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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浮生,番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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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来的时候顾惜朝本来正在洗澡,可是水太热,不知不觉就趴在木桶的边缘盹着了。所以,铁手虽然看见了屏风上搭着的外衣、中衣、亵衣,但屋内一片寂静,并未听到水声,便以为顾惜朝要么是刚准备洗,要么是已经洗好还没来得及收拾,怎么也没想到那人是泡得睡着了。

这绕过屏风一看,铁手便好似闯了女子香闺的少年郎,立刻面红耳赤的退了出来(铁二爷,偶只能给你一点视觉享受了)。顾惜朝本就睡得浅,一听到衣服的悉簌声便醒了。虽说是醒了,却又不是十分清明,一点没有沐浴时被人打扰的惊慌,只懒懒的问了一句:“霁月?”边问边想,有女子同住还是不太方便啊。

铁手轻咳一声:“是我。”

隔着屏风,似乎听到那人轻笑一声,慵懒又低柔,十分笑声中竟象有七分是咽在嘴里,仿佛笑在你的耳边,酥麻到心坎里的感觉(还有听觉享受,也不算亏待你啊),“怎么退的那样慌张,我还以为是霁月。”

“对不起。我没听到声音,不知道你在洗澡。”铁手垂着眼睛,淡淡的说道。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女子。”清透的声音混在淋漓的水声里,害得铁手得集中精神才能分辨。

忽听“哗啦”一声,接着安静了一会儿,屏风上方突然多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手指如兰,皓腕纤薄,只一闪抓了衣服便又收了回去。

铁手不禁想起那人背上的肌肤还要白些,衬着黑鸦鸦的一片乌发,恍若墨泼在雪上,凛冽到让人屏息的地步。

“大人今天来有何贵干?” 顾惜朝边问边从屏风背后一派悠然的踱了出来。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顾惜朝的前襟并不象平日里一样拢的严丝合缝的。只是松松的掩着,可以看见胸口如凝脂般的一小片象牙色肌肤和形状纤细的锁骨。

铁手不动声色的走上前边给顾惜朝整理前襟,边说:“天冷,小心着凉。过几天我要出京一趟,可能会很久,你自己多当心。”

顾惜朝一听便笑了:“也就是说,如果我选择这时候离开,你可能过很久才会发现?”

铁手也笑了,缓缓的问道:“当然。可是离开这里你又可以去哪里呢?”

顾惜朝笑得深了一些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去哪里不重要。”

话是不错,可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一觉睡到天明的人而言,此心安处何在?

铁手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这样说。他不想再一次看见那个空洞的神情,仿佛这人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已经彻底死去,无可挽回。

所以,他只是默默的替顾惜朝整理好衣服,然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这样觉得就好。”

顾惜朝一边拉下自己头上的那只手,一边笑问:“大人好象很喜欢摸我的头?”

铁手笑笑,另一只手又攀上了顾惜朝的头,假装没看见他不善的眼神,温和的说道:“我帮你烘干头发吧。”

顾惜朝本想打掉那只手,可是那人眼中柔软的光芒让他踌躇了。他不是不懂得珍惜的人,大凡好意总是值得珍惜的,如果做得到的话。

想到这里,顾惜朝虽然未必心甘情愿,但还是光脚盘腿坐到了榻上。

铁手刚撩起顾惜朝的一缕头发,忽听那人说:“虽说是有劳大人你了,不过如果你粗手粗脚弄疼我的话——”

铁手问:“怎样?”

顾惜朝微微笑:“打你。”

铁手愣了一下,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顶顶不怕痛的。”

他记得,给顾惜朝矫正断骨的时候,那人痛得晕了过去也还是一声不吭。那时他折断顾惜朝手臂的本意,是想用疼痛来让顾惜朝屈服。可是最后看到忍痛忍到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的顾惜朝,他自己心里倒先没来由的绞了一番。

顾惜朝默默的垂了眼,懒懒地:“能忍痛和不怕痛是两回事。”

铁手边运内力于掌上,边问:“既然如此那天为什么要故意激怒我?”

顾惜朝想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因为有趣。”

“有趣?”铁手瞪大了眼睛,“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我不杀你,你也可能会因此受伤?”

“想过。” 顾惜朝淡淡的笑了,“的确,那天的僵局是我一手造成的。可是,当时我实在想不出要为了什么而隐忍,顺从。仅仅是为了不痛不痒的活着吗?不,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生就太长了。”

铁手忽然觉得有点冷。顾惜朝是走钢丝的狂热分子,他毫不介意为了达到目的,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与他人的生命置于生死一线间,这点铁手原先是知道的。不过,先前他再怎么胡来,好歹也会顾忌着晚晴。

可是,现在,在顾惜朝平静微笑,不动声色的外表下,他的心志就好象脱缰的野马,不受牵绊。只要给一点刺激,他恐怕就会象那天一样只为一时快意,便不计后果的飞速滑堕。哪怕结果是粉身碎骨,只要他自己不想停止,他就会坚持到底。

铁手蓦地觉得心口一痛,有点悲哀。

为了谁?

是为了这个随时随地可以放弃自己性命的顾惜朝吗?

不,他对自己说,顾惜朝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故人之托。我会觉得悲哀,不是怕他会死,我只是担心再一次辜负晚晴,只是如此而已。



铁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管放到顾惜朝手里,“如果遇到什么不测,就用这个放出信号,即使我不在,只要是被六扇门的人看到,就一定会赶来救援。”

顾惜朝把玩着竹管,白皙的手指映着青黄的竹管,不知怎的就有些郁郁的样子,“听起来倒是蛮有趣的。”

铁手多少也算是有点摸到这人的脾气了,便道:“用起来更有趣,有声有色,跟变戏法似的周围会一下子冒出很多人来,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用用看。”

顾惜朝看了铁手一眼,轻声笑起来:“你这捕头跟街边的小贩倒也没什么两样。”

铁手道:“哦,是吗?那么客人打算给多少钱呢?”

顾惜朝怔了一下,作出有点为难的样子:“没有钱啊,白送不可以吗?”

铁手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没钱也可以,那就要付出点代价了。”

顾惜朝笑着仰起脸:“要什么?”

铁手双手叉腰,把顾惜朝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见顾惜朝衣摆下光着的脚,露出好看的脚指头的形状。

铁手微微笑了,难得的有点狡猾的样子,轻轻触了一下顾惜朝的脚掌心。顾惜朝本是盘腿坐着,这下再也做不成气定神闲的如来佛,惊笑着跌倒在榻上。稍顷,顾惜朝刚撑起身子,回头想骂铁手“幼稚”,脚底一痒,又跌了回去,一边辛苦的忍笑,一边百般后悔为什么没穿袜子。(本想让铁手脚底一滑,乘机压倒小顾的,后来又觉得以铁手的身手,说什么不小心滑到实在太可疑了,结果豆子就没机会变成豆腐了。)

过了一会儿,顾惜朝好不容易气顺了些,忽然感到自己的脚踝又被人扣住,心想铁疙瘩你活腻味了,转头就瞪。

不料那人却笑得一脸春风,再没挠他脚底板,只是拉了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上,边给他套上袜子,边絮絮的说:“寒打脚上起,这种天气洗完澡不穿袜子怎么行?”

“另一只?”

顾惜朝恨恨的看着他,不说话。

铁手笑笑:“你的手臂没那么快痊愈的,多少还是有些不便吧。”

顾惜朝继续瞪。

铁手依旧温和的笑着,不说话,那笑里有包容有忍耐。顾惜朝突然觉得自己象是在跟大人赌气的小孩,非常非常难看,而且愚蠢。

有人侍侯有什么不好,何况还是四大名捕给你穿袜子,应该得意才对。顾惜朝想到这里,才重重的把另一只脚架到了铁手的膝上。

铁手低头看自己腿上的那只脚,苍白纤瘦,象只正在休憩的小白鸟,安静荏弱的样子,再想起顾惜朝凶狠的眼神,不禁就笑了笑。

袜子穿好后,顾惜朝就要坐起来,哪知刚一起身,便觉头皮一痛,再次跌了回去。

顾惜朝微微侧头,只见一绺头发缠在扶手与长榻之间的缝隙里,许是刚才闹腾时不经意间缠上的。支起半边身子去解,可头发又细又软,解了片刻,只觉越解越乱,渐生烦躁。恰好铁手这时探身过来:“怎么了?”

顾惜朝便没好气道:“拿剪子来。”

铁手一看不过是头发被缠住了,便笑道:“解开就是了,何必剪掉。”说着便在榻前屈下一条腿,半跪着为顾惜朝解起头发来。

铁手的指甲剪的很秃,几乎成方形。手指修长,但骨节突出,手背上浮起的脉脉静脉如山峦般蜿蜒起伏。

这样的一双手陷在那团青黑色的迷雾中,虽不显得灵巧,倒也不见得笨拙,只是很有耐心的样子。

解了一会儿,铁手抬起脸来,摸了摸顾惜朝的头,“你先躺下来吧,解开了我叫你。”忽然,铁手又笑了:“我忘了,你是不喜欢我摸你头的。”

“是不喜欢。” 顾惜朝躺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有时。”

铁手愣了一下,笑起来,那样的一个人,怎么有些地方这么象小孩呢?

秋天其实并不适合打瞌睡,因为冷。那么如果觉得温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在冷清肃杀的秋天睡着了呢?

身后有人的感觉,让顾惜朝觉得有点温暖有点安心,他恍恍忽忽的就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觉得冷,其实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陌生。

顾惜朝转过头来,看了很久,才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刚刚的一切难道只是错觉吗?即使是,为什么不可以再持续的久一点,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睡着了。

只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便是红颜枯骨生死两不相及;只差一点点,便是金焦玉裂落花碾作泥。

顾惜朝慢慢坐起来,仍被缠着的头发有的断了,有的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扯下来。不是不痛的,只是与残忍奸诈的命运相比,疼痛其实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顾惜朝开始觉得有点冷,他摸摸自己的手指,想汲取一丝温暖,收获的却只有一片冰凉。

那些人那些事,就这么灰蒙蒙的堵在喉咙里,想要找一个出口,他倔强的仰起脸硬生生的咽回去,便可以笑着忘却,那些年年复年年的生时,埋着多少哀鸿遍野的痛。

可是,他的笑脸再怎么无暇,也抵不过那一生一世的决绝。突然之间,他觉得疲倦,下意识的向后退去,想要寻找一点支撑。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喊,一声声,一遍遍,渗入他的肌肤血肉,化作荆棘缠上他的灵魂。

“疯子,还不快跑!”
“疯子,还不快跑!”
“疯子,还不快跑!”
……

顾惜朝屈起膝盖,抱紧自己,轻轻的问:“你让我跑去哪里呢?”

Q&A时间
Q:传说中的亲亲呢?
A:在后面

友情提醒:鉴于铁顾亲亲着墨不多,各位一定要看仔细了,亲亲出现处为了不破坏气氛,将不做类似提醒。



铁手以为顾惜朝睡着了,怕他着凉,便想去卧房给他抱床被子来盖。又顺手把澡桶的水也给倒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才抱着被子来到书房。

一看顾惜朝已经坐起来了,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垂着头,安静到诡异的地步。

铁手放下被子,靠过去问:“怎么了?”

没有回答。

却见顾惜朝右臂手指攥住的地方已经掐出血来,铁手心里一惊,一边伸手去扳顾惜朝的手指,一边托起他的脸。只见顾惜朝紧紧的闭了眼,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呢喃着什么。铁手凑近了,才听到很轻很轻的声音,“好冷。”仿佛窒息一般,有濒死的错觉。

铁手赶紧把顾惜朝从角落里抱出来,给他裹上被子。奇怪的是,这样折腾顾惜朝居然还没醒,只见薄薄的眼皮下眼球剧烈的抖动,象是在经历一场最最可怕的噩梦,而更可怕的是,他似乎醒不过来。

铁手试探性的拍了拍顾惜朝的脸颊,毫无反应,铁手一狠心下了重手,顾惜朝还是不醒。

铁手思忖片刻,环住顾惜朝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手掌覆在顾惜朝冰凉的额头上,缓缓注入温热的气息。

铁手记得,与顾惜朝初见面时,他也是闭着眼,明明命悬一线,却无半分惧色色,隐忍中透着决不妥协的坚强。刹那间他是有点钦佩他的胆识的,只是那点钦佩如同昙花一现,转眼间就淹没在顾惜朝沿途踩出的血河里。

剩下的就只有嫌恶。

印象里那人虽然败了一次又一次,却从未见他沮丧放弃,总是骄傲的昂起头,再重新来过。

因他坏的太有韧性,铁手嫌恶之余,便又有些厌恨。

可是现在,他环着那人纤瘦的肩膀,再想起曾经的嫌恶厌恨,竟有觉得恍若隔世。仿佛他怀里的这个人只是他从街上拣来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与那个一伸手便蔓延出一片血与火的男子没有半点干系。

“顾惜朝,”他唤他的名,第一次用温柔低沉的声音,“醒醒。”

“顾惜朝,”粗糙的手指怜惜地抚过不堪摧折的眉眼,“醒醒。”

“顾惜朝,”手指停在他娇嫩的眼皮上,来回摩挲,惴惴不安的揣测如果他没有遗忘,那么在这薄薄的眼皮下究竟藏了多少看不见的泪水;那每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背后,又曾饮过怎样不堪的泣。

“惜朝,”他叹息着唤他的名,吻上他颤抖的眼,落花般轻柔,“回来。”

梦里有谁的声音,安详而温暖,让睁眼的黑,闭眼的暗,变的稀薄。

顾惜朝醒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表情的表情。但在他睁眼的刹那,铁手感觉到他微微的瑟缩了一下,象是在害怕什么。

“做噩梦了吗?” 铁手问道。

“噩梦啊......” 顾惜朝苍白的笑笑,笑容是遮在脸上的,“也许,我不记得了。”

铁手看了顾惜朝一会儿说:“即使你想起过去的一切,我说过的话也依旧算数。”

顾惜朝不说话,穿上鞋站起来,与铁手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微笑:“你想说的不是‘想起’,而是‘记得’吧。”

铁手也站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是。我见过许多人用一生去忘记一个人,一件事,所以忘记想忘记的其实很艰难。”

顾惜朝转身拿下架子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抿了一口,“没有你说的那么难。”

顿了一顿,顾惜朝看着杯中的酒,忽然笑起来,漆黑的眸子满溢了泪水般的晶亮。他冲铁手眨了眨眼睛,“要不要我示范给你看?”

铁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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