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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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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他为情所困,心再不清、眼再不明起,浩瀚天地间,他就仅能容下玉璃一人身影。
  情爱令人徒剩私欲,使他无法顾及他人。
  「我是狐,更是妖,是杀戮无数的孽畜,这般不堪的我值得你这天人费心吗?」有苏妲己蛇蝎心肠、炮烙百官、虿盆宫女、天怒神怨、人人得诛。
  一切皆是寿的主意,他刻意要放出这些流言蜚语,其中或真或假,或是夸大或是虚伪,则非以双眼亲自阅历者难以辨别。但那是寿所授意,寿的所作所为似在寻著某个方向前进。
  玉璃未曾过问,也无意过问,待他好的人他自以同理心回报,无论寿想让商朝走向怎样的国运,他绝会助寿到底。
  他挣脱开笙的双臂,自笙温暖胸膛离开。
  玉璃晓得自己终究喜欢著笙,这样的情感是剥不离也甩不开的。但长久的期望等待,到冀望熄灭,到心灰意冷,再到恨意凝聚,无数的情绪从每个孤冷清单的夜里加入漩进他的思念里,日益庞大,将他原本的单纯抹煞。
  对笙的喜欢,交杂了万种爱憎,致使每回对著他,玉璃只觉得无来由的恨。
  一个不守信诺的离弃者,还能相信他什么?
  也许除了寿,他已无力去信任任何人。
  「我爱著你,便不会在乎你是什么。」笙回应著玉璃,语气间不容置疑,尽泛著温柔。纵使相隔久远,他总能在第一眼便认出玉璃来,无论他是否为当日白狐模样,那双银眸,总叫他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得他。
  「爱我?可真好笑了,天人不是得清心寡欲吗,你竟会爱上一只狐妖?」
  玉璃披上旋起丝服要披上身,却为笙一把扯下,丢至一旁。
  「方才那多嘴丫头没告诉你吗?我与她皆已转世,这生有血有肉,俱与凡人无异。」他就是不愿看见那件华美后服著於玉璃身上。女子之衣让玉璃显现柔媚娇态、撩人之姿,那不是他所认识的玉璃,而是是寿有意营造,以蒙天下人耳目的错误幻觉。
  「与凡人无异?那是说我不必花太大力气,很轻易地就能杀了你罗!」含著愤怒的眼神笑著,玉璃扬起了手,若丝触般冰滑的手心落在笙的脖子上,洁白的手指掐住了他的喉间。「你知不知道我实在恨透了你,当初你若决心离去放我不管,天雷作响那夜就不该救我。」
  玉璃稍稍下力,顷刻将就要夺笙性命。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没办法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我还不能死。」笙爱怜地抚著玉璃的脸颊,自责自己让玉璃成了这副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怎么,害怕了!」玉璃佞笑。
  「我是害怕没错。这个躯体,这个身分,都是虚造出来的。我是私自下凡投胎,擅成|人形。这次若魂魄离体,只怕天兵天将便来拘去,提上天庭受审,接受天规责罚。我盼了多久才得与你相见,实在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你。」笙说著,一双眼遂变得深邃,化成一湖深情。
  玉璃手使著的力松了,笙浅浅一笑,那笑容里混著喜悦、和著哀愁。他轻握起玉璃的手,放置唇际吻了一下。这等肌肤相接的触感,自最初落在玉璃额际的那吻起,已过悠悠数载了。
  「你为何不来找我?」玉璃注视著笙的每个动作,思绪翻腾著。
  「我找过你,自我由幽都城脱困後,我每天每夜都在找你。」
  「幽都是什么地方?」他问。
  「黄土地下,一个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荒芜之所。」
  「为什么去?」
  「我犯了错,天帝将我困在那处。」
  「犯什么错?」
  「因为我让自己爱上了你。」
  玉璃别过视线,方才涌出的怒意逐渐消退著。
  笙凝视著他百味交杂的神情,只是沈静地微笑著。轻握著玉璃的手感受著他的肤触,笙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心里头那片虚空好似就著么被填满了。
  只愿从此以後再无需分离,生生世世,就这么与他疑缠下去。
  「那么,你现在还爱我吗?」沈默了许久,玉璃总算开口了。
  「是啊!」短短的两个字,却是包含著悠长的相思之苦。笙诚挚而温和的语调中,泛著丝丝眷恋。
  玉璃的问句只到此为止。他有些乱,心里明明不愿这么轻易地原谅笙,但笙却是显得真诚,显得坦然。
  笙和朝歌皇城里那些阴险狡诈诡谲多变的人事物完全不同,在笙面前,他所有防备思虑都显多余,他可以相信笙绝对不会伤害他。
  尽管他是众人嚣骂的九尾妖狐,甚或迷惑纣王的祸女妲己,笙那双眼睛所看的依然是自己,那颗心所眷恋的,也依然是自己。
  但是……
  离开摘星楼那夜,寿依附在他耳际悄然喃念的话语,如今清晰地浮现,一再一再地萦绕耳边,久久不散。
  若出皇城,莫要久留,更别让他近你身,否则你是为他寻死路!
  「我要回去了,把我的衣服拿来。」玉璃绝魅的容颜顿时转得冷冽,下颚微扬,活生生地在自己与笙之间筑起一道高墙。
  笙不该来,不该回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所有的宁静祥和早已被打破,染血的大地徒剩侵略贪婪和恶欲。这是个以肉以血强搭而起的山河,是神人们玩笑纵容下筑成的时代。
  谁要卷进这无底深渊,只会同商朝般走向衰亡的命运。
  笙必须离开。
  别像他与寿,已陷入其中,抽不得身。
  「你不能走!」笙紧握著玉璃的手不放,他知道玉璃为何改变得这么快,既已找到了玉璃,笙早已有所觉悟。
  「寿在等我。」玉璃凝视著笙如锁般紧箝著自己的手,感觉到由他那里传来的暖暖温火,突然间,向来便可轻易覆上的冷面瞬间瓦解了。他想以高傲的姿态拒绝笙,但态度却再也强硬不起来。
  「别回去。」笙缓缓地,将玉璃拥进了怀里。
  凡人的躯壳、凡人的思绪、该有七情六欲全朝著笙席卷而来,他不想由玉璃口中听见别人的名字,那会使他心中升起一阵酸楚,是一阵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醋意。
  是这副躯壳在作祟,抑或他原本就想如此做,笙都理不清了。他低下头轻柔地触碰玉璃的唇,有阵热气,窜进了他下腹,窜进了他心底。
  玉璃对笙这徒如其来的动作显得有些愣然。
  笙迟疑半晌,终究还是敌不过那股压抑许久的情感,由四片唇乾涩轻缓的相贴起,他滑入玉璃口中,与他的舌交缠。然後是心中最後一道防线溃堤的声音,夹杂著轰然巨响,理智在燃烧著。笙再也无法思考,只得不断追逐著玉璃的舌,撷取那抹馨香。
  这个前所未有的吻使得玉璃迷蒙了。
  与寿的不同,在和笙的交缠当中,他的身体燥热不堪。有阵甜味,经由他的口、他的舌,去摩擦感受,继而落入他的喉,钻进了体内深处。但玉璃觉得不够,他想要更多,想要更多……
  齿与舌的轻碰,一阵怜惜般的掠夺气味,笙对他所有最真实的感受全在这个吻当中显露无疑。
  玉璃吐出沈迷低回的叹息,放任笙取得他的所有。
  尔後,许久许久,情焰并未随时间流逝而减退。笙喘息著,强按耐著过於激烈的情绪由玉璃的唇际不舍离开。衣服底下,他的下半身竟已灼热难堪,他不知自己若再继续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需要冷静一下。
  那个缠绵的吻结束了?
  玉璃凝视著笙,望著他略为肿胀赤红的双唇,笙的双唇湿润,向来温和儒雅的脸上沾染著一种名为淫靡的气息。玉璃趋前一步,拉过笙来。
  他还想要,他想要这个人。
  玉璃靠近笙那红透的双唇,笙的离开让他稍嫌不满。他拉过他来,探出舌,轻轻地舔著那抹湿润。
  若有似无的舔弄,撩著笙的情欲,他只感觉一阵酸麻的快感让自己载浮载沈,却无法抗拒。
  玉璃吸吮著笙的唇,而笙的齿列紧闭著,但他不急著引诱笙的舌,只是或舔或啮地玩弄著笙的唇,让它肿胀,让它又麻又疼,让他难耐,让他情欲高涨。
  「够了……」
  笙一开口,玉璃便不徐不缓地滑进了他的口中挑弄,一如方才笙所作的一般,玉璃以同样的炙热回报他。
  他们倒向柔软的床铺,陷进绣工细致的被褥之中。滑溜却又乾爽的触感,分不清是对方的手在游移还是丝被摩擦。
  尔後,亲吻流连。在激烈的奉献中,谱著悠悠情长;在急促的呼吸中,旋著轻柔炙恋。
  他们拥著彼此,这一刻中只眷恋著对方的身躯,再没有神只干扰,再没有命数阻隔。徒留著,缠绵间的细柔私语窃窃不休,呢喃著,无尽岁月百转千回中藏匿心底的爱语。
  笙深深地埋进玉璃身体的深处,感受著玉璃的那份紧窒与悸动。
  「笙……」这份麻痹似的感觉夹杂著愉悦,让玉璃抱住了他。
  笙亲吻著玉璃的唇,一阵的轻颤,让温液洒进玉璃体内。但玉璃一声不经意流曳的低吟,却又让他重新燃起火苗来。
  没有停歇太久,他再度规律缓动。
  千年的情若是一经沸腾,只怕要燃烧得氤氲散尽。
  爱至死了休……
  朝歌位落广大平原一处高地之上,受洹河河水滋养,两岸泥土终年肥沃,适於农耕。
  皇城所居高地占地约有百亩,居高临下,宽广辽阔,因东面与北面濒临洹河,再挖西侧南侧大壕沟,通洹河,引河水入注,形成一天然防御之护城河。
  这个时节气候温暖,雨量丰沛,洹河蜿蜒曲折河水奔流而水声滔滔。它略成东西走向,由天上的黄河奔来,带来那处的水,那处的美梦,穿越西岐,经过湖泊沼泽遍布的湿地,分支洹河,再流过朝歌。
  洹河之水,包含了河岸边人们的想念。据说,西岐是个物产丰饶,居民安乐的封邦,那里不课重税,有吃不完的大黄米,还有猎不完的野禽。再者,又有主事者伯邑考代父管理西岐,施行仁政,爱民如子,可使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让子民们都过著衣食无忧的日子。
  朝歌的人民向往非常,但却无法往西岐而去。朝歌之外,有临潼、穿云、佳梦、青龙、泛水等五关阻拦,这些关卡为防御外敌之用,平常若无作出关之用的铜符令箭,则守关将领决不放行。
  谁都一样,在这西岐已有传闻欲反朝歌而自立之时,没有人能够越过五关,直抵西岐,就连朝歌之中,最尊贵的帝王也等同一般,只能望著这悠悠河水,让水流载著他们的想念,埋葬到最远处辽阔无边的蔚蓝海里。
  尔後再把把西岐当成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想。
  所有人的梦想。
  但是某天,却有一个人由那处来了。
  一个姗姗来迟的人,他乘著的马车在夜里缓缓驶进了皇城,喀哒喀哒的蹄声踏在朝歌的石子路上显的异常响亮。
  深寂无梦的夜里,好些人为他的来到苏醒了。有些等著的,有些盼著的,更有千万嘱咐不愿他来的……
  姬昌之子……伯邑考啊……
  另一颗终究将屈服於宿命下的星子……
  四星汇聚,於是注定了一场……谁都逃不开的结局…… 
  第六章
  纱廉半掩,屋内是谁在细语著?
  月夜下,星子忽明忽灭,淡淡的银光浅洒室内,就如同他眼眸中所隐露的微弱光芒,在窥视著。
  有两个身影,一个是笙,另一个是谁?他们用极轻的语调在谈论著,让屋外的他就算竖起耳朵也听不出任何端倪来。
  忽尔,笙回过头来看见了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朝他走来。
  然而,玉璃却已将他那片刻隐藏的情绪收纳眼底。
  笙撩起廉幔漾了抹笑。「有客远方来访,我现在没办法陪你,先回房里等我吧!」
  「我饿了!」玉璃探了探屋内,只见到个背对著他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身上有著尘土的味道,似方由关外急促赶来,但那似乎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沾上他身就不肯放的笙由暖热了的床榻上起来,急忙会见。
  「是谁?」玉璃问道。
  「一个重要的客人。」玉璃喊饿时笙才想起自他入宰相府以来也没吃过什么东西,但屋内的人在等著,笙只得道:「饿的话,先去找喜媚吧,我与客人谈完话马上就过去找你!」
  「谈什么?」玉璃问道。
  「……」笙又是一阵言语困顿。
  「不用了,我吃饱了就要回宫。」玉璃说完转身就走。重要的客人……重要这二字听在他耳里,实感不悦。
  但,这些话听得笙一脸愕然,急忙又拉住了他。「不行,完膳後等我,我这边的事办妥了马上去找你。」
  「好啊!」玉璃口头上答允,却又暗念了句:「如果你动作比我快的话。」
  他甩开笙的手往翠闺房处走去,笙也无奈,快步进了屋里。
  就在玉璃无愿窃听离去之刻,偏偏有声音传进了他耳里。是屋内的那两人私语之声,低沈磁鸣,嗡嗡而来:「西岐的人民皆希冀著我父亲能尽快回到他的领地,他受纣王囚困里多年,年迈的身体饱受折磨,又有传言纣王欲痛下杀手除患,今日前来,还请相爷助我营救我父。若是成事,西岐上下都将感激你的义行。」
  「纣王已多月未曾上朝,如今朝正荒废,大臣们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我若要上奏为姬昌平反,只怕也不得其门而入。你方才入抵朝歌,不如休息片刻,这些事留待明日再做深想。」
  「我父如今命在旦夕,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想当初纣王甫登基之时也是仁德明君,现下却成了杀人不眨眼、罔顾人民生死的暴君……」
  玉璃浅闻半晌,却已可由此番对话中得知那来人身分──西岐伯邑考。但转出长廊後声音不复听见,他也无谓了。毕竟在他而言,那人对寿的辱骂之於他是显无关紧要,他在乎的只有肚子是空是满的感觉,只要不犯到他,其余的闲事他也懒得去管。
  再走几步,他止於翠的房门之前。
  木门後有著寂静无声的味道,火光熄灭,人儿已睡;木门外虫鸣吟唱微微叫著,伴著他空腹咕噜噜作响,让饥饿的感觉冲昏了他的思绪。
  於是他悄悄地推开了门,缓步走入,厢房内有股女儿家的馨香气味,柔和甜美。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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