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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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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晔道:“是,而且阿弦跟别的孩子不同。”
  崔晔将阿弦在桐县时候所做种种同孙思邈简略说了,比如那采参人,桐县几宗奇案以及临县欧家之事等。
  孙思邈听得津津有味,听罢笑道:“好好好……原来如此,我懂了。”
  崔晔道:“您的意思是?”
  灯光下,白发白须的老神仙,脸却宛若童颜,绝少皱纹,脸色红润,最难的是精神犹如少年,神采奕奕,毫无高龄老者夕阳西坠的颓丧凋零气质。
  孙思邈笑道:“世间大道,因果循环,自有造化。这孩子被百鬼绕身,本是极阴极冷,但她所做之事,偏是极正气、最炽热光明的,故而才能在这极阴跟极阳间维持平衡……”
  崔晔悬心静听,听到这里,若有所悟。
  孙思邈道:“故而我说最后的一个解决法子,在她自个儿身上。”
  昏睡了半天一夜,阿弦终于醒来。
  正午的日色十分明亮,这间房的窗户又格外的大,阳光照在雪白的麻纸上,泛着烁烁光辉。
  阿弦嗅到浓郁的药香气息,她定睛看时,发现果然周围竟都是药箱柜子,看陈设,这里大概就是药铺了。
  可是……向来药铺都是聚集鬼魂最多的地方,但阿弦目光所及,非但并未看见半个鬼魂,甚至连意思阴翳都没有。
  这里极为“干净”。
  但这种干净,不是在豳州欧家那种反常的干净,而是令人舒适而自在的。
  阿弦爬起身来,胸口依稀有些异样,却不觉着疼,正要翻身下地,才想起来胸前曾受过伤。
  阿弦愣怔,低头扒拉开衣襟,竟见胸前的那道伤痕已经呈现愈合之态,匪夷所思。
  “难道我不知不觉睡了半个月?”阿弦发呆,忽然她的心一跳:“大哥……”
  一想到陈基,阿弦忙俯身穿了靴子。
  正忙碌中,有人道:“你醒了?
  ”
  阿弦抬头,却见是个七八岁的小童,手中端着个托盘:“那可以自己喝药了。”
  小童自顾自地将盘子放在旁边桌上,见阿弦还愣着,便招呼道:“还不快些?冷了药效就减了,你可知道外头有几乎一城的人都在求师父的药,还等不到哩。”
  阿弦道:“师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按照小童八角所说,阿弦来至桌边儿,八角亲手将药碗递过去。
  阿弦看他目光澄净,低头将药慢慢喝了。
  八角这才回答:“这里是药庐。”
  “药庐?”阿弦仍是满头雾水。
  八角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哪,哼,若不是天官亲自送你来,你也进不了这个门儿呢。”
  门口有人咳嗽了声。
  阿弦抬头,对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在门口,背光而站,淡淡地阴影里眉眼清浅,偏透出一股朦胧的温柔。
  但是……因为有什么明显地变了,这张脸也显得陌生起来。
  让人无法面对。
  阿弦腾地起身,手中的碗跌在地上。
  八角道:“幸好药喝光了,不然师父又要骂我。”
  他将药碗收起来,转身时候道:“天官,你的朋友好啦,快带她走吧,对了,把狗子留下来陪我玩,就当是我从昨晚伺候她到现在的报酬了。”
  崔玄暐不置可否。
  八角摇头晃脑地出去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纵然是在白日,他光华隐隐的双眸,兀自透着星芒,没了先前的惘然。
  忽地想起,昨夜在马车里阿弦半是昏迷的时候,看见崔玄暐垂眸打量自己……那一瞬间她竟迷糊了,只当是在雪谷初遇,便问他的眼睛是否好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阿弦便认定这的确是在雪谷。
  只要是在雪谷……那么便代表着一切最坏的事情还未发生:老朱头还好端端地在家里等着她,而陈基也仍好端端地在长安。
  前者未曾出事,后者也未曾决离。
  所以阿弦从那一刻起便心满意足地陷入昏迷。
  这会儿相见,对上崔玄暐的双眼,想到昨夜的那片刻慰藉,阿弦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我……我要回家了。”
  她摸了摸额头,试着迈步往门口走去。
  崔晔却挡在哪里,好似一座大山,阿弦往左边迈出一步,他略微抬手,大袖垂落犹如羽翼。
  于是阿弦又往右边迈出一步……
  崔晔看她在眼前摇摇晃晃,终于将她肩头轻轻按住:“你说的家,是哪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只小伙伴说胸袭的戏码,且不说就算英俊真的出手,那也必当是全程的面无表情,最重要的是阿弦现在这个身材,——阿基曾说过“你好像不大长”,一言难尽啊……
  小弦子:我有!我还有发展空间!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阿基:我、我忽然害怕起来


第103章 存神炼气
  阿弦心里一阵茫然。
  是啊; 她的家; 是哪个家?
  小的时候,颠沛流离东奔西走的日子过了很久; 但不管如何艰苦,有老朱在的地方; 理所当然就是她的家。
  然后老朱去了,他告诉自己长安还有她的“亲人”; 而且长安还有陈基。
  从小给予阿弦关怀照料的陈基,不仅是她心里暗自喜欢的人,更是如兄长般的亲人。
  所以阿弦来到了长安。
  陈基说要留,那就留好了,横竖跟他在一起,也能找到“家”的感觉。
  但是现在; 陈基也离开了。
  那个小屋子又只剩下了她自己,还能不能称之为“家”?
  室内; 突如其来的默然。
  崔晔缓缓放开阿弦:“你虽一心为了陈基; 但他毕竟自有想法,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他终于选择了他需走的路,你现在该高兴才是。”
  阿弦觉着好生古怪:“我、我还该高兴?”
  “是; 你当然该高兴,”崔晔道:“你总该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样性情直率简单。尤其是对陈基那样的人而言,他千辛万苦来了长安; 不知是为了龟缩在府衙后院当殓房杂役的,就像是你说的一样,他需要一个机会,只是这个机会不必你给,他自己也会想尽一切方法、不择手段也要找到。”
  阿弦有些窒息,崔晔继续又道:“索性跟你说明,其实当初你为了他而选择向周国公,我便想劝止你,只毕竟是你的心愿,倒也罢了。事实上,倘若给陈基知道了此事,只怕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阿弦一惊:“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哥着想,不会比他投向许敬宗差呀!”
  崔晔道:“人心是极复杂的。你……你不如倒转过来想想——倘若陈基为了保全你,而跑去跟许敬宗做了某种交易,你会感激他的保全吗?”
  阿弦顿时觉着心头一凉,脱口叫道:“当然不!”
  崔晔点头:“那你总该知道陈基的心情了。”
  阿弦无法做声,但那股透心冰凉却挥之不去。
  崔晔道:“故而他现在自己做出选择,走上他自己想走的路,我反倒觉着对你对他,都是一种解脱。”
  阿弦后退两步,重坐回了榻上,默然半晌,她举手捂住脸:“阿叔,我该怎么办?”
  “不用去想该怎么办,什么也不必想,”崔晔温声道:“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到我身边来就是了。”
  阿弦勉强压住想哭的冲动,眼中的泪却毕竟无法控制自如。
  最终她吸了吸鼻子,擦擦眼睛:“但是阿叔已经不是以前的英俊叔了,你……”
  虽然当着贺兰敏之的面儿痛斥过他所谓“门第身份”之说,但现实告诉阿弦,崔玄暐跟昔日那个身世来历一片空白的英俊是完全不一样。
  阿弦迟疑问:“我、真的能跟着阿叔吗?”
  崔晔微微一笑:“阿弦当然能跟着我,就好像我在桐县跟着阿弦一样。”
  阿弦不由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
  崔晔垂眸,才要为她将脸上的残存泪渍擦一擦,门口八角鬼鬼祟祟地探头出来:“还有一件事,别把我刚才跟你说的告诉我师父啊。”
  崔晔道:“好,我绝不会告诉老神仙小八角见犬起意,私下索要报酬一事的。”
  八角才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身后孙思邈的声音响起:“八角,你当真想要人家的狗儿当报酬?”
  八角受惊,“嗷”地一跳三尺:“师父,我没有、我……我不敢了!”
  孙思邈道:“还不快去把那只狗儿解开,没见它都不肯吃东西了么?可知你一片爱好之心反会害了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阿弦心头一动。
  八角去后,阿弦压下心头悸动:“阿叔,你居然也能这样使坏。”
  崔晔当然早就看见孙思邈在八角身后,却故意作弄八角,亏得他跟八角许诺的时候还是那样一本正经。
  苦中作乐,阿弦不由微笑。
  崔晔看着她面上那一抹笑意,唇角也随着挑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哦,坏吗?”
  这会儿孙思邈将八角遣走,进了门来。
  崔晔便对阿弦道:“这位便是孙老先生。”
  阿弦歪头打量孙思邈,却见这老者须发皆白,容光焕发,虽着粗布麻衣,却掩不住通身仙风道骨,竟叫人看不出年纪几何,亦分不清是仙是圣,只知绝非凡人。
  因崔晔说“孙老先生”,阿弦福至心灵,惊呼道:“难道就是孙老神仙吗?”
  孙思邈笑道:“只是世人的缪称罢了。”
  阿弦的心狂跳起来,几乎不敢相信:“您真的就是老神仙?是那个传说中的老神仙吗?”
  孙思邈笑着举手,将她腕子轻轻握住,牵她到榻边坐了诊脉。
  阿弦无法言语,呆呆地只顾打量。
  看着看着,不由自主想起老朱头之前的话,眼中忍不住又有泪光闪烁。
  心绪一乱,脉也有些浮动,孙思邈道:“你怎么了?”
  阿弦揉揉鼻子:“没什么,只是在想……要是伯伯还在该多好,他要是看见我真的见到老神仙了,一定会很高兴。”
  孙思邈遍阅世情无数,虽不知来龙去脉,阿弦的心意他却早已知晓:“你伯伯可有什么心愿么?”
  “他想让老神仙给我……”阿弦咳嗽了声,低头道:“……不过也不打紧了。”
  “给你看病么?”孙思邈看了崔晔一眼:“正巧,也有人想让我给你看病。”
  阿弦定了定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崔晔:“阿叔?”
  崔晔道:“是,我已经把你所苦之事同老神仙禀明了。”
  “不敢。”孙思邈将她的腕子松开,徐徐道:“对你而言,其他种种倒也罢了,唯一麻烦的就是容易被附身。毕竟人鬼有别,被阴灵驾驭,久而久之会对你的身子有极大损耗。可也正因为人鬼有别,你也并不是无能为力的,你其实可以自保。”
  阿弦听他突然说出这些内详来,喜忧参半:“自保?”
  孙思邈道:“你只需要做到四个字:定心忍性。”
  面对阿弦疑惑的眼神,孙思邈道:“我虽对此玄道未有极深的研究。但从天道循环因果相生而言,阴灵侵扰对你虽是伤害,对它们来说未尝不是同样。只要你坚定心神牢固本性,他们便难以侵扰。”
  阿弦若有所思,回想历来自己被附体的情形……果然,多半是在惊慌失措或者心神激荡的时候。
  阿弦不由点了点头。
  崔晔听到这里,忽道:“老神仙说的是,只不过阿弦的年纪正值飞扬跳脱之时,偏偏又天生性情激烈急躁的……”
  阿弦听见“激烈急躁”四个字,歪头看他。
  崔晔目不斜视,继续说道:“老神仙有常人难测的心胸,见解亦鞭辟入里,但……不知可有能助阿弦定心忍性的高妙法子,若能赐教一二,不胜感激。”说着拱手深揖。
  孙思邈笑道:“崔玄暐,你倒是很为你这个小朋友着想,但你岂不知道?我能医人,却不能治鬼。”
  “阿弦便在您跟前儿,”崔晔垂眸,忽又念道:“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孙思邈一怔,正色看他。
  原来这四句十六个字,正是孙思邈所秉持的正道,言明人命之关天紧要。
  也正因如此,他才将自己的两部绝世医书都以“千金”开头,用意乃是警醒。
  如今听崔晔用这四句来劝自己相助阿弦,孙思邈意外之余,又觉欣慰。
  “崔天官果然不愧‘天官’之称,你才是揣摩人心,鞭辟入里。”孙思邈含笑点头。
  因阿弦这般体质世间罕见,从昨儿接了她之后,孙思邈自己也在寻思是否有方法解破,但他虽然精研医理,最拿手的却还是身体之上的病疾,偏阿弦这种更属于玄道一派。
  但毕竟老神仙绝非常人,这一百三十年的生涯,目睹万千世态,孙思邈非但在医术上造诣非凡,自更有一番世人皆都为之瞠目的独门心得。
  太宗曾称赞他是“广成子”一流的得道神仙,而孙思邈自身的修为的确已登峰造极,他对于如何“定心忍性”,当然有不俗的珍贵见解。
  而崔晔也正是因为深知这点儿,故而在听他点破阿弦的症状后,便不失时机地提了出来。
  孙思邈因被崔晔说动,沉吟片刻,道:“原本定心忍性的最好法子,是‘十二少’。”
  阿弦道:“什么叫做十二少?”
  孙思邈道:“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行……此为十二少。”
  阿弦转头看向崔晔:“听起来……怎么像是阿叔?”
  崔晔唇角一动,却又忍住,只淡淡看她一眼。
  孙思邈却笑道:“不错,崔晔便是你的榜样。”
  阿弦发呆,无法想象。
  孙思邈道:“我也知道你难以做到,所以有一个简单的法子,我教你一篇口诀,此后你每天晚上盘膝打坐一个时辰,心中便默念这几句口诀。对你的固本培元,修神养性是最好的。”
  阿弦试探问:“按照老神仙的说法,我最后会变成阿叔这样吗?”
  孙思邈笑道:“哪里有这样容易。世间也只有一个崔玄暐而已。就像是世间只有独一无二的小友你一样。”
  说罢便念了一篇诀法出来,乃是:“夫身为神气之窟宅,若欲存身,先安神气……欲安神,须炼元气。气在身内,神安气海。气海充盈,心安神定。定若不散,身心凝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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