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天时代-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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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尔凯斯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向皮尔隆兹深深鞠了一躬，道：“父亲。我先回学院去了。您保重身体。”

　　父子两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种决然和不甘。一瞬间，他们明白了对方想说而又没有说的话。

　　皮尔凯斯扑通跪在地上：“不肖子皮尔凯斯向父亲告别！”

　　他连磕三个响头，起身走了。

　　不知为何，在皮尔凯斯离开之后，皮尔隆兹，这位饱经风霜屡战沙场的铁血将领，这位军神世家的当代家主，竟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凳子上。

　　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流下。

　　“你没事吧。”

　　“你觉得我像是没事吗？”

　　刘月和云逍遥连连遭到刑讯毒打，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只不过，行刑者们把握得极有分寸，打得两人死去活来，却始终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而且打完之后，还找人给他们治疗伤势，维持着两人不死。

　　毕竟是犯下重罪的罪犯，应当被明正典刑，公开处决。现在的刑讯，不过是给他们更深的肉体和精神折磨，使得两人精神崩溃，认罪伏法。

　　然而两人却始终咬牙挺着。行刑者们几天审讯，威逼利诱，试图击碎刘月和云逍遥的意志，只可惜刘月实在太聪明了。说什么“你们已经毫无希望了”“承认了能赦免你们的死罪”，刘月只当是听笑话。而当行刑者们说出“你的同伴都已经认罪了”这样的话，更是引得刘月连连大笑。

　　有刘月的支撑，云逍遥也毫不动摇。两人都清楚，他们无论遭受到任何程度的折磨毒打，都不可能被打死。而彼此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当然也让他们不会相信对方已经出卖了自己的鬼话。

　　“这次好像打得尤其狠哦。”刘月说。

　　云逍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哈哈。老子把一个打我的人骂疯了。”

　　这种刑讯拷打对双方都是一种精神折磨。虽然受刑者所受的身体折磨要位更甚，只是要审讯像刘月和云逍遥这样“背负这五六十条人命”的“杀人狂魔”，而又在连连折磨施虐后无计可施，行刑者也会自然而然地产生畏惧心理，久而久之，恐惧在内心被放大，经过某些特殊的情况一激，反而影响到了行刑者自己的神志。

　　“痛快。”刘月也扯着嘴角笑。

　　这一次的拷打让两人都精疲力尽地在地上躺着。对隔壁牢房古斯帕呼唤他们的声音充耳不闻。

　　“有人来看你们了。两个垃圾，都给我起来！”

　　两人听到女生哭泣的声音，一起从地上爬起来。来者是黛琳薇尔和维亚。两女看到刘云二人的样子，哪里经受得住。尤其是黛琳薇尔，看到心上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染成了红色，更是心疼又加上悲伤，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皮蛋没来吗？”刘月问。

　　维亚喏喏道：“他…他可能来不了。这次的事，你们几乎惹到了整个卡路西亚。他家里面给出的压力很大，所以……”

　　尽管从理性上两人都能理解，但是听维亚这么一番解释，刘云二人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墨哥哥…你没事吧。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黛琳薇尔的小手隔着牢门伸进里面，刘月忍着全身剧痛凑上去脸，也想伸手出去，可是手却沉重得怎样都抬不起来。他只好勉强笑了一下：“别担心啦。我身上这些血大部分都是那些人的，不是我的。”

　　“你骗人！”黛琳薇尔的眼泪决堤般地流着。刘月再次试了一下，手臂还是抬不起来。他只能挪着让身体更靠近黛琳薇尔一点，道：“不信你可以摸摸看啊。我身上都没有伤口的。好啦，别哭了，我没事的。”

　　几天前还把自己抱在怀里温声安抚的男子，几天后变成了这副模样。而没过多久，等待他的将会是死亡。黛琳薇尔哪里能控制得住情绪。不管刘月怎么样安慰都没有用。

　　“你也知道了啊。过几天我们可能就要离开你了。所以，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找个真正心疼你的人嫁了吧。”

　　这话说得黛琳薇尔更几近崩溃：“别说了…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我要嫁给你！你……”她忽地有些怨恼刘月：“你为什么要干那种傻事？杀了那么多人，我怎么给你求情父皇都不同意……”

　　维亚扯扯黛琳薇尔的衣袖：“别跟他们说这个。他们做的虽然偏激了点，但是并没有错。”

　　很多事情在黛琳薇尔看来还是不可理解的。刘月也不生气。两女从背后拿出一个点心盒，在狱卫的许可下，点心盒被按层分开，依次递进牢房内。

　　“好久没吃点好的了吧。”

　　别说，两人还真是好久没吃过像模像样的食物了。他们把点心盒打开。每一层里都摆放着些面包蛋糕点心之类。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层，总算恢复了点力气。

　　“好了，你们得走了！”

　　刘月抬起手，隔着牢门，跟黛琳薇尔拥抱了一下。在狱卫的催促声中，两女不舍地走了。

　　除了云逍遥，没人知道，她们离开之后，抱着点心盒吃的刘月边吃边流泪。他的眼泪把整盒点心都染成了咸味的。


第八十四章：审判

　　从那天黛琳薇尔和维亚来过之后，刘月和云逍遥再也没有遭受过严刑逼供。

　　两人大概是凭借强韧得非人的意志力吓倒了行刑者们。

　　不过这么一来倒还让两人有些失望。几天连续拷打，而两人则肆意谩骂发泄，挑战行刑者们的心理防线，成了一种特别的乐趣。都是要死的人，两人根本不在乎怎么死法。

　　几天在死牢里无所事事之后，两人终于等来了属于他们的最终审判：

　　“雷云人氏莫墨，无籍人氏云逍遥！”

　　“判处三日后于城中区典邢台凌迟处死！”

　　两人不为所动：“知道了。滚吧。”

　　此二人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典刑官想要训斥他们几句，但对上了二人的眼神。两人居然都在冲着他笑。典刑官毛骨悚然，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滚吧。”刘月又重复了一遍。

　　对刘月而言，死亡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字眼。有时候他甚至猜想，自己要是再死一次，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再重新投胎成人？

　　基于这种想法，他并不很畏惧死亡。只是他想起在这个世界遇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从朋友到敌人，从感情到未来的野心，仍让他有种一阵阵脑仁发酸的感觉。以自己这次犯下的罪，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人可能都会受到牵连。虽然在死之前他的确很想再见父母和叶雪一面，但他们最好不要知道这件事的好。

　　反正自己也从没跟谁认真介绍过自己的来历，唯一见过他父母的楚歌这阵子又神秘失踪了。因此，生的希望彻底断绝。当然，自己也不至于牵连到太多的人，这个结果总归不算太差。

　　“逍遥。还剩三天命了。不说说你的来历？”

　　云逍遥的来历一直是个谜。以枫蓝官方的力量，都查不出他的国籍。而每当别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也总是保持沉默。

　　“我倒是觉得你一身是谜。”云逍遥说。

　　“好吧。那你先说。”

　　“其实我没什么好说的。别说是枫蓝，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只有十岁多之后的记忆。而且从有记忆开始，我就背着这把剑，而且也会用风系魔法。”

　　刘月纳闷道：“怎么会没有记忆呢？那从有记忆开始，你都经历过什么？”

　　“当了几天马贼。看我修为还不错吧，那帮马贼对我还挺好的，可惜他们自己都是三脚猫功夫，抢到硬茬子头上全部被杀光了。”

　　“然后呢？”

　　“然后就走到这儿来了呗。从极北荒原以南，三千重山，穿过雾隐森林，走过落日和雷云，一直到了罗力巴。”

　　没有记忆，依靠常识和经验竟然能跨越两个国家。以十岁多的年纪，还跟马贼打过交道。这家伙记忆之前的时间绝对不只有十年。他该不会是什么精灵之类的吧。

　　“到你了。你倒是说说，你又有什么秘密？”

　　刘月把自己上辈子记忆的秘密告诉了他。这种经历在常人听来可以算是离奇了，但云逍遥却不显得很吃惊。他反而说道：“其实我可能也是别的世界来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刘月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不亏。”

　　云逍遥冲刘月抱拳：“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早不该叫你同我一起去。我死就死，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你要是真死了，你父母，你家那个小女孩，还有黛琳薇尔，都该怎么办？唉……”

　　刘月突然问：“你现在后悔不。”

　　云逍遥沉默了半晌，才答道：“说实话。有点后悔。”

　　“别的倒无所谓。就是拖累你让我感觉很不痛快。”

　　刘月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后悔。不过，我可能跟你不太一样。”

　　“嗯？”云逍遥疑道。

　　“我只后悔咱们杀得还太少。要是能再多杀点，四幢楼的歹徒全部杀光，那才算是痛快！”

　　“是啊。咱们要是能活下去……”

　　三天，或绝望，或不甘，终于还是过去了。

　　行刑日早晨，皮尔凯斯前来探监。

　　按照枫蓝传统，无论怎样罪大恶极的囚徒，在执行极刑前一天早晨，有权利享用家人或者朋友准备的最后一顿早餐。

　　这种传统虽然极具人性化，但是经常给囚犯可乘之机，使之寻机逃走。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上路饭”往往经过极其严格的检查，一旦发现任何有利于囚犯逃走的道具，送餐者也将立刻被判与囚犯同罪。

　　皮尔凯斯很清楚这一点。因此，这顿由维亚准备的早餐，除了丰盛，倒也没有做太大手脚。

　　“多吃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我为你们解决。”

　　刘月道：“等楚老师回来，麻烦她帮我给家里捎个信。就说，不能在他们身前尽孝道了。还有，跟叶雪说，我对不起她。”

　　皮尔凯斯神情分外凝重：“还有吗？”

　　“没了。噢，对了。好好安慰一下小公主啊，我看她情绪很低落。”

　　提到黛琳薇尔，皮尔凯斯道：“她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昨天夜里她又去求了陛下一回，但是陛下还是没有同意。后来她哭昏过去了。”

　　无论小公主懂不懂真正的爱，但她对自己用情之深毋庸置疑。刘月叹了口气道：“也好吧。今天不看我们行刑的场面，不然她肯定受不了。等她醒来之后就跟她说，你们安排的人把我们救走了，行刑被处死的是两个你们找去的替死鬼。还有，我跟逍遥为了隐瞒身份远走高飞了。”

　　“真要这样？”

　　云逍遥插嘴道：“别啰嗦了。赶紧多吃点，吃饱了上路。”

　　趁着狱卫没注意，皮尔凯斯递给刘月两个小药丸，压低声音道：“毒药。行刑之后直接吃了吧。减少点痛苦。赶快收起来。”

　　谁想到刘月又把东西塞回皮尔凯斯怀里，冲他摇了摇头，狡黠一笑：“用不着。我们俩打算骂个痛快。哈哈。”

　　骂个痛快？哪有那么容易？看云逍遥也没有要接的意思。两人大概是担心提前服毒死掉被追查到皮尔凯斯头上。他只好把两颗药丸收回，站起来，道：“你们吃吧。我先走了。一路走好！”

　　从皮尔凯斯这个常常没正形的人眼里，刘云二人看到泪光。想来他也为了二人能免死想了不少办法吧。刘月伸出手，两人隔着牢门拥抱了一下。接着，云逍遥也跟他拥抱了一下，皮尔凯斯的情绪突然崩溃了。他嚎哭道：“我真的尽力了…我能找的人都找了，能求的人都求了，根本没人愿意为你们出头…我，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想让你们死……”

　　近一米八高的个头，他竟就那么瘫坐在地上，哭得像个走路摔疼了的小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妈的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可恶…太可恶了！”

　　旁边的狱卫拍拍他的肩膀：“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知道了！催什么催！”

　　皮尔凯斯按着地面，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道：“你们……”他没有说下去。在狱卫的催促下，皮尔凯斯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好了。你们也该上路了。”

　　狱卫难得很有耐心。待刘云二人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死前最后一顿大餐，狱卫打开牢门，给他们依次带上手铐脚镣。

　　“走了。”

　　两人毕竟也算是低阶修炼者中的翘楚，况且又是连续杀人的重罪。为了防止他们垂死挣扎，才领着他们出第一重牢大门，就有四个全副武装的金甲护卫侍立两侧，等待押送。出了第二重牢门，看守押送的金甲护卫又多了四位。

　　“呦呵。咱们俩待遇还不错嘛。”

　　亏刘月这时候还有心情打趣。不过，云逍遥现在心情也不差：“这些个应该是皇家护卫吧。个个都是护卫皇室安全的行家里手，咱们这次恐怕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咯。”

　　刘月还想跟这几个护卫打趣：“喂。老兄。你多大年纪了？我看你像是有二十五了。娶媳妇了吗？”

　　“诶，这位大叔，你多大了？四十有没有？女儿都比我大了吧。”

　　没有人搭理他，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道：“想象一下，你们中，你的妻子，你的女儿，要是被禽兽玷污了，你还因为那个禽兽权高位重而不敢报仇，那会是什么感觉。啧啧啧。恨不得撞墙自杀吧？！但是我就不啊。我就敢动手啊。你们不敢杀得人我就敢杀！你们中肯定有人的女儿在皇家魔武学院读书对吧。就算你们中没有，那么多皇家护卫里总有不少人的女儿在学院里读书呢。说不定，我还帮他们报了仇呢。哈哈。”

　　皇家护卫们押送过的重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里见过这样活蹦乱跳妖言惑众的主？这厮仿佛不是去刑场，而是去极乐场一般，非但没有神情低落压抑，反倒一反常态地兴奋。

　　他这是失心疯了？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