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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贤-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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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易崧刚从翰林院回来,大氅都还没来得及脱下,就被宜生堵在了书房里。
“爹,嫂子将莹儿许配给了文郡王,您可知晓?”一见了父亲,没有行礼没有问候,宜生正颜问道。渠易崧是个非常注重礼节的人,见女儿上来就这般抢白,眉头瞬间皱起,但听到女儿的话,不禁沉默半晌。见他这反应,宜生便知道答案了。
她深吸一口气,“爹,文郡王居心不良。”
“不可胡说!”渠易崧斥道。
“怎么是胡说呢?”宜生冷笑,“您一世英明,难道看不出文郡王打的什么主意?他为何会求娶莹儿,还不是为了借您和渠家的名声?身为皇孙,他如此做倒也无可厚非,但您不是一向不参与皇位之争么?将莹儿嫁给文郡王,不论您怎么说,在皇上眼里,在百官眼里,您就是四皇子一党。”
更何况,为了求娶渠莹,文郡王居然还曲线救国,为她这个已出嫁的渠家女的女儿求了个郡主封赏?若是前世的宜生,指不定就信了梁氏说的那番话,但如今,她却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这是前世并没有发生的事,因为前世的宜生并没有对渠莹的婚事施加任何影响。但今生,宜生一直向梁氏灌输“文郡王并非良配”的信息。在渠莹的婚事上,宜生是唯一的变量。
结果,文郡王就在宜生这个唯一变量上下了功夫。
渠易崧沉默不语,良久才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道……可叹梁氏无知愚妇,一心贪图富贵,不与我相商便允了婚,如今木已成舟,皇家的脸面打不得,为父又能如何!你哥哥的这个媳妇,娶错了,娶错了啊……”
宜生面色沉沉,但依然道:“不,木未成舟——不是还没下定么?现在,还不晚。”
闻言,渠易崧瞪大眼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梁氏的允婚的确打了宜生一个措手不及,但好在,许是为了炫耀,又许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刚刚允了婚,梁氏便去侯府将这消息说给了宜生。所以,虽然如今渠家与四皇子府已两相默契,外面许多人家也已经知晓,但实际上,这门婚事却还未正式过礼,所以,虽然情况很糟糕,却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爹,这婚事必须拒。”
***
皇家的婚事不好拒,更何况已经允了婚。
换成普通人家,文郡王根本不必顾及什么,一句戏弄皇室就能把渠家整死。但渠家并非普通人家,哪怕是文郡王甚至四皇子,都不可能轻易整垮渠家,所以在还没有交换婚书的时候,若是渠家执意反悔也不是不行,四皇子府再恼怒,也不可能把渠家人砍了。
但那样无疑是非常愚蠢的——堂堂皇子皇孙,即便砍不了渠家人,但让渠家受些罪还是很容易的。况且,直接出尔反尔拒婚的话,对渠家的名声也是一大打击。
所以当宜生离开渠府时,并未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渠易崧也想退了这门亲事,但前提是最好无损于渠莹的名声,以及最重要的,必须无损于渠家的利益和名声,尤其绝不能让“出尔反尔”、“背信毁诺”印象玷污渠家的名声。
若非顾忌这点,不用宜生说,渠易崧自己就上四皇子府把婚事退了。
三天后,四皇子府便要遣媒人过礼。
若是这三天里宜生想不出什么妥帖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她这趟也就白走了,渠莹依旧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嫁给文郡王,而那是宜生绝不愿看到的。
去渠府前,她满心踌躇,抱着即便渠府受些损害也要阻止这事的决心,然而那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走到那一步。
所以,带着满腹愁绪,宜生回到了伯府。她饭都未吃,就枯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绞尽脑汁。
既要毁诺退婚,又要不损害渠家,这个问题实在太难解决,不然渠易崧也不会无奈接受了。宜生脑子里冒出许多想法,她甚至想起做鬼时看的那些后宅争斗话本,试图从那些女主的斗争经历中找出什么解决之道来,但仔细理理便发现,大多都是听上去可行,实际施行起来却漏洞百出,有些靠谱地却又根本难以施行。
直坐到玉兔东升,都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察觉腹中饥肠辘辘,宜生才站起身,习惯性先找七月,却没找着。“姑娘被三爷带去致远斋玩儿了,阿杏和红绡姐姐跟着呢。”绿袖忙道。
宜生便去致远斋找七月。
夜露降下,玉兔高起,夜晚的威远伯府有些冷寂,宜生一路走来,落了一身霜寒,直到迈入致远斋,笑声灯火扑面而来,瞬间如以汤沃雪,融化了她一身的寒气。
致远斋大开着院门,屋檐下通明的灯火甚至照耀了院外,宜生迈入院门,过了照壁,便见交织着月辉和灯影的院中,大大小小的几个人正笑闹着做游戏。
七月、红绡和沈问秋一组,靛青靛蓝和阿杏一组,六个人就着月色灯火踢起了蹴鞠。不过场面上明显七月这组落下风——没办法,红绡态度很积极,然而裹了小脚想跑也跑不动,而七月则明显消极怠工,一见没人注意,就偷摸慢吞吞地跑步如走路。沈问秋带着这俩大累赘还能勉强抗衡阿杏三人,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乍一看简直有种一夫当关的气概。
看到这场景,宜生不禁莞尔,满心的愁绪暂时褪去。她缓缓走向玩闹的六人。
沈问秋很快发现了宜生。
他表情微怔,旋即又恢复正常,一个跨步迈到正低头数蚂蚁似的七月跟前,拍蹴鞠似的拍着她脑袋,指着宜生来的方向:“看,谁来了?”
七月一抬头看见宜生,小脸顿时亮了,迈起小短腿就要往宜生怀里扑。
——然而却被沈问秋扯住了后领。
“呔,方才那么偷懒,当你叔爷爷我没看到啊?咱们怎么说的?偷懒的人要受惩罚哦——去,一百下蛤/蟆跳!”
七月眼睛瞪地大大的,张嘴似乎想反驳,然而,瘪了几下嘴,最终还是走到一边,双手背后,弯腰曲腿,慢慢地往前——蹦跶。
她下盘还不稳,肉肉小小的身子往前一蹦一蹦,还真像只小蛤/蟆,还是只哭丧着脸的小蛤/蟆。
无良的靛青靛蓝顿时就噗嗤笑了出来,阿杏也罕见地弯了嘴角,红绡则一边捂着嘴笑一边迅速来到宜生身前。
沈问秋也走向宜生,在离她足有三米远的位置停下。
“不介意吧?”他指着正蛤/蟆跳的七月,似乎在认真征询,但配上那笑盈盈的桃花眼,话里的诚意立时就打了折扣。
宜生摇头,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稳端庄:“三叔说笑了,我知道,您是为七月好。”七月别的都好,就是太懒地运动,虽然最近在她和阿杏的刻意引导下好了很多,但还是喜欢在运动的时候偷懒,沈问秋能疼爱她却又不事事纵着她,宜生是真心感激。
沈问秋笑笑,便又扯起别的闲话。
可宜生的心思却不在对话上。渠莹的事又漫上心头。
只剩三天了。三天之内,她必须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退婚,又不损害渠府……
于是,即便正在跟沈问秋谈话,她还是不自禁地走神了,眉宇间的浅愁藏也藏不住。
两人聊起了沈问秋在外经商的事,主要是沈问秋说,宜生只是不时点点头,或“啊……然后呢……很辛苦吧……”,这样时不时应和一下,也是这样,她才能分神去想渠莹的事。
沈问秋似乎没发现她的异常,一直很有耐心地讲着行商时的趣事。
直到他说起行商时经常会路过一些偏僻的地方,见识一些稀奇古怪的风土人物:某种奇葩的吃食、怪异的风俗、奇特的草药——宜生猛然抬头!
沈问秋的话被她这突兀的动作打断,戛然而止。
但他似乎并没有很吃惊,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宜生察觉到自己失态,扯起嘴角尴尬地想解释一下。
但一张口,就看到沈问秋平静的眼眸。
沈问秋长了双桃花眼,这样的眼睛容易给人风流之感,但宜生看着他的眼睛,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眼神温和,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突兀举动被吓到或恼怒,反而似乎还很……温柔?如一汪湖水,沉静包容,让人忍不住想沉浸其中……宜生与他的目光对视,愣了片刻,才忽然察觉到不妥,赶紧移开目光。
那汪湖水登时便消失了。
不知为何,宜生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清清嗓子,看着已经只剩最后几蹦的七月,想将话题扯到七月身上。
然而,心底忽然又冒出那湖水一样的目光。
鬼使神差地,本不想问的话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三叔在外行商,可见过什么奇特的方子?”
“方子?”沈问秋低声反问。
他的目光依旧湖水一样。
“对,方子。”宜生又不自觉地张口。
“能够……让人看上去像是重病,但其实无事的……方子。”
☆、85|1。16
怎样才能在不损害渠家的前提下拒婚?宜生想了很多法子,而想的最多的,就是让渠莹装病。
身为备受宠爱的皇孙,甚至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孙,就算文郡王为了显示自己信守承诺,甘心娶个病歪歪眼看马上就要一命归阴的妻子,皇帝还不愿意呢。届时渠家再以渠莹命薄无福,不敢耽搁皇孙的理由主动退婚,不仅不会被非议背信毁诺,反而显得忠心耿耿为皇家着想。
如此一来,婚也退了,渠家的名声也不会受到任何损害。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渠莹,重病会让渠莹在婚姻市场上的价值大打折扣,甚至无人问津,但只要渠莹“病愈”,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渠莹如今十六岁,哪怕再过两年也才十八岁,所以她起码有两年的时间用来向人们证明她已经完全“病愈”,到时,凭借渠家的名声,渠莹依旧不愁嫁。
然而,这个法子唯一的问题是实际操作的可行性。
以文郡王势在必得的架势,渠莹若敢装病,他就绝对敢请太医验病,除非渠家手眼通天把整个太医院,甚至民间的大夫都买通了,不然就极有可能露馅。而一旦露馅,后果恐怕比直接悔婚更严重。
所以,这个法子也只是看上去很好,实际操作起来,可行性几乎为零。
但是,听着沈问秋讲述行商时的趣事,宜生忍不住心里一动。
在她看过的后院争斗话本中,装病,甚至装死,都是再常见不过的桥段,而这些桥段中,往往少不了一些奇特的药物或偏方,而这些药物偏方往往来自偏僻的民间,太医们长居京城,对医书上的病自然熟悉,对奇症怪症却往往束手无策。
民间的确可能有什么能让人看上去重病,但实际无碍,或者服下解药后无碍的偏方,但同样长居京城,甚至连后院都不出的宜生根本接触不到。
可是,沈问秋却不一样。
从未及弱冠到如今年过而立,十几年来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天下,若说宜生认识的人中谁接触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毫无疑问就是沈问秋。
所以,鬼使神差之下,宜生便问了出来。
可是,刚一问出,她就有些后悔。
太大意了……
虽然沈问秋一贯表现地谦谦君子,她也相信他不是会背后告密的人,但这种关乎渠家利益甚至安危的事,自然最好捂在自己心里,除了父亲,甚至连梁氏都最好不说。
可是,方才不知怎么,看着他的眼神……她竟然觉得不论什么,都是可以对他坦白的,他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真是——见了鬼了!
宜生不禁一脸懊恼。
沈问秋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个——”他低声道,“倒是未曾耳闻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宜生收敛了懊恼,竭力将神情恢复正常,强笑道:“不、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沈问秋没有再追问下去。
宜生松了一口气。
待七月终于跳完一百个蛤/蟆跳,可怜兮兮地撒娇要宜生抱的时候,宜生也顾不得教育七月,顺从地抱起她,然后便跟沈问秋告辞,随后匆匆离去。
宜生一行人走去,致远斋依旧灯火辉煌,但却似乎忽然冷清了下来。
沈问秋背手立在院中,一动不动,目光似乎指向了冥冥夜空。
“爷?”靛青不解地问。
沈问秋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夜空,似乎落在那个他看不到的地方。
“去查查今日三少夫人的踪迹,见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巨细无遗,一一查明。”他低声吩咐。
靛青眼皮一抬,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同样低声应道:“是。”
***
三天的时间,无论如何也算不得长,在宜生越来越焦急的心情中,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而宜生却依然没什么好办法。
用过晚饭,红绡绿袖带了七月去洗漱,宜生枯坐书房,双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若实在无法,便只能用那些下下策了……可能渠家会受些损害,但只要尽力将损害降到最低,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比眼睁睁看着渠莹入火坑强些。
此时,书房门帘外忽然传来绿袖的声音。
“少夫人,靛青小哥来了,要求见您。”
宜生有些惊讶,以为是沈问秋又要找七月,便一边让绿袖去找七月,一边召见靛青。
不过,靛青却不是来找七月的。
“三少夫人。”靛青笑眯眯地,随即袖子里抖出个黑漆漆的木匣子来,双手捧着,呈给宜生。
“这是——”宜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们爷送给三少夫人的一份小小礼物,是我们爷早年在东胡收皮毛药材时偶然发现的,不是值钱的东西,但胜在稀罕有趣。不是小的吹,天下能认出这东西的,除了我们爷,也就东胡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外面的人,哪怕是皇宫里的太医们,也绝认不出……”
东胡在天/朝之北,聚居了乌桓、鲜卑等北方少数民族,本朝开国曾与东胡大兴兵戈,双方有输有赢,最后天/朝才稍占上风,使得东胡各部落臣服。但如今战事平息已久,最近的大规模战事还是老威远伯沈振英那时候的事儿了,如今的西北大将军陆临沧虽然常驻北地,但威慑作用大于实际作用,以致近些年胡人颇有些蠢蠢欲动,与天/朝的关系也时好时坏,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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