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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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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倌嘿嘿一笑,道:“那牛儿以为,要不要使人制了匾额,也挂在食汇街口?”
黄牛儿想了想,却问:“就不知这官人姓谁名啥,是何官阶,致仕与否。”
老倌却摇头道:“没问出来,这老官人就说他别号叫什么‘颍滨遗老’,俺还特别请教了,是颍川的颍,湖滨的滨!”
“阿爷!可错了大事了!”黄牛儿闻言当即大惊,忙拍手叫道,这几日他被舅父押着可是读完了黄州的县府志,要是这还不知道颍滨遗老是谁,这书岂不是真读到牛肚里去了?
这颍滨遗老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贬黄州,写下了著名的《寒食帖》的苏轼、苏东坡、苏老大人的亲弟弟苏澈。
前文有述,这年初时有应奉局的官差来了黄州,居然对赤壁山上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的碑帖古迹动起了脑筋,虽然被曹知州弹压了,可黄州城内的民户富家本免不了一番挂落,却全赖苏老大人如今在朝的门人看顾才没被翻个底朝天,此事的来龙去脉姚政当然跟黄牛儿说了,既然提到了苏老大人的门人,就不可能不提苏老大人本人,以及他的弟弟苏辙。
说这苏辙苏老大人,在绍圣元年时(1094年),因上书反对时政,被贬官出知汝州、袁州,责授化州别驾、雷州安置,后又贬循州等地。到了崇宁三年(1104年),苏辙致仕后在颍川定居,筑室自曰“遗老斋”,号“颍滨遗老”,传言以读书著述、默坐参禅为事。
况且昔年他也是来过黄州的,还写了一贴著名的《黄州快哉亭记》。
如今,这一幅将“食汇”藏尾的对子本就不俗了,若是这“颍滨遗老”不是他人仿冒,那么这老官人也就定是苏澈无疑。
第五十五章 【赚钱了】
这宋时文贵武贱,名人贤士的诗文更是千金难求,不要说小小黄州了,就算是东京汴梁的马行街上,谁家的店铺能够得到一幅文人墨士对自家称赞的诗文,免单都是小事,拿出个百十贯钱做谢可是常例,如今自家的食汇街还没开张居然能得了苏澈的一幅藏尾对子,还真如天上掉下个白面的炊饼来。
倒是老倌听了黄牛儿惊叫,有些奇怪道:“如今都是叫爹,怎么叫起阿爷来了?这错了什么大事?”
黄牛儿急了一急,又想到此时再急也是没用,便没好气道:“爹可不知,这颍滨遗老乃是苏轼苏老大人的弟弟苏澈苏老大人的别号,可知错了什么?”
“啊!哎呀!俺糊涂啊!”老倌拍手叫骂几句,还碎念着什么他小的时候,苏轼苏老大人还常来黄家店里吃酒和羊汤捞面,如今怎么能连苏澈都认不出来。
黄牛儿心中一算,这苏轼在黄州的时候,只怕自家老倌也才几岁,如真能认出苏轼的弟弟,倒也是怪事了,便道:“好了,这苏澈老大人可留下的墨宝?”
“有!俺找找!”老倌忙去骡车上找,翻出来一看也不知道被谁居然拿来垫坐,卷好的对子都坐扁了,幸好没有破烂。黄牛儿接过看来,虽然他认不出这字是不是真迹,但也写得很是漂亮了,落款果然是颍滨遗老,却没有用印,便道:“爹,明日一早就拿去马家店裱起来,再要他们赶在初六之前做出两幅匾额,记得要把字迹拓下,落款也是。”
“好好!这可不敢错了!”黄老倌忙接过来,仔细卷了,这才想起一院子的人都在瞧着自己,忙道:“还瞧什么,还不找了筐箩,把钱都搬到库房去?”
随后忙让孔伯赶了两架骡车去还,这才回来张罗,本来黄牛儿也想上前帮忙搬钱,倒是叫老倌给轰走了,临走前倒是听到老倌坏笑着对浑身好似散了架的孔云道:“孔二郎,俺听牛儿他娘说了,日后俺家的账房便是你来管了,可要好好上心啊!”
老倌怎么去差使孔云,黄牛儿自然不操心,扭头又看了一眼在十几个灯笼的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铜钱小山,便哼哼唧唧唱着一首梦里听来的歌谣回了房。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拿个诺基亚,右手拿个摩托罗拉!等等……这诺基亚和摩托罗拉又是什么鬼?嗯!居然是能够千里传音的仙家器物,还真是不错的好东西啊!”
哼哼唧唧的黄牛儿倒床也就睡了,原想着跟紫府里的仙人先生一会,可再睁眼时就听见了大将军的打鸣声,竟然一夜无梦。
想着自己既然都开始赚钱了,可仙人为何不来一会,莫非是……赚的钱还少?
这等问题,空想自然无果,便也起身洗漱了,在出门前却是心思一动,就去偏院的库房瞧了瞧,发现果然亮着灯。推开门一看就发现孔云和他爹孔伯两人都伏在桌上睡了,桌上摆了一个账簿和一大捆麻索,再瞧屋角的地面上都是一吊吊穿好摆成钱山的铜钱,倒也知道这父子俩可是熬夜干活来着。
小心的翻开账簿瞧了瞧,这才愕然发现这小山一般的铜钱居然统共只有一百五十三贯零三百五十五文,当即就无语的退了出去。
算起昨日收的银子,这两日试营业连本带利也不过二百来贯钱而已,的确不是很多啊!
此后,初四食汇街的营收是九十二贯,初五是八十七贯,要是抛出三分之一的本钱,和三分之一的打赏,也就是说整个食汇街的一天的盈利也不过三十来贯钱而已,并且还是呈递减的状态。
到了初六这天,黄牛儿也没了心思去关心食汇街的生意了,一大清早就沐浴更衣收拾妥当,跟舅父一起去了明秀楼。
今日的黄牛儿穿了一件裁剪得体的儒衫,头扎青色的儒生巾,叫踩的是一双厚棉布底子的云鞋,腰上扎着一条牙色丝带,配着一个香囊、一块青色的玉佩和一条小招文袋。
前一日的时候姚二娘还亲自动手,用刮刀修了修他脸上鬓下的须毛,更骂得老倌不敢吱声,自家牛儿也不过快满十四岁,唇上唇下就发了乌青,这男子的胡须发得早,人也就老得早,姚二娘不骂老倌骂谁?
所以如今看黄牛儿,倒是一个清清爽爽、虎背熊腰的少年郎,唯一欠缺的就是他那张显老的面庞,无法扣上眉清目秀这词语罢了。
所以老倌虽然被骂得不敢吱声,但还是拍着黄牛儿的肩膀嘿嘿笑道:“这模样,跟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脱的,走在街上谁敢说不是俺黄老倌的种?”
倒是出门前舅父对家里的所有人宣布,从今往后不能再叫牛儿这个乳名了,但因为没有到加冠的年纪,所以从今日起家中便要改口叫他黄大郎,外人则要叫他黄家大郎,当然正式的场合就要叫大名黄杰了。
跟着舅父到了明秀楼的黄大郎,照着拜师礼先练习了一遍,便跟在舅父身后开始接待到来的宾客,差不多快正午的时候,该来的人便齐了。
按理说,黄大郎拜师这等大事,老倌和姚二娘本应该到场的,可姚政的门阶更高,既是舅父又将是岳父,由他代了也是可以,再说黄家老店如今尚未正式开店,也怕父母身上的市侩商贾气息冲撞了儿子文气,也就不来了。
正待黄大郎和姚政准备上楼的时候,倒是看见风尘仆仆的三人骑着快马飞驰而来,凑近了一看,领头的居然是一去多日杳无音讯的师兄公孙正,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都是二十多岁年纪,面貌倒是有八分相似。
见三人奔来,黄大郎开心的挥手呼喊道:“师兄,可算来了!”
“哈哈!”公孙正扬声大笑着策马来到明秀楼前,翻身下马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上来叉手先对姚政行了一礼,才对黄大郎道:“师弟今日行拜师礼,师兄怎能错过!”
第五十六章 【拜师宴】
黄大郎心中欢喜,便拉了公孙正要上楼,谁知公孙正却道:“师弟慢来,且让师兄与你介绍两位好朋友。”
随后便将跟他同来的两个人介绍道:“这两位,乃是琼州的孙立、孙新兄弟,也是西军后裔,祖上曾在老种相公麾下听令,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如今在绿林中行走,做了许多行侠仗义,除恶惩奸的好事儿,是师兄的好朋友。”
公孙正介绍时,故意看着姚政将“行侠仗义,除恶惩奸”几个字咬得很重,不过姚政却是涵养了得,只是笑而不言。
黄大郎听师兄说了,便仔细来瞧着兄弟俩,只见那孙立应该是二十五、六岁年纪,六尺来高,与师兄相差不多,面貌漆黑但却俊朗。一身精装短袍马裤,背上插着一件兵器,瞧着应该是一把熟铁打制的铁鞭,再瞧他牵着的马身上,鞍囊挂有一副弓箭,马右肚上挂有得胜钩,钩里架着一条长布囊,里面不是长枪就该是马槊了。
至于孙新,身高与他兄长不差,面貌也是八分相似,只不过他眉眼里带了几分煞气,不如他兄长沉稳,衣着打扮和马上的弓箭装备也与孙立一般,只不过他背上插着的铁鞭却是两根。
当即黄大郎忙上前叉手行礼道:“见过两位哥哥!”
孙立、孙新两人回礼道:“好说!”
公孙正在旁笑道:“他二人本意是去秦州投军,却叫师兄在半道赚来,今后与师弟做个长随如何?”
黄大郎听了一惊:“这……这如何使得?”
“哈哈!师兄说使得,便使得!”公孙正却是大笑一声,然后喝道:“店家,且把某家的坐骑牵去洗刷喂食!师弟,时候也不早了,这便上去吧!”
黄大郎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眼下急切之事,便引着师兄三人上了楼去。
明秀楼作为黄州最大的正店,店面是一栋上下共有三层的木楼,乃是当初州城搬迁现址时,和城池一道建起来的,算起来已经快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不过近几十年走过几次水,又多次修缮,倒也不虞安全。
今日里,明秀楼的二楼小厅和雅间都被姚政包下,整个黄州学界、政界、衙门有司和姚政关系到位的朋友都被请来共襄盛会,明说是黄大郎的拜师宴,暗里却说是黄州各界人士和精英的聚会,倒也名副其实。
小厅之中,黄州的知州曹大人和张思之老夫子共同坐了主位,其余人等按照官阶大小和名望地位依次坐席,如今正相谈甚欢,还有一些年岁跟黄大郎差不多的孩子,也在席中东张西望,应该是被长辈带来见世面的子侄。
姚政将公孙正三人安排做了偏席后,便带着黄大郎按照拜师的流程,先上了拜师帖,又献上了拜师礼,除了通例的五色束脩,还有一只活的大雁,叫张老夫子见了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这拜师时送上大雁可是春秋战国时的古礼,如今黄大郎送上大雁所表示的可是对老夫子极大尊重,叫老夫子如何不高兴。
待敬了茶后,老夫子亲自扶了黄大郎起来,先是交代了诸如天地君亲师,读书人要忠君爱国和尊师重道之类的话,又交代了师门的由来传承,这才将为黄大郎拟好的表字子英公布于众。
听了老夫子给自己起的表字叫子英,黄大郎倒没什么感触,反倒是舅父姚政和同坐主位的曹知州抚掌大笑,曹知州作为官阶最高者,便当人不让的解说道:“张老赐与黄杰的表字,说的可是他勇救万家小娘子,又毙贼于河中之事?”
张老夫子抚须大笑道:“不错!谁家儿郎总角之年就敢救人杀贼?”
曹知州便哈哈大笑道:“子英!子英!又与他单名相合,张公乃寄望此子他日能成英杰之辈,不错!很好!”
与宴之人听了多做好奇模样,不过这黄大郎救下万春奴之事到底并未传开,知之者并不多。
随即曹知州却是拿起一张纸来,朗声道:“黄杰,老夫听闻张老言称,说你是个算学奇才,所以老夫拟了一题,今日便要考你一考,你可敢答应!”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黄大郎恭恭敬敬的叉手拜下回道。
“好!”曹知州将纸展开,却是用眼扫了扫整个小厅,笑道:“各家的儿郎无妨也一并考上一考,倒叫老夫看看这黄州一地有多少英才可供驱策。”
说完,曹知州便念道:“今有六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各一队,命其将边关紧急军情呈送东京汴梁枢密院。边关至东京计有四千二百里,出发后甲队六百里加急遇山崩阻一日、渡河阻半日、遇敌阻一日半、遇驿站缺马阻三个时辰、入东京时在外城又遇商队纠纷堵门三个时辰;乙队遇山崩阻半日、迷途阻三个时辰、遇敌绕路阻半日、渡河却遇水军,顺流直下省时一日半,入东京时也遇商队堵门三个时辰,问两队加急军驿,谁先到城中枢密院交令,先到者比后到者快几个时辰?”
这等题目一出,可以说整个明秀楼二楼小厅的人全都傻了,这那还是考算学啊?
没成想黄大郎却是抬头心算了几息时间便要开口,却被曹知州惊讶问道:“竟……竟算出来了?莫言语,写来瞧看!”
当即黄大郎就拿笔在纸上写下了答案,便垂手站到了张老夫子的身边,老夫子却是笑道:“如何?老夫说用不了十个数,是不是真?”
曹知州看着纸上黄大郎写下的答案,脸色瞬间从正常变成了异样的红润,但他竟然还能压制得住,把纸给张老夫子瞧了,才拿眼一扫小厅道:“有人能解出吗?”
黄大郎暗暗数了数小厅里和他一般年纪的小郎,总计约有十五、六个,其中半数都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剩下半数有的在掰手指,有的在咬手指,还有的一只手咬在嘴里,另一只手在掐指计算。
足足好一会,才有两个胆大的说解出来了,曹知州让他们分别写出来后,才一脸难看的摇头道:“再也无人解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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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敲打】
按理说,这等拜师宴上,就算要考校也应该考校的是诗词歌赋,毕竟张老夫子也算是黄州一地有名的特级教师,虽然老夫子的官身止步于秀才,可门下却教出了进士三人、举人二十九、秀才过百,又以诗赋见长,这冷不丁收了个关门弟子,居然考校的是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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