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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4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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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吃了两杯,武承嗣身边原本有几个闲人,无非是些小官儿跟商贾之类,渐渐地都消失不见,只有几个歌女还在各司其职。
  武承嗣便悄悄对阿弦道:“小弦,你真的是我的……表妹吗?”
  阿弦见他问起来:“殿下觉着呢?”
  武承嗣:“我也不知道,总之姑母说是,那就是,她说不是,就不是。”
  阿弦对这妙答报以大笑之声,武承嗣见她明眸皓齿,笑得明灿,便道:“横竖不管是不是,你也都还是小弦。又不会凭空多出几只眼睛、几只手来,你说是不是?”
  阿弦长叹了声,点头道:“很是,很是,世人真是痴愚,如果都像是殿下这般豁然,天下太平了。”
  武承嗣被夸奖,红光满面,手舞足蹈,几乎要随着那些舞乐一起翩翩。
  却因为阿弦提到太平,他接口道:“太平最近有些不大对劲,她怎么了?我听说是喜欢上一个谋逆罪人,那人偏给皇后杀了?”
  阿弦不回答,只是吃酒,武承嗣道:“算了不管她,小丫头罢了,过两年长大了,这种事早抛到脑后去了。”
  阿弦头一次觉着武承嗣如此面目可爱,同他吃了几杯,隐约有了醉意,武承嗣比她吃的更多,借酒装疯,靠坐在阿弦身旁,说道:“小弦,我倒是觉着,你要是我表妹也好,你看……崔晔对你多差,害你瘦了许多,又有心事,如果你是我表妹,咱们一起去跟姑母说,让她把你嫁给我。你说好不好?”
  阿弦人虽然半醉,心里明白的很,何况更因为这种醉意,把心里那原本很难说出的话也都变得容易了。
  阿弦举手,一把将武承嗣探在自己面前的头推开,道:“殿下你就老老实实娶你的郑家姑娘吧,听说那姑娘厉害的很,再敢胡说,小心河东狮吼。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心里只有阿叔一个人,也只能装得下他,别人想也不用想。”
  武承嗣很不忿,嗤嗤地往外喷酒气,阿弦道:“你怎么跟玄影似的。”促狭地抬脚,故意在他的椅子上踢了一下。
  武承嗣冷不防被颠在地上,嗷嗷叫痛。
  阿弦呵呵而笑,又低头看桌子底下:“玄影呢?”
  目光所及,却见玄影站在门口处,玄影旁边的,是一截袍摆跟底下黑色官靴,从一截袍摆看出来人的身份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阿弦偏可以。
  她直起身子,果不其然地看见崔晔正在跟前。
  笑,渐渐地从她脸上消失了。
  ………
  崔晔同阿弦回到怀贞坊,便吩咐虞娘子准备些醒酒汤。
  阿弦并没有要喝的意思,正好借酒壮胆。
  她拉着崔晔进书房,又吩咐虞娘子不许人去打扰。
  关起书房的门,阿弦靠在门扇上,望着面前的人:“我有事要问你。”
  崔晔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说。”又温声责备道:“你手上的伤还未全好,不该在这时候喝酒。”
  阿弦喃喃道:“我顾不得了。”她停了停:“先前我从户部找到的那一卷东西,阿叔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崔晔眼神微变,唇动了动,并没有立刻回答。
  阿弦问:“你知道的是不是?”
  虽然崔晔并没有回答,可是一贯对他的了解,让阿弦确信,他的确是知道这卷天书的意思的。
  “阿叔知道的话,”阿弦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是……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吗?”
  崔晔这才回答道:“是。”
  阿弦道:“是关于什么的秘密?”她闭了闭双眼,说道:“黄书吏临死之前要见的人,是阿叔吗?”
  一句话出口的感觉,就像是一步步走向悬崖边上。
  崔晔的喉头动了动,沉声道:“我原本不知道。”
  “那是为什么知道了?”
  “看到这卷字的时候。”
  “这到底是什么字?黄书吏为什么要见阿叔?”
  “因为他想把这卷字给我。”
  阿弦在等他进一步的解释,但他迟迟不说,阿弦自觉像是站在悬崖上的人,已经隐隐地看见底下漆黑无边的深渊,现在差的……是背后被人推上一把。


第359章 夫妻道
  门扇上忽然响起了嗤啦的响动。
  阿弦如梦初醒般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并没理会。
  但那抓挠声仍是缓慢传来, 阿弦默默地走过去将门打开, 果然见那小黑猫人立而起,正在挠门,因阿弦突然开门,小黑猫扑倒在地上。
  它狼狈地在地上滚了滚, 才又勉强站起,抖抖簌簌地蹭到阿弦的脚边, 试图爬到她的靴子上, 似乎怕冷一般把毛茸茸的身子弓成一团。
  在小黑猫身后, 是立在门口的玄影, 门开后便探头过来,大概是看到小黑猫已成功占据了阿弦的脚,它就也兴高采烈地跳了进来。
  阿弦默然站了片刻,她想回头继续询问崔晔, 却又不想把黑猫丢落下去。
  直到崔晔道:“至于那是什么, 我……不能说。”
  阿弦低下头看安心趴在自己脚上的小猫,对此刻的猫儿而言,阿弦的脚背就像是能天长地久居住的安稳所在。
  但这不过是假相而已。
  阿弦问:“是跟不系舟有关的吗?”
  崔晔沉默。
  阿弦又问:“阿叔……跟不系舟……有什么牵连吗?”
  崔晔仍是无言。
  无言跟沉默, 有时是因为话题无以为继, 没有话说也不必浪费口舌。
  但有时候,却是等同默认,因为无法反驳跟解释,所以干脆沉默无语。
  阿弦知道对崔晔而言这是后者。
  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 崔晔并没有给出详细的解释,也许算是一种仁慈,毕竟,只要不说明真相,阿弦就不必跳进那个她所预见且惧怕的深渊了。
  但是有些事可以欲盖弥彰,可以隔着一层窗棂纸而不点破,但有的事情,一定得清楚明白的揭开,因为这并不是要单纯的满足谁的好奇心跟兴趣而已,这后面有着无法挽回的一个人,或许不仅是一条命……但就算只是一个人的性命,也已足够“不共戴天”。
  阿弦的双拳慢慢地握紧,身旁的玄影才高兴了一会儿,突然察觉阿弦身上的气息变了。
  ——“你知不知道,”阿弦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沉重而缓慢,她回过头看向崔晔,“伯伯……他就是被不系舟的人害死的。”
  玄影吓得后退,那小黑猫身子一歪,不出所料地从阿弦的脚上滚落在地,它懵头懵脑地在地上挣扎,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要来的终于会来。
  这道理崔晔早就知道。
  但是真的来到,仍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
  崔晔双眸缓缓闭了闭,喉头一动。
  “我知道。”他轻声回答。
  阿弦胸口起伏,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却并不仅仅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难以言说的愤懑,跟惊心,她走到崔晔身旁:“阿叔,你告诉我,你跟不系舟……没有关系。”
  崔晔的双眼难得地浮起淡淡地红色,他仍是紧闭双唇,不肯回答。
  阿弦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你告诉我啊!你跟不系舟没有任何关系!”
  眼泪随着动作飞溅散开,而她的问话就像是无形的小小刀子,把眼泪在瞬间撕裂成细微的片片。
  玄影在身后望着两人,它“汪”地叫了出声,不安地原地踏步。
  突然门外传来虞娘子的声音,道:“怎么了?”
  原来房门打开,把阿弦的声音传了出去,虞娘子不知道何意,却因听出她的声气大不对,心惊胆战,也顾不得其他便过来探看情形。
  阿弦死死地盯着崔晔,在这瞬间仿佛忘记了所有,天地都像是在此刻消失,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愤怒,失望,惊心,痛苦,种种太过激烈的情绪复杂地扭打在一起,难分胜负,如此强烈。
  终于她松开崔晔的手臂,后退两步,身体里的力气仿佛都在方才那两声吼叫里被透支光了,阿弦往后一倒,几乎跌坐在地上,幸而虞娘子上前将她扶住。
  最终阿弦抬头道:“你走,你走!”
  虞娘子见她这样反常,忍着惊慌安抚道:“阿弦!不要这样,有话慢慢说。”
  阿弦却不理她,只是盯着崔晔道:“你走啊!我不想再见到你!”失去理智般,声嘶力竭。
  崔晔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她燃烧着绝望跟愤怒的双眼,知道这时侯说什么都是徒劳了。
  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苦衷,就算是有千万个原因,但仅仅需要一个事实就能将那一切全部打败,这个事实就是朱伯的死。
  终于他迈步往外。
  “天官?!”虞娘子要叫住他,他却置若罔闻。
  在虞娘子震惊的注视中,崔晔出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身后的屋内,传来阿弦不再隐忍的放声大哭。
  ………
  此后数日,阿弦闭门不出。
  袁恕己因为领了旨意,要查当年的案子,不免需要阿弦的证言,叫差官打听,却听说阿弦不在户部,自己亲自来到怀贞坊,虞娘子见了问他因何而来,袁恕己便说了来由,又问阿弦怎么并没有去户部。
  他心里怀疑是因为流言的缘故,导致阿弦无法面对,所以耽留在家里。
  不料虞娘子面露难色,道:“少卿若是为了那件事,还是罢了。”
  袁恕己道:“我当初跟她说过,她已经答应过了。”
  “不是,”虞娘子摇了摇头:“我拦着少卿,不是因为怕这个,是因为……这两日阿弦情形不大好,因为她、她……”
  虞娘子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描述。
  袁恕己察觉不对,忙问:“怎么了,出了何事?”他是个急性子,见虞娘子难以启齿似的,便迈步望内:“我去看看她。”
  虞娘子忙道:“少卿!”
  袁恕己回头,虞娘子道:“先前阿弦跟天官……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她是想提醒袁恕己心里有所准备,不要又在阿弦面前说错了话。
  袁恕己惊道:“争执?他们有什么能争执的?”
  袁恕己当然知道崔晔的脾性,平心而论他虽然不大待见崔晔,却明白崔晔对阿弦之心,何况崔晔不像阿弦,那人是个有城府心术的,遇到事只会以宽容之心相待阿弦,或者再施以教化等等,又怎会做到如此粗愚的争执?
  那只能说,让他们起争执的这件事,非同一般。
  虞娘子陪着,袁恕己入内去见阿弦,进门,就见阿弦披散头发坐在窗前,外面披着一件青色布衫,风从后窗吹进来,她的长发跟衣衫都随着掀动。
  玄影跟小黑猫一左一右在她身旁,像是左右将军。
  袁恕己向虞娘子投了个放心的眼神,迈步入内,他怕阿弦在出神,自己贸然靠近会吓到她,便故意先笑了声。
  阿弦动也不动,袁恕己就长长一叹,才说道:“我们这些人在外头都要焦头烂额了,你倒是清闲的很,你这每个月的俸禄是不是得减半啊?”
  阿弦微微转头,却没有搭腔。袁恕己走到她身后,打量了一下玄影跟小黑猫盘踞的方向,终于欺软怕硬地走到小黑猫的身后,他抬脚,轻轻地把小黑猫挪的远了些,就在小黑猫原本的位置取而代之地坐下。
  把袍子一抖,又掸了掸,发现上面有几道褶皱,总是不如那个人,那人不管在哪里都像是衣冠楚楚,袍摆上都没有一道不熨帖,碍眼的很也显眼的很。
  袁恕己瞬间的走神,然后他重又绽放笑脸,转头看着阿弦道:“你在干什么?老僧参禅吗?”
  阿弦怦然心动,竟道:“是啊,我正在想。”
  袁恕己吃惊:“想什么?”
  阿弦沉默了片刻,道:“当初窥基师傅跟我说,可以让我跟着他做个入门弟子,对我自个儿也好,我没有听……”
  袁恕己不等她说完就半是骇异地笑着打断了:“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入门弟子,你魔怔了?当初没有听是对的,现在也不必再想。”
  阿弦轻笑了声:“少卿,认真来说,我觉着我现在再拜师父,应该也不晚吧?”
  “呸!”袁恕己大斥了声,“你可再胡说,你现在已经嫁了人了,哪家的佛门要收?”
  “那也可以休离啊。”阿弦轻描淡写。
  袁恕己虽然被虞娘子提醒,知道阿弦跟崔晔口角,可是却也只当阿弦脾气急又烈,大概是气头上所致,怒气泄了自然就好些了,却想不到……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
  袁恕己敛起了笑,问道:“你……你跟崔天官到底怎么了?”
  阿弦闭口不言。
  袁恕己道:“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他负了你?他做了什么?”袁恕己越说越惊心,又隐隐有些对崔晔的愤怒。
  阿弦道:“不是。少卿,你别问了。”
  袁恕己道:“我不问?哈,你不告诉我,难道我不会自己追查吗?如果给我知道是他负你,我……”
  “别说了,”阿弦打断他的话,“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跟旁人无关。”
  袁恕己被那句“跟旁人无关”堵的心头凉了凉,然后哼道:“是,我是旁人,但我仍是自作多情的觉着我跟小弦子是知己一场,虽然并没有许下什么生死之约也无八拜之交,但我为了她,可以把这条命交出去,我也知道她肯为了我不计生死,若有人欺负了她,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袁恕己说着,手按着膝头起身要走,阿弦抬手在他手臂上一握,袁恕己停下,转头看向她。
  阿弦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袁恕己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吐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两个人彼此相看,阿弦终于无奈一笑,袁恕己也笑叹道:“行了,别打哑谜了,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小黑猫磨磨蹭蹭又靠近过来,伸出爪子勾着袁恕己的袍摆,攀岩似的要往上爬,爬了两次都无能为力,有一次甚至往后倒翻了回去。
  袁恕己看的好笑,索性将它抄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那毛儿,道:“这只猫怎么还留着?”
  阿弦道:“它原本是被用来聚魂入魔的,那天晚上魂魄都散了,又吃了我的血……已经没什么灵力了。”
  袁恕己举起那猫,果然见它双眼蒙着一层淡淡地灰,被举起来也不知挣扎,呆呆傻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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