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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之清风天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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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卸裕镁攘四忝恰!
那灰衣人竟是谈笑楼的三总管楼兆风,宽眉阔目的红衣人却是十多年前名动七海的海龙王,戚少商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手臂又烈烈烧灼起来。
“你们到信陵,也是为了郭侠镇那案子?”见二人一扬眉,莫言笑失笑道,“莫非你们还不知道,那五万支新箭又被劫了么?”
戚少商知那五万枝新箭曾被调包,后来朝廷甚至遣出了刑讯高手,才在叶青衣嘴里逼问出这批箭下落。这也正是莫氏一案的主要证物,这次从边关运返兵部器库,居然再次失劫。他莫名其妙,这箭器又沉又重,又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有什么好劫的?心中突然念头一闪,疾问道,“这批新箭可是威力惊人?”
莫言笑一笑,“两位都见过‘风云’了,这批新箭正是用‘风云’的模具打造。”他傲然扬眉,“‘风云’乃是家父用上古寒铁所制,极其难得。我见如今的士兵铠甲俱用皮革所制,外面是精锻钢铁,一般的利箭就算是射穿了钢铁,也会要咬死在皮革里。赫连大将军重托,这批箭又是用于关防大事,莫家不敢藏私,故动用了‘风云’的模具,每枝箭都是用黄铜混铁精制,箭簇长而细,虽然比不上寒铁的疾捷,但力道惊人,且黄铜日久腐蚀后,箭上会自然带了铜毒,再带上倒勾精细……若使用得当,可十倍于寻常弩箭。”
戚少商唬了一大跳,顾惜朝却皱眉道,“这新箭威力竟如此惊人,若大宋得此利器,只需一二名将排兵布阵,岂非可铁骑无敌?”
莫言笑摇头又道,“这箭唯一的缺点就是制作的花费太高,五十万支铜箭谈笑楼未收取半分酬劳,已是大宋一年岁入。赫连大将军请了王命,我召集楼内全部工匠日夜赶造,仅三个月,富庶如江南府库也几乎全空……除非天佑我大宋,十年不遭天祸不沾刀兵,否则以此时国力,此箭很难大规模煅造。”他目光一闪,已近凌厉,“此时谈笑楼工匠技师死伤怠尽,此数十万枝铜箭已是绝响,不可复得。”
戚少商一声长叹,“除那五万枝,剩下的几十万羽现在何处?”
神色一黯,莫言笑低声道,“蹊跷就在这里。我走后新箭的分批煅制交给由谈笑楼四总管郭青,就在我接到飞鹆传书的当晚,他与造出来的三十万枝新箭一起失踪。朝廷由此断定了我的谋逆大罪,待我回到江南,谈笑楼总部已是一片白地……拼死逃出来的几个部属,也只知道郭青连夜带走了新箭,再追查,那数十辆骡车竟无一点下落。”
戚少商倒吸一口气冷气。至此他总算是弄清了这一案的始末,谈笑楼的大总管和四总管,一人在边关杀人盗图,一人窃走了力可覆国的三十万羽新箭,正好将莫言笑的通敌叛国大罪扣了个十足。
莫家一门的惨祸,看来与这三十五万枝新箭脱不了干系。
这几乎已经和国运相关了。彼时四方时局颇为微妙,西夏国主励精图治雄心不小,对边境一直虎视眈眈;契丹铁骑纵横草原多年,近年来虽后院失火,被边境上的女真一族建立的大金国切菜般打了个落花流水,但南侵之心一直不死;大宋兵多域广,但朝政久非,权相荒糜误国,自保尚是艰难……靠着那一点微妙平衡,边境数年来虽磨擦不断,却也没有兴过大的战事。
如今这一批威力惊人的箭器出现,无论落在哪国手里,中原边塞,只怕立刻就要血光冲天。而辽国,西夏,金国,乃至朝廷高庙,哪一方都可能是幕后黑手。戚少商越想,越觉此事纷腾聚拢,却是找不到一点缘头。
耳听得顾惜朝笑问,“那郭侠镇又是怎么回事?”
“赫连将军之子赫连春水押送叶青衣及五万新箭回京,行至庆阳郭侠镇,谁知竟在驿站里着了人家的道,五百将士皆昏睡一夜,醒来后五万箭石与叶青衣就下落不明。”
戚少商一怔,“小妖?”顾惜朝却是微一皱眉,“按理说赫连春水不是这么大意的人。”
“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非常蹊跷。李纵纵之所以会在庆阳设伏,也是料定九现神龙与赫连有旧,定会赶去援手。”
戚少商苦笑,他倒不知道小妖在离庆阳附近出了事,但误打误撞下,还是一头撞进了李纵纵的埋伏。其实李纵纵和莫言笑都料错了,他现在实是不愿意见到故友的,他怕某种猝不及防的邂逅会寒光一闪,鲜血飞溅。
无论飞的是谁是血,他都不愿见。
一瞬间,他觉得莫名浮躁。逃避不能止痛,但可以掩盖一些往事,一些伤悲。他是如此认真的打算忘记,努力的,真切的,纵使徒劳。
但如今莫言笑只是提了一个名字,他就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难看得很。于是只能闷头喝酒。只听得莫言笑奇道,“戚兄竟然没看着赫连小妖?他想必也是焦头烂额,叶青衣还好说,这五万枝羽箭却不得了,如果装备得当,已足够在京师掀起一场叛乱。”
戚少商悚然一惊,抬头望去,正看到顾惜朝眼中暖洋洋的神色似已消失,一种纯粹而凛冽的光芒刺得他眼底一凉——好像一把利箭,比离弦‘风云’还冷还利——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好像少跳了一记似的那么难受。
20.摘得星辰风满袖(上)
戚少商后来想,当是时,窗外清风如许,月色朦胧,酒便如流水一般,遮住了本相。
临风快意楼的窖藏女儿红,醇厚无比,恩仇一事,就如同翻云覆雨。
莫言笑长笑劝饮,温千红娇靥如花,这两人都是锦衣华服面如美玉,站在一起,自有一股矜贵之气。戚少商暗自好笑,又想长叹。近来他特别容易变得与往事纠缠不休,与那些互相背弃了的旧时光扭成一团,某处的伤痛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至死方休。
所以他就更欣赏像莫言笑和温千红这样的世家子弟,纵然祸事连连,却事事都仰了头笑一笑,云淡风轻。
云不淡,风不轻又何如?一样笑了算数,当它云淡风轻。
这一种洒脱姿态,非世代富贵不能担当。相比之下,他戚少商就显得江湖风霜重,忧患层层生。顾惜朝风骨虽好,却又忧悒了些。
刚想到顾惜朝,就听到他悠悠淡淡的一声轻笑,“大当家,还记得我弹的那只曲子吗?”
戚少商一怔,想佯醉装作不知,却不知怎的,却脱口答道,“旗亭一夜,又何止你此生难忘。”
翻涌往事,瞬间又被撕扯出来,这次却只觉惊悸,不觉疼痛。
温千红温大小姐的眼睛一下就明亮了。
九现神龙戚少商与顾惜朝的旗亭相遇,岂非也是江湖说书人口里的热血传说。
月色更加清晰明朗,有一种寒透了的颜色。
冷风吹起了纱窗潇簾,九华锦帐随风起舞,逶迤缓落一地的芳草碧色。
琴声突起。
第一声弦,就似带了悲声,又似穿云裂雾,如雄鹰俯瞰大地。目光锐利。
只听这起音,戚少商已觉血沸脉张,不能自己。
正是那夜旗亭之曲,只是从胡琴换作了古筝,金石之声大作,更添金戈铁马的肃杀。
琴声骄恣飞扬,清傲如霜。
他长啸一声,人已越帘而出。
一声剑吟,悠悠不绝。
游龙一般的长剑,沉而不钝,深而有质。
青霜化为光网,酒光四溅,其间已流过光阴数载。
琴音泻了一天一地。
宫弦节节拔高,和着剑鸣,更似龙吟。高而复高之际,突转商弦,泛音飒飒。
莫言笑精通音律,此际听得一琴之烈,铮然有声,也不禁心跳如雷,不自觉就抚上了右腕。
温千红却早已听得痴了。
剑似飞虹。
本是天下锋利无比的利器,此时从戚少商手里使出来,却带了三分倦意,三分怀念,三分惆怅,和一分连流忘返。
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往事?
这么美的一剑刺出去,却是一番若有所思继而气势磅礴的局面。
连一旁莫言笑与温千红的衣襟,都被那一股剑风和剑气所带动,猎猎作响。
琴声回璇。金声欲断处,悠悠一转,飒然回风,缠绵又起,复转羽弦高昂。
莫言笑就想起了江南夜里的流星飞渡。
想起昔日也曾和二三相知相惜的部属深夜倾谈,晚风里倾听壮志无数。
壮志无数,如今都在哪里?
于是他的手就握得更紧。
剑,壮怀激烈。
人,矫如神龙。
琴声转为低俯,却是绵绵入扣丝丝不绝,仿佛只是如龙蛰伏,只消下一刻,又要掀起惊天风浪。
剑光如雪,苍冥悠悠。
他们这是要弹琴?舞剑?还是要驱走秋夜里的重重寂寞?
那么……那么的寂寞……
寂寞是温四小姐望着小轩窗下空空的鹦鹉笼,心里怅然若失。
寂寞是莫言笑在逃亡途中做的梦,依稀是旧时江南,书香清雅,盛世安康。
寂寞是戚少商掠过京师重重屋脊时,抬头望见明亮月色,那莫名的惘然。
寂寞是顾惜朝拂过坟头花黄,心头飘过一片白云的空旷……
剑是一场快意的梦。
大多数的时候,它可解寂寞。
莫言笑却渐渐觉得窒息。
戚少商人随剑走,全身凛冽生寒,眼底却略有空茫。那琴声,似乎已经侵入他的神志,粉碎了他的意志,让他尽往回忆里的伤悲处走,一剑一剑,恨不得朝梦中的自己杀去。
抚琴者的眼内本有寒意,这一刻映了剑光和天光,竟似有灵动风韵,幻化无穷。他的人似也被剑势所压,整个人沉入了记忆的惨然里,于是琴音越发怆凉。
琴似已夺神,剑似已驭志。
只一刹,他们似已入魔,回到了那不愿回去的过去,这一琴一剑的灵魂,已越主而出,在长夜里冷冷交击,要重新分出一个胜负。
莫言笑汗如雨下。
温千红似也发现了什么,轻咦一声,莫言笑轻轻扣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他绝不敢出手。
一个长夜舞剑,一个月下抚琴。看似平和,却暗藏无限杀机。一琴一剑,已反御其主,只怕不见血光不会空还。
连戚少商和顾惜朝都不能自控。
是剑折人伇?还是琴毁人亡?
“嗖”的一声,一支巨箭,似从亘古里射了出来。
箭簇过处,红叶飞散。
箭射戚少商。
莫言笑心头一震,袖里银丝一闪,已经缠上来箭。
那一箭的力道却似大得不可思议,银丝一缠,内力至处,那箭竟只是转了个方向,朝莫言笑直射过来。
莫言笑疾退。那箭疾追。
他就像牵着一道流星,而那道流星要钉进他的心脏里去。
温千红还未来得及上前相助,又是“嗖”的一声,另一箭犹如从洪荒里射出,直指顾惜朝。
她只能仓然拔剑,飞身一拦,正好斩中箭尾。
那乌金色的箭簇仍是余力不止,径直向前飞去。
温千红身法已尽。她燕子一般落下,嘶声惊呼。
剑芒暴闪。
逆水寒一挥,追击莫言笑的箭一折为二,箭簇飞钉入右肩,但已无余力,入肉即给戚少商的内力反震出来。
顾惜朝举琴一格,箭应声斜飞,擦过他的颈脖,带出一抹血痕。
莫言笑和温千红都是惊魂甫定。
另两人却是全身一震,脸上略带茫然,似乎方从另一个梦境中转醒。
这从亘古洪荒中射来的两箭,这要命的两箭,竟在刻不容缓间惊醒了他们的神智。
顾惜朝抛开古琴站起身来,青衫一晃,唇间已溢出一口鲜血。
戚少商眼光一凛,手搭上他脉息,已觉数道冷气在他经脉中乱窜,他微叹一声,拉着他向小楼中退去。
杀气已经近弥,自东向西,由天入地。
马蹄轻响,黑衣铁甲从树林里穿出来,月色也为之一暗。
黑马上的将军轻描淡写的挥手,队中纵出三十余骑,强弩四面八方,对准小楼。
月色下,黑色的士兵,黑色的披风,甚至连马鞭都是纯黑的。只有将军穿了一身紫衣。他的一双手白晰修长,让他看起来淡雅得像一个文臣。
紫是一种高贵的颜色,人本也是皇亲国戚。
莫言笑看到这个人,叹息得胸口都抽痛了起来,“飞骑将军……”
还能说什么?
“戚少商,你真是一个扫把星。”
20。摘得星辰风满袖(下)
“戚捕头,又见面了。”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戚少商就只能苦笑。他还没有从方才的琴声中全然恢复过神智,也只得硬起头皮,探身出去,哈哈道,
“秦将军来得好快,莫非长了猎犬的鼻子?”
“有戚捕头这只蜜蜂在前面且歌且行,秦某想不追及都不行。”月光下,秦飞轻眯着眼,仿佛全无杀气,他身旁的黑衣大汉却是弯弓搭箭,眼神凌厉。
戚少商叹道,“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那三箭当真惊天地泣鬼神。”
那大汉怒目而视,秦飞轻却笑道,“我这部属名叫擎天,本是长白山的猎户,虽然神勇,却自幼失语,戚捕头担待一二。”
戚少商苦笑,这秦飞轻好不厉害,当初在山中轻易放过自己跟顾惜朝,显然是欲擒故纵,他们呆呆的给他带路不说,莫言笑既驾舟湖上避开追踪,这里又水路纵横,偏他跟顾惜朝还怕人找不到,莫名其妙弄了个琴音剑气冲天……实在是……唉,何苦来哉。
戚少商简直不敢去看莫言笑的脸色。
他只能看向秦飞轻……
紫衣人也在看他。那线光投来,青蓝色,象四更的月光。
月光之后,就是箭光。
这人倒是干脆,说杀就杀,绝少废话。
江南烟雨透微寒。
戚少商的剑法自然不是江南烟雨的细腻缠绵,剑气过处,一片山岳浩荡。
这轮急箭却只似个警告。
秦飞轻在帘外悠然道,“各位是自己走出来?还是要变成刺猬让在下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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