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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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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坚长身而起,戟指姚苌:“你这叛贼!孤家待你推心置腹,最是恩遇不过,怎敢如此欺孤?你听好了,传国玉玺早已送去晋国,不复可得。纵然玉玺还在孤家手里,也必摔个粉碎,决计不会给你这无义小羌!”先前长安危急时,苻坚曾遣使往晋国求援,只因他恨绝了鲜卑人与羌人,自忖前途渺茫之下,索性把传国玉玺交使者带上,一起送了去晋国。

  姚苌笑容顿止,乌漆麻黑的面孔上泛起一层酱紫色,一转头,对着苻坚边上权翼问道:“老权,此事属实?”

  权翼点头:“属实。”

  权翼本是羌人,更与姚苌多年交情,他的话姚苌自然信得过。姚苌大失所望,半晌没说出话来。过得片刻,他眼珠子一通乱转,忽然脸上愠色淡去,笑容再次浮现,说道:“既如此,还请天王随姚苌去趟新平。”

  “做甚?”

  “姚苌自当建高台,祭天地,与天王行尧舜禅代之事!”

  “做梦!”苻坚哈哈狂笑:“禅代者,圣贤之事也。你姚苌叛贼一个,也配?”

  姚苌勃然大怒,佩刀“呛啷”出鞘!

  便在这时,东南方向陡然传来雨点般的马蹄声,来势甚急,听着来人竟不在少数。姚苌与一众羌秦将士脸色大变,去望苻坚及场中秦人时,却发现后者亦是一脸迷惑。

  “列阵!列阵!箭矢压住两翼!”羌军将官纷纷大喊,排兵布阵,一通忙活。

  马蹄声转瞬即至,一彪兵马出现在东南不远处——多为骑兵,人数确实不少,可也没多到天上,应该不到五千骑。当头一面大旗招展,写着“燕右将军段”的字样。赶了巧,正是段随率部寻到了此处!

  见来者不是氐秦援兵,且人数远逊于己,姚苌暗暗松了一口气,提气叫道:“不想竟在这五将山里得遇故人!哈哈哈哈,段将军,别来无恙?”自打来了关中,段随闯出好大名堂,姚苌与羌军上下也自听说过这位(西)燕右将军的威风,是故见是他来,并不惊讶过甚。

  这边厢刘裕一皱眉头,沉声道:“姚苌这厮好不要脸,他与兄长之间明明仇深恨重,这会儿却装得跟没事人一般。”

  段随淡淡一笑:“这老羌本就是天底下第一个厚脸皮之人,理他做甚?”扬鞭抽马,全无减速之意。

  不曾想段随毫不理会自己,更率部径直冲来,姚苌也自心惊,不由自主退了两步,撞到身后大纛,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黑脸皮涨得发红,喊道:“段将军且住!你我虽是盟友,然则两军阵前刀箭无眼,可莫要生出什么误会来!”此时的关中龙蛇混杂,诸方势力各怀鬼胎,但明面上都打着讨伐“逆氐”的旗号,姚苌更曾以儿子姚嵩为质,与慕容冲结下盟誓,因此有这么一说。

  段随一扯马缰,跨下坐骑“吁溜溜”停了下来,身后燕军皆随之而止,不再向前。

  姚苌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不知段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段随懒得与他扯皮,一指不远处的苻坚,单刀直入:“无他,但取苻坚头颅耳!”

  来一个也是来,来两个也是来——苻坚自度必死,早没了与仇敌周旋的兴致,这时候索性闭上双眼,随这帮羌人与鲜卑人闹腾去。

  “原来是要取苻天王的项上人头呵。。。”姚苌皮笑肉不笑:“呵呵,些许小事,孤家自会料理,就不劳段将军费心了。”

  “对不住!苻坚的人头,今日我取定了!”段随一跃下马,同着刘裕两个大步往苻坚处走去,虽羌军万千弓矢所指,恍若无视!

  姚苌气极,猛跺脚,只差那么一丁点就要下令放箭。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羌军将领凑到他跟前,附耳低语:“大王!数日之前,慕容冲已然攻下了长安城。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斥候急报!五将山以东正有大队燕军逼近,不下五万!”

  姚苌猝然色变,转头对着羌军将士大叫:“都放下!都放下了手中弓矢!”随即又打了个哈哈,朝着段随说道:“左右不过是苻坚的一颗脑袋,谁取还不是一样?段将军,请自便,哈哈,哈哈!”

  姚苌说完,退开几步,拉过乃弟姚绪,轻声交待道:“你带三千人留在此处,万万莫要与段随交手,静观其变即可。眼下燕人动向不明,孤家领大军先去,免得吃了大亏。”

  “诺!”

  (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此处凑字数//)

  


第一百六十三章 答案


  姚苌既去,场中便只剩段随大军与苻坚的百余从属。至于姚苌留下来的那三千羌军,这时躲得远远的,隐在林中,半分上来掺合的意思也没有。

  这时段随与刘裕离着苻坚不过十步,秦人急红了眼,纷纷拥上,想拦在苻坚跟前。苻坚一板脸:“都给孤家退下!否则便是不忠,孤家死了也不能开怀!”众人知他死意已决,垂泪而退。

  苻坚面朝段随大笑不绝:“好样的段小子!当初孤家与你相约,堂堂正正决个胜负,不曾想,到头来居然是你赢了。也罢,你小子好歹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死在你的刀下,总好过被姚苌那等无耻小人**!”

  段随并不接话,面沉如水,右手探出,摸上了腰间刀鞘。

  “段小子!今日你取了孤家头颅回去,从此便可心安了罢?”苻坚兀自不休:“你听好了,慕容修容入桂宫整整十年,万千宠爱只在她一身,可孤家瞧得清楚,她的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你小子一个!所以啊,千错万错只在孤家,你以后可不许耍什么性子,亏待了她!”

  长刀如龙,白练般劈砍而下,森寒刀光离着苻坚脖颈只差半寸,却生生止住了!

  “你,你,你说什么?”段随颤声难平:“燕儿她。。。她不是被你杀了么?”

  “胡说八道!”苻坚睁圆了眼睛叫道:“孤家哪里会舍得她死?”

  “当啷”!段随长刀掉落地上,他上前扯住苻坚衣襟,连摇带晃:“究竟是怎生回事,你说说清楚,说说清楚!”

  苻坚奋力挣开段随双手,喘了会气,缓缓道:“当初孤家话说出了口,要杀绝长安城里的鲜卑人。。。你也知道,她可是姓慕容的,若还将她留在桂宫,孤家的脸面却往哪里搁?因此将她迁出桂宫,偷偷藏在未央宫里一处秘密的所在。”

  苻坚继续:“后来孤家离开长安时,本想带她同走,可她以死相逼不肯随行,孤家一时心软,只好随她去。孤家又担心自己走后,她一个人待在长安多有不便,思来想去,最后索性派人将她送出长安,投阿房城去了。”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问段随道:“怎么?你竟然不知此事么?那。。。那她却是去了哪里?”

  是啊,燕儿却是去了哪里?段随怔怔呆立,脑子里乱成一片。

  若说燕儿真个早早离开了长安,且投了阿房城,我怎会毫不知情?纵然我不知情,凤皇又怎么不知?没道理啊,除非。。。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冒将出来,令段随如遭重击,摇摇欲坠。其实这想法以前也曾出现过,却被段随当场扼杀——无他,这想法若属实,那么事情的真相未免也太残酷,太无情。。。

  可惜,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九八——段随尚在迷思惘想,那边厢苻坚先“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急道:“孤家知道了!定然又是慕容冲这小贼使了坏!”连连跺脚,唉声叹气:“都怪孤家!早知慕容冲天性凉薄,怎么还犯浑把慕容修容送去虎口?唉!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段随的声音抖得厉害:“你,你。。。你说是凤皇使坏,此。。。此话怎讲?”

  苻坚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慕容暐暗中召集长安城鲜卑人袭取城门之事,其实隐藏得极好。孤家又不是陆地神仙,如何就那么巧,竟能未卜先知?嘿嘿,还不是因为有人告发,孤家这才能及时出手!”

  “这。。。这又与凤皇何干?”

  “孤家留了个心眼,将那几个告密之人好一顿审问,才知背后指使他等的,哼!正是新近投奔慕容冲的慕容麟!”苻坚句句在理:“想那慕容麟与慕容暐无冤无仇,何必下此死手?不问可知,定是奉了慕容冲之令!”

  “又是慕容麟。。。”段随恨得钢牙欲碎,满脸痛苦:“可是凤皇。。。凤皇他为何要加害自己的皇兄?”

  “段小子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苻坚乐了,摇摇头,没好气地说道:“真叫慕容暐得了手,慕容冲岂不是这辈子都只能当个皇太弟?哪像现如今这般,又是称皇,又是称帝,快活得紧。”

  段随全身都在发抖:“就算是凤皇在背后使阴,可他要对付的只是慕容暐而已,燕儿对他全无威胁,为何,为何。。。”

  “此事孤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苻坚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忽然他一拍额头叫了起来:“对了!定是孤家言语间不小心,说起过慕容暐事败乃是城外有人不想让他活的缘故。慕容修容冰雪聪明,多半猜到慕容冲就是幕后主使,不但害死了慕容暐,更害死了她的母亲可足浑氏。。。”

  苻坚一边说着,脸上亦是痛苦不堪,比之段随竟不遑多让:“孤家猜想,慕容修容定是恨透了慕容冲,及至阿房城,一时情不自禁,竟与慕容冲这小贼起了争执,这一下便招了祸。。。”

  “不会的!不会的!”段随使劲拉扯自己的头发,大吼大叫:“凤皇打小便与燕儿最亲,说什么都不会害她!”

  “帝皇家里哪有亲情可言?”苻坚语声幽幽:“慕容冲生怕自个坑害慕容暐的阴谋泄露出去,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更何况。。。这小贼对他亲姊使坏,嘿嘿,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说什么?”段随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当初扶余蔚能够找到慕容修容,还不是拜慕容冲这小贼所赐?若非他亲口告诉孤家,谁人会寻到柴曲村那犄角旮旯去?”

  “噗”!一口鲜血高高喷出,段随颓然跌倒,眼前发黑,双手在空中乱抓乱摸,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有虚无作伴。

  困惑心底多年的疑问一朝有了答案,可这答案竟是这般残酷与沉重,一下击穿了段随的灵与魂,叫他全然无法面对——他索性躺倒地上,仰望苍天,痴痴呓呓。

  慕容冲!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会这么黑?若非你告密,我早与燕儿双宿双飞,在柴曲过得快快活活。。。

  你。。。你到底把燕儿怎么了?你若伤了她一根毫毛,我定要将你斩成千段万段!

  段随再起身时,周身上下燃起炽烈的赤焰,恍若魔神。。。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冥冥


  段随没有砍下苻坚的头颅——他跳上战马,头也不回向东急驰而去。刘裕呆了一呆,随即领着部众隆隆追去,留下苻坚与那百余秦国从属面面相觑,愣在了当场。

  场中突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伙儿死里逃生,焉能不喜?

  可惜,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九八。

  三千羌军自密林里现身出来,团团围住了秦人。姚绪学着乃兄姚苌的作派,恭恭敬敬作了个揖,笑着说道:“请天王移驾新平!”

  一代雄主苻坚终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至新平后,姚苌再次劝说苻坚行禅让之事,苻坚哪里肯依?痛骂不绝,只求速死。于是八月二十六那天,苻坚与小儿子中山公苻诜被姚苌派人吊死在新平佛寺(今陕西省咸阳市彬县水口镇净光寺)的一颗槐树之上。

  百余从属里头,自杀殉主的固然有之,绝大多数则改换门庭,投了姚苌。权翼自不必说,重回羌人阵营,此后大受姚苌重用,连徐成、王统等氐族重将也都乖乖出降,全无死节之意。

  苻坚的死讯传出,关中百姓失声恸哭,悲思不已。姚苌倒也识趣,赶忙追谥苻坚为壮烈天王,以王礼葬之。不久,张蚝在晋阳拥立长乐公苻丕为帝,改元太安,追谥苻坚为宣昭皇帝,庙号世祖。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提。

  远在中山的慕容垂也收到了苻坚的死讯。(后)燕国满堂公卿弹冠相庆,慕容垂却意兴阑珊,当即宣布散朝。夜深人静之时,他遥望长安方向,一拜,再拜,三拜。。。

  。。。。。。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决定中华气运的淝水之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作为此战主角之一的苻坚,如今身死新平佛寺,那么另一位主角谢安何在?

  天道使然,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定数——就在四天之前,八月二十二日,天下第一名士谢安已然先苻坚一步驾鹤西去矣。

  且说谢安让出中枢,出镇广陵步丘,筑新城以避祸,每日里虽忙忙碌碌,终是大志未遂,不免郁郁。他年岁已高,操劳过度加之心情低落,不久便重病缠身,难以理事。

  司马道子哪里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当即上书朝廷,言“师老兵疲,国库空虚,当停北征之事”。朝中这时已尽为司马道子党羽把控,自是纷纷附议。皇帝司马曜假模假样,下旨让司马道子亲赴步丘,询问谢安意见。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此时慕容垂治下的河北已然恢复了不少生气,国力渐长,统治稳固。谢安亦知北征之事再不可为,故此对休兵之论并无异议,即便心中略有不甘,还是立刻点头同意。

  司马道子欢喜之余,犹不忘步步进逼——此前不久,镇军将军、会稽内史、都督浙江东五郡军事郗愔(郗超之父)刚刚病死任上,司马道子便对谢安说:“会稽,国之雄郡也,非国之柱石不足以镇。前将军(即谢玄)文韬武略,威加四海,正是不二人选。道子又闻前将军犹抱病体,而会稽山明水秀,最合养身不过。。。”

  谢安淡淡一笑,并不接过司马道子的话头,却自顾自说道:“不知北府军中,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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