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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贤-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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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应声去找,绿袖留下来,继续伺候宜生洗漱。
宜生任由绿袖伺候着穿上外衣,洗手,净面,梳拢因午睡而散掉的发髻。她看着绿袖,那是张圆润的、充满了朝气和喜悦的少女的脸,而不是记忆中,那个终日畏缩惶恐,最终又惨死的妇人。
又看向镜中,那熟悉的眉眼,的确不是她死时的样子,而是年轻了许多。
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承庆三年!
红绡很快回来,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
女娃七八岁的样子,低着头窝在红绡怀里,即便进了屋也没有抬起头,只专心地玩着手中的九连环。那九连环是白玉制的,玉色温润,十分精巧,女娃白嫩嫩的小手也如白玉一般,只是比白玉胖了不少。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像还不会玩儿的三岁娃娃,那九连环在她手里颠来倒去,叮当乱响。
宜生眼眶又是一热,快步上前,将女孩儿紧紧抱进怀里,低低地唤了声:“七月!”
沈七月依旧不抬头,像是没听到母亲的唤声一样,目光执着地盯在那九连环上,没有看宜生一眼。
沈七月生下来就有些不足,即便后来仔细调养,身子却也比寻常孩子弱许多。此时虽然看着才七八岁,但其实已经整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十岁已经是大孩子,该懂的也都懂了,这样的不理不睬的应对,实在有些失礼,也让做娘的心寒。
绿袖年纪小,伺候宜生时候也不长,见沈七月这样,怕宜生不悦,忙解释:“夫人别见怪,姑娘刚得了这九连环,这会儿新鲜劲儿还没过呢。”
红绡不禁扶额,赶紧忙拉了绿袖一把,心道这丫头实在是实在,可也太实在了,实在地都有点傻了!
难道她还怕夫人对姑娘生气么?这整个威远伯府,谁都可能会对姑娘生气,唯独夫人不会。
宜生也被绿袖的傻话弄地一愣怔,随即失笑地摇摇头,从方才便紧绷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些许。
她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只觉得胸口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七月?”她又叫了一声。
沈七月依旧没有回应。
绿袖在一旁看着着急。她是最近才调到夫人身边,之前听人说姑娘是个小傻子,可见了姑娘几次后,绿袖却觉得,即便姑娘真是小傻子,那也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可人疼的小傻子!
府里人对姑娘少有善意,夫人更是因为姑娘的缘故遭受不少非难,最近尤其如是,几乎可以称得上步履维艰。无端遭受这样的冷遇,即便是亲女儿,也不免会迁怒吧……就像她娘一样。
所以即便红绡拉了她一把,绿袖还是忍不住想为姑娘说话。
不过,当她看到夫人的眼睛时,却蓦然止住了脚步。那样小心翼翼、饱含期待,像看着世间最珍贵宝贝一样的眼神……
宜生没有注意小丫头的心思,她抱着七月,又轻轻唤了一声,然后便紧张地等待七月的反应。
沈七月依旧在玩九连环。
白胖的小手已不似方才那样笨拙,反而越来越灵活。一根根小胖指头穿花蝶儿般,在白玉小环与环柄间来回穿梭,那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快得让人几乎分不清玉和手。
“哗啦”一声,九个白玉小环和环柄完美分开,再无一丝勾连。
绿袖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七月,不由脱口道:“姑娘真聪明!”
“阿娘。”
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沈七月手上还抓着九连环,头却终于抬了起来,小脑袋朝宜生怀里蹭了蹭,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那抬起的面孔精致无比,唇如涂朱,齿若编贝,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沉静如深泉,清晰地倒映出宜生的身影。虽还年幼,却不难看出长成后将会是何等的绝色。
宜生生得美,闺中时便名满京华,而她的夫君沈承宣,论皮相也是一等一的好,虽不至掷果盈车,却也是不少闺中少女的梦里人。两好合一好,沈七月的相貌便更是青出于蓝。
看着熟悉的小脸,听着熟悉的嗓音,尤其那声平平淡淡,似乎不够甜,却没有一丝刻意的“阿娘”,宜生瞬间眼眶酸痛,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
红绡和绿袖惶然对视,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红绡担忧地唤了声。
宜生摆手,流着泪的脸忽又绽出笑来,“无事,我……我是高兴的……我很高兴……很高兴……”说罢伸手要抹脸上的泪水,却被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挡住。
宜生与丫头说话的时候,七月软趴趴的身子伸直了些,歪着脑袋,看着娘亲脸上的水珠,忽然凑近宜生的脸,伸出小脑袋,用温软的脸颊靠近,一点点蹭起那些泪珠。
温暖柔滑的感觉让宜生身子一僵,直到七月将她脸上的泪珠蹭完,身子才恢复松软。只是,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意,却似乎又要倾盆而出。
七月蹭完泪珠,脑袋又埋到宜生怀里,拱了两下,便不再动了。很快,宜生胸前便响起了小呼噜。
“姑娘睡了。”绿袖笑着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松快。夫人这样子,哪里会是迁怒姑娘的样子。果然,娘和娘是不一样的。
宜生摆摆手,示意两人下去。
红绡绿袖便安静地退出内室。
宜生抱着怀里的七月,走到绣榻旁,却没有将七月放到绣榻上,而是依旧自己抱着,贪婪地看着怀中的睡颜,仿佛数年未见一般。
可不是数年未见。
算上做鬼的日子,已经整整十五年。
即便是一样的脸,即便一样叫着“阿娘”,可一个母亲,又怎么可能会对女儿的变化毫无察觉。
人都说威远伯府嫡长女沈七月是个傻子,十岁了还只会叫一声阿娘,又是个鬼节出生的鬼孩子,看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要惹她不高兴了,保不准还会挠你一爪子。
这样的孩子,长得再美也不讨人喜欢。
谁知,沈七月十岁生辰前半个月,不小心从假山上跌落,再醒来,傻病却慢慢好了!不仅病好了,还聪明灵巧地让人惊叹!
沈七月的爹沈承宣大喜,自此对沈七月热络不少,连带着对夫人渠氏也多了些耐心。
即便是一向不喜欢这个孙女的威远伯夫人谭氏,也对此表示了欣喜——家里有个傻姑娘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不仅带累府里其他姑娘,说不得对宝贝孙子们的婚事也有妨碍。
所以,沈七月傻病一好,除了少数人外,真真是皆大欢喜。
宜生起初也是欢喜的,比任何人都更欢喜,欢喜地甚至忽略了很多东西。
可是,逐渐的,这欢喜变了味儿。变成一颗怀疑的种子,在内心深处萌发、生长,绞缠着心肺,啃噬着脏腑。她想要将之拔除,却又不敢,因为拔除之后,很可能将是剜心之痛。
她的七月话不多,十岁了还只会叫阿娘。但她的七月的每一声“阿娘”都是出自自然,没有半分生疏或刻意。
她的七月喜怒摆在脸上,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而不会用无辜的脸孔做出迷惑人的假笑。
她的七月不喜欢理人,不喜欢叫人,却绝不是傻子,她知道谁是真正对她好,她解九连环的速度谁也比不上。
她的七月……
她的七月纵有千般不好,也是她揣在心口,含在舌尖,疼了整整十年的七月。
那个七月再好,也不是她的七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对了,相比上篇文,这篇文节奏可能会比较慢哦,有点慢热。然后,有男主,不过出场一如既往地晚333
谢谢【筱霓正面UP作者】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请安
虽然是伯府少夫人,但宜生自有自个儿的院子,而不是与丈夫沈承宣住在一块儿。当然,起初并非这样,不过在她生了七月,且下/身恶露不止,惹得婆婆嫌恶后,婆婆谭氏以让她养病为由,另拨了一个景色清幽,位置却有些偏的小院子给她住。
她前脚刚搬出去,后脚紧跟着,谭氏就给儿子塞了两个如花似玉的通房。
从那之后,宜生与沈承宣便愈行愈远。
那时心灰意冷,黯然神伤,这时想起来,却只觉得,幸好幸好。
七月倒是与宜生一起住的。小时候,宜生搂着她睡,七岁后,七月开始一个人睡,不过依旧在宜生卧室旁,中间只用格子窗做了隔断。
重生后的第一个晚上,沈承宣没有来。
两个丫头背着人说悄悄话,红绡拧着帕子,面带忧愁:“老爷已经快整月未踏进夫人的院子了,这样下去,夫人的处境定然更糟。那起子小人,各个跟红顶白,最近连夫人吩咐的事儿都敢怠慢了!”
绿袖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老爷定是又去苏姨娘那儿了。苏姨娘明明没有咱们夫人美,老爷都不长眼睛的呀!”
红绡立即瞪了绿袖一眼,又瞅了瞅四周,没瞧见人,松了一口气,心下却更忧愁了。
原本夫人跟前两个大丫头,一个是她,一个是绿绫,都是被调/教已久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前阵子绿绫嫁人,求夫人恩典赎了身出府,这大丫头的位置便腾出了一个。
老夫人着人送了十几个丫头让夫人挑,夫人直接让她做主挑一个。夫人信任倚重她,红绡自然高兴得意,可一看老夫人送来的那些丫鬟,顿时就愁上了眉头。
那一个个妖妖娇娇的,哪里是给夫人选丫头,是给老爷选备用通房呢吧!
红绡挑了半天,最后挑出了绿袖。
绿袖长得也好,可她年纪小,才十三岁,还是一团孩气,规矩都不怎么懂,估计是那十几个人里凑数的。红绡那时想着,规矩不懂可以慢慢教,可心要不正,那可就难扳直了。
可想是想,真教起来,也是心烦。
绿袖这嘴上没把门儿,什么都敢说的性子,万一什么时候给夫人惹了祸,那她才是后悔不迭。于是,瞪过之后,又把绿袖好好训斥教导了一番。
绿袖老老实实地听着红绡的教导,其实心里还有点儿委屈:她又没说错,老爷可不是没长眼,那苏姨娘,还有什么柳姨娘方姨娘的,哪一个比得上夫人!
红绡未尝不知道她的心思,正是知道,所以训斥地并不怎么严厉。训斥她不是因为她说错话,而是因为她把实话给说出来了。主子再不好,也不是下人可以妄议的。
再说,老爷也不是没长眼。
正是因为长了眼,日日对着一张脸,再美也看腻了,所以想找些新鲜吧。
只是这些,绿袖定是不懂的。红绡悠悠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调/教小丫头之路,任重而道远。
宜生自然不知道两个丫头的心思,沈承宣不来,却是正合她意。夜□□下来,宜生和七月一起在自个儿小院子里用了晚饭,饭后又陪七月玩了会儿,便到了睡觉的时候。
宜生没有让七月再在隔壁睡,而是将七月抱到自己的床上,搂在怀里,摸着柔软的发,闻着香甜的气息,就像拥抱着整个世界。
一夜安稳。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宜生便起了身,在梳妆台前坐定,顶着两个丫头不解的眼神,细细画了眉眼。
自己收拾好了,又轻手轻脚地给还在睡的七月穿衣洗漱,中间七月醒过来几次,迷迷糊糊叫了声阿娘,然后就又睡过去,任由宜生摆弄。
宜生生第一胎时伤了身子,到生七月时,她便明显感觉精力不济,身体不如以往。许是这个原因,七月刚生下来时瘦弱地可怜,小脸儿红通通皱巴巴的,像只丑兮兮的小老鼠。威远伯夫人谭氏,也就是七月的亲奶奶,见到七月第一面,就嫌恶地撇了脸:“怎么像只小老鼠崽儿!”
即便后来七月越长越漂亮,也没能让谭氏扭转了印象。
宜生千万般小心地调养,才让七月平平安安地长大,但却依旧没能从根子上改善七月的体质。长得比同龄的孩子矮小,还特别爱困,即便白日里睡过了,晚上也要睡许久,早上更是不到辰时醒不过来。
往常宜生醒来时都是不打扰七月,让她继续睡的,可今日,她却将七月也挖了起来,穿衣洗漱好后,便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七月,去了上房。
威远伯府人不算少,平日并不都在一处吃饭。中饭晚饭都是各自在自己住处吃,只不过有的有小厨房,如宜生,如苏姨娘;有的只能吃大厨房做的,如其他的姨娘。
但规矩还是要立的。
谭氏不喜欢宜生,不爱见她,所以晚上的请安就免了,但早上的却不能免。谭氏上了年纪,觉浅,醒得早,每日不到卯时便醒,早饭也用地早,不到辰时便开饭。
年轻人少有能起那么早的,但谭氏自然不会是体恤儿媳的人。她的规矩,她醒了,媳妇们也得醒,她用早饭前,儿媳必得去请安,去伺候着她。不过谭氏可不觉得自己是苛待儿媳,人家说了,请安是心意,随便你去不去,不去也没什么,她可是最最心慈不过的。当然,是不是真没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上辈子,宜生虽然跟沈承宣闹过几次,在伺候公婆这点儿上,却是没出过半分差错。即便谭氏依旧处处挑刺,在外人面前,却是没落下一点话柄。
卯时就起,请安伺候,这样的日子,宜生上辈子过了十几年。
*****
宜生来的已经算早,可有人比她来的还早,还没进屋,远远地便听见上房里笑声融融。
“不是我说,老夫人这把头发,真真是把咱这满屋子的人都比下去了!也不知是用的什么秘方,老夫人您疼疼我,快教教我罢!”苏姨娘代替了丫鬟的位置,站在谭氏身后,为她梳理着一头乌黑的发,一边梳发一边说笑道。
苏姨娘生得杏眼桃腮,是个很标致的美人儿,头上斜插金钗步摇,行动间金钗颤颤,步摇危危,更衬得容貌可人。
苏姨娘这话一落,旁边便有丫鬟接道:“姨娘真是说笑,谁不知道咱老夫人是天生的好头发,也没特意保养过,洗头用的也都是些寻常东西,哪里去找个秘方让你学。”
谭氏面色不动,眼里却已经满是笑意。
不论多大年纪,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尤其这好话正搔到了得意处。谭氏年届六旬,肌肤早已松弛下垂,身材也走了形,唯独一头乌黑秀发,可以让她骄傲自得。当然,平常是不是真的没有特意保养,也无人探究。
苏姨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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