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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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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席后萧骋派他跟踪豫亲王,不想这一会功夫便已经回转。
  “豫亲王暴毙!”侍卫在堂下奏禀:“死时肠胃剧痛,很是痛苦。”
  “死前他吃了什么没有?”萧骋沉声发问。
  “芒硝。”侍卫答道:“豫亲王一回府便差人去买芒硝,买回后就匆匆和水吃了。”
  
  的确是不出所料,晏青衫盖上酒壶,不发一言躺上床去。
  萧骋跟了过来,坐在床边望住他。
  “我从来都是这般狠毒。”晏青衫神情漠然:“他是萧凛独子,既然是送上门来,我当然不会放过。”
  萧骋仍是望他,许久后才是一声长叹,伸手紧紧将他拥在了怀里。
  
  次日晏青衫醒转时萧骋已经离去,素心端着铜盆,正在候他醒来。
  “原本计划不是如此。”她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应该是让小王爷吃下金刚粉,毙命后你再想法子揭穿豫亲王,让他赔命。”
  见晏青衫不语她又加上一句:“这样两个有希望承位的人都死了,只要萧骋一死赤国必定大乱,主子正好可以乘乱发兵。”
  “可以了。”晏青衫起身,感觉头脑昏沉:“豫亲王死了,现在能领兵的将才就少之又少,梁思便有机会出头。而齐宣一族人虽然仍旧拥兵,但却早已对他们的圣上寒了心,策反也不会太难。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发兵了。”
  “那么请问晏公子,该怎么策反齐宣族人?”
  素心挤干罗巾,缓缓替晏青衫擦拭脸面。
  “容易的紧。”晏青衫回应:“只需应承来日将我绑上齐府,任由他们处置便是。”
  素心闻言抬头,双眼耀出寒芒,直直钉入了晏青衫胸膛。
  “这么说,您宁愿来日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取七爷性命吗?”她一字一句。
  晏青衫霍然抬头与她对视,目中已有了愠意。
  素心不服:“正因为如果豫亲王和小王爷都死了,七爷便也必须死,所以你才……”
  “够了!”晏青衫恨声吐了这两字,将帕子兜手摔入了铜盆,那水花立马溅了素心一头一脸。
  “知会你主子可以发兵了。”他平息了下心绪,向后倚上床栏:“经过这次变故,东宫那边必定加强防范,害小王爷是难上加难,还是别白白浪费时光了。”
  
  四
  接下来的几日萧骋很是落寞。
  豫亲王萧乘风,是他三哥唯一的男性子嗣。
  当日他一怒之下夺了萧凛城池,其实心间不是没有愧意,所以才在萧凛死后封萧乘风为太子,本意是将河山归还。
  可如今这金光灿灿的龙椅却害了他,害的他眼中容不下一个小小孩童。
  害的他落了晏青衫的套。
  看来有时候所谓仁慈其实才是把利刀,他的的确确不适合做一朝之君。
  他有些倦意,这倦意深入骨髓,让他想放弃一切。
  他开始想念沧州,那月牙湖畔斜斜的细风,如果能和所爱在那里安静偕老,应该才是真正的幸福。
  可惜的是这顿悟来的太迟,等他想放弃时,硝烟却从远处开始弥漫,一下扑将上来捆住了他手足。
  月氏国发兵了,来势凶猛,不过三日就破了兖州城关。
  刹那之间萧骋的心就安定下来,他坐上朝堂,神色犀利而镇定,点兵步将毫不犹豫,如一枚蒙尘已久的宝剑霍然出鞘。
  至少要先赢了这仗,他心间只有这个念想。
  不管来日如何,至少要先赢了这仗。
  
  交锋数日后赤国大军节节败退,一路退让出了兖州,萧骋留在宫中,开始觉得每一寸足下之土都生出了刺,扎的他坐卧难安。
  亲自挂帅出征,这念头一旦兴起就无法遏止。
  他去了乾靖宫道别,不过几句话,没有相望泪眼依依惜别。
  “等我得胜归来。”
  他这么说也这么想,因这番去的是他曾驰骋十数年而无往不胜的沙场。
  
  出征那日晏青衫甚至不曾去送行,留在宫内照旧饮酒失神。
  关于这点锦瑟颇有微词,一日要念叨十遍以上:“你怎么都不去送行,七爷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显是放不下你。你还真是好狠的心。”
  念到约莫第一百遍时晏青衫有了反应,对牢晚饭吐了老大一口血。
  碧玉羹顿时变成了赤红色,一如他心间那团火焰。
  锦瑟顿时慌了神,抱住他不知如何是好。
  晏青衫掏出方帕子,擦干净唇角血渍后冷冷开口:“我是好狠的心,谈到对七爷真心,怕是不及你万分之一。”
  “你说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锦瑟一时不及反应,结结巴巴半天才接上这么一句。
  “我说什么你心里自然是有数。”
  晏青衫立起身,趔趔趄趄上了床去,拿个冷脊背对着锦瑟的泪眼。
  锦瑟最后只好去了,隔日眼睛肿的象只桃子,晏青衫却是再不瞧她一眼。
  
  这是两人之间唯一的一次争吵,从那之后晏青衫只是越来越冷淡。
  “你不用早起服侍我,有素心呢,她下手比你轻柔……”
  “饭你不必送了,有素心呢,多个人看着我反而吃不下……”
  “你不要总是眼泪汪汪好不好,瞧着都气闷……”
  如此一日又一日,锦瑟被这冷刀子剐的实在受不了,终于找准个机会捉住他衣袖嚎啕大哭。
  “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七爷。”她不停拿他衣袖擦鼻涕:“我只是偷偷喜欢他,别的什么都没想。你别赶我走,我决计不会离开你。”
  晏青衫叹了口气,抚住她发顶,缓缓道:“没人说你不可以喜欢七爷,你哪里也不必去。我在的日子反正也不会太长久,到时候你就替我陪着他吧。”
  “不!”
  锦瑟一下立身后退,双目圆睁,连说了几十个不字。
  “你不会、不会、不会……死。”她又开始结巴:“我留在这里也决计不是等着你死了好代替你!”
  言毕就跺着脚飞奔而去,一路泪珠四溅。
  
  隔日一大清早她就来道别,手里提着个包袱。
  “我走了。”她垂着眼,说话象蚊子哼哼:“去……去沧州,那里还有七爷赏我的好大一个宅子。”
  包袱甚小,里面最多装了两件衣裳,那意思分明是要晏青衫留他。
  晏青衫早起了身在桌前候她,闻言一拍桌面,立马有宫女抬了箱笼进来,搁在地上好大一声闷想。
  “这是七爷这些日子赏你的。”他打开箱盖拨弄了几下:“什么绿翡翠,红宝石的,有三五十斤,你都带着吧。”
  “绿翡翠,红宝石……”锦瑟来来去去念叨,扁着嘴开始抽泣:“你当我真不知道红配绿不好看吗?我那是看你闷,故意装傻逗你……”
  一席话说的晏青衫差些把持不住。
  “来人!”他拔高声音:“马车准备好了吧,把东西抬上车,送锦姑娘去沧州,这就出发。”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锦瑟一步十回头的往门口迈去。
  “我走啦……”
  “我真的走啦……”
  “走了就不回来啦……”
  说最后一句时她十指扒住门框,晏青衫握住酒壶,指尖也跟着越握越紧不住颤抖。
  “我走了。”最终锦瑟松了手,泪眼婆娑望住他:“你要好好待七爷,错了,是好好……爱他。”
  等那红衣背影去的远了,晏青衫才松下那根弦,软软扑上了桌面。
  爱?
  他伏在自家臂膀上冷笑。
  隔着国仇家恨关山万重,如何去爱?又怎么能爱?
  
  ××××××××××
  ××××××××××
  锦瑟走后晏青衫突然变的爱睡了,往常是一日睡两个时辰,现在则是一日醒两个时辰,醒的时候也惺忪着眼,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外头战报频传,消息不断传到素心耳内。
  基本上都是好消息。
  因为赤国大荒缺乏粮草,将领们又各怀鬼胎,月氏国大军一路凯歌,灭赤国军士上万,萧骋只得带领众人退进了固邺城关。
  可惜的是好消息到此为止,接连十多日过去,大军居然不能攻破固邺关。
  这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素心去到晏青衫卧房,好一通摇晃才把他唤醒。
  “那边这么多天也攻不下固邺关,你不觉得奇怪吗?”素心立在床边发问。
  晏青衫好像正在发寒,说话时牙关不住打颤:“那……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是见过固邺城关工事图,还画了下来?”素心追问。
  “是见过,不过只是见过一次,所以难免会记错画错。”晏青衫答,扯了被子遮住头脸,打算继续痴睡。
  “那么说就是图出了错。”素心沉下了声:“只不过是不是记错,便很难说了。”
  晏青衫闷在被里默不作声,并不打算搭理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发现她居然仍在床边立着,双目森寒,仿似想要把他盯穿个洞。
  晏青衫正对了她,长叹一声:“够了,我们已经先机占尽,打胜仗那是早晚的事。萧骋到底也戎马一生,有机会能够立在城头和对手公平一战,是他应得的最起码的尊重。”
  “这么说你真的是故意画错?”
  素心不依不饶,真气在掌间流窜,吹的袖角猎猎作响。
  “要杀了我泄愤吗?”晏青衫仰脸冷笑:“那么多谢了。”
  素心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晏青衫倒头又睡,梦里依稀回想起了当日情形。
  他知道哪里画错了,清楚知道,错的是最后那几笔,也是最紧要的几笔。
  握住狼毫的手鲜血淋漓,可身后之人却迫不及待要刺穿他。
  那一刻他的心颤抖的偏移了方向,脑间一片空白,于是便信笔草草画完收场。
  是心随了笔吗?
  不,梦里他也清楚的很,说到底,还是笔随了心。
静中奇源 2007…8…28 11:51
青衫冷(上)
  一
  固邺城,攻城之战打了七七四十九天,城内粮草不济,城外人马皆疲,谁也没曾讨到好去。
  萧骋在城内,正是午饭时间,侍从端上托盘来,里面东西很是简单,不过是一碗白饭两样小菜。
  他举起碗,觉得食难下咽,于是信步来到城墙脚下。
  今日敌军不曾来犯,士兵们却也不敢松懈,列队轮番下来吃饭。
  大锅里煮着稀粥,清汤能照见人影,士兵们个个脸有菜色。
  “把我午饭端来。”萧骋回身吩咐:“我今日和大家一起用饭。”
  饭菜很快端来,萧骋扬手,将那碗珍珠米倒入了大锅,拿长勺搅拌后又亲自盛了碗稀粥,就着小菜几口喝了个干净。
  他起身,看了眼鸦雀无声的众人,突然将碗高执,道:“从今往后我和大家同锅吃饭。现在这汤水虽然寡淡,但是大家记住,我赤国有良田万顷,只要赢得此仗,有的是衣食无忧,阖家欢快的日子!”
  城下众人起先沉默,再然后都埋头喝起稀粥来,声音齐整,内里的决心比一万句口号都铿锵有力。
  守城之战,池深不如人和,绝定胜负的往往是守军的意志。
  执政之后萧骋声名不再,众将士都以为他已变成个专爱男宠的昏君,是以人心涣散一路溃败。
  可来固邺之后,他对阵时果敢决断,下得城墙来又体恤军心,一月战甲不落人消瘦,硬是将失却的人心生生挽了回来。
  如今城内民心安定,将士军心似铁,赤国已洗脱败相,开始了一场和外敌真正的对峙。
  
  而此刻城墙之外众兵云集,一辆巢车正高高升起,望楼上站着人,银甲反照烈阳,闪着夺目华光。
  很快有人前来奏禀萧骋,说是敌军又有异动,有人正在巢车上远望,观察城内布防。
  萧骋一言不发了上了城楼,长风吹的他战袍猎猎招展,但他立的笔直,右手张弓,箭尖隔空对准了望楼上那片银光。
  箭去如风,嘶声穿越漠漠黄沙,最终钉上了目标胸膛。
  望楼上银光坠落,敌军殒了一员副将,城内将士们三呼震天,军心大受激励。
  “遮箭布起,弩阵预备!”城头有人拔剑高喊。
  敌军此刻也踏沙而来,很快云梯架上城墙,又一轮攻城战开始了。
  “放!”萧骋高喊,手指扣上悬刀,亲手放出了第一簇火弩流星箭。
  弩箭上包裹棉纱沾以灯油,点着后便成了火弩流星箭,这也是萧骋的主意。
  他发出的第一簇箭射上了云梯,梯上领头之人衣衫着火,一路下坠时火星四散,连云梯也被殃及,渐渐冒出青烟来。
  “放!”他又高喊一声。
  顿时漫天火光飞舞,云梯上附着的士兵便如蝼蚁,一拨拨中箭坠地,接着又一拨拨喊杀上来。
  “放!”
  “投石!”
  “举剑!”
  …………
  城墙上萧骋语声果断明亮,从始至终不曾有半点慌乱。
  夜月升了上来,最后一架云梯轰然倒地,在城下燃为一堆焦土。
  月氏国收兵后退,此战守方告捷。
  而此刻月下萧骋静默,侧影坚毅如山,在饥寒交迫的守将们看来,就如同尊擎天不倒的神坻。
  
  ××××××××××
  ××××××××××
  乾靖宫,四下无声,素心立在门前,引颈盼晏青衫归来。
  这是第三次了,他清早时分出宫,只带一个赶车的小太监,据说是去西雀楼买醉。
  一去便是一天,从清早到夜落。
  回来时他身上飘着酒气,可神态却是清明的,冷冷看着素心,带三分笑意。
  “你等我吗?”他问:“如今大局已定,我死我活都不会再有妨碍,你还等我做什么?”
  素心不语,垂头随他进了内室,立在床边似根木柱。
  晏青衫从她身侧擦肩,不瞧她一眼,钻进被褥开始假寐。
  关节处疼痛难忍,他按捺住尽量不要翻覆。
  “来人!”床边素心突然高喊:“宣太医,晏公子又吐血了!”
  言毕就从怀里抽出方罗巾来,咬破自家中指,看着鲜血将帕子一分分染红。
  “你做什么!”晏青衫霍然起身,眼内燃着把火:“谁又吐血了?”
  素心抬眼,将罗帕塞入他手心,冷冷发了话:“你,你又吐血,如今性命危在旦夕,只盼能见圣上最后一面。”
  “我危在旦夕?”晏青衫冷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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