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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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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安苦笑一声:“随遇而安罢了!”

  段随道:“毛安之所部,五千禁军而已。建康京畿之地,守备岂能如此空虚?又有庾武、卢悚事为前鉴,安石公何不以此为由,奏请陛下,调集四方忠勇之士入卫?但有强兵在手,桓温能奈安石公何?”段随这是典型的受到了后世“枪杆子里出政权”思想的熏陶。

  谢安摇了摇头,一旁的谢玄则哑然失笑,说道:“从石此言差矣。”当下娓娓道来,说了一番道理出来。

  其一,桓温这次已然吃了大亏,如今双方好不容易偃旗息鼓,若是贸然召兵入京,多半就要触及到桓温的底线。还是那句老话,桓氏势大,只要桓温撕开脸皮蛮干,王谢其实并无多大机会。

  其二,“枪杆子里出政权”,这话百分之百没错,问题是,枪杆子到底在哪里呢?方今晋国的土地之上,桓温内镇姑孰,控握建康,又以西府重兵屯守淮上;桓豁镇荆襄;桓冲镇江州;梁、益之地本是桓温攻灭成汉得来,自来就是桓氏的势力范围。数遍全国,桓氏尚未染指的不过两处,一是吴越之地,二就是江淮之间的江北大地。

  吴越之地倒是在忠心晋室的郗愔(即郗超之父)手里,可此人醉心黄老,实在没什么大本事、大志向。他治下那点兵马光是用来弹压东南蛮夷都嫌吃力,休再指望他分兵来建康了。想必就是叫他来,他也没胆子正面冲撞桓温。

  江淮那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自晋室南渡以来,大量中原人士向南迁徙,世家大族多半跑到江左定居,庶人平民则多有滞留江淮之间,渐渐发展出各自为政的流民武装起来,成为南北之间的缓冲。故而这一区域无论是桓氏,还是其他大族,甚至朝廷,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控制力,反而是掌握在大大小小的流民帅手里,根本无从调遣。至于如彭城这等边郡,郡兵防备秦军已然力不从心,谁敢轻言调兵?

  段随听完,哈哈一笑道:“我固知形势使然,此事大为不易。然而段随思之,今日不为,明日不为,何时才能为之?若无强军在手,我等纵然拖到桓温病死,还有桓熙,桓济,乃至桓三桓四,总不能坐以待毙?”

  谢玄悚然一惊,脱口道:“从石言之有理。”谢安也点点头,看了段随一眼,说道:“如此说来,从石心中早有计较?”

  “正有一言,请安石公指教。”

  


第六十七章 人选


  乌衣巷内的谢府里头,骁骑将军段随侃侃而谈:“段随听闻,江淮之间流民众多,草莽之中,每多豪杰也!如今朝廷无兵可用,何不在此募集劲勇,为朝廷造一支强兵出来?”

  段随说这番话其实有着自己的目的。他清楚地记得,在那场他心心念念、时刻不敢相忘的淝水之战里面,唱主角的正是以谢玄为首的北府兵。因此他打定主意,要在这件事上使劲推一把,力求打造出历史上那支著名的强军来,最少也要把谢玄这位“重要人物”早早拉进整幕大戏,确保历史的脚步不要走得太偏。

  谢安眼睛一亮,想道:自晋室南渡以来,皇权一直不振,国中权臣当道,前有王敦、庾亮,如今更有桓温。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大权臣占据了长江中游的荆襄之地,兵源充足;而皇室所在的扬州则苦于一隅之地,又无法在江淮募军,故而屡落下风。流民以悍勇著称,若是真能从其间召集兵勇,与荆襄抗衡,则天下太平也!

  以王谢为代表的世家大族,固然不愿意看到桓氏一家独大,却也不想让皇权过于集中,他等要的乃是世家大族与皇家共享天下,而荆扬相衡正是理想中的最佳状态。

  谢安心潮澎湃,在扬州募集一支强军的想法不知不觉嵌入了他脑海深处。然而转念一想,谢安又皱眉道:“难,难,难!其一,募集兵勇所费钱粮巨大,桓温得知,必然出面阻拦,想必皇上也不敢贸然下旨;其二,江淮流民帅皆以自保为上,其戒心甚重,要在他等的地盘上招兵,只怕平白又竖一敌!”

  段随挠了挠头,说道:“安石公所言甚是,倒是段随鲁莽了。然则还是方才那句话,时不待我,总要有所作为才行。段随思之,为朝廷募集一支忠勇之军,此事势在必行。纵然时机未到,也应先行做些准备才是。”筹建北府军这件事对他太过重要,自然不肯轻言放弃。

  谢安道:“确然如此,我等不能再耽搁了,要为长远打算。从石,你继续说。”

  段随“喏”了一声,接着说道:“若是能遣人在江淮游走,宣扬王化,收取民心,则今日之星火,明日可燎原也!再不济也能交好这些流民帅,倚为朝廷外援。”看不出来,段随这厮对老毛的战略理论学习得相当不差。

  谢安与谢玄连连点头,暗赞段随妙语连珠。

  段随继续:“再于忠心国家者里头,简拔能征善战者,人数不必太多,但却要好生打磨。他日若有机会成军,这些人皆可充入军中为各级将官。试想,一军之中,将官譬如骨骼,兵士便是血肉,血肉好长,骨骼却不易得也。有了骨骼,只要钱粮到位,一支强军唾手可得矣!”这一招却又是在学蒋校长的黄埔军校了。

  谢安与谢玄真是要对段随刮目相看了,这厮说得头头是道,端的是个好主意!

  谢安抚须笑道:“从石真大才也!若只是招揽少数将才,多半不会惹人注目,所费钱粮之数亦不会太巨,我自会设法筹集。”顿了顿,正色道:“此事最重要的,却是派出何人前去行事。此人必须忠于晋室,有智谋,有勇略,知兵法韬略,懂人情世故。这等人物,一时难找啊!”

  谢玄嘿嘿一笑,说道:“不如就让从石行事!从石掌骁骑军,又在彭城抗秦,正可招募勇士进入军中,好生操练!”

  段随连忙摆手,苦笑道:“不可!一来骁骑军已成桓党眼中钉、肉中刺,但有异动,必为桓党耳目发觉,如此反倒打草惊蛇;二来骁骑军乃是骑兵,如今已达五千之数,以大晋缺马的状况而言,再也无力支撑更多骑兵,故而以后要成的,肯定还是步军。若是把人都招进骁骑军去,那可练不出像样的步军将才。”

  谢玄愁眉苦脸:“说的也是。哎!却到哪里去寻合适的人选?”

  段随哈哈大笑,朝着谢玄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玄一头雾水,就听段随朗声道:“此事非幼度(谢玄表字)出马不可!幼度文武双全,知兵事,明事理,更皆气度非凡,忠于国家。试问,还有比幼度更合适的人选吗?”

  谢安也笑了起来:“此议不错!羯儿并无官职在身,随时都可动身。他也识得戴逯,到时正可将人马混入彭城郡兵进行操练,再得从石相互扶持,想必事半功倍!”

  段随的一顿马屁拍得谢玄满心舒畅。他并不是甘于寂寞之人,又早有为将之愿,这时候自然心动不已,说话间他的双眼已经熠熠发光。

  段随心中偷喜,此事看来已是板上钉钉,总算把谢玄拖下了水,淝水之战又向前走了一大步。心念一动,又道:“事不宜迟!幼度,明日我便会启程,从京口渡江往北。你若是能与我同行,我两个可去京口寻刘牢之他等。”这是要给谢玄添砖加瓦,助他早日功成。

  “刘牢之?”

  “不错。他兄弟几个皆是将才,有心报国却恨无门。不瞒幼度说,他等对幼度仰慕已久,只要幼度出马,必然拜在门下。此等良才,如何能束之高阁?”

  谢玄的胸中热血沸腾,仿佛看到自己长鞭所至,刘牢之等将士们一往无前,摧枯拉朽,百战百胜。。。一昂头,大声道:

  “谢玄敢不从命?”

  (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此处省略一百余字//)

  


第六十八章 西阁


  商谈已毕,谢家叔侄与段随心情大畅,便取来美酒共饮。

  这时候就不再谈论公事了,只是胡天海地,聊些生平快事。谢家叔侄虽是文雅之辈,论饮酒一道倒也并不逊色于段随,三人你来我往,推杯送盏,不觉间喝了个痛快。

  天色已晚,段随起身告辞。谢安喝得多了些,仰在榻上打瞌睡,便由谢玄送段随出府。

  甫一出偏厅,段随这厮也不知喝高了还是有心如此,斜眯着眼浅笑道:“幼度,不知令姜近来可好?”到底是在打探一位尚未出阁少女的状况,话一出口段随自己也觉着奇怪:我这是怎么了?竟然脱口而出这般无状的话来?

  谢玄闻言一怔,转过身来看见段随满脸“淫笑”的模样,不由得心底一阵不喜,想道:从石样样都好,可家中终究已经有了一位正妻,如何还敢对阿元念念不忘?这样下去可大是不妙,不行!须得断了他的念想才是。

  谢道韫私自外出以致给禁足三个月一事,谢玄自然是不会向段随提及的,大小都是件“家丑”,何况正与段随有着莫大关系。可不理会段随却也不妥,当初全靠段随出手才救得阿元性命,于情于理,人家问候一句并不过分。

  于是谢玄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说道:“阿元近日并不在建康。上次京口回来,怕是受了不少惊吓,她老是有些郁郁寡欢。前几日由叔平(王凝之表字)陪着,回会稽乡下散心去了。”谢氏在会稽山阴有着大量庄园,那地方山明水秀,谢道韫回去散心倒也正常。

  段随顿时没话说了,“哦哦”支吾了两声,脸上笑容尽去,心头怅然若失。谢玄偷眼看他失望的样子,暗暗得意:从石不是笨蛋,我这般说话,他自然以为阿元与叔平已经好上了。只盼他自己想清楚了,早早死了这条心罢。

  天上的月色本自皎洁,此刻似乎也在配合段随的心境,悄悄隐到一片乌云后面去了。便在这时,黑暗中“嗖”的一声,一件物事不知从哪处飞来,准准地砸在段随的后脑勺上,痛得他“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谢玄愕然,上前问道:“何事?”

  段随道:“不知何物正砸在我的头上,好痛好痛!”

  乌云移动得极快,月亮又露出脸来,照得底下一片亮堂。段随眼尖,一眼看到滚在自己脚边,正有一枚小小圆圆的物事,想必正是此物来了招“天外飞仙”,打中了自己脑袋。

  段随捡起一看,原来只是一枚李子。旁边的谢玄哑然失笑,说道:“院中倒是栽了几株李树,怕是果儿熟了,自行掉了下来,不意竟砸中了从石。”

  段随大叹晦气,正要抛去手中李子,突然间一怔停住,目光所及之处,那李子上歪歪斜斜竟然刻了些东西,借着月光依稀可以辨认出来,乃是“西阁”二字。段随好奇之心大起:这李子并非从天而降,而是有人特意掷出!

  西阁便是茅厕的雅称,段随自然是懂的,可用这写了“西阁”的李子砸自己脑袋却是几个意思?心念电转间,段随不动声色将那李子握在了手中,突然“哎哟”一声,弓起身子来,对着谢玄道:“不好,肚子里咕咕作响,大是不舒服,怕是要走一趟西阁。幼度少待片刻,我去去就回。”说完转身便走。

  谢玄好心:“从石可要我带路?”

  “无妨!我认得路。”这谢府段随来得多了,倒不是随口敷衍。谢玄全无疑心,“哦”了一声,自回偏厅等候。

  段随撒开长腿,一溜烟跑去了谢府西阁,左转转,右晃晃,甚而钻进了茅厕,却连鬼影也不曾见到半个。

  “哪个这般无聊,拿我开涮?休教我逮到,定然有你好受的!”段随气不打一处来,捶胸顿足,不住低声咒骂。

  “咯咯咯”,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莞尔之声,段随猛地转身,顿时呆在了当场!

  月色如洗,遍地银辉,谢道韫一袭白衣悄然而立,其形飘飘欲仙,其状婀娜绰约,恰如踏水凌波的仙子,端的是清丽不可方物,嘴角扬起处,已是把段随的一颗心掏得空空如也!

  只见得谢道韫缓步走来,吐气如兰:“臭石头!舍得来看我了么?”

  段随睁大了双眼,吃吃喃语:“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谢道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声若银铃:“几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

  段随答不上话,定定站在那里,仿佛石化,右手却不由自主伸了出去,轻轻将那枚写着“西阁”的李子交还到谢道韫手中。

  月影婆娑,空气中尽是暧昧的味道。。。

  原来谢道韫禁足在家已达两月之久,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每日里只觉得度日如年,早已不堪忍受,今日突然听说段随到访,心思立刻如春风化雨,活泛起来。她自然是对段随好感多多,但也深知段随已然婚配,两人之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并不大,可内心深处的躁动不知为何竟然那般强烈,催着她偷偷潜到偏厅附近。

  其实也没什么打算,在院落里徘徊良久,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许是终究想看到那“臭石头”一眼,她竟一直不曾离去,直到段随与谢玄一起走了出来。本想远远看着,就此目送他离去,不料这人竟然开口问及自己,一瞬间谢道韫只觉着芳心乱颤,似乎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接下来谢玄居然扯起谎来,而那“臭石头”似乎也相信了,整个人都蔫巴下去。谢道韫便觉得自己的心头隐隐作痛,一股怒气上涌:羯哥胡说些什么,我几时去了会稽?就算去,我也断然不会与叔平同行!不行,我得和那臭石头说道清楚!

  一念至此,谢道韫举目四望,正好看到身边李树上硕果累累,顿时得了主意。她抬手摘下一颗李子,拔下簪子在上头划出“西阁”二字,偷偷凑近,用力掷向了段随。谢道韫平日里常常玩那投壶之戏,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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