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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铸清华-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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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原来是安公公,我这妇人如何能担公公如此大礼,怎么使得,怎么使得。”乌雅氏连忙俯身,这是皇后驾前最得宠的太监,虽然才是十几岁,已经和储秀宫大总管唐五福同为身穿红色袍服的管事太监了,今个是有求于人而来,这在皇后跟前说的上话的人千万不可得罪了。

  安德海微微一笑,“夫人客气了,皇后娘娘已经在书院里面等着夫人,请跟着我进去。”安德海转身走上汉白玉台阶,乌雅氏连忙跟上,书院不似别处的红砖绿瓦,而是黄木铸就,古朴大方。进得院门,只见庭院之内种得几十株二人合抱之大的梧桐树,碧叶深深。枝桠参天,空气之中透着梧桐的特殊香味,令人暑气全消,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画眉鸟叫,反而更是显得静谧,西边架着一个秋千,几个小太监拿着扫帚洒扫,乌雅氏一行人走过。也不抬头看。乌雅氏是第一次来到梧桐书院,看了一会四周景色,不敢多看,低头跟着安德海,沿着雕刻着文房四宝梅兰竹菊地花色的青砖甬道往前走去,不多时,安德海的红色袍服下摆停了下来,“帆儿姐姐,夫人到了。”

  乌雅氏这才抬起了头,抬起头就看见正殿檐下悬有 “碧桐书院”匾额。乃是雍正御笔,两边柱子上挂着对联“月转风回翠影翻,雨窗尤不厌清喧”,亦是乾隆皇帝御笔。

  一个带着金步摇,穿着淡青色宫女服饰的十几岁宫女站在檐下,眉目笑兮,手里还抱着一只山东临清进贡的鸳鸯眼狮子猫,那狮子猫身体雪白,懒洋洋地趴在那宫女的怀里,一蓝一黄的眼睛半眯着。好奇的看着在台阶下的乌雅氏,那宫女福了一福,不卑不亢,“夫人万安。皇后娘娘在里头,请您进去呢。”

  乌雅氏连忙整衣,“是,请帆儿姑娘带路。”今个来是看到皇后驾前的两个得力人物了。

  帆儿转过身子,带着乌雅氏走到了正殿,乌雅氏看正殿里面全是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都是书,正殿当中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大书桌,书桌上摆着一盆茉莉花,书桌后头黄布幔地,设了一个满地山海凤舞九天的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位穿着绯红色旗袍,头戴点翠白玉扁方的年轻女子,手里还握着一卷书,正含笑看着自己。乌雅氏连忙跪下行礼,“臣妾乌雅氏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夫人请起,”杏贞右手拿着书一挑,示意乌雅氏起来,“帆儿,赐坐,叫唐五福上茶。”

  “是,”帆儿抱着猫下去了,小太监拿上了几子,乌雅氏再谢恩坐下,一个白白胖胖,满脸笑意的红衣太监奉上了茶,乌雅氏不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怎敢劳烦唐公公。”

  “夫人客气了,请用茶。”唐五福点头哈腰,见杏贞没有别的吩咐,又连忙下去了。

  杏贞看到乌雅氏如此谦卑,心下一动,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请乌雅氏喝茶,“夫人难得来园子里,你瞧着本宫这梧桐书院景色如何?”

  乌雅氏连忙放下茶盏,“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诗句臣妾还是听说过的,往日不知何种景色,今日到皇后娘娘的梧桐书院里面,”乌雅氏满脸羡慕之色,“这才知道这是何等气派啊。”

  居然还会用诗经的诗句,杏贞微微吃惊,笑道:“夫人也喜欢?”

  “臣妾哪里懂得,”乌雅氏连忙推脱,这句还是自家的老头子刚刚教的,说是皇后娘娘最喜文青,若是能说给皇后娘娘听,也是拉近关系的一桩办法,“这是臣妾家老爷常说的诗句,听惯了,臣妾倒是也能脱口而出。”

  “哦?”杏贞放下了手里的书,对乌雅氏的话颇有兴趣,“大学士都在家里做什么?本宫知道他最近这些日子有些焦头烂额。”杏贞当然知道柏俊主考顺天府乡试出了些篓子,刚刚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乌雅氏正愁皇后不说起柏俊,这下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刚好就着皇后的话头,乌雅氏连忙跪下,含着委屈,哭着伏在地上,“臣妾请皇后娘娘救救臣妾!求求柏俊!”

  杏贞一惊,“这是做什么?无非是被罚了一年的俸禄,什么时候你们大学士还指望这些俸禄过日子了?快快起来,安茜扶夫人起来。”

  安茜低低得应了一声,上前准备扶起乌雅氏,乌雅氏却是不起来,听到杏贞这么一说,越发伤心了起来,她可是从未见到自家老头子脸色惨白到那种地步,乌雅氏虽然是一介妇人,但也知道眼下局势不好,“哪里只是罚俸一年!若是如此,臣妾万万不敢来皇后娘娘这里烦扰,只有来进园子谢恩的,谢皇恩浩荡!”

三十四、科场弊案(十)

  “可是,肃顺今个上了折子,说要彻查顺天府乡试,柏俊他虽无舞弊之事,可多久积弊,陈规之中必然有漏洞,若是肃顺一心想置柏俊于死地,这彻查必然会查出柏俊万万担不起的事儿来!”乌雅氏哭诉了一会,又恨起肃顺来,“这肃顺,见着我们家老爷在内阁之中时常对他挑毛病,被他怀恨在心,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肃顺这个睚眦必报的人,岂能放过!”

  “真有此事?”杏贞挑眉,微微有些诧异,杏贞对着站在地上的安茜吩咐道:“你去勤政殿找杨庆喜,他不在就看如意还是双喜,看看肃顺有没有上这个折子。”

  安茜领命而去,恰好乌雅氏说到柏俊和肃顺之间的龃龉,杏贞心下一动,淡然开口,“夫人快起来,有事儿咱们好好说话。”

  乌雅氏见杏贞没有松口要帮忙,心里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再违背皇后的意思,挣扎站了起来,低头坐下用帕子拭泪。

  杏贞见不得一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垂泪,低咳一声,“夫人,这话里的意思是,大学士在乡试里面,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我们家老爷最是方正,知道顺天府乡试是皇上最最关注的事儿,岂能做这等有负天恩的勾当,必然是没有的,不然臣妾也不敢来皇后娘娘这里求情,”乌雅氏连忙开口,皇后这话的意思是?“还请娘娘可怜臣妾一家子。”

  “大学士若是为心无愧,本宫自然要相帮,”杏贞定下了基调,提笔写下了几个字,“夫人你也不用着急,皇上的意思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且放宽心吧。”

  乌雅氏见杏贞只是宽慰自己,却也没说什么实在的话,暗暗地咬了咬牙。站了起来,低头说道:“柏俊在臣妾进园子之前叮嘱臣妾,厚颜向着皇后娘娘求情,让皇后娘娘解救一次。若是此番能保的身家性命,必然要唯娘娘马是瞻。”

  殿里一下子没人说话了,乌雅氏不顾一切地说了以上这番话,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秋风婉转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皇后没说话,乌雅氏也不敢抬起头见皇后的脸色如何,只能是低着头等待皇后话,就这么一会子,乌雅氏脖子上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再过了片刻,乌雅氏心中几乎已经绝望,只听得皇后宛若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学士说的严重了。大家都是为国效力,说不到唯本宫马是瞻,”乌雅氏的心沉了下来,抬起头正欲说些什么,只看到皇后嘴边透着一股浅浅的笑意,“好了,夫人这事既然求到了本宫这里,自然会给夫人一个交代的。”乌雅氏又连忙跪下谢恩,杏贞缓缓站起来,绕过书桌。亲手扶起了乌雅氏,“既然夫人以诗句赠本宫,礼尚往来,本宫自然也要回赠夫人一句诗:‘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夫人不懂吗?无妨,大学士必然懂的,你先出宫告诉大学士吧,让他安心,本宫这就去瞧瞧肃顺的折子。”

  安德海送走了乌雅氏,回正殿的时候。杏贞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杏贞慢慢睁开眼睛,对着安德海点了点头,“柏俊是蒙八旗?”

  “是,”安德海虽然年少,到底朝中重臣的底细知道的不少,“柏俊老姓是巴鲁特氏,他原名松俊,字静涛,是蒙古正蓝旗人。”看着杏贞若有所思,安德海又加了一句,“外头说柏俊倒是清廉。”

  杏贞还没来得及说话,安茜进了正殿,“娘娘,勤政殿确实是有一本肃顺的折子,听如意说原本肃顺是想面陈的,听说皇上在歇息,这才只是递了本子。”

  “那皇上现在还在歇息?”

  “眼下已经醒了,”安茜有些犹豫,微微皱眉,却也说了皇帝的行迹,“正召了海棠春在九州清晏伺候呢。”

  难怪安茜皱眉,海棠春并不是正经的秀女,而是一个雏伶。咸丰皇帝有一日和怡亲王等人谈笑的时候,听端华说京城之中,有一位雏伶,名叫朱莲芬,不仅美貌如仙,而且擅长歌舞,令京师王公大臣趋之若鹜,以得到这位雏妓为最大乐事。两位风流大臣赢得美人的芳心,一位是6御史,一位是吏部大员龚引孙。龚氏还有所顾忌,6御史痴情于美人,不能自拔。

  咸丰皇帝最喜美人,听说了这段风流事,横刀夺爱,叫端华悄悄地把朱莲芬带进圆明园,自己面见这位雏伶朱莲芬,端华载垣等人均已谄媚主上为安神立命要旨,皇帝有所喜爱,自然要遵命,把人带进园子之后,皇帝喜出望外,见到这位美人,惊为天人,她不仅容貌美丽,黑头,雪白肌肤,而且丰满迷人,浑身散着诱人的清香。更为令皇帝惊奇的是,这位美人,擅长唱昆曲,这是皇帝之所好,不仅唱的曲目多,而且唱得销魂,唱得美妙,歌喉婉转,如之音!如此深得皇帝的宠爱,皇帝知道物议,虽然皇后从来不说什么,但是给后宫封号,总是遮不住朝廷内外的大嘴巴,只是称朱氏为“海棠春”,宫人都称朱氏为海棠春夫人。

  6御史再想见到这位被皇帝宠爱的海棠春朱佳人,就比登天还难了。怎么办?6御史不甘心,就郑重其事地上一道奏折,引经据典,洋洋数千言,诉说皇帝以天下之尊,宠爱一个伶人,这是古来所没有的,成何体统!希望皇帝以国家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再宠伶人朱莲芬了!

  咸丰皇帝看到6御史的奏章,不禁大笑,不屑地说:6都老爷,醋矣!

  如此也算是一段风流故事,杏贞根本就没有皱眉,平静无波地站了起来,“还好今个是海棠春在,不然肃顺先见到皇上,我就不好帮人了,走,咱们先去勤政殿,看了肃顺的折子再说。”

  “娘娘真的要帮柏俊的忙?”安茜说了自己的疑问,“这柏俊素日可是和咱们没什么来往的,旧日里似乎因为娘娘出入勤政殿帮着皇上批折子,这柏俊还跟风上折子说此举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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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科场弊案(十一)

  

  “原本也是无可无不可,只是乌雅氏说柏俊和肃顺在外朝针锋相对,这样的话本宫倒是要想法子保住柏俊了,若非如此,外朝的事儿岂不是就肃顺一个人说了算了?”杏贞走出了梧桐书院的正殿,信步走向花海碧波之中,能安排几个和肃顺对着干的钉子,那也是好的。

  。。。

  “好好,皇后娘娘仁德,不计较我之前做的糊涂事,”柏俊喜得胡子都抖动了起来,用手拍着额头,在花厅里面来回踱步,“只要皇后娘娘肯伸手拉老夫一把,肃顺,嘿嘿,不足畏惧。”

  “老爷,”乌雅氏有些迷惑,“皇后娘娘并没说什么一定要帮忙的话儿,老爷怎么能如此笃定?”

  “夫人啊,就是皇后娘娘让您带回来的话,‘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这话里的意思叫老夫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柏俊又对着边上了然微笑的朱凤标说道:“那以后就要上皇后娘娘的船了。”

  “这又何妨,”一直在柏俊府里未曾离开的朱凤标朝着乌雅氏拱手致谢,又回答柏俊,“皇后亦是小君,难得的是皇后娘娘会帮人,中堂大人你也听说过外头传言曾国藩李鸿章都是靠了皇后举荐,如今才有机会在南边风生水起的,还有那庆海穆杨阿,虽是嫔妃母家,但寻常人等也不见得如此显赫。原本下官还是不信的,如今看看,倒是极有可能。”在朱凤标已经是六部尚书,插一脚也能被成为中堂的人来说,靠山比什么都重要,不然就算是再参天的大树,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大风暴一到,什么都是泡影。

  柏俊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外头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柏俊微微皱眉,“谁在外头!”

  “老爷,是小的。”外头进来了拿着托盘垂头丧气的靳祥,“刚才小的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惊扰了老爷,请老爷恕罪。”

  “怎么如此不小心,罢了。再上一杯吧,”柏俊见是自己得用的家人,之前乡试还带进考场的靳祥,正挥手让他下去,瞥见靳祥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狐疑,开口叫住了靳祥:“你最近是怎么了?魂到哪里去了!”平时的靳祥课是最精明能干,机灵利索的。

  靳祥被柏俊一喝,双腿一软,就跪下瑟瑟发抖。这会子连朱凤标都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柏俊冷下了脸,“到底什么事儿,快说!”

  皇后批了折子,听说皇帝已经事毕,就来到九州清晏,刚进暖阁的时候,就瞧见杨庆喜摊开了宣纸,如意在磨墨,皇帝坐在炕上对着一幅古画细细把玩。见到杏贞进来,连忙招手:“皇后,来看看韩干这画,如何?”杏贞上前。就着皇帝的手看了那画,原来是韩干的,乃是唐朝流传下来的名画,“照夜白”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坐骑,图中“照夜白”系一木桩上,昂首嘶鸣。四蹄腾骧,似欲挣脱缰索。用笔简练,线条织细有劲,马身微加渲染,雄骏神态已表现出来。图左上题“韩干照夜白”六字,系南唐后主李煜题字;左边上方有“彦远”二字,似为唐代张彦远的题名;左下有宋米芾题名,并盖有“天生真赏”朱文印。

  杏贞不懂画画,却知道咸丰皇帝擅长书画,山水花鸟均有一时之得,其中他最是擅长画马,便开口笑道:“这夜照白也忒肥了些,虽是生动,却也失了健马的风骨,臣妾听闻皇上乃是画马国手,不知今日有机缘见上一见皇上的丹青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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