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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贤-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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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张之鹤意有所指的笑容,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爵位……
沈承宣眼中露出狂喜的光芒。
与他一般反应的还有沈问知和谭氏。
唯有宜生——如坠冰窟。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冻住了,完全无法思考。
为什么皇帝会想起七月?为什么和亲的人不再是那个没落宗室家的女孩子而是七月?宗室女那么多为什么皇帝偏偏选毫无皇家血脉而且才只十一岁的七月?!
无数个为什么涌进她脑海,而她却几乎无法思考。被她牵着手的七月似乎还没有明白张之鹤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时而游移时而发呆,直到握着自己的手越握越紧,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阿娘。
张之鹤则拿出圣旨,准备宣读圣旨了——封七月为公主的圣旨,至于和亲的圣旨,则要在朝会上由皇帝亲口御赐,到时七月也不必到场,只要乌桓使者在就行了。
所以,张之鹤这一次不过是来通知伯府,以及顺便封七月为公主的。
张之鹤拿出了圣旨,谭氏等人以及下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唯有宜生和她牵着的七月还站着。
谭氏急了,正想过去把母女俩拽着跪下,就见宜生“腾”地走到张之鹤跟前。
“张公公”她开口,声音像无鞘的利刃,冰冷锋利没有一丝温度,但她的表情却很冷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惊慌失措,看上去像是要好好跟张之鹤谈话一样,因此张之鹤没有退后,任凭她走到自己跟前。
“封小女为公主和亲,这恐怕不妥。”她说道。
谭氏等人顿时吸了一口冷气,谭氏几乎想站起来捂住她的嘴。
宜生似乎没听到那抽气声,她的目光直视张之鹤,模样看上去甚至很是诚恳,“一来,和亲公主向来是选取宗室之女,而小女虽有郡主封号,却毫无皇家血脉。”
“二来,小女如今周岁不过十一,还远远未成人,即便嫁到乌桓,只怕也无甚用处。”
张之鹤听完宜生的话,脸上的表情分毫未变。宜生心下一沉,闭着眼说出最后一句,“最后,小女当年因故早产,生来便……心智不全,此事京中尽人皆知。因此臣妇以为,从大局计,封小女为公主北去乌桓,实乃有害无益。”
谭氏等人张着嘴巴看向了她。
张之鹤也微微收敛了表情,两眼微微眯起,苍白的脸上像是溶入模糊不清的阴影里。
“你、你在胡吣些什么!”谭氏再也顾不得什么,“腾”地半起身,伸手一把抓住宜生衣裳下摆。
宜生冷不防被拽地一个趔趄,但她最终还是维持住了平衡,没有跌倒。
站稳后,她没有看拽自己的谭氏一眼,而是稳住气息继续对张之鹤道:“张公公,臣妇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小女能得天恩眷顾,臣妇感激涕零。但小女的情形殊为不同,圣上想来是受了小人蒙蔽,一时不察,但和亲之事兹事体大,圣上不察,臣妇却不能不报,否则无异于欺君。因此还请公公务必禀明皇上。”
张之鹤阴柔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完全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柔和:“夫人,您这话跟咱家说有什么用呢。圣上金口玉言,岂能轻易更改?今儿咱家就是来传旨的,别的——可是丁点儿都管不着。”
说罢,他拿起明黄的圣旨,尖尖的嗓子拉地长长的,“宣旨——”
那尖利的声音如雪亮铁刃,“哗啦”划破宁静。
***
大运河南起余杭,从京城到余杭,最便捷的方式便是乘船沿运河南下。沈问秋乘船南下,扬帆顺水,不过一日便到了杭州。从杭州再往南便须得弃舟换马,一行人下了船,在惯去的客栈下榻,休整一晚,明日重整出发。
晚饭时分,却有客人拜访。
“若不是下头小的说起,我还不知道你来了,怎么,看不起我顾三呀?”女子大步飒踏而来,鲜红的裙裾像飞扬的烈火,似乎瞬间便让客栈冷清的客舍火热起来。
女子身后是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身姿如松,面容冷峻,紧紧跟在女子一丈之内。
沈问秋瞥了眼那青年男子,只随意地拱手为揖,笑道:“三娘又开玩笑。这次是借道而行,稍事休整下,明早便走,便想着不叨扰你了,谁知还讨了嫌。”
顾三笑笑,不用人招呼便自行落了座,显然方才的确是开玩笑。
“不是刚回了京城,怎么又要往哪里去?”坐下后,顾三便问道。
“去南边逛逛,许久没去了。”沈问秋道,“京城……也没什么意思。”他低头饮了一口茶。
顾三挑了挑眉,“天下最最堂皇富丽的地儿,在你嘴里竟成了没意思,你可真是个怪人!”
沈问秋笑:“彼此彼此。你不也是,放着好好的杭州城不待,十天里倒有八天在船上风吹日晒的。”
“这怎么一样。”顾三挥挥手,“吃的这碗饭,不辛苦怎么行?若是可以,你当我不想像城里那些太太小姐们似的养尊处优衣食不愁呀。”她叹了叹气,状似忧伤的样子。
沈问秋哂笑:“怎么不可以?你如今也是万贯家财了,就算就此金盆洗手,相夫教子,在这杭州城里不也一样养尊处优衣食不愁?”
顾三顿时噗嗤一笑。
“相夫教子?你倒是说说,哪来的夫?哪来的子呀?我倒是有过三个夫君,不过——”她耸耸鼻子,不屑一顾的样子,“都死了呀。”
说着这样的话,她脸上没有一丝悲伤的样子,反而很是满不在乎,“要不我顾三的名头怎么那么响?我可不像你一样家中排行第三。”
沈问秋沉默,又看了眼顾三娘身后的年轻男子,不禁轻叹一口气:“三娘,为什么不找个人好好嫁了呢……如今这般,终归不是正途,也授人以柄,落人口舌。”
顾三娘子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她看着沈问秋,艳丽的嘴角带了一丝嘲讽。
“沈三啊沈三,认识那么久,看来你还是没变,还是当年那个迂腐的臭书生。”
沈问秋苦笑,并不反驳解释。
“我要是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我也就不是今日的顾三了。”
“授人以柄如何?落人口舌又如何?反正他们奈何不了我,能让他们痛心疾首地骂我恨我,我倒觉得很是荣幸呢。”
她高昂着头,像平日站在船首掌舵时一般,风来,雨来,她都不惧,明明是个女子,却充满了悍勇无畏和顽石一般的坚韧。
“沈三,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挨的那顿揍了?”她扬着眉,笑地很有些得意。
沈问秋并未在意她的态度,只是想起当年,不禁摇头一笑。
那时他刚刚出来闯荡,虽赚了些钱,但于人情世故上依旧没什么长进,还在用着在伯府学的那一套与人相交,加上脸嫩面白,浑身掩不住的书卷气,顾三唤他书生倒是贴切。
而他挨地那顿打,如今想来倒是不冤。
那时,他也是乘船从京城南下余杭,泛泛地听说船主人顾三娘子德行有亏,红杏出墙气死了三任丈夫,没做任何了解,他便觉得有污耳目,愤愤地说了几句泄愤的话。
谁知却早被顾三娘子的人听到,于是半夜里被人绑了一顿痛揍,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那时也没想到,结果竟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如今虽算不上多交心的知己,却也是关系极好的伙伴和朋友。
“人人说我顾三荒淫无耻克夫克子,那些装模作样的正人君子就差指着我脑门儿骂,可那干我屁事!干不过老娘,就他娘地统统给我闭嘴。”顾三冷笑一声,虽然身穿绫罗绸缎,却陡然一身匪气,一把刀似的,仅是刀锋掠过,便生生刮地人脸疼。
这时候,再没人一眼看到她想:这是个女人。
而只会想:这是个狠人。
这一点也不奇怪。
作为把控着运河上近乎九成船工的人,不这样狠,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好!”沈问秋抚掌叫好,端起手中茶,“三娘当世奇女子,方才是我的不是,且以茶代酒,敬三娘一杯!”
一碗凉茶,一口饮罢。
***
顾三没待多时便走了,临走时,她还不忘反将一军:“你别老操心我的事儿了,你可也老大不小的了,又不像我似的名声坏透,怎么也不见你张罗着娶妻生子?难不成,嘿嘿……真应了那些江湖传言?”
说罢,像是生怕他找她麻烦似的,不待他回答便扭头就走。
沈问秋也没找她麻烦的意思,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笑笑便过。
然而脑海里却不停回荡着顾三的话。
顾三说他没变,但他当然变了,相比数年前的他,如今的他几乎已经脱胎换骨,看人看事与以往几乎截然不同。
但是,变化再大,有些东西是埋在骨髓深处的,若非经过敲骨吸髓的痛,又怎能轻易去除?
他能与顾三自在相交,而不再在意她身为女人的污点,反而相当欣赏她,归根究底是因为两人并不亲近。有些东西,人们往往对亲近的人更严苛,却对外人宽容以待。
沈问秋便是如此。
可是……他这样做真的对么?
他望着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漆黑的来路自然看不到什么,但他心里却抑不住在想:
她如今在做什么呢?恐怕……还在生着他的气吧。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不做那么混蛋伤人心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年过完了,恢复更新TAT
ps,这章一出,感觉三叔会被骂惨的样子……
☆、第94章 。08
张之鹤阖上圣旨; 笑眯眯地对沈问知道:“乌桓使者五日后离京; 时间紧迫; 威远伯务必早做准备; 不可误了使者的行程。”沈问知双手平举恭敬地接过圣旨,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喜意; “张公公放心!”
沈承宣谭氏皆是一脸喜色,唯有宜生面白如纸。
张之鹤很快离开了,看着一行人的背影; 宜生咬咬牙; 牵着七月的手就要走,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 肩膀却忽然像是被铁臂箍住似的,她不敢置信地回头; 就看见沈问知一脸莫测地看着她。
“在七月出嫁前,你都待在伯府里好好反省,不必出府了。”
宜生瞪大了眼,正要挣扎,剧痛自脑后袭来,眼前一黑; 眼前纷繁的色彩变成黑白; 旋即连那黑白也消失; 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
第二日的朝会上,乌桓使者大大咧咧地跟着百官一起朝见皇帝。
皇帝笑意盈盈,似乎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失礼而恼怒。
朝会的第一件事; 便是乌桓使者跪地向皇帝诉说乌桓部落的艰辛穷苦,使者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说地眼泪鼻涕都要出来了,最后哭着恳请皇帝降下恩泽,搭救乌桓。
见使者哭的一脸磕碜的腌臜样儿,方才还笑盈盈的皇帝脸上立刻露出了嫌弃,但是,使者的话却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暂时也就忘了嫌弃乌桓使者有碍观瞻了。
大手一挥,身边司礼监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赏赐单子念了起来。
黄金白银,牛羊布匹,瓷器茶叶……林林总总各项赏赐足足念了将近半刻钟,封赏不可谓不丰厚。
然而乌桓使者却并不满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再次哭起了穷。
皇帝被他哭地心烦不已,恨不得直接喊人将他拉下去砍了,可想想他背后彪悍的乌桓,再烦也得耐着性子听。但听归听,他可不愿意再出血了,就现在这些赏赐,就割了他好大一块肉了,户部尚书都直说了,如今国库没钱,能挤出这么些钱物给乌桓已经不错了,若是再给多,他要建新宫殿的计划可就要推迟了。
所以,任凭乌桓使者哭穷卖惨,皇帝始终不动如磐。
哭了一会儿,乌桓使者似乎终于明白自己再讨不到什么好处了,只得悻悻地起来。
但起来后,他转眼又提出一个要求。
“皇帝陛下,我乌桓如今尚缺王后,恳请陛下赐一公主予吾王。听闻威远伯府舜华郡主容颜绝美,冠绝京城,臣斗胆乞求陛下,为吾王与舜华郡主赐婚!”
皇帝一听,乐了。
赐婚的事儿他早就跟乌桓使者沟通过,那时这使者只说要公主,要长得美的,倒没指定哪一个,他是听了人的劝说,他脑袋一热,拍巴掌就定了威远伯府的小姐,后来想想还觉着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他没见过那女孩子,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个情况,万一不合乌桓使者的意,那不就白折腾了么。只是昨儿脑子一热直接让鹤郎去宣了旨,还特地让那女孩子的父亲今日上朝,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反正据说那女孩子的确漂亮地很,乌桓使者应该不会挑刺儿。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踏实。
如今倒好,乌桓使者自个儿提出来了。
能用个女孩子满足乌桓,让他少割点肉流点血,这买卖再划算不过了。
因此,乌桓使者话音方落,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应允了。
皇帝亲口玉言,封威远伯府沈氏女,舜华郡主公主封号,赐予乌桓王。
皇帝和乌桓使者这一唱一和地,就把事儿定了下来,堂下百官却大部分都还摸不清情况。
威远伯府沈氏女?舜华郡主?威远伯府什么时候出了个郡主?乌桓使者这才来了京城几天,怎么就听了这个舜华郡主的美名?而且……册封的公主可没半点皇室血脉,让这样的“公主”去和亲,可靠么?
一些人还在迷茫着,一个人却在司礼监叫道“沈承宣出列”时,袍袖一抖,仪态无比潇洒地越众而出。
第一次上朝会的沈承宣白面玉冠,锦衣绶带,满脸的意气风发。他来到大殿正中跪下,双眼瞄过御座的帝王,随即垂下头颅,跪谢恩典,言道定会教导女儿,使其不负君恩,以促邦交。
其声如金玉相击,字字清朗;其人如梅兰相映,飒飒盈香。
端的是一副好皮囊,不愧是昔日探花郎。
殿下跪着的脸孔突然从乌桓使者那貌丑又磕碜的脸换成这样一张皎皎玉面,皇帝不禁眼前一亮。
看着沈承宣俊朗的脸,他双目璨璨,一连说了三个“好”,大大称赞了沈承宣一番。
称赞完,沈承宣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起来了的时候,皇帝扫了眼他身上的官服,关切地道:“听闻沈爱卿乃是探花之才,如今却只在礼部任闲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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