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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盆洗手作羹汤-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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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碗里升起的白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渐渐地有了铺天盖地之势,他目力所及全是一片白茫茫,不辨东西。
“姐!姐!”
燕雁的声音缥缈传来:“阿泽,麻烦你把我的遗骨送回芦方,葬在爹娘身边。如果以后你还能想起,就回来看看我和爹娘。”
燕临泽急得满头大汗:“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在哪里呀,你快出来呀!”
燕雁轻叹一声,像一片鸿毛飘入他的心底。
“阿泽,再见了。”
燕临泽猛地睁开双眼,天光正亮。
他喘息着,觉得四肢无力,脑袋昏沉,还隐隐有些发疼。
“你醒了?”
沈樊成走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烧着。”
燕临泽艰难道:“我要出去。”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沈樊成说,“你姐姐的事我自会料理。你现在先来喝药。”
燕临泽看着那碗乌漆漆的药汁,皱了皱眉。
“喝。”沈樊成命令道。
燕临泽只得捏着鼻子喝了。
“良药苦口。从前你生病有你姐姐照顾喝药,现在你生病有我督促喝药,等以后我也不在你身边了,你自己也不能任性。”沈樊成道,“我现在出去给你买点东西。你好好待着,灵堂那里我找了人看着,不用你操心。”
沈樊成出了清白堂,往药店走去。他方才只想着要治燕临泽的风寒头痛,倒是忘记了再抓些安神补气的药给他。
进了药店,接待他的伙计问过了情况,便走到墙边的药柜旁蹲下身,一边拉开抽屉一边指给他看:“这里头是已经封装好的几味药材,我待会给你写个单子,你就知道每次放多少了。”
伙计将几叠纸包拿了出来,正要起身又忽而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哎呦哟……我这肚子……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些腹泻,您拿着这些药去结账吧,我先……”
沈樊成道:“无妨,你去吧。”
伙计便捂着肚子奔进了后屋。
沈樊成蹲在那儿掂了掂手里的药材,正要起身结账,就听见有人进了门,柜台后的掌柜开口:“姑娘要抓什么药?”
一个熟悉的女声:“青皮半两、玉竹二两、冰片四两……”
沈樊成眉头一动,重新缓缓地蹲了回去,借着药柜的遮挡,凝神细听。
她罗列完,掌柜忍不住说:“姑娘可否再说一遍?我核对一下单子。”
她又重复了一遍。
掌柜有些犹疑道:“这么多药材,是要治什么病?”用药诡异至极,令人摸不着头脑。
女声冷道:“怎么,这里面有什么禁药吗?”
“那倒没有。”
“那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抓药便是。”
掌柜窸窸窣窣拿完药称量包好,女子未再说话,付了钱便走了。
沈樊成从药柜后现身,将手里的药包往柜台上一丢:“这些药先存在你这,我晚些时候来拿。”说罢便奔出了大门。
掌柜:“……”
女子的黛青衣角在路口一闪而过。
她骑马!
沈樊成顾不得多想,顺手就拽了药店门口拴着的一匹马翻了上去。
一个在隔壁喝茶的茶客叫道:“那是我的!”
“再买一匹!”沈樊成反手扔出一锭银子,手中马鞭狠狠一抽,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追去。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前面骑马扬鞭的女子。
女子并未回头,可速度显然加快了。
他们公然在街上纵马横行,已经引起了骚乱,巡卫队闻风赶来:“前面骑马的人停下!停下!”
奈何那一男一女两人像聋了一样,根本不为所动。巡卫队此刻再上马去追已是来不及。
这镇子不大,道路也简单,很快两人就冲出了这座小镇,往镇外的路上疾行。
黛青衣衫的女子紧抱着怀里的包袱,口中唿哨不断,沿着宽广大路一骑绝尘。
沈樊成追出去十丈,忽而眉头一皱,拉紧马缰:“吁——”他在原地思索片刻,便策马往相反方向的小路奔去。
女子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一回头,看见沈樊成竟然反向而行,不由脸色一沉,也掉头赶了过去。
沈樊成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不由一哂,马缰一勒,腰间长剑出鞘,横于来人面前:“刀烈春,又是你。”
刀烈春刹住马,脸色很不好看。
沈樊成挑眉:“那晚在清白堂屋顶上偷听的人,是你吧?”
刀烈春左手捂紧了怀里的包袱,右手松开缰绳,缓缓握住背后的刀柄。
“我不想和你动手。”沈樊成拧眉,“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刀烈春已然抽出了刀:“无可奉告。”
刀光迎头劈来之时,沈樊成就感觉到了不同。
凛冽的杀意。
从未有过的凛冽杀意。
他和她交手几次,没有哪次她是怀着这样巨大的杀意的。
他急速一仰,刀面擦着鼻尖而过,留下了冰冷的金属气息。与此同时他反手一转,剑尖挽花,与刀锋相撞,铮然出声。
他一个暴起,剑芒压着长刀靠向刀烈春的面庞。
他对上她的眼。
那双眼里有焦躁、有怒气、有警惕。
他又想起殷佑微看他的眼神,带着犹豫、委屈、期待和激动。
他勾唇凉凉一笑:“你骗我。”
刀烈春蹙眉,长刀一撤,脚尖在马背上一踩,一跃而起,刀光便已迅雷之势落往他眉心。
沈樊成侧头一避,一个翻身下马,顺势用脚勾住她的刀背往外一带,趁她落地不稳之际,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快刺去。
刀烈春一惊,就地一滚,落得满身尘土。她半跪在地上,握紧了刀柄。几缕乱发从脸颊旁垂下,被风吹得沾在唇角。
沈樊成说:“你不喜欢我。”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刀烈春没有回答这句话。
她只是冷冷地道:“你让开。”
“若我不让呢?”
“那便你死我活。”
“何必如此激动。”沈樊成道,“我不过就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我不会回答。”她站起身来,怀里仍紧紧抱着那个包袱。
沈樊成的目光落在她的包袱上:“你给谁抓药?”
刀烈春抿紧嘴唇,提刀走近。
沈樊成倏而眯着眼笑起来:“刀烈春,这是你主动要求和我打的,只是你不觉得,以我们两个的水平,打起来会耗很长时间么?”
“你——”她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白,“你在拖延时间!”
“这是你自愿的。”
刀烈春不再多言,登时翻身上马,扬鞭一挥:“驾!”
沈樊成也立刻上马追了出去。
…
“阿柏,你醒了?”庄槿在床头坐下。
苏柏睁着眼,迷茫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低声道:“主人……”
“你饿不饿?我给你摘了些野果,都洗干净了。”
苏柏撑着床坐起来,垂眼看着手里的果子,咬了一口。
甘甜味美,口齿生津。
他默默地吃完一个,说:“主人,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庄槿笑道:“哪里的事,你别乱想。”
“我看到了主人留给我的纸条,我就去江州了。”他不安地攥着身上生了霉斑的被子,“然后……我就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庄槿伸出手,温柔帮他理了理头发,说:“没有。你就是在人家店里喝酒,喝醉了而已。幸亏有我去接你,不然可是给人添好大的麻烦。”
苏柏迟疑道:“是……吗?”
“当然。”庄槿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被子,露出愧疚的神色,“因为城镇里不能待了,所以我带你找来了这里,没有别的可以盖……我待会拿它出去晒晒。”
“没有关系的。”苏柏温顺地说,“只要和主人在一起,哪里都好。”
庄槿叹气:“你当真没有半分怨怼过我吗?我拿你试药,你不痛苦吗?”
苏柏轻声说:“自然是痛苦的。可是我这条命都是主人给的,除了要吃药,主人对我什么都很好,我没什么别的奢求了。”他眨了眨眼,似有一些羞赧,“何况主人现在也很喜欢我,在帮我调理身子,我又哪里还会生怨。”
苏柏的待遇在药人中的确属于上等。
庄槿会教他念书写字,会给他买奇珍赏玩,吃的喝的用的都和自己是一样的规格,这是旁的药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他唯一难受的时候就是药性或毒性发作的时候。
每每疼到几乎昏厥之时,他就会想起那个初遇的傍晚。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庄槿微笑起来,“我十年前把你从乱坟堆捡回来,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幸亏我35章预警了一下……
溜了溜了……
…
感谢营养液:网瘾少年叶不修、陆北冥、tigerkh415、河兔兔的兔耳朵
☆、毒
刀烈春一路狂奔。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 她唯恐自己若是慢了一点,见到的庄槿苏柏已被人制伏。
山林密处无法再任意驰骋,她便刹住了马,手中缰绳紧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深处,像是要把那重重的树林看出个洞来。
沈樊成在她身后停下。
刀烈春凝神谛听片刻; 调转马头; 眼中满是冷意:“你诓我。”
沈樊成勾唇一笑:“我何时诓过你; 是你自己主动跑过来的。”
是的; 他什么也没说,却让情急之下的自己误以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竟就这么主动把庄槿的位置暴露了出来。
为时已晚; 此刻纵然再悔也是无济于事,她咬紧牙关; 脸色阴沉得仿佛可以滴水。
沈樊成反执剑鞘; 隔空虚虚点了点她怀里的包袱:“你这些药材; 是给谁的?”
刀烈春保持沉默。
“你不说我也可以自己猜。猜不中; 大不了就直接闯进去看个明白。”沈樊成道,“只是那时候场面一定混乱,难保不会伤着谁。”
刀烈春抬起右手; 拇指和食指聚在唇边,吹了个响亮的唿哨。
惊起一大片枝梢上的鸟雀。
沈樊成眉眼一凝。
只听锵啷一声,他手腕一翻,鞘回腰间; 剑破长空,剑尖顺着手势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对方的马腹上。
剑锋折射出太阳炫目的光,锐芒割破毛发下的皮肉,带起一串飞溅的血珠。
几乎是同时,他纵马前奔,因丛丛密林遮挡不得再入,他便脚下使力,身体腾空,在马背上用力一踩,跃入了深林。
而刀烈春的马受伤受惊,口中嘶鸣不断,奋力地挣扎着,状若癫狂。刀烈春怀抱包袱一时没来得及掌控,竟一不留神摔下了马,沾了一身碎叶草屑。她皱眉咬牙,以刀撑地站了起来,忍了一忍小腿传来的痛意,追着沈樊成而去。
……
沈樊成行至小木屋前,谨慎地停下了脚步。
他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埋伏,又持剑于前,慢慢来到破落的窗户边上,往里面一看——
一团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
沈樊成骇然,转身掩面疾退。
退至树边,他才终于背靠大树,正过身来。他眯着眼,捂着口鼻,一个剑招在手,蓄势待发。
破旧的木头门板豁然打开,伴着冷冽冽的女声,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步出:“阁下一人前来,所为何事?”
那女子长眉连娟、朱唇玉面,偏偏一双眼犹如寒潭,神情又冷淡至极。
沈樊成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她虽是一身朴素打扮,但绝不是凡人。
他道:“刀烈春为何找你,我便为何而来。”
便在此时,刀烈春终于踉跄追了过来。她看庄槿和沈樊成两厢对峙,不由道:“抱歉……”
庄槿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沈樊成道:“你是谁?”
“在下姓沈,双名樊成。又敢问阁下是何人?可与酒馆杀人案有关?”他持剑而立,衣袂微动。
庄槿似是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你便是沈樊成?”顿了顿,又道,“我不知你说的酒馆杀人案是什么东西。我不过是烈春的一个朋友,因为一些琐事不得不暂居于此,怎么,这挡着沈少侠的路了?”
刀烈春知道庄槿武功底子不行,绝对不是沈樊成的对手,便将刀锋一扬,寒声道:“沈少侠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不要对旁人动手。”
“找你?”沈樊成冷笑一声,“你又什么都不肯说。”
刀烈春握紧了刀柄。
庄槿瞥了身侧的她一眼,轻声道:“勿慌,我方才对他撒了番木散。”
沈樊成只看到庄槿口型动了动,却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但显然她的话对刀烈春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后者本来绷紧的表情此刻已稍稍松动了些。
“你该不会是——”沈樊成想起方才那骇人的一把粉末,“庄槿吧?”
庄槿幽幽道:“既然这么猜了,还能如此镇定,少侠实在好心态,令人佩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镇定又能如何呢。”沈樊成轻哂一声,“我就来讨个说法,那日在酒馆杀我好友的人,在哪里!”
庄槿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你素昧平生,你凭什么断定我和此案有关?”
“是真是假,庄大家心里还没有数吗?——我姑且称你一声大家,是尊敬你在制毒方面的成就,但你若伤害到了我身边的人,我沈樊成绝不会置之不理!”他厉声道。
庄槿扬唇一笑,美艳却凉薄:“我建议沈少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身子吧,番木散的毒并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不那么容易解,并不代表没有解药,不是吗?”沈樊成泰然自若,“你又不了解我,焉知我无解?”
刀烈春轻声说:“休要信他,他擅诓人。”
庄槿狐疑地一皱眉,问刀烈春:“他若死了,你如何和那人交代?”
刀烈春默然一瞬,道:“我自会处理,你不必管。”
沈樊成道:“屋内还有一人,想来是个伤病员,你们不请我进去看看,难道还要等我动手吗?”
庄槿神色一厉:“你休想!”
“看来那便是杀人凶手了。庄槿,你也是共犯。”沈樊成说道,身子却不自主地微微一颤。
“你不要血口喷人!”庄槿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刀烈春将她一拦,把怀里的包袱塞到她手里,然后对沈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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