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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贤-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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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想过,除了带她和七月走以及离开之外,还会有第三种可能:沈问秋留下。
然而这个她从未想过的可能却发生了。
宜生想不明白。
但是她也没问。
如今的沈问秋让她觉得有些怪异,她下意识地有些不愿跟他过多交谈。
但是逐渐地,沈问秋又恢复了正常。,
好像又变成了以前在威远伯府时,他还是她丈夫的小叔时的样子。
当然没那时冷淡疏离,但也不像初初重逢时那样热情自来熟地让人招架不住。
他的态度既不过分热情,又不至于冷漠,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关心的朋友,把握在一个恰恰好的距离,这个距离让她觉得很舒服。
于是渐渐地,她心里的那点儿戒备便又放下了。
说到底,她心底还是信任他的,前提是只要他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七月的楼船试航成功,船坞主人给了七月一个大大的红包,七月高高兴兴地拿给宜生,宜生便用这笔钱和之前剩下的积蓄盘下一个小铺子,铺子取名叫晋江书坊,经营一些文房四宝以及话本。
她照旧找了些穷困的书生,买了他们的故事,连同自己写的一起付梓刊印,结果效果还不错。广州这边不如北方和江南文风盛,但因为靠着良港码头,海上贸易繁荣,百姓的生活并不如京城人以为的那般穷困拮据,反而有些闲钱的普通人并不少。这些人不像读书人那般清高自傲,反而能花钱,爱热闹,明白如话的话本子自然便受欢迎了。
书坊开始盈利,虽然挣不着什么大钱,但有收益就是好事,宜生也不贪心,就这么一步步地走。
沈问秋看着她一手把这个小铺子开起来,却没有再提什么给她做掌柜的话了,这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这次她化名晋江先生写的故事,若被他看到了,宜生觉着,他估计会想跟自己绝交。
不想,某日,她看到沈问秋正看书,而那书的装帧眼熟无比——正是晋江书坊出品的话本子。
她惊讶极了:“三爷……也看话本?”
沈问秋合上手中的话本,书封上话本名字和著作者清晰地暴露在宜生眼中。
宜生僵在当地。
沈问秋扬着话本,微笑道:“以前是没看过,不过如今看看倒觉得挺有趣。”
“尤其这个晋江先生,他写的故事——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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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8。07
宜生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感觉就像她还在少女时期时; 有次从别的小姐妹那里得来一本话本子,话本子讲的是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 那小姐妹给她时还特意叮嘱,要偷偷地看; 不能让人发现。于是她怀着紧张无比的心情; 像做贼一样偷偷地看,然而——却还是被发现了!
沈问秋手中的话本封面上,晋江先生四个字无比显眼。
“我以前以为,话本子都是些情情爱爱的风月故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有意思的。这个晋江先生挺有想法。”沈问秋微笑着说。
宜生听见自己用干巴巴的声音笑了下; 然后问道:“三爷不觉得……这故事太离经叛道了么?”
沈问秋手中拿的; 自然是她写的故事。
故事是讲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 被贪心的父母卖给一个有钱的老爷做续弦,这老爷对少女很好; 给她穿金戴银给她奴仆如云; 在外人眼里,对少女这样一个贫家女子来说; 这老爷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如意郎君。
然而少女过地并不开心,她一直在想办法离开。于是; 她巧施妙计; 故意让老爷对自己失去兴趣,又让老头迷上一个青楼女子。老爷为了给青楼女子腾位置,只得与少女和离,因为对少女心存愧疚; 和离后,老爷给了少女一些财物,少女离开后,得以靠着这笔钱谋生,最终少女嫁了个自己喜欢的打铁汉子,余生清贫但也磕磕绊绊地过下去了。
总体来说,这算不上一个人人喜欢的圆满故事。
许多人看过后,都觉得少女不知好歹,那老爷对她那么好,她却还不知足,还主动设计老爷,最后还从老爷那得来补偿银子,简直恬不知耻。而看到最后少女嫁给一个一穷二白卖苦力的打铁汉子,日子过的紧紧巴巴,对比少女以前被那老爷宠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简直就像是报应她的不安分不知足。
但也有人喜欢这个故事。
宜生曾经打扮成客人,在书坊与那些真正的客人交谈,有人讨厌,有人喜欢,身份不同,站的角度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但总地来说,这故事并不如普通风月和传奇故事受欢迎,甚至几乎可以算是书坊出品的话本子里销量最差的一本了。
但宜生已经不在意销量了,相反她还“以权谋私”,让书坊的伙计把她的书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有客人询问哪本好看时也多是推荐这本,如此才让这书的销量挤到前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沈问秋居然会看到,而且还说出这话本“有意思”的话,还说晋江先生“有想法”……难道正确的反应不该是气愤么?
“……人人都觉得春儿嫁给方老爷是她的福气,但春儿不喜欢,不愿意,所以她反抗,但她的反抗并不是一味的硬碰硬,反而颇有机智……最后成功离开,还得了一笔钱财,保证了自己不至于得了自由后却无法生存……”沈问秋含着笑,把故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宜生睁大眼,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觉着,沈问秋对“春儿”的做法很是赞赏?
他不是最重礼教,连她送个披风都要回送《女戒》么?
宜生这样想着,不小心就问出了口。
沈问秋一愣,随即笑道:“自然是赞赏的,春儿很聪明,会用脑子,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样的女子如何让人不赞赏?”
宜生没接话。
好在沈问秋也不需要她接话,径自说了下去。
“我有个长辈……”他低声开口,语气有些迟疑,顿了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下去。
宜生漂亮的凤眼静静看着他。
他便笑了下,不再迟疑,继续说了下去:“……我有个长辈,也是被家人逼迫着嫁了人,成亲后相公对她很好,但是……她却从不快乐,一心想离开,后来——”他看向宜生,“后来,她与人私奔了。”
“……可是她运气不好,私奔途中遇到山贼,和情郎被山贼抓住。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她那情郎,一听山贼要杀了男人留女人,立刻跪地求饶,举手要将她送给山贼。”
“你说可不可笑?”
“费尽心思逃离,却换得这样的结果,所以当初为什么不安安分分留在相公身边?”
沈问秋笑着问宜生,只是,笑着笑着,他眼里忽然有些闪光。
宜生正要仔细看,他却很快低下了头,再抬头,眼中已经恢复正常。
“我以前不理解这位长辈,觉得她贪心,不知足,放着好好的相公不要,好好的日子不过,却非要出去,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或许就是报应,是她应受的。”
他定定地看着宜生:“你说,这是不是她的报应?”
宜生却有些慌乱。
一位长辈……被家人逼迫着嫁人……遇到山贼……
这些信息拼凑在一起,一个可怕的猜测便拼命地、压也压不住地在她脑子里叫嚣起来。
沈问秋的长辈,无外乎沈振英这边,和他母亲柳氏那边的亲戚。沈振英是泥腿子出身,早年离家时家里便只剩一个寡母,后来寡母也去世,沈振英虽回乡给宗族见了个宗祠,却也没大力提携族人,与族人往来也不多,因此可以说沈振英这边早没什么正经长辈。而柳氏娘家那边,却因为柳氏厌恶她后母,嫁到伯府后几乎再没回去过,因此沈问秋说的长辈,也不大可能是柳家那边的。
而且,宜生在伯府那么多年,即便不问俗事,若是伯府相干的人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丑事,她也不可能一点没有耳闻。
所以,沈问秋说的这位长辈……宜生不由捂住了嘴。
沈问秋的母亲柳老夫人出自一个小官之家,其父官职不过六品,还是没什么油水的衙门,在京城这个地方这家世完全算不上什么。但柳老夫人颜色生得极好,人也文雅,任谁见了都得称一声美人,沈问秋的长相便是随了她。
因为生得好,柳老夫人闺中时提亲者众多,其中不乏许多门当户对甚至条件更好的青年才俊。然而,威远伯沈振英无意中见到她,这一见便惊为天人,念念不忘,不日便登门提亲。
柳老夫人贪图沈振英彩礼权势,就将继女许给了沈振英,而据说,柳老夫人当初是不乐意的,不仅不乐意,简直是十分抗拒,她继母是生生把她绑起来,又用了药让她浑身无力,才使得她顺利嫁入伯府。
后来的事世人都知道了。
威远伯对新娶的美貌小妻子十分疼爱,哪怕原配找上门,也硬是跟皇帝求了恩典,开大梁男子立平妻的先河,使得柳氏与刘氏平起平坐,之后十几年,更是视原配刘氏如无物,一心专宠柳氏,对柳氏所出的三子沈问秋更是疼爱有加,临终前分遗产都偏心地没辙儿。
沈问秋十七岁那年,柳氏出城上香遇到惊马,车翻人亡。
伯府对外是这样说的,但宜生却听过一个传闻,说其实柳氏是遇到了山贼,恐怕生前受了□□,伯府不过为了颜面才说成惊马。
而后来沈问秋那被刺激过度的反应,更是让知道这个传闻的人深信不疑。
宜生想过这传闻或许是真的,却没想到,这传闻竟还不是全部的真相。
沈问秋似乎没看到宜生惊讶的样子,他依旧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像个执拗认死理的孩子,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报应么?
柳氏落得那样一个结果,是她贪心不足、不守妇道、不知感恩的报应么?
宜生嫁给沈承宣时,柳氏便已经出事了,所以她没有亲自见过这位柳老夫人。但是,因为老威远伯对柳氏那过分的宠爱,她没少从伯府各色人等中听过柳氏的传闻,尤其是沈承宣的那些姨娘通房,不少都以柳氏为榜样,虽然她们与柳氏根本没太多相似的地方。
从那些传闻中,宜生轻易就能勾勒出那个女子的形象。
美貌有才情,占尽了夫君宠爱,但难得不邀功不媚宠,反而与夫君的其他妻妾相处极和睦,简直是贤妻典范,而她那伤春悲秋,见风流泪的性子,则是被当成了才女有别于庸脂俗粉的标志。
宜生以前很不明白柳氏这个人,如今听了这桩秘闻,却忽然有些明白了。
所有的大度,不过是因为不在意。
沈问秋还在等着她的答案。宜生看着他,之前的种种猜测畏惧和记恨,在这一刻却忽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看着沈问秋,心里居然只觉得他可怜。
“不,不是报应。”宜生缓缓说道。
“只是——实在蠢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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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8。08
宜生不信什么报应; 哪怕她死后有过那样离奇的经历。相比起报应,她更相信人为;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不然为何恶贯满盈者能得善终?为何无辜善良者常遭磨难?
所以; 有时候真的并非报应; 而只是蠢了些而已。
宜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若是之前,在猜到沈问秋说的“那位长辈”就是他的母亲后,她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一来觉得可能会得罪人; 二来觉得没必要与沈问秋说那么深; 虽然她信任沈问秋; 但这信任里多少带着一些敬畏和距离感,这些敬畏和距离感让她在沈问秋面前无法放开; 始终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戒备。
但她如今说了; 甚至丝毫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说出口后还没有半点后悔。
宜生想; 这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沈问秋完全没有一丝攻击性,让她升不起任何防备。
沈问秋听了她的话; 半晌却没有回应; 只是眼神变得空茫茫一片,似乎在看着远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宜生没有打扰他。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沈问秋忽然笑了。
“对; 你说的对。”
“的确是太蠢了。”
“所以我欣赏春儿,起码春儿没那么蠢,得其所愿,也没把命赔进去,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吧。”
沈问秋脸上带笑,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指尖与檀木敲打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代表了他此时轻快的心情。
宜生却又摇了摇头:
“……蠢与不蠢,也不过是旁人如我这般随口一说。叔齐伯夷兄弟为求仁义而让国,又因仁义耻食周粟,饿死首阳山,这听起来难道不蠢透么?但圣人都说: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叔齐伯夷是商末孤竹君的两个儿子,孤竹君要将国君之位传给次子叔齐,叔齐认为国君之位应该由哥哥伯夷继承,遂拒而不受,然伯夷却同样不愿继承,两人彼此相让,因听闻周文王仁义,两人先后逃往周国。
然彼时文王已经逝世,武王即位,起兵伐商,叔齐伯夷认为武王此举不仁不孝,因此拒受周国官职,隐居首阳山。为表气节,两人不食周粟,只以山上的野菜为食,却又被人提醒,野菜难道不是周国的么?
叔齐伯夷因此便连野菜也不吃了,生生饿死在首阳山上。
后来,子贡问夫子,叔齐伯夷有怨乎?夫子答: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孔圣人这一句话,便使得世人将叔齐伯夷当做了抱节守志的典范大加赞扬。
因此,沈问秋一听宜生拿叔齐伯夷做比,便忍不住摇头:“这如何能比?叔齐伯夷是为仁义,而我……那位长辈呢?为了那危难当头将她双手送人的情郎么?”说这话时,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自嘲。
宜生温声道:“我不是那位长辈,不清楚她是作何想的,或许是为自由,也或许是为情郎,但,自由也好,情郎也好,为何不能与仁义相比呢?都是心之所求,那么无论所求是什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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