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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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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收回手,静默良久,想道别时他突然开口问:“你好不好?我见过你几回,有几回你在他车上……”方存正脑中晃过他们交颈缠绵的景象,心中剧痛,话音滞了滞,“还有一回在中山路,他怎么让你做那个?”



“发传单是我要做的,和他无关。”陈婉低声解释。“你还好吗?”



方存正点点头。原来是他多管闲事,自嘲地笑着说:“还行,就那样。”他深吸一口烟,夜色里火星微闪,他眸中光华一瞬而灭,“开始时有些不忿气,还问过自己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现在想来以前可真荒唐,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你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跟着我这种混子能有啥前途?换了谁都不肯。所以,我也不怨了,开局就拿了副臭牌,怎么赢得了人?他对你好就行,你也别觉得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好好和他过,自己多长点心眼。”



“老二,别做那些事了。为了你妈也好为了自己也好,早点改行行不?”



方存正避开她哀婉的眸光,把烟蒂弹进清水河,“哪有那么容易?我就跟这河似的,早污了。”



第50章



陈婉把存了一年的钱取出来分给小宇一半,两姐弟在小屋里推攘了好一会,小宇才接过,“姐,我去了马上先找零活。和你一样。”



“你以为那么容易?人生地不熟的。这钱去了先冲饭卡,看见有便宜的手机买一个。省钱也别省嘴,这么瘦女孩子不待见。”这小子眨眼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瘦得象条竹竿。“卖房子的钱是舅舅舅妈的养老本,不能乱动。你缺钱的时候只管找我,我给你汇过去。”



小宇点点头,踌躇半晌才呐呐说:“正哥说明天不来送我了。姐,你和正哥,真的没希望?”



眼前浮现方存正点燃烟时的火苗,犹如她当初的心动,转瞬消失在夜色沉幕中。



她点点头。“早点睡,明天赶火车。”



陈婉暑假里战战兢兢,生恐开学后流言在校内光速传播,背后无数暧昧的交头接耳。好在何心眉与宁小雅还算守信,她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只是回系办见到宋书愚的刹那,他研判的眼神中深藏的恻隐之意令她惊慌失措。



奇)她指责秦昊背信弃义,加之回校前因为她坚持要找兼职而他以极其粗暴的态度立时否决,她心存芥蒂,一言不合之下当即下车,自己回了宿舍。



书)“得,你还怕传新闻,这下我代替你成绯闻女主了。全校的人都看见有部超跑以10公里的乌龟速度在校内马路上追我。”何心眉对一旁窃笑不已的宁小雅无奈地摊手,“南院那群女生估计这会全部在宿舍里嫉妒得抓头发。”



网)陈婉忍笑着拿了本书翻身朝里。



“你就别假装镇定了,陈婉,你不想知道他和我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这几天翻来覆去的不都是那几句话?”



何心眉把苹果咬得咔嚓有声,“问我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瘦,有没有找到活干,有没有在我们面前数落他,送来的东西你碰过没有。我以前说他嘴臭,现在推翻之前的话。他是又臭又琐碎,碎碎念个没完。对了,他叫我联邦快D,娘的,帮他送东西搭鹊桥还不落个好。”



宁小雅大笑出声,陈婉也是双肩耸动。书是看不进了,翻过身来对何心眉说:“不用理他就是了,他那种人越搭理他越来劲。”



何心眉呱呱叫:“我不是为了你们好吗?看他那小样,我心里酸酸的,有点不落忍。”



“陈婉,你也给他个台阶下吧。”宁小雅也同样说。



“不懂得尊重人的人,没必要尊重他。”陈婉再次翻身向里,对她们的怂恿不为所动。



在别人眼里,她可能是个刁蛮女友,恃宠而生骄。有谁知道她心中的惶惑?旁人只见他的油滑玲珑与放狂恣肆,只有她亲睹亲历过他的狰狞可怖。他钳住她下巴轻描淡写的语气锥心刺骨的威胁,他温暖的怀抱带着生涩与不确定,他吞吐的话语恳切的眼神……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并置、重叠、放大、回转,一一重现。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多变?怎么能如此截然?让她无所适从,让她怀疑眼前的欢腾热闹只是虚华。



再见时,余怒与怨愤未消,从心底蔓延至眼中。坐在嘉城的西餐厅里,她把面前的牛排锯割得噌噌有声。



烛光里秦昊抬眸微笑,“你不是属牛的吗?怎么跟牛有仇?”



“你才是属牛的!”陈婉没好气。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吃饭?”秦昊扫视周围一圈,调转视线时一副阴谋得逞的自得表情,“知道你寻着机会就要跟我吵,这么多人看着,你发脾气也能忌讳点。”



陈婉冷哼一声。



“还生着气在?这都多少天了?看我几乎天天在你寝室楼下站岗的份上你也给点面子成不?有多大的事?宋书愚找上门来问我,几十年的兄弟了,我能不说吗?他也帮你出气了,一酒瓶子CEI过来,差点没把我脑门砸穿。”见她仍旧死拧着脾气,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秦昊不由也有些着恼,“你想想我们的事能瞒多久?在这吃饭的人说不准就有你同学老师,你觉得能一辈子不见光?”



“你的意思是不如说给所有人听是不是?所有人在我后面指着笑话我,你很高兴是不是?”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宋书愚又不是你什么人,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秦昊斜睇一眼旁座好奇的张望,肃着脸沉声问说:“你别和我说你暗恋他?”



“你胡嚼什么?神经病!是你不守承诺在先,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任何人的!现在多少人知道了?是不是打算明天就告诉我舅舅,告诉我全学校,让我以后没法见人?”



“我确实希望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恨不能现在出去站大街喊一声‘陈婉是我的’。我能吗?”他吸口气,明显是在压抑克制。片刻后压低声音接着说:“我天天偷偷摸摸做贼似的,车要停两条街外,电话要等你传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做过你不乐意的事了?哪一次不是由着你性子来?”他语调缓慢,越说越透着三分委屈,“我就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做鸭子的也比我幸福。”



陈婉见他人高马大却是一派楚楚可怜,不由扑哧一笑,笑完又后悔,恨恨骂了声惫懒货。



烛光微动,她一笑 间花容绰约,秦昊目定神移,一时忘了该说什么。灼灼目光下,陈婉不自在地低咒一声:“贼眉贼眼的真的很讨人厌!“



他微微一愕,随即无声而笑,笑容悒悒,不见欢喜。“猫儿,我们几天才见一次,别老是吵架好不好?我明白你的委屈,你说去找兼职我不也没拦着你吗?我心里有多不乐意?为了什么?不就是不想和你吵。”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做不到玉碎,但是瓦全之下她也有自己的挣扎,她不甘心被他任意搓磨。



晚上临睡时,她把身上袭来的手拨开,“你先睡,我再看会书。”说着往床侧移了移,就着灯继续看起来。



“别看了,早点睡,你答应明早陪我跑步的。”他一只手伸过来抽走她的书,一只手滑至她腰间。



陈婉怒瞪他一眼,不甘心地抢书,他却站直了身子,把手举得老高。几次不成功后她暗自着恼,“走开,我今天没叫鸭子。”



秦昊半身立直,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陈婉情急之下说错话,赤颜赧面懊恼不堪。却听他闷笑出声,笑声未逝突然把书丢到墙边一角,掀起上衣脱下来,精赤着上身扬着嘴角说:“报酬已经付了,我们要有职业道德。你叫没叫都要做的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陈婉羞恼难抑地站起来,却被他长臂伸来拉回去摔在他身上。“神经了,又开始发疯。”说着用力撑开手将他推去一旁。



他长笑声起,双腿叠住她的,身体再次袭压而至,“快点,我还要赶下一场,对面1802房的梁太太等着我呢。”



陈婉躲着他凑近的唇,好气又好笑地骂:“神经,你正经点好不好?”



四目相对,他倏然止笑,眼底的促狭被专注与严肃取代,“我很正经,很正经的想亲你。”他的唇浅浅地印上她的,“猫儿,”他再次浅尝而止,“和你在一块很快乐,说不出的快乐。”



她心弦颤动,在他吻下来的那一刻,双手犹豫了数秒,终于还是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膊。



日子沉实而平静,或有争吵或有摩擦,但是依然依循着惯有的轨迹,平滑地向前流逝。



陈婉感觉自己真正成了大人,似乎是安然与以往了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却又似乎在簇新的自己心灵最深处,潜埋着原来的陈婉。



大二多了专业课,她仍旧是两份兼职,去他家时多数是看书。经常在抬头揉揉发胀的眼睛时捕捉到他关注的目光,他会对她扬起一缕笑,回头继续看电视。而她,则要凝视他的背影思忖许久。



她依然会半夜不自觉地滑向另一头,但总被沉睡中的他捞回去,裹紧。有几次梦见爸爸妈妈,或许是她的低泣吵扰了他,他半梦半醒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他习惯晚睡,却努力配合着她的作息,早上惺忪着眼爬起来送她回校。他不知怎么弄到她宿舍所有室友的手机号码,知道她在校内的行踪,甚至知道她在图书馆时又收到一封夹在书本里的表白信。



他经常两地奔波,她从不问他在忙什么,但是每次下飞机一定会给她电话或短信,每次回来也是。



他们也吵架,为她不肯动他的钱、为她不穿他送的衣服、为她不肯见他的朋友,他说他也有他的骄傲,却会拿那种无奈而疼爱的眼神看着她,主动和好。



灵魂似乎分裂,一半会在独处时提醒她:不要被虚假的温柔剥蚀磨耗掉你的自尊,陈婉,记住你受过的伤害!一半会在对上他邪魅的笑眼时诱哄自己:只要一点点,只要在脑海里浮光掠影地留下一点点记忆的碎片和温柔的幻像就好。



第51章



倚着厨房外小阳台的栏杆,能看见人民广场上萧索的草坪。天很高,在这个角度看来苍穹宏阔,不象从朱雀巷重重的马头瓦间透出的一方淡蓝,只见其空朗,不见其广博。



广场一角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玩滚轴旱冰,银铃般的笑声隐隐在风里。陈婉看一眼料理台上摊开的书,“青春是冰做的风铃,只听见清脆的声响,却看不见正在渐渐消融。”记得书里有这句话。



她若有所思地淡然一笑。



昨天和秦昊去参加叶慎晖父亲的葬礼,她静伫在一侧,细细打量主人家的一个女孩。与她相仿的年纪,隐没在人群阴影中,黑色的衣服愈显肤白如纸,眼神空洞。她细细打量,象是独立于众生外凝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数年前,她应该也是如此,人在、灵魂却飘摇至某个遥远处,与自己,与自己的痛苦和悲怆对抗。



总要经历这些的。她在心中默默说。成长总要付出代价,总有无奈、苦闷、哀伤、绝望之处,总有青春被岁月消融殆尽的那一刻。



厨房门推开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瞬际将视线投向玩旱冰摔倒于地仍旧嬉笑着的孩子们。那一眼已经将他的疲态纳入眼底。



昨天从殡仪馆出来又赶去医院。六指电话里说方存正后背被砍了一刀。“正哥躲得快,不然被开山刀劈开两半了。”她心胆俱裂,六神无主。



秦昊却说:“他有兄弟有家里人照顾,你去能帮得上什么忙?摆明了借机赚同情分。”



“你说的是人话吗?”她当时声色俱厉。



秦昊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不发一言。



去到病房前顾不上他与六指大眼瞪小眼,眼红颈粗的对峙,望着病床上俯趴着的方存正,听见他平顺的呼吸,陈婉一颗心总算归于原处。



“贺疯子眼红咱们场子生意好,打开张起一直鼓动正哥和他合伙在场子里卖药丸。正哥说我们不做那个,多钱也不做,他又变着方子说自己负责出货,每月我们抽头也行。正哥又推,贺疯子没再说什么,不过梁子一年多前就因为这个结下了。”猴子猛吸一口烟接着说:“捅伤巩叔又逮进去的那两个不说老实话,道上的谁不晓得就是贺疯子的人,拆西街的也是他。手伸的忒长了,我们城西的再不动手,以后大家都不用混。这半年砸了他的狗场,折了他几个人。贺疯子另外又不知道得罪过谁,被翻了老底出来,原来他以前在自己老家有案底的。这一搞,两道人搜刮他,狗急跳墙了。今天下午正哥收了唐会的帐准备去帝宫的,还没上车,就被他斜剌里冲出来,砍了一刀。幸亏正哥躲得快。”



“照我以前说的,双管猎枪一轰哪有这事?”颠三粗着嗓门说,声音在走廊里回响,值班的护士露了个头马上又瑟瑟缩回去。



“你小声点。”六指低声警告说,目光扫一眼静立在不远处的秦昊,意有所指。



“没和方婶说吧?”陈婉问。“那个贺疯子抓到人没有?”



“贺疯子贼精,我们发散了手下兄弟满城找他,看这两天有没有消息来。方婶那儿没敢说。嫂……”六指又是回视秦昊一眼,顿了顿才又说:“电话是我做主打的,正哥这半年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我心想你来了他好的快点。”



陈婉闻言扯扯嘴角笑笑,“没事,我这几天都会过来。”



回程的路上秦昊仍旧不置一词,抿紧了嘴,眼中寒火投在她身上比夜里的秋凉还要透骨。洗了澡躺上床时,他并未象以往那样伸出手臂给她枕着拥住她,而是保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陈婉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所有,难道还不够?还要她怎样?关灯时秦昊终于转身朝向她,不待他伸手过来,陈婉先一步往床侧移开。只听见背后粗重的呼吸起伏,僵持了片刻,他终于隐忍不发重新躺下。她凝望他背影数秒,把被子扯上肩膀,感觉不到分毫暖意。



就像现在。



“阳台上风大。”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心里微微一松,惊震地发现自己竟然在等他开口说话。



她回身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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