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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南枝-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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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念头就是后悔没有把七姑叫进来服侍。
    若是这柳篱有问题,七姑好歹可以帮她挡一下,让她有时间叫人。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好定下心神笑着请柳篱坐下,温声地问他来干什么。
    柳篱越发显得落落大方,不亢不卑了。
    他笑着坐在了姜宪的下首,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周夫人可能是我的表姐。”
    姜宪不由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怎么就忘先去查查周夫人。
    她佯装出惊讶的样子,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柳篱显然来之前已经想好,坦然地笑道:“我是淞江人士。家中出过几任侍郎知府,在淞江也算是小有名气。周夫人应该是人我大表姑的女儿,嫁到了江西一户姓周的人家。因是二十年前的事,我都忘了。没想到周夫人还记得。实不相瞒,我虽姓柳,却叫柳岸,字桥隐二十五年前,柳家受吕良案的连累,家道中落。拙荆娘家姓王,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因吕良之案生分,长辈们从来不再来往,更不要说结亲了。岳家要将拙荆许配他人,我家长辈又不愿意出面帮我求娶,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私奔离家,这才隐姓埋名,四海为家的。倒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还请郡主明查。”
    吕良案?
    柳家?
    姜宪想了半晌,才些不确定地道:“是不是那年江南河道的贪墨案?”
    柳篱讶然地望着姜宪。
    姜宪对这个有点印象。是之后好像是有别的案子牵扯到这个案子,查出来当年是冤案来着。但时间已久,当年的苦主也找不到人,虽说案子查出来了,可也没有昭雪的必要,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
    柳篱愤然地道:“吕大人祖上是巨贾,家道富裕,又怎么会贪那区区三千两银子?之所以事情烧到他身上,不过是江南几个家族之争罢了。我们柳家在虽是耕读之家,可以江南却也只是略有家资,只因我祖父与吕大人私交甚笃,他们怕我祖父为吕大人奔走,这才把我家也给拖下水的。可恨我当时出外游学去了,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已乏天无力,没有转圜的余地……”
    姜宪的眉头又蹙到了一块。
    江南朋党,到了她执政的后期已成顽痼,对朝堂政事影响颇深。要不是有李谦这个杀器虎视眈眈地坐在旁边盯着,那些所谓的江南大家早就把执江南,不听她的指令了。
    “这么说来,你也不是个没有功名的落魄文士了?”她望着柳篱,慢慢地道。
    柳篱面上一热,低声道:“我是丁酉年举人。”
    姜宪愕然。
    丁酉年,也就是十八年前。
    姜宪道:“你今年贵庚?”
    柳篱连道“不敢”,道:“今年三十有七。”
    也就是说,他考上举人的那一年才十九岁。
    正是前途一片锦绣的之时。
    却为了自幼青梅竹马的太太,放弃了功名利禄。
    江南人最看重的不就是读书人吗?
    柳家既然落魄了,更应该珍惜柳篱这样的子弟才是,怎么就让柳篱走到了要离家的境地?

☆、第六百六十六章 来历

    柳篱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姜宪一时间还有很多的疑问。柳篱自然看得出来。
    他沉吟道:“我家中有兄弟三个,我行二,家里还有支应门庭的长兄和承欢膝下的幼弟,不然也不敢离家这么多年了。至于举业……不知道郡主听说过江南泾阳书院没有?”
    姜宪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江南的泾阳书院位于钱塘江边,是由因曹太后摄政而被迫致仕的吏部侍郎顾勋开办的书院。因讲学的时候喜欢议政而渐渐声名远播,吸引了很多读书人去听课,成为了当朝最负盛名的书院,得到了很多江南籍官吏的认同。前世,朝政*,姜宪想整顿吏治,泾阳书院的人几次插手朝廷政令,弄得姜宪非常头痛,差点杀了顾勋。
    她闻言心头不由一阵烦躁,道:“你的事与泾阳书院有什么关系?是吕良案涉及到其中了吗?”
    “也算吧!”柳篱沉默了片刻,道,“泾阳书院最开始是由顾家主办的,后来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教习的先生就满足不了泾阳书院的需求了。顾老先生就出面邀请江南世代诗书礼仪传家的、曾经做过朝廷命官后退仕在家的人出任泾阳书院的讲习。这其中无锡刘家、淞江王家、金华陈家不仅有族人在泾阳书院任教习,还大量出资,资助顾家开办泾阳书院。可以说,泾阳书院有今天,全靠了这四家。江南士子,也以这四家马首是瞻,渐渐压制住了临安左家和昆山吴家……”
    “等等!”听到这里,姜宪打断了柳篱的话,道,“临安左家,是不是左以明家?还有这个昆山吴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篱耐心地道:“临安左家正是左大人那一支。他们家和昆山吴家从前是江南出官宦子弟最多的人家,江南读书人隐隐以他们和无锡顾家、淞江王家为首。后来顾家开办泾阳书院,吴家子弟是都在朝中做官,无人能出任教习,临安左家却是婉言拒绝了邀请,这两家就慢慢被无锡刘家和金华陈家代替了。不过,随着左以明任职督察院,这样的局面应该会有所变化。毕竟这两年不管是顾家也好,刘家也好,都没有子弟任三品以上的大员了。”
    姜宪从前就觉得左以明颇为滑头,现在看来,左家是明哲保身,不愿意参与到这些事中来。
    她微微颔首。
    柳篱就继续道:“拙荆出身淞江王家,是家中的小女儿。我少年时不懂事,颇为气盛,做了不少鲁莽之事,所以家岳才会看不上。而我当初和拙荆私奔,也没有想过从此不回去。只是后来我太太跟着我餐风露宿坏了身子骨,我们手上的细软都用完了,正巧李总兵招账房,钱财开得十分大方,我这才决定去应聘,准备度过了一时的难关就继续南行,打算出海去看看。不曾想之后的局势越来越乱,倭寇竟然敢上岸烧杀抢掠了,就连江南等地也没能幸免,回去已经变得非常不安全,我只好继续留了下来。没想到李总兵为人豪爽,待人真诚,我不过是帮着他解决了一点小事,他却以国士待我……”
    让他不好意思就这样丢下李家的事一走了之!
    姜宪猜道,问他:“那你还准备回去吗?”
    “可能不会回去了!”柳篱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我父母早些年已经去世,家中由大哥当家。大哥是个老实忠厚之人,书读到秀才就没有继续读下去,如今经营着家中的产业。小弟虽有几分聪明,却只读到了举人,一心一意地想考个进士,这些年来都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要说掺和到泾阳书院的事里去了。日子都过得颇为安稳。拙荆一开始还身体不太好,这些年在李家养着,不仅身体好了,前几年还给我生了一儿一女。如今阖家平安,也就不去折腾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迟疑道:“郡主,我虽隐姓埋名,却从来不曾伤害过李家的利益。若是郡主觉得不妥当,我回去后就向李总兵请辞,还请郡主大慈大悲,放我们一家南去。我可以立下毒誓,绝不会把李府的事告诉别人的。至于老爷这次让我来,是写了封信告诉李大人,他老人家在上山之前曾经有过一个生死之交,如今在甘州那边贩马,若是李大人有什么事不方面出面的,可以请了李总兵的这位老朋友出面。李总兵这些年来敬我如同先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非常的着急,我不想辜负他,能不能等我把这件事办完了再走??”
    姜宪听着不由嘴角微撇,似笑非笑地道:“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柳篱沉默了。
    如果是其他女人当然有这个可能。但他遇到的是嘉南郡主,是那个一言不合连朝廷命官都敢杀的人,更何况像他这样的蝼蚁?
    他没有求饶也没有求情,而是凝声道:“郡主,我一对儿女年纪尚幼,什么都不知道。您能不能派人把两个孩子送回淞江去?”
    柳篱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不由流露出些许讥嘲来。
    斩草除根。
    谁会把与自己结仇的人送走,等人长大之后再平白生出变数来。
    姜宪听着忍不住又挑了挑眉,道:“那你夫人呢?”
    “我们自是生同衾,死同穴。”柳篱不以为意地道,“我们离开淞江的时候就曾约定,再也不分开。”
    “就是子女也不管了吗?”姜宪撇了撇嘴。
    柳篱正色地道:“正是想给子女留一条活路,所以我们夫妻才应该一道走。”
    孩子不懂事,这恩怨有可能就到此为止了。若不然他妻子失去了他肯定会心存怨怼,如果告诉了孩子,只会让孩子也心生仇恨,打破他们平静普通的日子。
    姜宪笑道:“既然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你就留下来帮我公公吧!李家的事也很多,得有个像你这样的明白人。至于你的家事,只要不影响到李家,我就权当不知道了。”
    柳篱非常的意外。
    他睁大了眼睛瞪姜宪半晌才回过神来,面露赧色地向姜宪道歉。
    姜宪道:“既然话都说开了,周夫人那里,还是你自己去把人打发了吧。免得她还以为李家亏待了你。”
    谁知道柳篱思忖了片刻却道:“我就不去见周夫人了。她若是知道是我,只会再生波折。就让她当我们都不在了吧?烦请郡主等会派人送我出城,我不想和周夫人碰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是当事人,又怎么知道彼此之间的恩怨!
    柳篱只要一日是李家的人,她就会护着他一日。
    姜宪应“好”,叫来了情客。

☆、第六百六十七章 当年

    柳篱默默地给姜宪行了个礼,就随着情客退了下去。
    情客送走了客人,回到屋里给姜宪回禀,姜宪却还像她走的时候一样坐在那里支着肘发呆。
    她不由朝屋里服侍的两个小丫鬟望去。
    两个小丫鬟都做出不解的神情。
    情客只好问姜宪:“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姜宪回过神来。
    前世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柳篱的大名。
    柳篱最后是大隐于市了还是回了松江呢?
    虽有前世的经验教训,可今生她走了另一条道,遇到的人和事也不一样了,可见若是这日子要过好了,还是得好生经营。
    她问:“柳先生走了?”
    情客笑盈盈地点头。
    姜宪道:“估计是我公公听说了邵家的事,特意叮嘱大人不如以夷制夷。”
    殊不知李谦早就开始用黑|道的手段和邵家过招了。
    这样的事情客是不敢言论的。
    她站在一边只是笑。
    姜宪就又问:“周夫人的马车走了吗?”
    “没有!”情客道,“云管事派人盯着呢!”
    云林做事姜宪放心,遂没有再问。
    过了几天,周夫人神色憔悴,居然来拜访姜宪,告诉她:“我有个表弟,自幼聪慧过人,三岁启蒙,八岁就开始读《论语》。家中的舅父欣喜若狂,把振兴家业的责任都交给了我这个表弟。
    “我们在江南的住得近,读书人家又多有来往,因此兜兜转转的都些亲戚关系。像我,就因为娘家祖父曾经和婆家祖父是同僚,从江南嫁到江西。
    “我这表弟,也有个从小就认识表妹,是松江王家的姑娘。
    “二十五年前,我舅舅家因吕良案与松江王家结了仇怨,松江王家心思歹毒,就打起了我这表弟的主意。做了个圈套,想削了他的功名。不知道怎地,这件事被王家姑娘知道了,就悄悄地给我这表弟递了个信。我这表弟那时年轻气胜,是个不服软的,不仅躲了过去,还将计就计,将王家那个出面设局的子弟给诓了进去,让王家的那个子弟革了功名。结果这件事被王家的人查了出来,把王家姑娘关了起来,还准备将王家姑娘远嫁到闵南去。”
    说到这里,周夫人不由地叹了口气。
    “我那个表弟是个倔的,谁知道王家姑娘更倔。得了消息之后,就毒了服。虽然被丫鬟们及时发现救了回来,可从此以后就伤了身子骨。
    “我那表弟这时才知道那王家姑娘也心悦他。
    “可两家的关系闹成了这样,结亲是不可能的了。他就悄悄去求了王家姑娘的母亲,将王家姑娘从家里救了出来,远走他乡。
    “这事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母亲是长女,自幼丧母,两个舅舅都是我母亲照顾长大,待我这表弟如同亲生。自我这表弟离家,家姑就担心不已,每每想起就泪眼水不止,如今更是哭坏了眼睛。我来陕西的时候,家母还曾让家中的小侄女写信给我,让我留意我那表弟的行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说完,起身给姜宪行了个福礼,正色地道:“郡主,您走的地方多,见识的人也多。还请郡主帮我看着点。若是遇到和我这表弟差不多际遇的人,还请转告他一声。如今王家势大,我们都知道他是怕给家里惹祸,不敢让他归家。可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音讯,家中的长辈都很牵挂,还请他悄悄地给家里的个平安。若是在外面过得不如意,也要跟家里说一声,别的事没有办法,钱财上却可以救济一二。”
    周夫人说着,姜宪还没怎么样,周夫人自己却先落下泪来。
    姜宪只好让小丫鬟打了水进来给周夫人重新梳洗,并道:“夫人放心,我若是遇到这样的人,一定会转达。”可她心里却嘀咕:柳篱既然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可见和家里还是有联系。若周夫人的母亲真的那么关心柳篱,柳篱怎么会对他们家隐瞒行踪。看来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不过,周夫人提到的“王家如今势大”的话却被姜宪听到了心里。
    她故作不知地问道:“夫人说起那王家,我看颇有些忌惮的意思,若非这王家有人在朝中入阁拜相不成?”
    周夫人犹豫了片刻,道:“王家早些年也是出过阁老的人家。不过近几年他们家文曲星不显,这一辈只出了一个进士,如今在刑部任给事中。只是这世间的事不是入阁拜相就行了的。强龙不压地头蛇。王家世居松江,几百年下来,成了这里的著姓望族,父母官去了都要拜访一番,因而在松江独树一帜。这些年来又一直支持着当朝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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