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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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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过了,没用;闹过了,没用。苻锦骤然失去了少女应有的生气,病恹恹的躲回自己的宫殿里,任凭自己的思绪游离开来,至少,它们还在努力描绘着慕容冲的模样:又是一年过去,凤皇哥哥怕不是又长高了呢!每一年看到凤皇哥哥,都比上一年长高好多。。。其实要我说啊,哥哥去年那般高就已经足够了,长安城里所有的叔伯兄弟加上耶耶在内,都比他矮了半个头呢。还有,凤皇哥哥的脸蛋永远都是那么俊俏,天上的星星与他一比,也要失去了光泽!

  三年来苻锦并非没有见过慕容冲。作为平阳太守,慕容冲也算一方高官,每年总有几次机会跑来长安述职。他也算是极有心了,纵然公务在身不得耽搁,但约莫两三次里必定会有一次想办法与苻锦偷偷见面——自然不是在宫里,或在郊外、或是山寺,总之就是那些苻锦能找到借口出游的地儿。

  回想着每一次与慕容冲的相聚,苻锦苍白的脸蛋渐渐充盈起血色,心中,尽是甜与蜜:凤皇哥哥与自己说的每一句情话,都比长安城的春雨还要缠绵;哥哥每一次的温柔抚摸,都会融化掉自己的心、自己的灵;而去年那一个出其不意到让自己几乎无法呼吸的深吻,仿佛有一百年那么久长!

  可惜,回忆再是甜美,终究也只是回忆。如今苻坚旨意一下,眼见得就是雨打风吹飘零去,一切都要成了空——酸楚再次袭上苻锦的心头:今年这个春天,再也盼不到一把梳篦了么?今年凤皇哥哥来到长安时,我已经嫁作他人妇了么?

  不行!苻锦眼中霍然亮起一抹坚毅之色:凤皇哥哥对我情深意厚,我绝不能负他!何况。。。我又怎么甘心离他而去?这世间千千万万个男子,哪一个能比得上他万一?我眼中又还能看得上哪一个?我。。。我宁可死了,也不愿与哥哥分开!

  但只是一瞬间,她双眼的亮色又黯淡了下去:我死了,倘若叫耶耶知道缘由,定然会迁怒在凤皇哥哥身上。。。我怎么舍得哥哥为了我粉身碎骨?怎么办?怎么办?诶!倘若凤皇哥哥能携了我的手远走高飞该有多好,我定然千山万水都随了他去,再也不要做什么公主、什么太守!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苻锦呆呆跪坐那里,眉头紧蹙,思绪纷乱成一片。便在这时,厅门帘子掀开,一个侍女模样的少女跑进来,丢下一个布包,轻声说道:“公主,平阳来的!”使了个眼色,又匆匆退出厅门外面去了。

  平阳来的?苻锦心头一震——这少女唤作弥儿,是她最心腹的侍女,几乎无话不谈,之前慕容冲送来的梳篦也皆是通过此女之手送入宫中。而今既是她送来“平阳之物”,那这布包可不就是慕容冲送来的?

  方才正自念想着凤凰哥哥,转眼间他竟然送进一包物事来,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罢?莫非这便是古经(《山海经》)里说的“灵犀在心”?苻锦的心跳陡然加快,扑通扑通直欲跳将出来,双手颤抖着,将那布包打了开来。

  一把小小的象牙宫梳出现在苻锦眼前,一如几案上的另外三把,精致绝伦。

  真的是凤皇哥哥送来的梳篦!那梦中已想了千回百回的梳篦呵!霎那间,巨大的幸福感电流般传遍苻锦的全身,催着她一伸手抓起那把象牙梳,紧紧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凉丝丝、光滑滑,说不得的舒服。

  咦?这又是什么?苻锦的目光落在打开的布包上,那里头正有一朵纸花静静躺着,折叠得相当漂亮。花瓣一片片向外怒展,赫然写上了几个蝇头小字:

  “丁酉日,渭水初见之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丁酉


  苻锦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丁酉日?那不就是三日之后?莫非。。。莫非凤皇哥哥来了?约我在渭水河畔、我两个初见之地相见?

  更加汹涌、更加澎拜的喜悦感在她心头来回撞击,让她呼地站起身来,心神激荡:他来了!一定是他来了!凤皇哥哥定然是听到了我的心声,要来带我远走高飞!去他的赐婚!去他的杨定!这一刻,苻锦浑身上下充满了神气,那个神采飞扬的河阳公主又回来了!

  于是第二日晚间时分,大秦天王苻坚忽然收到消息,说是河阳公主苻锦求见。想到最近苻锦要死要活的表现,苻坚沉着脸寻思:怎么?又要来耍性子?

  不料苻锦进来后笑意盈盈,一扫前几日的阴阳怪气,掰起老爹的胳膊就使劲撒娇起来。不过三两句话,立时把苻坚逗乐了:瞧来锦儿的精神相当不错啊!原来是想去渭水游春。。。嘿嘿,看来这小妮子到底想通了,甚好,甚好!

  苻坚开怀不已,当即准了。

  。。。。。。

  丁酉日,天气晴好。宽阔的渭水烟波浩淼,舟舸挂帆其上,游人穿梭两岸,春色荡漾,景致宜人。

  插入河中的半岛之上,河阳公主苻锦的帐幄早早竖立起来,帐幔垂落,叫人看不清其间的动静。周遭依旧有换了平民服装的侍卫站岗,只是大帐之中冷冷清清的,几无声响。今日随同而来的仆从宫人本就不多,此刻也尽数给打发到了河边,离着帐子老远。

  娇俏的苻锦今日秀美异常,红唇粉腮,那是一大早精心打扮过的。此刻她孤零零一个独坐帐中,手上胡乱婆娑着那把象牙宫梳,心神不定。

  过得一刻,帐幔掀开,侍女弥儿走了进来。苻锦立时站起身来,问道:“如何?”双眼满是希冀之色。

  弥儿点点头,突然凑过身去,在苻锦耳边窃窃低语起来。苻锦的双眼越睁越大,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喃喃道:“凤皇哥哥真的来了!他此来长安竟然不是公干,而是私自潜来,专为会我!哥哥你。。。”突然神情一滞,吸了口凉气,说道:“弥儿你说什么?凤皇哥哥要我换了服饰,假扮你出去与他相会?”

  弥儿应道:“是啊公主,冲哥儿不便现身,可进不得这帐子,如今他就躲在不远处相候呢。”顿了顿,嬉笑道:“公主你可想好了?若是觉着不妥,弥儿这就去回了他!”作势要走。

  “不要!”苻锦一把拉住弥儿,嗔道:“死弥儿,你也来笑话我不成?凤皇哥哥甘冒大罪私自跑来长安见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快快快,这就与我换装!”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大帐里苻锦与弥儿很快互换了衣裙,又改了发饰。爱情的力量让苻锦变得胆大包天,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掀开帐幔,一低头就往外走去;弥儿则化身“河阳公主”,安安静静呆在帐中。

  苻锦与弥儿身材相仿,又垂了头匆匆而行,若是不仔细盯着看,还真个发现不了异常;或许有亲近的仆从宫人能瞧出些蹊跷,但是谁又会自讨没趣呢?至于外围的侍卫们,今早就看着这个侍女进进出出没个停歇,此时见她再次外出,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随她去就是。

  春风吹过苻锦的耳际,更荡漾在她的心头,仿佛一只出笼小鸟,快活极了。走过一片青青草地,踱过一座矮矮石桥,满眼都是景致;眼际里忽然出现一片国槐林,绿意盎然,直沁心肺。

  苻锦停住了脚步,遥遥望向那片槐林。林中、树下,倚树而立的少年仿佛希腊神话中望着水仙花死去的那喀索斯,俊美得不属于这个尘世。此刻他嘴角上扬,微笑着注视着苻锦,犹如磁石一般吸引着少女一步一步走向他。

  。。。。。。

  骏马飞驰,劲风从苻锦两鬓丝丝划过,又带起她的衣裙,呼呼作响,她却一分一毫也没有感觉。此时她闭了双眼,紧紧贴靠在慕容冲宽厚的背上,双手环抱住情郎平坦而结实的腹部,鼻息中尽是他浓重的男儿气息。。。苻锦觉着迷离,更觉着安平,这一刻,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自己。

  骏马停下,苻锦随着慕容冲绕进一间普普通通的民房。里间光线昏暗,然而装饰雅致,看着倒也清爽舒适。

  慕容冲自几案上取过一壶酒,两只杯子,一人一只放好,缓缓倒上了两杯酒。他的手指很长,关节却不粗大,反倒颇为秀气;倒酒时候他的手纹丝不动,显然这只手相当有力。

  苻锦静静看着爱郎一丝不苟地将酒倒好,心中有万千话要说与他听,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这时耳畔传来慕容冲温和的声音:“锦妹妹,我两个喝一杯,好么?”

  苻锦嫣然一笑,抬手将杯中酒饮尽,定了定心神,有些急促地说道:“凤皇哥哥,耶耶要将我许给杨定,我抵死不从。。。”话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因为慕容冲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嘴上,柔声道:“锦妹妹不用说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否则我也不会私自潜来长安,急着见你一面。”

  慕容冲拿开手,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淡淡一笑,说道:“我这么急着赶来,就是怕你想不开。若真个做了什么傻事,你让我如何独活?”

  苻锦眼中亮色大起,说道:“哥哥来了,我自然不会做什么傻事。只是。。。只是这赐婚之事,哥哥那里可有什么打算?”

  慕容冲明亮的星眸在这昏暗的屋中依旧清晰可辨,这一刹那却黯淡了下去,干声道:“锦妹妹,说实话么?我。。。我其实毫无头绪。。。”说着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苻锦的心沉了下去,下一刻她用一杯烈酒浇灌出自己的勇气,喘着气道:“凤皇哥哥!带我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今天,今天就带我走!”

  


第一百四十章 情欲


  慕容冲沉着脸不答话,屋子里沉寂得可怕,空余苻锦娇弱的喘息之声。

  良久,慕容冲喟然叹道:“锦妹妹,我,我不能带你走。”

  苻锦颓然坐倒,双颊有清泪流过,哑着嗓子说道:“凤凰哥哥,你。。。你的心中不再有我了么?我求求你,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不行!”慕容冲陡地站了起来,声音激动:“我何尝不想与你一走了之?可是我两个这么一走,天王的雷霆震怒却该让谁来承受?是我那苦命的阿母?还是我那些叔伯兄妹?还是千千万万个已经沦为贱民的鲜卑人?”

  苻锦的耳朵给震得嗡嗡作响,只是说不出话来,于是默然喝下一杯酒,接着又是一杯,第三杯。。。片刻过去,头脑渐已虚浮。忽然间双肩一沉,慕容冲充满劲力的双手按了上来,耳畔传来他极尽温柔的声音:“锦妹妹,我只一句话在此——除了你,我的心中再也装不得第二人!”

  泪水如泉涌而出,苻锦瞬间哭花了双眼,倒入慕容冲怀中泣不成声。只是在不可察觉的下一刻,少女那张娇艳欲滴的朱唇已被少年紧紧吻住。。。依旧是窒息般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依旧像一百年那么久长!

  欢愉的快感夹杂着醉意,一波接着一波,大浪般推着苻锦伸出双手,死死勾住了慕容冲的脖颈。慕容冲用力拥住了苻锦,疯狂地吻过她的秀发、脸颊、丹唇。。。直至吻遍那薄衫尽去、凹凸有致的身躯!

  情已臻巅极,欲亦达顶峰!什么也无法阻挡两团烈火的交融,慕容冲发出猛兽般的嗬嗬声,暴风疾雨般狂烈地突进、攻挞,苻锦颠了一般娇喘着,忘情迎合。。。

  屋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渐渐被空气中弥漫着的糜醉味道荡漾得越发隐隐绰绰,叫人再也分不清白昼与黑夜、清醒或迷醉、活着还是死了。一切都混沌了,唯一还在时空中穿梭的,是苻锦的梦语呢喃:“凤皇哥哥,我的人,你没办法带走了;那么我的心,你好好带走。此生,我不负你!”

  。。。。。。

  晋国太元元年七月,东阳太守袁宏病逝任上,故交好友纷纷前来吊唁。作为当初共同对抗桓温时候的“战友”,段随与朱序也联袂来到了长山(东阳郡治,今浙江金华市)以示哀悼。

  葬礼已毕,段随与朱序也不急着赶回京口、广陵,借着这“偷来”的闲暇,且在长山周边一游。此处山奇水秀,各擅胜场,风景当真宜人,更皆绿荫连天,将这夏日里的暑气都清减了几分。哥两或登高、或泛舟,只觉着心旷神怡,说不出的惬意,不由得叹息道:“此处好,不思归!”嚷嚷着定要多盘桓几日。

  可惜事与愿违,这快活日子过不到三两日,建康急信突然送至,征召他二人立刻回朝。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西北的凉国国主张天锡遣使江东,求援来了!

  凉国虽僻居西北,但国势一向不弱,加上凉国作为北国大地上硕果仅存的汉人政权,素以晋臣自居,对晋国贡使不绝,故此与相邻的秦国关系极为不睦,曾多次袭扰陇右。其后秦国日益强大,凉国却因内乱频生而日渐衰弱,于是其时的国主张玄靓被迫向秦国称藩。

  然而凉国君臣骨子里头终究看不惯氐人建立的秦国,张天锡杀掉侄子张玄靓自立为主后,当即叛秦,并派遣使者前往建康向晋国称臣,不久得封大将军、大都督、都督陇右关中诸军事、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西平公。

  这一下秦凉之间自然交恶,只是彼时于秦国而言,东有强燕、西南方向更有晋国的梁、益两州军马掣肘,强敌环伺之下,苻坚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恶气。到了今时今日,燕国固然烟消云散,梁益两州也尽数归了秦国所有,秦国腾出手来,可不就要教训教训“桀骜不驯”的凉国?

  苻坚派出当初成功劝降了张玄靓的尚书郎阎负与梁殊出使姑臧(凉国国都,今甘肃武威市),要张天锡亲自到长安请罪归降。张天锡倒也光棍,捋起袖子怒道:“我凉国世代奉晋,忠诚节气闻名海内,岂能委身秦贼,辱及祖宗?但有敢言降者,斩!”这厮更是个暴脾气,居然来了个扯书斩使,当场将阎负与梁殊乱箭射死。

  此时的秦国声威之盛,举世都为之颤颤。张天锡恶气出完,料定苻坚不会善罢甘休,想想又后怕起来,赶忙派出使者前往建康求救。这便是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闻张天锡扯书斩使,长安城里的大秦天王苻坚怒发冲冠,当即下令伐凉。秦国建元十二年(晋国太元元年)八月,苻坚以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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