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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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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令箭下。洛阳城里,秦国平原公苻晖叫苦不迭,喝令死守不出。总算丁零人新败之余,无力攻城,而段随亦不愿遣麾下骑军强攻坚城,洛阳遂暂保平安。

  翟斌跑来段随军中千恩万谢,羞惭而去。不久翟真领丁零子母军回返,翟斌松了口气,当下收拢溃军,又大肆劫掠洛阳周遭,以厚赏吸纳流民乱匪入伙,好歹又得了近两万部众,声威稍复。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此时段随营中,正摆宴招待来访的段延一行。与段延同来的乃是王腾与卫驹,一见面就对着段随与慕容令陪笑不止。一个说自己乃是前燕旧臣,思量故国久矣;另一个则拍着胸脯说自己身为鲜卑族人,当奉慕容氏为主云云。

  他两个既与段延同来,又对段随慕容令加意奉承,其意不言自明也。段随与慕容令哈哈大笑,劝酒不迭,气氛大好一片。。。

  


第一百零七章 故都


  巍峨如昔的铜雀台下,慕容垂眼泪湿襟。这一别经年的故都呵,梦里想了再多遍,又怎及亲身到此,睁大了双眼瞧它个够?

  一月中,慕容垂率部众抵达冀州魏郡地界,邺城已在眼前,遂派高弼先行入城,知会镇守邺城的苻坚庶长子,都督关东诸军事、冀州牧、长乐公苻丕。

  不料权翼先一步使人送信至苻丕处,具言慕容垂心怀反意,还花言巧语蒙蔽了天王苻坚,要苻丕多加防范。苻丕吃了一惊,也不知该不该迎接慕容垂一行入城,踌躇不决之下,便让高弼回复慕容垂,推说州中事务繁忙,自己一时分不开身,要慕容垂暂且驻扎城外。慕容垂倒不推辞,下令在城西漳河边下寨,左右无事,便领了子弟们跑到铜雀台下一观旧景,不觉感慨丛生。

  故地重游,不独慕容垂一人,慕容德、诸子、家将、还有已然与慕容垂重聚的段元妃。。。个个唏嘘不已。只为掩人耳目,段元妃一路皆着男装,这一刻她情不自禁,缓步走到慕容垂身侧——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紧紧搀在一处,如胶似漆。亏得没有外人在场,要不然多半会惊掉下巴——名震天下的大豪杰慕容垂几时有了龙阳之好?

  落日如歌,铜雀春深,一双有情人紧紧依偎一处。。。此情此景,怎不叫人感慨万千?悉罗腾眼眶湿润,豁然捶胸大喊:“光复大燕,只在今朝!”众人皆觉着气血翻涌,一个接着一个叫起来:“光复大燕,只在今朝!”

  一通乱吼乱叫,倒把前头慕容垂吓了一跳。他赶忙转身,伸指做了个“嘘”状,止住众人。这时慕容宝进前一步,说道:“耶耶!故都就在脚下,大伙儿早已迫不及待!何不就此杀进城去,闹他个天翻地覆?”

  慕容垂摇了摇头,道:“邺城乃河北腹心,防备森严。纵然不比从前,苻丕手中也还有万余兵马,新近又得石越三千精骑驰援。。。我等兵马寥寥,贸然动手,恐死无葬身之所也!”慕容德点点头,道:“兄长所虑甚是。”

  高弼想了想,谏道:“大王!要不明日我再进一趟城,持苻坚诏书催促苻丕出城迎接大王。待他前来赴会。。。”说到这里他挥手做了个“切”的动作,恶狠狠道:“一刀砍了苻丕的脑袋,嘿嘿,则大事谐矣!”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慕容垂依旧摇头,说道:“时机未到,不妥!”语气坚决,众人悻悻散去。

  时光如梭,慕容垂率部屯驻漳水之畔,不觉已到了二月中。大半个月下来,老是见不着苻丕,慕容垂也觉烦躁,叫来高弼,说道:“明日你还是跑一趟苻丕那里。我奉诏而来,他总要见我。”

  。。。。。。

  翌日,邺城冀州牧官邸内,苻丕召来州中文武,如广武将军苻飞龙、主簿梁琛等,并骁骑将军石越一起,商量慕容垂之事。

  “慕容垂拿天王诏书说事,我不好推却,只好出城迎之。我已让高弼知会慕容垂,明日我便会出铜雀台,与之一会。”苻丕道:“可值此国家纷乱之际,万一慕容垂真有反意,岂不是引狼入室?此事,你等有何高见?”

  石越冷笑一声:“慕容垂龙虎之姿,岂能久居人下?这次他主动请命跑来河北,嘿嘿,没反心才怪!”

  苻丕皱眉道:“他到底还没有公然反叛,又持天王诏书在手。。。如之奈何?”

  石越朗声道:“天王一时糊涂,被慕容垂蒙蔽。我等做臣子的,自该为君分忧。社稷危亡之时,何须顾忌太多?要我说,慕容垂必得除去而后快!”

  苻飞龙“嗯”了一声,接口道:“属下附议!要不明日我领军伏于铜雀台后,但得长乐公示意,便冲杀而出,将慕容垂及其部众诛杀干净,免生后患!”

  苻丕沉吟不决。

  这时梁琛开口道:“属下觉着不妥。一者,慕容垂乃奉诏而来,贸然杀之,恐惹天王震怒;二者,其人反意未显,无故杀之,岂不令四方心寒?一个不小心,或激起意外变故,得不偿失也!”梁琛本为前燕黄门侍郎,忠谏反遭下狱,燕亡仕秦,因才能出众,颇得苻丕重用。他虽不是鲜卑人,总归存着这种心思:今日无缘无故杀却慕容氏,明日又该杀谁?天晓得哪天会不会清洗我这般前燕旧臣?所谓兔死狐悲,忍不住出言相劝。

  苻丕听完,也觉着颇有道理,愈加踌躇。

  下首石、苻、梁三人各说各理,争执不休。到底石、苻两个嗓门大,梁琛争之不过,遂闭口不言。苻丕其实也没下定决心,实在是觉着不耐烦了,大袖一挥,喝道:“这样罢,明日便由子超(石越表字)与天宝(梁琛表字)随我出城迎接慕容垂。飞龙则领一支精兵伏在铜雀台后,随时待命。听着,若无本公下令,绝对不许擅自动手!”

  “喏!”

  。。。。。。

  铜雀台下,滚滚漳河之畔,慕容垂且与邺城诸公一会。

  颇似秦末刘项间的那场鸿门宴--苻丕帐下皆叫嚣杀慕容垂以除后患,苻丕本人却犹犹豫豫,打不定主意。待慕容垂一落座,苻丕心中所虑又去了三分——慕容垂只带了悉罗腾等寥寥几个随从前来,差不多可算单刀赴会,足见“坦荡”。

  气氛便缓和几分。慕容垂与苻丕两个先是谈起淝水战事,各怀心事感叹了一阵。不一刻慕容垂说起自己在许昌城下的“献兵”义举,极尽渲染,直把苻丕说得点头不止,杀慕容垂之心不觉又消去几成。

  苻丕在那头谈笑风生,可把边上石越急得不轻。眼见慕容垂说话举止毫无“破绽”可寻,石越恨不得越俎代庖,自个跑去喊了苻飞龙带兵杀来。实在憋不住,石越跨上一步,大声道:“启禀殿下!臣有要事禀报!”

  苻丕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便在昨日,城北前燕祖庙无端端生了场火,烧去了庙前岗亭,守庙亭吏亦被人杀死当场。。。”

  “竟有此事?”苻丕惊呼出声。对面慕容垂还好,悉罗腾等人则脸色一变。

  石越一咬牙,叫道:“臣已查明,烧亭杀人者,正是慕容冠军本人!其杀吏焚亭之举,实为大不逆也,臣请殿下诛之!”

  “这。。。”苻丕震愕不已,转过头看着慕容垂,有些结巴道:“泉,泉,泉州侯,果然。。。果然如此?”

  慕容垂迎着苻丕的目光不避不让,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笑道:“不敢有瞒殿下,确有此事!”

  


第一百零八章 纠结


  且说慕容垂来了河北大半个月,竟是一事无成,每日里只远远观望铜雀台,有再多感慨差不多也该发完了,直叫他闲得发慌。故此,昨日派高弼进城之后,慕容垂便带了慕容德、诸子、家将们前往城北,想去拜祭前燕祖庙。

  早几年燕国才亡时,秦国曾在前燕祖庙驻有重兵,以防心怀叵测之人闹事,其后便逐年松懈。到了今时今日,国中乱象四生,许多关城里都少有兵将,哪里还顾得上这前燕祖庙?不过留了个守庙亭吏,带着几个杂役罢了。

  偏生这亭吏是个死脑筋,也无惧对方人多,大剌剌上前拦下慕容垂一行,死活不给进。慕容垂隐忍多年,这一次不知为何当场发作,一刀结果了那亭吏,吓得杂役们一哄而散。

  慕容垂遂带了诸慕容进庙,好生拜祭一番。出门时,火气兀自不减,一把火烧去了庙前岗亭,扬长而去。

  若在往日,这自然是件大事,可而今秦国的局势下,谁人会在意一个亭吏的死活?因此上报至州中后,只落得个搁置案边罢了。倒是石越听说此事,多长了个心眼,怀疑上了慕容垂。他使人去调查了一番,可惜那几个杂役连话儿都说不清楚,哪里能指认行凶者?石越无奈,便寻思着回头查探清楚再说,也因此,他并未急着将此事告知苻丕。

  结果今日苻丕与慕容垂一会之下,聊得居然挺投机。眼看杀死慕容垂之机渐行渐远,石越情急之下跳将出来,怀着蒙一个算一个的想法,直接指证慕容垂。出乎意料之外,慕容垂居然毫不避讳,开口自承了!

  石越忙不迭大叫:“殿下!事实确凿,何不将慕容垂当场拿下?”

  话音刚落,早有梁琛开口阻止:“且慢!何不听听泉州侯有何说法?”

  苻丕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闻言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对慕容垂道:“泉州侯!此事,究竟何故?”

  慕容垂不卑不亢:“我奉天王旨意,此来本为前去镇抚北鄙之民。途经邺城暂作停留,一来是谒见殿下,瞧瞧有什么能为殿下效劳的;其二正是要拜祭自家祖庙。此事天王亲口准之,绝非慕容垂擅自违逆。”顿了顿,一指石越,笑着道:“其时子超亦在渑池。殿下大可问询子超,瞧瞧慕容垂可有虚言。”

  慕容垂所说句句属实,更得苻坚一一准之。石越再是想弄死慕容垂,也不敢当面胡诌,只得悻悻然“嗯”了一声。

  苻丕的脸色便见缓和不少,问道:“那怎么又弄死了国家吏员,还火焚岗亭?”

  慕容垂脸露怒色:“那小吏阻拦我拜庙不说,更出言不逊,辱及我先人。慕容垂一时火起,终致失手。。。”

  苻丕沉声道:“泉州侯还是鲁莽了!那亭吏又不知前因后果,他职责所在,拦住你也是应该。诶!泉州侯想去拜祭祖庙,何不早说?本公也好安排一二。如今这事儿搞得。。。还有,昨日出了此等大事,泉州侯怎不立行上报?却闹到这宴会时分才说开。。。啧啧,岂不。。。岂不难看?”

  慕容垂似笑非笑:“慕容垂也是这么想来着。是故,未到邺城已派人进城谒见殿下,奈何殿下公务繁忙,许多天过去也不曾见着一面。。。这才出此下策,自行前去拜祭祖庙,谁料竟闹出这档子事来。哎!”叹了口气,接着道:“慕容垂想着今日便能面见殿下。。。出了事情,自该当面向殿下请罪。不想石将军抢先一步说了开来,倒显得慕容垂有所隐瞒。。。诶!诶!”一边说,连连摇头。

  苻丕叫慕容垂话中有话这么一顿抢白,堵得哑口无言。石越见不是事,抢上来叫道:“殿下!无论泉州侯如何辩解,他杀人焚亭之事不可推卸。国家法度为重,还请殿下治其罪!”

  悉罗腾等一起朝着石越怒目而视,慕容垂则仪态镇定,两眼炯炯,望着苻丕待他说话。至于苻丕,这人当真是个“纠结不决”的性子,支吾两声,又转头去看梁琛。梁琛连连摇头,示意不可。。。

  要紧关头,忽然有人高喊着一路小跑过来。大伙儿听得分明,那人叫的竟是“天王有旨”!

  众人忙不迭上前迎旨,来人照章宣读。

  原来河洛乱起,丁零翟斌部横行肆虐,秦军进剿不利,毛当战死,洛阳告急。平原公苻晖派出八百里快马四处求援,苻坚闻报大惊失色。然则此时关中亦是乱象丛生,西北面鲜卑乞伏部又虎视眈眈,长安实在无力分兵。百官们拿出舆图一望,河洛周遭已是空虚一片,离着最近的,也就属邺城还有重兵。苻坚情急之下,忽然想起慕容垂正在关东,寻思以慕容道明之智勇,扑灭丁零叛乱当不在话下,遂下旨令慕容垂回军河南平叛,又命都督关东诸军事的长乐公苻丕给予其军资并配合进兵。

  这下苻丕不用纠结了,当即接下旨意,转头对慕容垂道:“丁零翟氏,因王师小失,竟敢肆意作乱。其子母军凶悖,非慕容冠军莫可灭也。今有天王旨意在此,烦请泉州侯率部往河洛一行,助吾弟晖平叛。本公这里,自会为你筹集粮草辎重。”

  慕容垂哪会推辞?大声道:“下官乃天王与殿下之鹰犬耳,敢不惟命是从?”心中窃喜不已:天助我也!如此一来,无论出兵行军、募粮集饷、入驻州城,甚或征召兵马,皆名正言顺也!

  一边石越面色大变,连连向苻丕使眼色,可惜苻丕只当没看见,急得石越直跳脚。

  片刻之后,慕容垂推说军情紧急,告辞而去。

  石越目送慕容垂一行离去,忽地一个箭步窜上来,朝着苻丕高叫道:“殿下!王师新败,民心思乱,国中流民、溃兵、匪贼遍野,是故翟斌登高一呼,附者云集。慕容垂名气较翟斌更大,若他心怀反意,其害定然更甚!你将兵权授予慕容垂,又资助他粮草钱饷,岂不等同喂饱了饿虎,还将他放出牢笼?”

  苻丕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子超你也看到了,天王旨意在此,本公怎好阻拦?何况淮南兵败时,慕容垂有献兵护主之举,足见忠心呵!”

  石越不依不饶:“忠心?慕容垂在燕时都曾叛家离国,到了今时今日,还能指望他忠心于我大秦?殿下!你这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苻丕木然无语。好半刻过去,他忽地长叹一声,幽幽道:“不瞒子超。。。如你所说,慕容垂实乃猛虎蛟龙也。他在此处待着,本公寝食难安,只恐生出肘腋之变,危及邺城。。。左思右想,倒不如将这头饿虎打发得远远的,去河南与翟氏分个你死我活。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是也!”

  石越还想说话,苻丕伸手止住了他,沉声道:“本公自会交代飞龙(广武将军苻飞龙),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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