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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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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道:“你……你既然听见了……”把心一横,“什么叫做把我当棋子?”
  崔晔双眸眯起。
  早在得明崇俨指点后,知道了阿弦的魂魄可能寄身在那牡丹之上后,便有两重心惊:一则是为阿弦安危,第二,却也醒悟了当时自己跟康伯在牡丹之前说话,兴许,阿弦是听见了的。
  怪道当时的感觉……那样古怪。
  他所听到的那一声呼唤,只怕也非幻听,而是真的她在叫自己。
  崔晔叹道:“那夜,你果然听见了么?”
  阿弦索性道:“是,都听见了,康伯还说让你……不要对我那样好,他的意思像是……我会连累了你,对不对?”
  崔晔道:“对。”
  阿弦的心一疼,又后退了一步。见她仿佛又想逃,崔晔喝道:“阿弦!”
  阿弦心里焦灼:“康伯说的话一定很有道理,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还有明先生说的,什么让你帮我挡灾,又何必这样?我不喜欢!既然大家都觉着我会伤及阿叔,你从此不要理我,岂不是很好?”
  崔晔静静答道:“我这般年纪了,难道还需要别人告诉我什么是好,什么不好?”
  不等阿弦回答,崔晔道:“还有你,不是从来都不在意别人说什么的性子么?如何竟这么在乎起来?因为他们一句话就要避开我?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要一辈子见了我就逃开?”
  阿弦无言以对。
  她只是不知该怎么办,本能地不想面对崔晔而已,但如今听他这样说,“一辈子”?
  想到这个可能,身体猛地打了个寒噤,心竟也随着缩紧。
  不!
  崔晔察觉她在发抖,原先肃然的神情缓和下来:“好了,这些话稍后再说,咱们先离开这里好么?”
  “不好。”阿弦固执地回答。
  崔晔眉头一蹙,目光淡淡望远。
  他当然不想在这闹市之中跟阿弦说起这个话题,但以阿弦的脾气,倔强性子上来,一言不合,又跟白日一样逃的不知所踪,且这里也不是同她争执吵扰的时候。
  一声叹息:“你为何总不听我的话?”
  阿弦道:“因为你总不跟我说明白。”
  “我会跟你说的,但不是在这儿,”崔晔温声道:“你乖些,过来,若再吹了风受了寒,再病一场,算谁的?”
  阿弦本来打定主意要先得他的解释,忽然听他说吹风受寒,如果只是她自己的话,那当然小事一桩,可是想到明崇俨的那一番话……
  阿弦皱皱眉,百般不情愿地走前两步,却仍是不看他,把头扭到一边去。
  崔晔笑道:“给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轻轻地又握住她的手。
  阿弦挣了挣,崔晔道:“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又皱眉说,“这么快手就凉的这样了。还敢任性。”
  阿弦吸吸鼻子:“我没有。”
  崔晔不敢松手,走了数步:“你既然在意他们的话,但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惧别人伤我害我,就怕你不理我。”
  他的声音很轻,不像是素来的波澜不惊,反透着一丝无奈。
  阿弦不由抬眼。
  崔晔道:“方才跟阿倍广目说的那些,才是你的真心话,为什么你肯对着戴昆仑奴面具的他说出来,面对我,却总说些违心的伤人的?”
  阿弦垂头不语,崔晔道:“我倒是怀念你还是牡丹的时候,至少……你不能逃走,我喜欢对着你说多久都可以,不必如现在一样得紧紧地牵着你的手。”
  阿弦诧异,听到最后,却差点破涕为笑:“谁让你牵了。”
  崔晔道:“玄影都比你听话,我不必牵它就乖乖跟着我,你呢?”
  阿弦吐吐舌:“那你带玄影去。”
  崔晔含笑止步:“进去瞧瞧。”眼前竟是一间铺子。
  阿弦先入内,抬头打量,不由“哇”地惊叹出声。
  原来这铺子里满目琳琅,竟都是些成衣,且不仅仅是大唐的衣冠,包括西域各族,南夷,高丽等也都应有尽有。
  那店铺掌柜一抬头,两只眼睛几乎弹了出来,虽不认得崔晔,但见这位客人器宇轩昂,便知来头非小,忙毕恭毕敬行礼:“客官要选男装女装?是本土的还是别邦的?”
  阿弦被这些新鲜东西所迷,一路看着往内,忽然双眼放光,跑到一件成衣面前,赞叹道:“还有这个啊……”
  崔晔正要答那掌柜,闻言抬头看去,依稀看到她瞧的是什么,顿时哑然。
  那老板打量着崔晔的脸色,又看他身上衣裳的剪裁料子,皆是精裁上品,便明白他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店掌柜即刻善解人意地转到阿弦身旁:“这位……”
  才要招呼,见阿弦一身男装常服,举止又似是个顽皮少年,猛地打了个提突,仔细地又一打量,便意味深长笑道:“您喜欢这个?”
  阿弦一脸满意地点头,道:“这个很好,我很喜欢。”
  掌柜回头看了崔晔一眼,却见他笑而不语。
  掌柜心领神会,便大胆道:“这个是西域最新的款式,现如今天香阁的头牌胡姬,就是从这里定制的。”
  原来阿弦所看的,竟是一件胡姬所穿的舞服。
  这种衣物在唐人看来,几乎称不上是衣物,上头只一件锦绣镶珠嵌宝的裹胸,下垂着细碎流苏,下面是一件舞裙,刺绣着各色妖冶的花纹,另外还有胡姬的头纱,面罩等,也都是华丽艳丽非常。
  阿弦伸手摸了摸上头精细的绣花,感慨道:“原来那位姐姐穿的就是这里做出来的啊……厉害,厉害。”
  掌柜笑道:“当然了,我们是老字号,长安城里有名的。您喜欢这个?可以给您便宜些。”
  阿弦一愣:“我?”
  掌柜的悄悄地笑道:“其实长安城里多的是贵门小姐们喜欢这个呢,都买了回家去,也偷偷地练习那个胡旋舞,有那夫妻之间,妻妾之间……十分得趣……”
  阿弦闻所未闻,似懂非懂,听得如痴如醉,如呆如傻。
  崔晔忍笑,轻轻咳嗽了声。
  掌柜的看看两人,忙又回到他的身边儿,垂首恭听:“客官请说。”
  崔晔道:“外头起风了,她穿的单薄,劳烦挑一件保暖压风的。”
  掌柜惊出一身冷汗:“是是是,您稍等。”
  崔晔走到桌边,撩袍摆坐了。
  阿弦讪讪地走了过来,瞅他一眼,低低道:“我没想买那个……”
  “知道,”崔晔转头一笑,怕她脸皮薄,便又咳了声,“你也穿不得那个。”
  阿弦耳朵一动,觉着这话有些古怪,想了想,低头看看自己……似乎又无法反驳。
  “嗤”了声,阿弦转头,因见掌柜去挑衣裳,阿弦道:“这会儿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崔晔敛笑,顷刻才说道:“当初我让你在天后面前表明女孩儿的身份,我之所以笃信那样会无事,是因为我知道,天后现在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三言两语,他以最简单而明了的方式告诉了阿弦其中原因。
  阿弦怔怔听着,心底忽然想起武后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你是女官,一定要比别人做的更出色。
  在她往江南之前,武后也道:这次一定要为我将此事顺利完成,你若坏事,我会一视同仁严加惩处。
  但是阿弦只以为是皇后对于任命的官吏的一种期许罢了,现在听崔晔说起来,才又品出了另一种不同的意味。
  这个答案,叫人心凉半截:“所以说……你跟康伯所说的棋子,是说我是皇后的……”
  还未说完,店掌柜捧着一袭轻粉色镶白狐狸毛的大氅走了出来,笑道:“我估摸着这位客人的身量挑了这件儿,是先前一位官宦小姐家里订制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崔晔掩去眼底暗色,亲自接了过来,抖开看了看。
  他是从小儿养成的品味,衣物之类不必奢华,但做工裁剪如何,一眼便知。
  崔晔道:“阿弦来试一试。”
  阿弦因方才听了“棋子”之论,怅然若失,木然起立,崔晔替她将大氅披上,又把风帽扶了起来,遮住她的头。
  雪白的狐狸毛拂在额前,越发显得双眼清圆澄澈,大氅裹着身子,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儿来,瞧着粉妆玉琢,竟略微有些楚楚可人的女孩儿气了。
  怦然心动,崔晔竟也有些心跳加速,面上却仍淡淡地:“这个很好。”
  掌柜闻听,忙又速速去取了一套衣裙道:“这本是一套,客人若要,就便宜些让了。”
  崔晔正要答应,阿弦醒过神来:“不不,不要。”
  迎着崔晔的目光,阿弦摇头道:“阿叔别买,我不想穿。”
  ………
  出了成衣铺子一路往回,阿弦仍有些心神不属。
  “你还在想棋子之事?”崔晔问。
  阿弦沉默,崔晔道:“我早该跟你说明,只是怕你……怕你如现在这般愀然不乐。谁知阴差阳错,还是不免。”
  阿弦听着他沉声说来,忽然道:“其实我没有不高兴。”
  “嗯?”
  阿弦道:“在皇后眼中我虽是一枚棋子,但是,我也做了我应当做的所有,这便是不辜负了。”
  崔晔心头一塞。
  “而且天地之间,谁不是棋子?”阿弦笑道:“还是阿叔说的对,我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就连……皇后的看法也自是别人所见,横竖我问心无愧就是了。”
  崔晔本有许多安慰的言语要说,听阿弦说了这几句,如此磊落光明,那些话再也无法出口。只道:“是啊,这天地本就是一面大棋盘。”
  长吁一声。
  阿弦则转头看向旁侧不远处,原来两人又走回到了那花伞的摊位之前,面前颜色各异的伞如同巨大的花朵盛开,灯光之下格外艳丽。
  崔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俯身将那近前的花伞拿了起来:“你喜欢这个?”
  阿弦道:“阿叔你觉不觉着,这朵牡丹,像是你们府里的那朵。”
  “果然有些相似。”崔晔望着这伞上的牡丹,不由又想起那夜的情形。
  忽然,他将伞擎起,撑在阿弦头上:“这个跟阿弦这身衣裳很相衬,怪道你一眼就看中了。”
  阿弦一愣,脸上微热,忙道:“我不要,快放下。”
  崔晔手持着粉色的绸伞,灯影下眼神格外温柔:“有什么可怕的,阿弦毕竟是女孩子,喜欢这个也是理所应当的。”
  阿弦向来没有女孩儿的自觉,但这一刻,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心竟噗通噗通跳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情愫在胸口酝酿。
  付了钱,崔晔道:“我看着牡丹画的很好,做的也精致,留着以后把玩也是好的。”
  阿弦接过,觉着这小玩意果然精巧别致,看上头的牡丹花栩栩如生,又听崔晔赞扬,不由笑道:“阿叔,这个跟《中秋帖》,那个好看?”
  崔晔一怔。
  阿弦一时高兴脱口而出,此刻后悔起来:“我、我什么也没说。”
  按照崔升所说,这《中秋帖》几乎都是文人墨客们心目中的圣品,要不然崔晔也不会亲自陪着赵雪瑞去查看真假。
  虽然他赞美这伞上的花儿好看,但也不过是随口搪塞而已,何况这种一两文钱就随处可得的俗物,又怎么能比得上那千金难求的至宝,她这样问,实在是唐突了圣品。
  阿弦无地自容,拿着伞闷头要走,崔晔举手握住她的肩:“你真的想知道?”
  阿弦使劲摇头:“一点也不想知道。”
  “哈,”崔晔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阿弦一番,才正色说道:“这把伞原本的确不足为奇,但是……被阿弦拿在手中,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阿弦睁大双眼,方才那种心跳的感觉又开始作祟。
  崔晔道:“你还不懂么?”
  “我、我……”阿弦似懂非懂,不敢相信。
  崔晔微微倾身过来,在她耳畔沉声道:“我的阿弦,是最好看的。”
  阿弦觉着自己的魂魄都因他这一句话而倏忽间消散无踪了。
  又或者此刻地上若有个缝,她一定会立刻钻进去,让自己消失。
  浑然不知道,此刻她自己的脸已经红的如涂了胭脂。
  但崔晔都看在眼里。
  他虽向来不动声色,实则心中也暗自焦灼,虽然他知道阿弦未必会讨厌他,但是有时候她很容易钻入牛角尖,何况如今的情形,是阿弦始终在回避,要等到她肯直视她自己的心,竟不知何时。
  而且两人之间,更有许多变数,就仿佛水面上的暗礁一样,令人心忧。
  是以先前听见了阿弦的那一句话,才叫他几乎不敢相信。
  ………
  这会儿街上的人更多了,人群摩肩擦踵,崔晔将阿弦往身边带了带,把伞接过去合起来。
  崔晔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家去。”
  阿弦“嗯”了声,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明崇俨先生说,那牡丹的事已经告知了阿叔,却不知究竟是怎么样,阿叔可知晓了?”
  崔晔道:“明先生说,那牡丹是被人下的咒术,会将人的魂魄封锁其中,不过,不是随便何人的魂魄都会中招……”说到这里,他忽然戛然止住,眼神中掠过一丝惊异之色。
  阿弦道:“那是什么人才会中招,我怎么会着了呢?又到底是什么人设下这样诡异的局?”
  崔晔无法回答,顿了顿,道:“明先生也不敢断定,不过,这咒术的手法看着有些怪异,他答应我会追查的。”
  阿弦想起明崇俨拿住牵丝一节,道:“这位明先生却是个极能耐的人。我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崔晔道:“说起来我也正想问你,那降龙木捉住的虫儿,是怎么回事?”
  阿弦略一迟疑,就将所见所闻同崔晔说了,只不过自己“梦见”,崔夫人下令崔府跟韦江亲事一节,有些难以启齿。
  崔晔道:“我也询问过明崇俨,按照他所说这虫儿是需要有人指使才行事的,那不知是何人想对母亲下手,又是意欲何为,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阿弦揉了揉脸,终于把所见的那一幕同崔晔说了,又解释道:“我当时以为是真的……也未必真是那虫儿的缘故,兴许以后……也会成真,也未可知。”声音却越来越低。
  崔晔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记:“你说什么?”
  阿弦捂着脑门道:“这也是有可能的,你难道能否认么?”
  崔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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