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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续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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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注定得留在这北齐皇宫,那郯焰呢,他会怎样? 
朦胧月色下, 檎又恼了起来。师父不喜欢郯焰,肯定留不得他! 
“檎儿。” 
突然间,他似乎听见了郯焰温柔的唤声。他叹了口气,都这么晚了,郯焰大概也睡了吧?他最近果真不太对劲,时时刻刻都会想起郯焰。 
“檎儿,你一个人在上头做什么?” 
檎疑惑地往下望去,发觉中庭之内站着的竟真是郯焰的身影。 
“天很冷,快下来,别受冻了。”郯焰的脸上仍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 
“你怎知我在这里?” 
望着郯焰, 檎疑惑了。初识当时恨不得取他性命的那份冲动到哪儿去了?为何这一路相处下来,他竟觉得自己的视线总不自主地停留在郯焰那双深邃沉谧的瞳眸之中;他怀里的温暖,开始令他眷恋…… 
“因为我一直都在寻你啊!” 
郯焰宠溺的语气令 檎想起这段日子他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檎试着要将目光由郯焰身上转移开来,不再让他的身影占据自己整个心房;然而他却发觉一切竟是徒劳无功,当初被郯焰所扰乱的心绪早已收不回,他也无法再回到那个平静自若的自己。 
由屋脊上悄然跃下,他心甘情愿地落入郯焰怀里。 
函阳这夜,让他惊觉自己原来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 * * 
天方亮,议事厅内便一片骚动。 
昨夜昏迷月余的北齐王突然转醒,拟诏传位,朝臣们纷纷揣测这是北齐王回光返照,晓得二皇爷回来了,要将皇位传让予他;怎料,诏书一宣告天下,其间却出现三皇爷郯离与神医 檎之名,令朝臣惊讶万分。 
“二皇爷!”慌乱的人群中有臣子见着郯焰驾到,立即簇拥上前。 
“皇上现下如何?”他闻风而至,从容的脸上难掩忧虑。 
大清早地突然有人跑到他房里大喊皇上要传位 檎,并令郯离佐政,吓得四处找不着 檎的他一路就奔至议事厅。 
“皇上又昏厥过去,太医说情况恐不乐观。” 
“你们当中有谁见过三皇爷和 檎的?”郯焰向着满屋子的朝臣们问道。他现在只想把郯离拖出来问清楚事情原委,为何要让 檎趟这趟浑水。 
“三皇爷,三皇爷到了!”臣子之中有人惊呼。 
郯焰往门口望去,但见黑压压的人群朝左右分开,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然而直至郯离走近他的身边,他才得以看清目前局势。郯离身后聚集着朝中过半的大臣,其中不乏最具影响力的执政官员及军队将领。 
原来郯离早有图谋复辟之心,而他则是郯离掌控北齐之前,惟一有资格与他争夺皇位的心腹大患。 
“檎儿呢?”见不到 檎,郯焰开口问道。 
“我没让他出来,今天这场面会有些血腥,吓坏他就不好了。”郯离俊美的脸上绽出魅惑人心的笑容。 
“你若真待他好,就不该让他牵连其中。”郯焰哼了声。 
“唉,想必你还不知道内情吧!”郯离叹道:“你以为我为何要让檎儿来到宫廷之中呢?不就是因为皇兄病危,我才让他的惟一血脉回来见他最后一面。檎儿是当年正值豆蔻芳华却香消玉殒的 后之子啊!” 
大臣闻言一片哗然。其中在朝为官数十年者忆起前尘往事,愕然惊觉原来事实竟是如此。 
那年 霜受宠封后,但她思亲情切,不顾怀胎已足八月,毅然返乡探亲,结果一场瘟疫袭来, 家村人无一幸免。郯衍得知惨讯悲痛欲绝,只得派人运回 霜遗体;但当时太医却发觉 霜腹上被利刃划开,胎儿已失,郯衍大怒,虽曾下令彻查此事,但却徒劳无功。他深信自己的孩儿是被人所偷,结果在思念亡妻及自责未能保住孩儿的痛苦交杂下,长年郁郁寡欢。 
原来,那皇子是落到了郯离手中。 
“檎儿是皇兄子嗣!?”郯焰面色铁青。“你无凭无据……” 
“证据?他那张与 后神似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郯离笑了声。“瞧你这副不想相信的样子,我当初就警告过你檎儿不是你可以轻易碰触的人,但你偏不听。唉,这世间哪有叔叔爱上自己侄儿的荒诞事呢!更何况,你们两人皆身为男子。” 
郯离在朝臣面前揭发这件不堪之事,就是要郯焰身败名裂,再无人可与他夺这帝王之位。 
这一揭,弄得议事厅内又是一阵哗然。有人摇头,有人鄙夷,身为男子却爱上男子,真是为世人所不齿啊!这样品德有瑕疵之人,又怎能指望他振与北齐基业呢? 
 “你百般纠缠檎儿,看准了檎儿心肠软的弱点对他死缠烂打。檎儿也真傻,不喜欢你却不忍当面对你说,但是今天他总算想通了,他要我告诉你,论辈分,你是他的叔叔;论感情嘛,他对你只有同情,丝毫没有其它感觉。他是可怜你爱不了女人只得爱男人,才不忍一脚踹开你。”郯离极其怜悯地道。 
“你有能耐就叫檎儿亲自到我面前对我说,别一个人在这儿搬弄是非。”郯焰知道一切是郯离在唱独脚戏,他在演给朝臣们看,好教那些迂腐之人鄙夷他。“我爱檎儿,但那又如何?” 
郯焰这番告白惹来厅堂之上人人非议。堂堂北齐二皇爷竟染龙阳之好,真是辱了皇室之名。 
“情之一字何罪之有?男人爱女人天经地义,男人爱男人就见不得人了吗?” 
郯焰昂然而立,毫无愧色。“我对所爱一片赤诚,此心坦荡可诏日月。至于别人要怎么想、怎么看,我管不着,也不在乎。” 
“但二皇爷身为北齐皇族,兹事体大。” 
“对、对……”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事已至此,再也没人敢站在郯焰身后力挺郯焰。 
郯离佞笑。“若我今日为北齐除你这一祸害,相信朝臣们也不会有异议。”他拔出腰际一把闪着耀眼银光的宝剑,直逼郯焰。 
“我与你本是同根生……” 
整个议事厅内无人敢为他说一句话。 
郯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视甚高的自己今日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郯离精心布局引他入瓮,为了区区北齐王位,竟欲将他除之而后快;他更晓得以郯离武功之高,要由他剑下脱逃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的死是贡献的。待我杀了你,取你凝聚瞿兰草菁粹后的心窍温血让檎儿服下,便可治愈他的寒病。” 
利刃破风而来的声音萦绕耳际,但郯焰脑海里却浮现 檎孱弱的身影。他的脚伤不知道痊愈了没?离开撷欢坊前还一跛一跛地,真是让人牵挂。只不过知道自己的血可以救 檎脱离多年宿疾,郯焰觉得,这也值了。 
然而,在他决心赴死之际,厅堂之间却窜出一抹影子。瞬时兵器对峙,锐物碰撞声不绝于耳。 
“檎儿!”郯焰不敢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影,发觉竟是 檎本人。 
但 檎哪敌得过授他武艺的师父,拆招之间即已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招架不住。 
“我养你这么久,到头来你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郯离银剑攻势凌厉,就算是自己的徒儿,一旦忤逆了他,他也绝不留情。 
“只有他,只有他不行!” 檎咬牙硬撑,护身软刃在他舞弄之下犹若银蛇窜移,令人眼花撩乱。 
“你可真伤我心哪!”银剑一偏,郯离朝 檎所护着的郯焰刺去。 
哪知 檎举起软刃盘绕银剑而上,郯离剑法柔中带猛,顺势滑入 檎剑柄缠绕的手中,震裂他当年煞费苦心为 檎所制的百炼钢。 
哐啷一声,软刃落地。 檎也因郯离这一袭而腕骨碎裂,鲜血直流。 
但郯离仍不肯罢休,凝气聚于掌中,猛地朝郯焰击去。 
怎料受此重伤的 檎并未如他预期中歇手,宛若飞蛾扑火般地挡在郯焰身前,代他受了那致命的一掌。 
郯焰虽有 檎挡着,但郯离仍将他给震飞了出去。他撞上厅堂梁柱,胸口脊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檎儿?”如果他都已经疼得死去活来,那挡在他身前的 檎伤势不就更重了!郯焰忍着眼前一片昏暗的晕眩,心焦地唤着 檎。 
 檎虚软地趴在他的怀中,没受伤的右手却隔着他的衣裳,紧紧地抓着他。 
郯焰焦急,但不敢轻易移动半寸,他怕 檎身上若受了什么伤,他再妄动将会惹得他更疼。“檎儿,你怎样了?” 
“我没事……”缓缓地, 檎再度挣扎起身。 
纵使知道郯离武功之高是他所不能敌,但 檎仍昂起下巴,眼神内无所畏惧。他的神色雍容而镇静,目空一切的神情中竟有抹不容侵犯的傲气。 
“檎儿,别和你师父斗。”郯焰不忍,不愿 檎再受任何折磨。 
他欲起身阻止,怎知一使力,胸口便传来剧痛,令他呕出鲜血。 
但郯焰仍不死心,他硬是站了起来,纵身至 檎身前,阻挡他继续与郯离敌对。如今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无人敢多吭一声。郯焰从不奢望这些冷眼旁观者施加援手;他虽不会武功,却也不致窝囊到让心爱的人受伤,还躲在人后寻求庇护。 
“你要我的命,我给你就是。为何要伤檎儿?”郯焰护在 檎身前,怒火在深邃漆黑的眸里燃烧着。 
郯离投以鄙夷之色,举剑相对。“这叫什么?为他生、为他死,生死相许吗?二皇兄,你可真矫揉造作得教人想吐。”“冷血如你,怎会明白人世间的情爱?”郯焰说道。 
这句话,让郯离妖异的眸子闪动了下。“情字害人匪浅,你们俩现下这惨样便是最好例证。”冷血如他,那又如何?他看不惯郯焰的情深意重,偏偏就欲毁之而后快。 
随即,郯离柔柔地唤了被郯焰守在身后的爱徒一声:“檎儿!” 
“檎儿在。” 
“别说师父不疼你,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死,不然就他死。你自己选一个吧!”郯离邪肆的笑在他清冷的面容上绽开。 
“我不会让他死的。” 檎笃定的语气中,丝毫没有让人质疑的余地。 
“那就是你死 !”郯离摇头,嗤笑着收起了剑。“傻孩子……” 
若无郯焰心头血, 檎这病再撑,也活不了一年半载。他是用心良苦为他寻觅良药,换来的却是 檎以死相搏的对待。 
也罢,他就看看这出戏,会以怎样天人永隔的惨剧落幕。 
“师父。” 檎知道郯离肯收手了。“檎儿没忘记你的养育之恩,只不过,郯焰他……是一个比徒儿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 * * 
不让人搀扶, 檎拖着伤重的身子独力走回自己房里。 
郯焰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檎却不让他靠近,心急如焚的他什么也不能做。 
鲜血如注,在长廊上留下蜿蜒的暗红痕迹。郯焰看得心惊,看得心痛。 
路上,他听见 檎咳个不停。郯离击中他背部的那掌毫不留情,他代他受了罪,咳得站不稳脚的身躯靠着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意志撑着,就是不让自己轻易倒下。 
打开房门, 檎缓缓入内,躺上床,紧绷的情绪也同时松懈下来。 
血,由他垂放于床沿的断腕,流过被染红的指尖,再滴在地上。他感到有些疼,身子急速失温,却有种松了口气的解脱感。 
他的眼神飘忽,最后停留在桌面的茶壶上。口好干好渴,随即他发觉自己竟失去起身的力气。 
郯焰连忙斟水送至 檎面前。他谨慎小心地扶起 檎,将杯缘靠近 檎干涸苍白的唇。 
檎不断地咳着,胸膛激烈起伏。 
“慢慢来,等气顺了再喝。” 
檎觉得喉间焚热难耐,也没听入郯焰的话,猛地便灌了口水。怎知水才落喉,便激起翻涌血气,令他忍不住咳呕,血混着水,就这样由喉头喷出,接着一股腥味弥漫,溅得郯焰满脸血水。 
“檎儿!” 
他瞧见郯焰泛红的眼眶,心里兴起一阵不忍。“我没事、我没事……”扯着谎,他不知自己为何见不得郯焰心焦。他比较喜欢郯焰漾着笑的神情,也喜欢郯焰打坏主意时盯着他不放的表情。那是郯焰专情的表现,自始至终,就只望着他一人。 
伸手想抹去郯焰脸上的血渍,无奈惯用的左手臂却犹如千斤之重,教他怎么也举不起来。后来他恍然大悟,是手断了,才令他有心无力。 
“伤成这样还说没事,不行,我去找太医!” 
“你不用管我。” 檎阻止他,气若游丝地道:“马上离开函阳吧!师父已经答应不杀你了,快走吧!” 
“那也得等你康复,我们再一起离开函阳。” 
“不行!” 檎略显困难地摇头。“我得留在这里。” 
“你师父这么对你,你还要留在他身边?”郯焰又气又急,怎么都到这节骨眼了, 檎却还是如此固执。既然他都亲口说可以为他死了,为何他却不愿与他相守? 
“你救过我,这一次是还你的,以后你与我两不相欠,你就忘了有我这个人吧,师父他待我如己出,我是决心不再忤逆他了。” 
“谁要你还的?你这呆子!”郯焰听见 檎说出这样的话,忧心他的伤势之下,既恼怒又火大。 
“你从来没欠过我!上辈子欠你的人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傻,竟把我的谎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你听清楚,上辈子是我刺你一刀,让你对我怀恨到了今生;我这辈子是抱定了补偿的心要与你在一起,不是要让你为我受苦难、折磨的。你怎么这么傻,硬是为我挡下这一劫……”说到最后,郯焰竟然又红了眼眶。“你受这伤,最心疼的,可是我啊!” 
* * * 
夜半,入秋以来便未停过的初雪骤止;室内,恼人的寒冷却持续着。 
檎觉得有些累,在经历晨间与师父郯离的对峙后,他便一直待在房里没有出去过。 
郯焰请来太医为他包扎伤口,接着在他身旁待了一个下午。他装睡,郯焰怕吵着他,才蹑步离去。结果郯焰离去后,他却真的睡着了。 
屋里有人行走的衣衫磨动声传来,他微微睁开迷 双眼,发觉竟有位身着白衣的美丽女子坐在离他不远的木椅上,慈柔温和的双目直往他这头望着。 
他想说话,问那位姑娘是谁,为何会到他房里来,但他实在连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得同样地望着她。 
她看来不像是皇廷里的宫女,她身着雪白的纺纱衣料,脱俗的气质像极了不染俗尘的仙子。啊!那日撷欢坊外的云上天人,便与她的身影有些相似。 
“我是来道歉的。”白衣女子缓缓开口,和缓平顺的音调令人心绪宁谧。 
她接着说:“是我没守住当初的誓言,才使得你这回卷入北齐皇位之争,我失信于你,终究是要来补偿的。破军之泪散于天地之间,凝云聚雨,落于河川湖泊,至今日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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