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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6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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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指挥使朱弘实,进白唐主道:“禁军若都出拒敌,洛都归何人把守?臣意以为先固洛阳,然后徐图进取,可保万全。”义诚正恨弘实主兵,击毙从荣,此时又出来阻挠,顿觉怒气上冲,厉声叱道:“弘实敢为此言,莫非图反不成?”弘实本是莽夫,怎肯退让,也厉声答道:“公自欲反,还说别人欲反么?”这二语的声音,比义诚还要激响,适值从厚登殿,听是弘实口音,心滋不悦,便召二人面讯。二人争讼殿前,弘实仍盛怒相向,义诚独佯作低声,两下各执一词。义诚便面奏道:“弘实目无君上,在御座前,尚敢这般放肆,况叛兵将至,不发兵拦阻,却听他直入都下,惊动宗社,这尚得谓非反么?”从厚不禁点首,义诚又逼紧一层道:“朝廷出此奸臣,怪不得凤翔一乱,各军惊溃,今欲整军耀武,必须将此等国蠹,先正典刑,然后将士奋振,足以平寇!”从厚被他一激,遂命将弘实绑出市曹,斩首以徇。各禁军见弘实冤死,无不惊叹,那康义诚得泄余恨,遂带着禁军,一麾出都去了。
从厚见义诚就道,还以为长城可靠,索性令楚匡祚杀死李重吉,并将重吉妹惠明,也勒令自尽,眼巴巴的专待捷音。当下宣诏军前,命康义诚为凤翔行营都招讨使,王思同为副。那知思同奔至潼关,被从珂前军追至,活擒而去,解至从珂行辕。从珂面加诘责,思同慨然道:“思同起自行间,蒙先帝擢至节镇,常愧无功报主;非不知依附大王,立得富贵,但人生总有一死,死后何颜往见先帝?今战败就擒,愿早就死!”忠有余而才略不足,终致杀身。从珂也自觉怀惭,改容起谢道:“公且休言!”遂命羁住后帐,偏杨思权、尹晖二人,羞与相见,屡劝从珂心腹将刘延朗,谋毙思同。延朗遂乘从珂醉后,擅将思同杀死。及从珂醒后报闻,托言思同谋变,从珂徒付诸一叹罢了。
再进军入华州,前驱又执到药彦稠,命系狱中。越日进次阌乡,又越日进次灵宝,各州邑无一拒守,如入无人之境。护国节度使安彦威,与匡国节度使安重霸,望风迎降。独陕州节度使康思立,闭门登城,拟俟康义诚到来,协同守御。从珂前驱至城下,中有捧圣军五百骑,前曾出守陕西,至此为从珂所诱,令充前锋,便向城上仰呼道:“城中将吏听着!现我等禁军十万,已奉迎新帝,尔等数人,尚为谁守?徒累得一城人民,肝脑涂地,岂不可惜!”守兵应声下城,开门出迎。
思立禁遏不住,也只好随了出来,迎从珂入城。
从珂入城安民,与僚佐再商行止。僚佐献议道:“今大王将及京畿,料都中人必皆丧胆,不如移书入都,慰谕文武士庶,令他趋吉避凶,定可不劳而服了。”从珂依言,即驰书都中,略言大兵入都,惟朱弘昭、冯贇两族不赦外,此外各安旧职,不必忧疑。时侍卫马军指挥使安从进,方受命为京城巡检,一得此书,即潜布心腹,专待从珂军到,好出城迎降。
唐主从厚,尚似睡在梦中,诏促康义诚进兵。义诚军至新安,部下将士,争弃甲兵,赴陕投降。及抵乾壕,十成中走去了九成半,只剩得寥寥数十人。义诚心本叵测,此次自请出兵,意欲尽举卫卒,迎降从珂,作为首功,不意卫卒已走了先着,顿失所望。可巧途次遇着从珂候骑,即与他相见,自解所佩弓剑,令携去作为信物,传语请降。心术最坏,莫如此人。警报飞达都中,可怜唐主从厚,急得不知所为,忙遣中使宣召朱弘昭。弘昭正忧心如焚,突然闻召,即惶遽出涕道:“急乃召我,是明明欲杀我谢敌呢!”当即投井自尽。安从进闻弘昭已死,竟引兵入弘昭第,枭了弘昭首级,乘便往杀冯贇,把冯家男女长幼,尽行屠戮,遂将朱、冯两颗头颅,送入陕中。
从厚得弘昭死耗,复闻冯族被屠,自知危在旦夕,不得不避难出奔。适值孟汉琼自魏州归来,便令他再往魏州,整备行辕,以便出幸。汉琼佯为应命,及趋出都门,却扬鞭西驰,投奔陕府去了。保泰功臣,所为也如是么?从厚尚未得知,自率五十骑至玄武门,顾语控鹤指挥使慕容进道:“朕且幸魏州,徐图兴复,汝可率控鹤兵从行!”进系从厚爱将,便即应声道:“生死当从陛下!请陛下先行一步,俟臣召集部众,出卫乘舆!”从厚乃驰出玄武门。一出门外,门便阖住。看官道是何人所阖?原来就是慕容进。进给出主子,立即变卦,安安稳稳的居住都中,并没有从驾的意思。
宰相冯道等入朝,到了端门,始知朱、冯皆死,车驾出走,因怅然欲归。李愚道:“天子出幸,并未向我等与谋,今太后在宫,我等且至中书省,遣小黄门入宫请示,取太后进止,然后归第,诸公以为何如?”道摇首道:“主上失守社稷,人臣将何处禀承?若再入宫城,恐非所宜。潞王已处处张榜,不若归俟教令,再作计较。”已生变志。乃共归至天宫寺。安从进遣人与语道:“潞王倍道前来,行将入都,相公宜带领百官,至谷水奉迎。”道等乃入憩寺中,传召百官。中书舍人卢导先至,道与语道:“闻潞王将至,应具书劝进,请舍人速即起草!”便欲劝进,太无廉耻。导答道:“潞王入朝,百官只可班迎,就使有废立情事,亦当俟太后教令,怎得遽往劝进呢?”道又说道:“凡事总须务实。”导答驳道:“公等身为大臣,难道有天子出外,遽向别人劝进吗?若潞王尚守臣节,举大义相责,敢问公等具何词对答呢?为公等计,不如率百官径诣宫门,进名问安,取太后进止,再定去就,方算是情义兼尽了。”
道尚踌躇未决,那安从进复遣人催促道:“潞王来了,太后太妃,已遣中使迎劳潞王,奈何百官尚未出迎?”道慌忙出寺,李愚、刘等,也纷然随行。到了上阳门外,伫候了半日有余,并不见潞王到来,但只有卢导趋过。道复召与语,导对答如初。李愚喟然道:“舍人所言甚当,我等罪不胜数了。”
罪止贪生,何必过谦。乃相偕还都。
是时潞王从珂,尚留陕中,康义诚至陕待罪,从珂面责道:“先帝晏驾,立嗣由诸公,今上居丧,政事出诸公,何为不能终始,陷吾弟至此?”你也口是心非。义诚大惧,叩头请死。本意想立首功,谁知当场出丑!从珂冷笑道:“你且住着,再听后命!”已露杀机。义诚不得已留住行黄,马步都虞侯苌从简,左龙武统军王景戡,均为从珂军所执,匍匐乞降。从珂俱命系狱,遂遣人上笺太后,一面由陕出发,东趋洛都。至渑池西,遇着孟汉琼,汉琼伏地大哭,欲有所陈。一哭便能保命么?从珂勃然道:“汝也不必多言,我已早知道了!”遂命左右道:“快了此阉奴!”汉琼魂不附体,连哀求语都说不出来,刀光一闪,身首分离。
杀得好。
从珂复引兵至蒋桥,唐相冯道等,已排班恭迎。丑极。从珂传令,说是未谒梓宫,不便相见。道等又上笺劝进,越丑。从珂并不审视,但令左右收下,竟尔昂然入都。先进谒太后、太妃,再趋至西宫,拜伏明宗柩前,泣诉诣阙的缘由。冯道等跟了进来,俟从珂起身,列班拜谒。从珂亦答拜。冯道等又复劝进。从珂道:“我非来夺位,实出自不得已。俟皇帝归阙,园寝礼终,当还守藩服,诸公遽议及此,似未谅我的苦衷了!”吾谁欺?欺天乎!看官!你道从珂此言,果然好当真么?翌日即由太后下令,废少帝从厚为鄂王,命从珂知军国事。又翌日复传出太后教令,谓潞王从珂,应即皇帝位。从珂并不固辞,居然在柩前行即位礼,受百官朝贺了。写得从珂即位之速,返射上文伪言。
先是从珂在凤翔,有瞽者张濛,自言知术数事,尝事太白山神。神祠就是北魏崔浩庙。每遇人问休咎,由濛祷告,神即附体传语,颇有应验。从珂亲校房暠,酷信濛术,曾托濛代询潞王吉凶。濛即传神语道:“三珠并一珠,驴马没人驱。岁月甲庚午,中兴戊己土。”暠茫然不解,请濛代释。濛答道:“这是神语,我亦未能解释呢。”暠转白从珂,从珂亦莫明其妙,至入都受册,文中起首,便是应顺元年岁次甲午,四月庚午朔三语,从珂回视房暠道:“张濛神言,果然应验了!”惟三珠两语,尚难索解,再令暠往延张暠,共相研究。濛言三珠指三帝,驴马没人驱,便是失位的意义。是耶非耶!乃授濛为将作少监同正,敕赐金紫,作为酬谢。
还有一种奇怪的应兆,凤翔人何叟,年逾七十,无疾猝死。冥中见了阴官,凭几告叟道:“为我白潞王,来年三月,当为天子二十三年。”叟方闻此语,一声怪响,竟尔还阳。自思阴官所言,不便转告,仍秘匿过去。逾月又死,复见阴官,向他怒叱道:“怎得违我命令,不去转达!今再放汝还阳,速即传报!”阴官必欲转白,究是何因?叟惶恐遵教,退见廊庑下簿书,便问守吏。守吏道:“朝代将易,这就是升降人爵的簿籍呢。”及叟已再苏,不敢隐匿,乃转告从珂亲校刘延朗,延朗转白从珂,从珂召叟入问,叟答道:“请待至来年三月,必有征信,否则戮我未迟。”从珂乃给与金帛,嘱他不再泄漏,遣令还家,及期果验。但从珂据国,先后仅及三年,何故讹作二十三年,后人仔细研求,方知从珂生日,是正月二十三日,小字二十三,诨名便叫作阿三。二十三年,就是三年,究竟此事真假,小子也无从辨明。但史乘上载有此语,不妨依言录述,聊供看官谈助。并随笔写入一诗道:
同胞兄弟尚操戈,异类何能保太和!
养子可曾如养虎,明宗以后即从珂。
从珂篡位,故主从厚,究竟往何处去了?欲知详情,试阅下回便知。
…………………………
明宗既殂,从厚依次当立,名正言顺,本无可乘之隙。且即位仅及数月,无甚失德,亦何至速即危亡,所误者任用非人耳!朱弘昭、冯贇等,前时尝畏惮从荣,不敢入任枢密使。至从荣既死,从珂犹存,阿三骁勇善战,出从荣上,亟宜设法笼络,曲予羁縻。彼于从厚入都之时,不过在外观望,未尝反唇相讥,是固非觊觎神器者比。何物朱、冯,乃轻令徙镇,激之使反乎!且王思同等率领大军,围攻凤翔,东西关陷,围城岌岌,而杨思权大呼先降,尹晖随靡,遂致众军大溃,是思权之罪,且比朱、冯为尤甚。康义诚居心叵测,更过思权,从厚误信而用之,几何而不亡国杀身耶!然观当时卖国诸臣,皆属先朝遗老,是其咎尤不在从厚,而在明宗。祖父欲传国于子孙,不为之择贤而辅,虽举国家而授之,亦属无益。此贻谋之所以宜慎也。
第二十六回 卫州廨贼臣缢故主 长春宫逆子弑昏君
却说潞王从珂,入洛篡位的期间,正故主从厚,流寓卫州驿,剩得一个匹马单身,穷极无聊的时候。他自玄武门趋出,随身只五十骑兵,四顾门已阖住,料知慕容进变卦,不由的自嗟自怨,踯躅前行。到了卫州东境,忽见有一簇人马,拥着一位金盔铁甲的大员,吆喝而来。到了面前,那大员滚鞍下马,倒身下拜,仔细瞧着,乃是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便即传谕免礼,令他起谈。敬瑭起问道:“陛下为什么到此?”从厚道:“潞王发难,气焰甚盛,京都恐不能保守,我所以匆匆出幸,拟号召各镇,勉图兴复,公来正好助我!”敬瑭道:“闻康义诚出军西讨,胜负如何?”从厚道:“还要说他甚么,他已是叛去了!”敬瑭俯首无言,只是长叹。也生歹心。从厚道:“公系国家懿戚,事至今日,全仗公一力扶持!”敬瑭道:“臣奉命徙镇,所以入朝。麾下不过一二百人,如何御敌?惟闻卫州刺史王弘贽,本系宿将,练达老成,愿与他共谋国事,再行禀命!”从厚允诺。敬瑭即驰入卫州,由弘贽出来迎见,两下叙谈。敬瑭即开口道:“天子蒙尘,已入使君境内,君奈何不去迎驾?”弘贽叹息道:“前代天子,亦多播越,但总有将相侍卫,并随带府库法物,使群下得所依仰。今闻车驾北来,只有五十骑相随,就使有忠臣义士,赤心报主,恐到了此时,亦无能为力了!”乐得别图富贵。
敬瑭闻言,也不加评驳,但支吾对付道:“君言亦是,惟主上留驻驿馆,亦须还报,听候裁夺。”便别了弘贽,返白从厚,尽述弘贽所言。从厚不禁陨涕。旁边恼动了弓箭使沙守荣、奔洪进,奔与贲同系洪进姓。直趋敬瑭前,正辞诘责道:“公系明宗爱婿,与国家义同休戚,今日主忧臣辱,理应相恤,况天子蒙尘播越,所恃惟公,今公乃误听邪言,不代设法,直欲趋附逆贼,卖我天子呢!”说至此,守荣即拔出佩刀,欲刺敬瑭。忠义可嘉,惜太莽撞。敬瑭连忙倒退,部将陈晖,即上前救护敬瑭,拔剑与守荣交斗,约有三五个回合。敬瑭牙将指挥使刘知远,遽引兵入驿,接应陈晖。晖胆力愈奋,格去守荣手中刀,把他一剑劈死。洪进料不能支,也即自刎。知远见两人已死,索性指挥部兵,趋至从厚面前,将从厚随骑数十人,杀得一个不留。从厚已吓做一团,不敢发声,那知远却麾兵出驿,拥了敬瑭,竟驰往洛阳去了。不杀从厚,还算是留些余地。看官!你想此时的唐主从厚,弄得形单影只,举目无亲,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只好流落驿中,任人发落。卫州刺史王弘贽,全不过问,直至废立令下,乃遣使迎入从厚,使居州廨。明知从厚难保,因特视为奇货。一住数日,无人问候,惟磁州刺史宋令询,遣使存问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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