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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老成(穿)-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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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揽镜自照,看那笔墨难描的绝世容颜,心里感觉十分复杂。渐渐的忘了自己原来的长相,却很难把那张脸当成自己。“东方少元”好象也随著记忆的消逝,渐渐稀薄、渐渐淡去……

这里无人识得东方少元,他的那些昔日同窗、亲戚朋友、工作夥伴,统统都以为他早已过世。

人其实是靠著旁人来感知自己,而阴别离是身边唯一叫他名字的人。

听著他一声声唤著自己的名,才能感觉自己还是活的;与他热烈缠绵时,借著不断受那强烈的感官刺激,才能确定自己还是实实在在的。

想来那些颓废自残的边缘儿童也有一样的恐惧,只有借著肉体的疼痛不断证明自己的存在。

阴别离喜欢耍弄旁人,他却知道有个排戏的比他更狡猾、更大胆、更残忍。

想起有人曾叮嘱“冥冥中自有天意”,何为天意?难道老天看他性子清冷不顺眼,非要他为情伤风、为爱感冒?

如果说姻缘天注定,也许他该谢谢阎罗王的纰漏──让他在红尘历练整整二十八年,才来与阴别离相遇。比起别人,他可能异常晚熟。到了这个年纪才知道爱情的滋味,却发现这滋味苦的很'自由自在'。

若是十六岁的东方少元遇上那个恶魔一般的人,会不会如现在一般进退不得?是义无返顾的大声表白,还是毅然挥剑斩情丝?他想不出。

也许少年的自己完全不开窍,但任何人都不可能视那人於无物。也许会自杀也说不定啊……

少元不想在做无谓的烦恼。虽然冲动的事他绝做不出来,但一味依赖旁人可不是他的习惯。

他决定离开阴别离。

别离,别离……在那些狂野迷乱的时候,他最喜欢大声叫著那人的名字。理不清自己的心绪,是叫著情人的名字,还是声声哀求他莫要弃自己而去?

当年大话西游风靡神州,卢冠廷的一曲《一生所爱》成了宿舍楼的楼歌。如今想起其中歌词,越发觉得那歌唱得无限伤心。

苦海翻起爱浪,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MIT时一个小鬼子同学曾有句名言:无法实现的爱情能让人更有魅力。

思及此,少元只有苦笑,原来鬼子的疯话也有三分道理。

总算明白西子捧心为何如此受文人吹捧,原来美人伤心难过是人人爱看的。罗密欧如果顺利与茱丽叶私奔,还会有那麽多人说好?从故事本身就落了下乘。

美人一定要薄命,方才称了世人的心,顺了他们的意。

如果上天能听到他,少元很想祷告上苍:不愿成为什麽流芳百世的佳话,只希望有个俗的不能在俗的平凡结局。

但他不相信所谓奇迹,既然知道阴别离为人,再做幻想岂非不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明知山有虎,何必偏要虎山行?

阴别离正玩在兴头上,他一定能找出机会离开。

他完全有信心,日後凭本事能在当铺里混口饭吃,但就是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容易惹祸。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卖到什麽变态手里,他可就生不如死了。这样想阴别离实在算是好主人,没如何折磨他。也对,很少有人会祸害自己狮子狗,就算要下手也可以找别人家的。

少元清楚只要把容颜毁掉自己就能脱身,可这样疯狂的事他做不出来。

再说……这脸,并不算是他东方少元的……

17
阴别离好象在长安等什麽人,迟迟不肯离开。东方少元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只有静观其变。

少元同阴别离四处闲逛,一面等待离开的机会。

他早就想到,如果来袭击他们的人武功足以与阴别离一较高下,自己就能趁乱溜走。可惜不知是这些人太不济事还是阴别离武功太高,没一个能在阴少爷手底走过十招的。

这一天微微下著小雨,消解了闷热的暑气,令人神清气爽。阴别离一早带少元出门,打算去城外湖边赏荷,只令青梅随行。

湖边游人颇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吟诗作对的青年书生,也有嬉笑玩闹的孩童,更有举止端庄的美丽少女。

虽有青梅为两人撑伞,少元的肩头还是被雨丝打湿。阴别离见状,接过青梅手中的油纸伞,把少元拉到伞下,自己却大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

少元抬头想道谢,不想纱帽碰在伞上,被挂了下来。

这时听得有人喊了声:“明玉!果然是你!”

向话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是两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为首的一个年纪和阴别离差不多,长的面如冠玉,虽然不若阴别离那般邪魅,也算是罕有的美人了。而另一个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看少元打量自己,露齿一笑。一看之下少元立刻明白,竟是当日玄云亭上笑得极好看的男子。这又是怎麽回事?

那美公子急急叫道:“明玉,你不认得我了麽?我是初鸿啊!”

东方少元刚想解释自己不是潘明玉,一只手把他轻轻揽过。头顶传来低柔的嗓音:“公孙公子,别来无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阴别离要带自己抛头露面,怪不得他迟迟不肯离开长安──他利用武林中人传递消息,在此地静候公孙世家的人现身。

少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突然不想继续当木偶了。不管事後阴别离怎麽对付他,他一定要……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行动,那个让人浑身发冷的声音又响起来:“明玉在我这里住了这麽些日子,可是快活得紧。我把他照顾得这般好,二少爷不谢谢我麽?”

那青年公子看著阴别离脸上暧昧的笑容,再看看他搂著少元纤腰的手,脸色渐渐苍白,眼中竟流露出说不出的痛苦。

少元看了他的眼睛,心里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每次照镜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痛彻心肺的眼神。

静默了片刻,公孙初鸿缓缓开口:“阴谷主真是古道热肠,在下便有千言万语也难表一二。”说完深施一礼。

等他站起身,又深深看了少元一眼,转头对阴别离道:“在下可否领他回去了?”

阴别离闻言微微一笑,不去理他,却在少元耳畔轻道:“少元,你可愿意?我都听你的……”说完轻轻吹了口气,态度极亲密。

若是往常,少元早已红晕上脸,嘤咛出声。而今天他却只是楞楞的站著,直直地盯著公孙初鸿,对自己的举动一无所觉。

正在奇怪,少元抬头看向自己,眸子清亮无比,再无半丝娇柔,冷冰冰的道:“说好了听我的,我若是愿意又如何?”

阴别离吃了一惊,没想到小狮子狗竟然存著这样的心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元接著道:“阴谷主照顾我这麽些日子,再赖在谷主身边实在说不过去。我要和初鸿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後会有期。”说完头也不回,向公孙初鸿走去。

公孙初鸿大喜,待他走近,一把抱住,连连喊道:“明玉、明玉!你可回来了!”

他身旁的青年本打算看好戏,这时大吃一惊,笑容僵在脸上。

公孙初鸿回头对上他,冷冷的道:“多谢萧公子代为传信,如今明玉已回来,改日必登门拜谢。”

说完拉著少元转身便走,行至湖边树上栓的一匹青花骢旁。他先把少元扶上马背,自己再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後。紧搂少元腰身,一带缰绳,那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自由自在'。

阴别离万没想到有如此变故,一时呆在原地。他原先只把少元当成工具,筹划许久就是想大肆羞辱公孙初鸿一番。明明看那小子已爱上自己,没想到他竟那般痛快离开,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少元这一走,只觉得心里好象被人挖掉一块,空空茫茫。

“难道……难道……我竟爱上他了不成……”
少年老成18

骏马一路飞驰,疾风迎面扑来。少元闭著双眼,一言不发。

公孙初鸿好象明白什麽一般,并不多言,只是把少元紧紧搂住,不住催马。

直跑了两个时辰,公孙才把马带住,自己先跳下来,回身去抱少元。一看少元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

他见少元如此,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只掏出手帕,轻轻替他擦拭。谁知道眼泪越擦越多,竟流个不停。长叹了一口气,把少元颤抖的身子温柔搂在怀中,柔声道:“明玉,想哭就哭出来吧,可别憋坏身子了……”

少元听他这般说,连连摇头,用手紧紧抓住他衣襟。听到那人又轻声叹了口气,感到有只手轻轻拍打自己後背。

过了许久,少元终於止住眼泪,抬头对公孙道:“让你见笑了,其实我是……”

公孙摇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又怜惜的轻扶他红肿的脸颊温柔道:“可得赶紧洗洗脸,给眼睛敷些药才好。有什麽话,等用过午膳再说不迟。”

少元心中感激,又想流泪,赶紧低头,一边道谢。

公孙笑道:“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麽客气,明玉你太见外了。”说著牵起他手,两人走到路旁的一家客栈之中。

公孙知道他情绪激动,恐食欲不振,只给他要了几碟小菜,一盘酱牛肉,外加白粥一碗。自己要了一壶竹叶青,几样下酒菜。

少元慢慢吃了几口,本想放筷不吃,又不好意思,最後一碗粥都下了肚。公孙见他肯吃饭,方放下心来。

令店小二收拾出两间上房,扶少元上楼休息。

公孙初鸿似个走方郎中一般,随身行囊之中各种药物应有尽有。他拿出一个小小瓷瓶,倒出里面淡绿色的药粉,放在茶杯里用水化开,替少元抹在脸上。

只觉得一阵清凉刺骨,脸上被风吹痛的地方感觉好了大半。

公孙替他抹完药水,仔细地看了一看,道:“还好不甚严重,等明天我再替你上一次药便好了。”说完转身,要离开少元房间。

少元犹豫一下,出声叫住他。

公孙不解回头,少元狠下心道:“公孙公子,我不是潘明玉,潘明玉已经死在那园子里了。”

公孙闻言就是一楞,马上笑道:“明玉,你可是真爱说笑。”脸上虽笑,身子却微微颤抖。

少元见状,知道他其实已经相信,只不过不愿正视潘明玉的死讯而已。

“我本名叫东方少元,是个将死之人,误打误撞借尸还魂而已。潘公子……已经去世了。”

公孙初鸿眼里有东西闪亮,却强撑著道:“明玉,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说完大步走出房门。

见他如此悲痛,少元虽大为不忍,却也无法可想。他只觉得头疼欲裂,躺下休息。

想起与阴别离在一起的种种,又是甜蜜,又是伤心。既恨这人冷血无情,又恨自己竟忘不了他的温柔。

向公孙初鸿走去的时候,有好几次想转身投入阴别离的怀抱。明知那人心里没有自己,却还舍不得离开。他没有勇气回头看阴别离的眼睛,怕从此万劫不复。他……可恨自己麽?

便是恨也罢,好歹他心里还给自己留了个位置。“他……到底有没有想著我呢?……”

带著万千思绪,少元沈沈睡去,眼角滑过一颗晶莹的泪珠。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少年老成19
更新时间: 03/19 2004


一觉睡到次日清晨,起来照照镜子,果然看眼睛有些肿了起来。如果昨天没上药,多半会变成两个大桃。

笨手笨脚穿好外衣,拿起腰带,看著一样东西,竟是那把人人想抢的匕首。睹物思人,想起阴别离亲手替他把匕首的刀鞘用丝绦结在腰带上,心里一阵酸涩。犹豫片刻,还是揣到了怀里。

不敢惊动公孙初鸿,悄悄的洗漱了,就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以前这些事都有青梅伺候,倒有点儿想她了。嘿,自己本来也不是什麽公子哥儿,怎可贪恋这些。想著,连连摇头。

看天已大亮了,这才起身去找公孙初鸿。

刚迈出房门,听见远远的有人伴著琴声放声高歌。琴声入云,歌声清越,却有悲苦之意。少元听他高歌,微微起了知遇之感,心知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下楼想出去看看是何人如此狂放,刚下了楼梯,发现店小二和一楼坐著的几名客人都定定的看著他的脸。登时醒悟自己竟忘了戴纱帽,难怪他们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虽然有些後悔,不该如此大意,但想起阴别离为人霸道,硬要自己出门便把脸遮住,心里感到一阵烦躁,重重哼了一声,迈出店门。

客栈建在大道旁,背靠青山,面前是一片树林。林中有几人席地而坐,似正把酒言欢。

少元本来不是一个善交际的人,不知怎的,两脚自动迈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到了那些人的面前。

只见为首的是一名黄衣老者,相貌清奇,手里抱著一具古琴。下手是名蓝衣女子,容色丽,冷若冰霜。上手是个中年道士,面色微黄,三绺长髯,一身道袍十分干净。背对著自己的一人这时回过头来,是个三十余岁的书生,一脸凄然。四人见到自己,脸色都颇为惊讶。

事已至此,少元只得深施一礼,道:“在下东方少元是也。在客栈之中有幸闻听雅音,一时情不自禁,跑来打扰各位。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那四人也起身相拜。谦让一番,少元也学他们的样子,席地而坐。

老者拈须微微一笑,道:“公子相貌出众,必非俗人。在下不过是胡乱弹奏,不值一提。公子想必是听到我这位贤弟高歌,有所感叹。”说著比了比那书生。

那书生拱手谦逊了几句,道:“这首渔父歌,虽是先秦歌谣,却颇合在下的心意。虽不敢自比伍子胥,但看现今官场如此乌烟瘴气,不免为天下才子不值!”说罢一摇三叹,喃喃道:“芦中人,芦中人,岂非穷士乎?”

少元本以为歌者也是为情所苦之人,不料竟是个有志不得伸张的书生,心里不免有些尴尬,只好跟著感慨一番。

刚说几句,就听得客栈的方向有人大喊:“明玉快跑!”

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吓得险些灵魂出窍:来者非别,竟是阴别离!

只见阴谷主一身青色劲装,运轻功向自己冲过来。少元站起身来想跑,两腿却不听使唤。

看著他杀气腾腾的飞奔而来,心里想到的竟是当年在《天龙八部》里读到的句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看到阴别离,心中如同爆炸一般,说不出的高兴,连害怕也忘了。

他眼里只有阴别离,其他什麽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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