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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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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脉的伪饰剥下来?”说着,他转过身来,凝目注视颜承旧,“我真想不透,你们就这么宽容?容得下旁人觊觎自己有意的人?”

    那一双眸子聚集着阴沉的云雾,看得颜承旧便没有压抑心中一股冲动,几步来到梅若影面前,在他灼灼的注视中,伸手抚上他的鬓角,看着他带着些倔强地忍住没有退后,直挺挺地接受自己贪婪的抚触,心中柔情无限:“你也知道我觊觎你啊。那你知道什么叫做觊觎?觊觎就是,管你是谁的,反正能分到一杯羹就行。这年头,三妻四妾的人还不多?不要告诉我,是你自己不能接受,否则当年……”——否则当年怎么会甘于留在青阳宫,连一个名分也不要。

    “你太天真了,天真!我实话跟你说,其实我是见一个喜欢一个,你能忍受这种没有忠诚可言的情谊?你今天不介意,明天总也要介意的。你就不怕我花心成性,今天有个林海如,明天来个张海如,后天来个李海如?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他倔强地咬咬下唇,才说了出来,“根本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颜承旧没有立刻答话,只是一直深深注视着他,而安慰般抚过他鬓角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其实爱啊情啊,不过一场梦幻。再激烈难忘的情,过了三四年就会变质。天下多少恩爱夫妻反目,多少男女变心。今天你或许会觉得不舍,但总有一日会觉得可笑幼稚。就像我自己,那时也觉得可以天长地久,才不过离开了不到半年,就觉得青阳宫那段时日不过是一场笑话,自己和他不过是一场笑话。与其等到日后再来翻悔,不如今日断个干净。”

    梅若影继续说着,不忍见证颜承旧一如预期般染上灰心和失望,闭上眼不看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终于离开了自己,而残留于心中的,只有已经习惯了的失落。
    
    很好,做得很好。只要将该说的都说了,将该看清楚的都看分明了,然后就可以像四年前一样,毫无牵挂地独自上路,然后重新开始。

    人生有很多个四年。上一次,是他错信,这一次,是他决断。只要能够重新开始,就有能够淡忘的希望,然后就能继续独自生活下去。

    梅若影一动不动地等着,等着颜承旧的回答。这一刻,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仍然止不住紧张。虽然紧张,而呼吸依旧平稳,脸上依旧能维持着最完美的并不介意的表情。

    这片刻的静默就像是永恒,树叶被吹得噼啪乱响的声音,鸟雀被惊得叽呱乱叫的声音,甚至连从远处传来的风雨的呼啸声,都这么清晰。

    “下雨了……”颜承旧说道,没有任何意味的。

    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整理衣服的声音。

    没等梅若影睁开眼,一袭温暖的长衣罩住了他的头脸,裹住全身。

    “雨要来了。”

    “呃……”梅若影还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呆怔中,一瞬失重,已经被颜承旧打横抱了起来,身子一顿,颜承旧已经飞速奔了起来。

    风声更大了,隔着劈头罩脸的长衣,听起来隔得那么遥远。身周裹着的都是暖热的温度,便是梅若影,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颜承旧在林中穿插前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笨蛋笨蛋你这个笨蛋!你这傻瓜,谁能想到你原来是在苦恼这些。”

    梅若影适才狠着心将困扰他的话都抖了出来,这时却被人一阵毫不在意的嘲笑,心中一片气苦,这人莫非是驴?外貌已经是秃驴了,原来本质还真是一头笨驴!他心中气苦无处发泄,双手又被紧紧压在颜承旧怀中,适才一番长嘶被压抑下去的怨恨悲愤又冒了出来,满腔怒火之下,等感觉到颜承旧默然停下步子时,才发现自己正在恶狠狠地磨牙,而口中,满满的……满满的……都是……
    
    竟然,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他怎么能拿别人的胸口磨牙啊啊啊!!!

    梅若影头脑一空,有些茫然无措地松开了口。而后突然十分庆幸,自己全身都被衣服罩着,不用去看颜承旧此刻的脸色。

    两人呆头驴一般的发呆,直到一阵狂风刮过,继而悲哀地发现,终于还是没能赶过雨。颜承旧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干地和雨地的分界线向着自己前进的方向快速地远去了。

    双臂腾不出来,他放弃了揉抚胸口的想法,摇头长长唉声叹气:“看你,害我还是没能超过雨。”

    梅若影缩在衣服里,没有说话。

    反正也已经被雨淋了,颜承旧自暴自弃地就没有再紧赶慢赶,好在时值夏天,就算是北方的大雨,也冰冷不到哪里去,他紧了紧怀抱,把更多的热传给梅若影。

    “你不要太自大了,要留下,要腻在你身边可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他开始慢慢地说了起来,“林海如是例外,唯一的例外。如果没有他,或许我见不到现在的你。对他而言,我也是唯一的例外。至于其他人,你认为我们还会给你时间和精力去理会吗?”

    ……怀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

    他紧紧抱着,继续走着。

    “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师父们曾对我说过,人生本就苦难多,干我们这一行,喜乐更是沙里挑金一般的稀少。看多了别人的血,拿多了别人的命,更要比任何人知道人生的苦短。……血网黑蝎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性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只要还活着一刻,就要发自心底地嬉笑人生,就要看清楚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然后牢牢地把握住,才不枉在这世上走这一遭。……或许你认为我很介意你究竟更爱谁一些,但是你还不是我,不知道我真正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我最介意的是,要一直和你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赶走——包括你。……这个心意和誓言,一生不变。”在雨声中,颜承旧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格外平稳安详。

    梅若影被他横抱在臂上,头上身上覆着他的外袍。

    冰冷的雨滴打在被撑开的布上,沉重响亮,他只把头紧紧地埋在颜承旧的怀里,一言不发地默默听着。

    颜承旧平静地述说着,也许是因为大雨的凉意,将他平日脸上的戏谑和作怪都清洗干净,他却觉得,自己的怀中,十分十分的,热……


    ***********************************************

    雨来的骤然,小得也快。在两人接近村庄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刚开始的威力,淅淅沥沥地淋洒着。反正全身都已经尽湿,颜承旧便将给梅若影罩着的外袍揭了开来,加快速度向在农庄暂居的小院走去。

    梅若影原本推拒着要下地自己走回来,可双腿却不停地打颤,适才力气消耗殆尽的感觉竟然一直没有消失,这才终于发现,自己是着了道。

    难怪林海如一点也没有着急,敢情是和那名陌生男子串通好了,给他喂了加了料的丸药,只不知究竟是谁那么好本事,将一些软麻身体的药物配得相互遮掩了气味。饶是他味觉敏锐,在辨出主药味道之后,大是惊奇之下,没能认出辅味中的蹊跷。

    进了村子,梅若影才发现,这个小庄明显热闹了许多。

    远近的农家里都容纳了好些没见过面的男女。有的人在缺了半面墙的贫户里忙着搬水桶接漏雨,有的坐在在瓦檐下的门槛上摇着纸扇诗兴大发。

    更有一些男子,脱了衣服,光着上身,在雨里大赫赫地洗着,相互攀比谁的胸肌比较丰满,哪个的腹肌比较发达……之类的。

    一个人突然发现梅若影正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和几个“澡友”。此时梅若影脸上泥土已经尽去,那人便张大了嘴巴连连惊叹,却在颜承旧经过身边时再度咧开大嘴向梅若影狠狠抛了一个媚眼……
    
    于是,梅若影脸青了很久。

    这诡异的感觉诡异的气氛,十分像群竹山庄总部上常年蓄养出来的那种。原本以为如此夸张的男人,大概只有血网黑蝎才能培养得出来。莫非除了他和少数几个人还算正常之外,大多数的年轻男子都这么,有激|情(或者应该说是奸情)?

    颜承旧突然低声说道:“回去让你看看我的,比他们的强壮多了。”

    不知他是否故意,隔了几步的时间,才又委屈兮兮地道:“你刚才不是都‘亲口’确定过了吗?难道还不满意?”

    囧……

    于是,当走进院子的时候,梅若影脸更青了。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四卷 西江斜阳 第105章 来日方长

 

    得益于上古农垦氏以来数千年的辛苦维护,北燕之南今日是满目绿野、土地肥沃。即便是农村小落,也颇有富足。聂悯和司徒凝香虽是在村子里租住,旧是旧了些,然偏房耳房、炕灶驴槽也一应俱全。

    院子的栅门没有关实,走得进去,才看见四五个人正都坐在正屋长长的瓦檐下,摆开矮桌矮凳,挽了袖子在擀面做饺子。

    听见响动,那些人早都抬起头来,盯着新进院子的两人。

    颜承旧尴尬地笑了笑,道:“嘿嘿,回来得还不算晚吧?”

    梅若影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早在进来之前就把头埋到了一边去,虽然不用直接面对众人目光的洗礼,却也没有看见在半空中交汇的,颜承旧和林海如堪称暧昧的眼神交流。

    聂悯和司徒凝香,聂怜和布衣男子,坐在林海如身侧,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两人在用着旁人所不懂的眼神对视了片刻,而后颜承旧突然又是呵呵一笑,林海如则眉毛一挑,站了起来。
    
    只见他悠悠然两三步走出檐下,突然一抬手……颜承旧便愣是略带心虚地倒退了半步,立时处于戒备状态。

    ……继续看,才发现林海如这“突然”一抬手——只是举轻若重地上下抖了一抖,轻轻松松将沾在手上的面粉震了开去,于是一双手又变得干干净净。挽在肘上的袖子无风自落,盖了上去。于是顷刻间又恢复成原来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般的闲洒人士,谁能看得出他刚才还把一小团面擀得透明一般的平整薄贴。

    聂怜在后面轻声赞叹道:“好一招‘神龙摆尾’,原来鞭法用在手掌上也可以这么潇洒自如。”
    
    司徒凝香则是心中暗骂,这小兔崽子,鞭法教给你也不是让这般用途的。
    
    林海如上前去将梅若影从颜承旧手中接了过来,道:“把手洗洗干净,换身衣服,接着去擀皮子。”

    没等颜承旧有反对的时间,转了身就朝主屋后的小间走去。

    只是屋檐下不知是谁,忽而发出了十分没有良心的低笑,偏生各人功底不弱,都是听得清楚:“嘿嘿,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吃干净吧吃干净吧……”

    众无语……

    饺子,自然还没下锅,所以这话中要被吃掉的东西,明眼人一听就明。

    林海如早就练得一脸处变不惊的本事,对这位没心没肺的教主不置一辞。梅若影虽然经的风雨更多,却没多少次被如此直接取笑的经历,况且也确是话出有因,只能效仿着那“掩耳盗铃”之举,紧紧闭着眼睛,一副“我已经睡着了,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倒是便宜了林海如,含着笑,欣赏他那越来越红的耳根子。

    转过屋角,后院除了有一小畦菜地,还有一间颇为让人合意的澡房。澡房外的棚子里,一个汉子正低头用吹筒给灶台里吹风助火,见到他来,赶紧站了起来,拍拍烟尘,恭敬道:“沐先生。”
    
    白衣教左右执教向来不在人前露面,林海如接掌执教之位在教内也是只有极少人才知道的事情。除了聂怜聂悯和随他一同入教的廖毅,以及执教所执掌的护旗使者,旁人都以为他是教主最近请来教中的上宾兼辅理沐含霜。

    “包兄弟辛苦了。”林海如答道,“前庭缺个人和面,包兄弟去帮帮手吧。”
    
    听他如此说,梅若影心中大骂。这里是澡房他十分清楚,林海如将他带到此处已让他心有不安。现在更还把人支开,不知想干什么!

    “嘿嘿,沐先生客气了客气了。”那汉子呵呵乐了两声,似乎与这医术高超的贵客言谈两句也感与有荣焉,“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来叫我啊!”说罢,扑棱棱地三步并作两步跑走了。
    
    林海如双手捧着人,轻抬一脚推开澡房门口,走了进去,头也没回就将门左右?了关上,顺带还将门闩拴上。脚法顺畅灵动之处,非一般人可比。

    梅若影终于熬不住,睁大了眼睛,这才发现,一双饱含好笑的眼睛也正牢牢地盯着自己。
    
    “怎么?不装了?”林海如笑道。

    “你,你要干什……”

    话还没说完,梅若影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像良家妇女和登徒子的对话内容?

    里进突然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道:“公子,药都已经泡好了。”语声未毕,已经自房间里进的门里转出一个年轻人来。

    梅若影愕然看去,顿时认出是廖毅。

    刚才竟然没发现里进有人,虽然因为服了麻痹安神的药物而有了一定的影响,但也可知这个当年的小厮的内功基础已经颇为扎实。

    而且,林海如早知有人在,还拴个什么门?

    阴谋!明显是阴谋!要让他不打自招睁眼吗?

    梅若影还在不是味,廖毅则已经惊了。

    他在此处准备药浴的配药,早知是为梅若影而准备,然而眼前所见不得不让他不惊。
    
    “天哪!公子?”廖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您不是去接梅大哥了吗?怎么把南楚一泓阁的头牌给带回来了!”自从青阳宫的事以后,大多数人已经习惯把梅若影叫为司徒若影,廖毅倒是一直没有改变初时的认知。

    梅若影恼羞成怒,道:“去你的臭小六,你才没大哥呢。”

    廖毅又是一惊,疑惑地盯着他,喃喃道:“不是吧……”也没人知道他没头没脑地“不是”个什么。

    “好了,廖毅,你先出去吧。”林海如倒先发了话。

    廖毅上下看着一笑一恼的两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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