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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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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阿弦却走出堂下。
其他人倒也罢了,袁恕己是个最知情的,见她举止有异,忙跟了上去。
阿弦出门,沿着廊下往前,她也并不看路,只是盯着前方。
敏之皱眉,然后也随着跟上,剩下许圉师杨思俭,对视一眼,忙也跟随而去。
却见阿弦离开前厅,一路往后而行,曲曲绕绕,走了许久。
许圉师忍不住问道:“杨兄,这是去哪里的?”
杨思俭皱眉:“看着像是往犬子的住处去,可是……这少年是怎么了?他并没来过,如何知道路似的?”
许圉师望着阿弦的背影,微微一笑道:“杨兄,英雄出少年,我们便拭目以待就是了。”
自从上回阿弦前去东宫请见太子李弘,当面儿陈情替袁恕己洗脱罪名,条理分明的言辞,不卑不亢的举止,让许圉师印象深刻,故而心中早存赞赏之意。
此时众人不由自主地都随着阿弦往前,渐渐地过了一条石板桥,有穿过假山,进了一处宅院。
杨思俭叹道:“真是家门不幸,事有异常,他怎么竟到了这里来了。”
原来此处,乃是长公子杨立少年时候独居苦读的地方,当初杨思俭为激励他成为一名饱学之士,便于府中开辟这方院落,乃是两层小楼,上楼之后,底下的楼板便被抽掉,平日里有小厮专门送饭,只用一个竹篮从楼上放下提了上去,除此之外,外人一概不见,此为专心用功之意。
杨思俭回头问管家:“此处可看过了?”
管家道:“已经看过,并无异样。”
果然阿弦止步,原来面前的小院儿竟是上了锁的,袁恕己低声问了一句,回头对管家道:“请开门。”
管家叹道:“少卿,方才已经搜过了的。”
袁恕己哼道:“再搜一遍也不费什么事。”
管家无奈,又见杨思俭不语,只得翻出钥匙,上前开锁。
阿弦迈步走了进去,推开底层楼门。
袁恕己跃入其中,抬头看时,果然见楼板俱无,因问管家:“上面看过了么?”
管家道:“自从长公子不用此处,我们老爷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其中,这楼板也早就撤了在库房里,上面当然也无人,且门窗也都好好地,故而没有看过。”
袁恕己冷哼了声,问阿弦道:“可在这里么?”
阿弦仰头看着楼上,缓缓地点了点头。
袁恕己仰头打量片刻,纵身一跃,便轻轻地跳上了二楼廊上,果然门窗尽数关的好好的。袁恕己来到门前,略为用力将门锁拧开,推门而入。
室内空空如也,只一间外房并个套间儿,袁恕己屏住呼吸,先奔到里头,帘子之后是一方小榻,他榻上跟底下都翻看过,并无踪迹。
袁恕己心中隐隐焦躁,攥紧双手深深呼吸,放眼四处张望片刻,目光终于停在靠近墙角的一方柜子上。
此刻反而不再着急,他凝神缓步走了过去,见那柜子也是上了暗锁,袁恕己不耐烦,抽出腰间的短刀,调转刀把在锁头上撞去,只听“咔嚓”一声,锁已被撞开。
双手一提将柜盖掀起,袁恕己深吸一口气,目光发直。
柜子里,缩着一道小小地身影,太平被捆着手脚,紧闭双眸,不知死活。
袁恕己几乎不敢去试她的生死,直到听到敏之的声音:“到底怎么样?”
袁恕己屏住呼吸,探手在太平鼻端试了试,竟是毫无声息,他心头乱颤,把心一横奋力将太平从柜子里抱了出来,小孩儿毫无知觉,身体软而微凉。
万幸的是,太平虽差点儿殒命,却因找到的及时,经过一番紧急救护,终于又苏醒缓和过来。
当时所有人都惊恐紧张,所以竟忘了一件最令人不解的事——阿弦是怎么找到杨立苦读的那废弃小楼的。
对于敏之,阿弦当然是有所保留的。
可是那是在从前。
此时此刻,阿弦却已不在乎那些子虚乌有了。
阿弦道:“因为有人领着我去的。”
贺兰敏之并不见如何意外:“是谁?”——他从头到尾都在场,当然知道并没有什么“人”领着阿弦。
阿弦道:“是景无殇。”
敏之笑道:“你说的是那个鬼?”
阿弦道:“正是。”
敏之摸了摸下颌:“好,既然是那个鬼,我不懂的是,他是被杨家的人害死的,怎会跳出来引你去找到太平?最好的报复法子……不是等太平死了后再叫人发现尸首的么?还是说他以为太平已死?”
阿弦道:“周国公觉着他是在报复杨家?”
敏之道:“这是当然,他是不系舟之人,又是被杨家人所杀,且那姓钱的千方百计将太平藏在那楼上,正是一举两得也为了他报仇,他当然也要相助同志了。”
阿弦道:“如果我说并不是呢?”
敏之问:“你是说……”
阿弦道:“在您看来,他有一万个想要报复杨家的理由。但是……对他来说,只有一个理由,让他不想祸及杨家。”
敏之到底是个聪明人,只略一想,便皱眉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他是为情所动?所以才善念大发之类的俗不可耐?”
阿弦道:“您说中了,便是如此俗不可耐。”
景无殇是自缢的。
但那起因,却是杨立的背离。
——当时景无殇因假戏真做,向杨立坦承了自己的身份,但杨立却为此深惧,且不肯跟他隐退。
就在景无殇选择坦白身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叛了不系舟,以后天底下将无他立足之地。
偏偏唯一的牵念之人也背弃了他。
所以不必杨立动手,景无殇已经走投无路。
在世人看来,含冤受屈而死的景无殇,自然要报复杨家,但是……他却并没有选择如此。
贺兰敏之听说了真相,但这真相却仿佛让他不甚满意。
“愚蠢的家伙,”敏之喃喃地,“做了鬼还如此怯懦,平白便宜了杨家,实在是倒我的胃口。”
阿弦望着他:“殿下似乎很讨厌杨家?”
敏之道:“也算不上,应该是又爱又恨。”
阿弦道:“但是杨家经历此事,皇后心里应该不会喜欢。”
敏之道:“皇后当然不喜,但太平有惊无险,皇后便不会过多计较,毕竟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说了这许久,丹凤门已到。将下地之时,敏之道:“是了,该提醒你一句,皇后只怕也会问你是怎么找到太平的,车内的那些话,什么涉及鬼神之类……且记得不要乱说。”
阿弦道:“是。”
敏之能够“面不改色”且并无疑义地听完她所说的,已经叫阿弦意外,再不指望皇后也能如此。
过了片刻,敏之又叮嘱道:“你就说,曾听我提起过杨立的这小院子,你只是想来碰碰运气而已,将原因推在我的身上,皇后应该不至于再多猜疑。”
阿弦更加意外:“周国公……”微微迟疑阿弦问道:“你为何帮我?”
敏之摸摸笔挺的鼻梁,道:“我早已说过,你如何不长记性,这长安城里面目可憎的人比比皆是,有趣的人却如凤毛麟角,好不容易得了你,我怎舍得就给人毁掉?”
两人下车入了宫门,里头有内侍来领着入内。
一直来到了含元殿。
有宦官迎了出来,笑对贺兰敏之道:“周国公请稍候,皇后正在内同大臣们商议国事。”
贺兰敏之道:“都有谁在?”
宦官道:“有户部的许侍郎,还有吏部的崔天官。”
敏之“啊”了声:“巧了,都是熟人。”转头看阿弦,却见阿弦面无表情。
宦官也多看了阿弦一眼:“这位就是就是殿下新近收的那位伴当?”
敏之道:“是啊,这就是小十八,你看他如何?”
宦官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啧啧赞叹道:“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虽然不太大,看着怪喜人的。难怪入了殿下您的眼,也是他的福分。”
敏之笑道:“是谁的福分还不一定呢,当初我可是费了点力气才把他抢过来的,算来该是我的福分才是。”
宦官惊地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话从何说起。”
敏之道:“怎么使不得?你知道我是从谁手里把他抢过来的……”
尚未说完,里头一名小太监出来:“娘娘叫传周国公。”
敏之方才噤声,只对阿弦道:“丑媳妇终要见公婆,小十八,走吧?”
阿弦随着敏之迈步进了含元殿,耳畔听不见任何响动,就仿佛行走于无人之境,正走间,听敏之道:“哟,许侍郎,崔天官。”
阿弦这才抬头,果然见前方两人并肩而来,正是许圉师跟崔玄暐,两人听敏之招呼,双双止步作揖。
敏之道:“有什么要紧事?”
许圉师笑呵呵道:“我只有一件小事来禀奏娘娘,正巧儿天官也在。”
敏之道:“那么是天官有要事?”
崔玄暐道:“并非如此,只是先前皇后传召罢了。”
敏之穷追不舍地问:“传你干什么?”
崔玄暐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看向阿弦:“皇后有些旧事询问而已。”一点头,同许圉师两个出外。
敏之回头看他:“这人,多说一句话就像是会死一样。”
然后又笑:“真是无奈,偏偏我吃他这套。那些整天在我耳畔聒噪的,我还嫌烦呢。”
阿弦本绷着心冷着脸,听他自怨自艾了这两句,却忍不住“嗤”地笑了。
敏之也笑道:“你是不是觉着我贱?”
阿弦摇头:“我跟殿下是一样的,嫌你岂非就是嫌我自个儿?”
敏之愣了愣,然后笑道:“不错啊小十八,跟我一样有眼光,这才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被敏之这一番搅扰,阿弦先前过于沉冷的心境又有些微转变。
两人复往内走了片刻,敏之住脚,往上行礼道:“敏之参见皇后娘娘。”
阿弦站在他身后,抬头只看见敏之的背影,犹如屏障遮住视线,几分安全感。
有个温和的声音道:“不必多礼。”又问,“你把人带来了吗?”
阿弦愣住了。
原本因听说了太多有关武皇后的传说,而且,除了李贤跟太平口中曾提过皇后的些微“好处”外,其他的版本之中,皇后多半是刚硬而无情的。
但是这会儿阿弦所听见的声音,却带着一抹类似暖和的笑意,听着十分亲切,毫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感觉。
敏之道:“已经带来了,小十八,快点拜见皇后娘娘。”
敏之侧身,于是阿弦眼前便开阔了。
她身不由己地抬眼看去,目光越过光可鉴人的地面往前,起伏的丹墀,横陈的案几,目光爬过那些累积堆叠的奏折文书,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然后还来不及看清那个人的容颜,她的目光就像是漫溢的水流一样,哄然散开,闪烁晃动,无法凝聚。
“小十八?”敏之呼唤提醒。
一阵头晕,就像是盯着太阳下的波光粼粼白光晃动地水面看了太久。
阿弦定了定神,缓缓跪地:“参见皇后娘娘。”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犹如老鸦聒噪,嘶哑的不成体统。
上头那人并未回答,一瞬却似千年,然后她似乎笑了一声:“往常只听人说了好些这孩子的故事儿,却想不到果然竟这样小。你免礼,抬起头来好好地让我看看。”
阿弦觉着自己的脖子都已经僵了,抬头的时候,甚至听见颈骨咯吱咯吱的声响。
眼前又是一阵白光闪烁,于那一团的光中,武皇后的脸就像是从水底浮现,一寸寸清晰起来。
这是一张明明陌生,却又有几分眼熟的脸。
翠眉明眸,凤颊朱唇,虽有些年纪,却不减惊人的美貌。
她身着一件淡翡翠色的缎服,领口用明黄跟朱红的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越发显得整个人雍容高贵。
如果不是知道她就是当朝的皇后,只看容颜跟打扮,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妇人,或者后宫的寻常妃嫔而已。
阿弦茫然地望着武后。
与此同时,皇后却也仔细地打量阿弦,那双明睿过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但是很快,她又轻轻地笑了声:“敏之,你去看看太平,自从她醒来后常常念叨你呢。”
这当然是让贺兰敏之回避的意思。
贺兰敏之道:“我也正想去看看太平呢。”回头看一眼阿弦,“小十八,好生回皇后的话,可别胡言乱语地丢我的脸。”
阿弦道:“是。”
武后只笑了笑,并未说话。
敏之去后,武后从桌后起身,她走前一步,却又停下:“你可知道……从你来长安的那一天,你的名字就不停地在我耳旁聒噪?”
此时的声音,已没了先前跟贺兰敏之说话时候的温和,依稀透出几分不动声色地威严来。
阿弦无法回话。
武后道:“我曾经十分好奇,到底‘十八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从在明德门打了李洋开始,就一直不曾消停,直闹的李义府被贬官流放,许敬宗也不免牵连,如今,更加变本加厉了。”
阿弦道:“我不懂娘娘的话。”
武后道:“你当然会懂,你在明德门说的那些话,其实不错,我很喜欢。但是你做的那些事,我实在是不喜。甚至于一度以为你是什么人寻来,故意同我作对的。”
阿弦道:“就凭我么?”
武后一愣,继而笑道:“不错,的确就凭你。”
阿弦摇头道:“皇后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小子,一个亲人俱丧的孤儿,卑鄙如尘,一无是处,如何能跟皇后作对?”
武后道:“你虽来自小小地桐县,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更非一无是处。”
阿弦呵呵笑了两声。
武后细看她表情,心中有种异样之感,这少年面对自己的时候并不像是其他人一样恭敬到谨小慎微的地步,反透出几分“不以为然”地疏离轻淡来,但奇怪的是,武后并不觉着这种近似轻慢的态度令她不快,甚至……
嘴角一挑,武后道:“此刻见了你,才明白敏之为何竟对你另眼相看。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孩子。”
阿弦听见“有趣的孩子”之时,像是有人在心头用力抽了一巴掌,颤巍巍地疼得很。
阿弦淡淡道:“多半是周国公见过太多聪慧可人的,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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