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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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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是孰真孰假。”
  登宵闻声大震,听声音那分明便是他两年未见的二哥,李凌云。他开口欲唤,却又猛然闭嘴。他自幼便跟著二哥凌云,一同读书练剑。凌云天资聪颖,有经天纬地之才,登宵却只懂舞剑杀敌,不通文墨,遂对凌云心生仰慕,加之大哥早夭,小小年纪便生出了辅佐二哥开创盛世的念头,对凌云除了兄弟之情,更曾有过其他的懵懂念头。只觉他二哥无一处不好,无一处别人能及。不料後来被连城桎梏宫中,这份仰慕也随之放弃,可此时此刻,登宵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让凌云看到自己身著女装的狼狈模样。
  死也不愿!
  凌云走到他身前十余步,“咦?”了一声。身後士卒立马将登宵团团围住,登宵低头不语。巷子里光线本就昏黄,凌云粗略打量了他一番,道:“瞧你衣物华贵,想就是和圣上一同出行的妃嫔了。”见登宵不答,凌云转过头去,说:“你既然瞧见我了……我就不能放过你,怪就怪你命不好。奇怪了……找来找去都没有,难不成他真的没有出来?”
  周围士卒有些淫秽的打量著登宵,有一个人忍不住对凌云说:“二爷,兄弟们忙了一通,都累了,这个女人就给小的们玩玩再杀,成吗?”
  凌云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再说什麽,独自转身,说:“玩完了记得灭口,别误了事。”
  登宵悲愤交加,几欲昏倒,那些士卒的手已经开始抚上登宵的脸颊腰侧,自己手脚无力,哪里挣扎的开。此时哪里顾得上许多,只见凌云渐行渐远,大吼一声:“哥!……”
  话未吼完,头颅已经被一个士兵将压了下去,腥臭的性器转眼就硬塞到他口里,群襦眼看著就要被解开,压著他的手却突然松开了。在死亡一瞬受到刺激又涨大了几分的丑陋性器被一个人凶狠的拔出。登宵乏力的倒在地上,拼命的呕吐,像是要把肠子都呕出来。
  “小宵……小宵……是你吗?”登宵无力的抬头看了一下去而复返的凌云,只见凌云面色苍白,鬓角微汗,喘息急促,方寸大失。洁白的衣襟上染满了刚才士卒的血迹,那一招“瞬杀”,一步能杀百人,剑招凶狠毒辣,本就极耗体力,可凌云此时神情,分明与体力损耗无关。
  凌云见登宵发丝散在肩背,衣襟凌乱,双目空洞无神。只觉肝肠寸断,百转千回,伸手将登宵搂入怀中,一个劲的自责,道:“小宵,都是二哥不好,都是二哥的错……是二哥考虑不周,没认出你,连累你受苦。小宵,不要难过,二哥已经全杀了他们……”
  登宵慢慢的回过神来,苦苦一笑,说:“你都看见了,我这副模样,哪里还是当年伴你策马杀敌的李登宵?”
  凌云说:“不,你只能让我越发悔恨自己当年劝你入宫,越发怜你疼你……”
  登宵慢慢的推开他,说:“我只以为我不再是李登宵,没想到你也不再是李凌云了。当年的凌云,手下如何会有这样的兵,如何会纵容他们做出这样的事!”
  凌云面色大改,说:“不!我只是恨那连城……他既然如此辱你,我为何不能对他妃子……”
  登宵看也不看他,叹了口气,说:“二哥,我还是回去吧。他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我原以为,你若是单单劫我,以小琉武艺,逃离宫门,应是不难,可如今没想到你的目的是刺杀他,城门封锁,盘查严密,我不能眼看小琉坐以待毙。”
  凌云脸色变了又变,最後回复成他一贯的缜密和冷静,长叹道:“都依你。你从来就是这个倔脾气,别人劝也劝不了。他若是死了才好,若是不死,再欺凌你,我便整顿起兵,挥军南上。”
  登宵看著凌云的眼神,也慢慢温柔了下来,登宵说:“二哥,从小到大,别人都知道我性子硬,从没一句软话讨我欢喜,唯有你照顾我,事事顾我周全,我很承你的情,当年你劝我入宫,我不怪你。你刚才见我对我说的话说的不错,这都是命,我自己的命。”
  凌云沉默了一会,拍了拍登宵的头,替他把乱发别到耳後,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然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碧玉的瓷瓶,说:“小宵,我知道你武功被制,诸多不便,可那解药怕是李连城独有,我千方百计也寻不到,这里有一颗暂时恢复功力的丹药,助你回宫,我得马上在城门紧锁前离去……你若……”
  登宵接过话头道:“我若受他欺凌,必定找你。”
  登宵将碧玉瓶中丹药吞下腹中,只见一阵暖流自丹田涌起,经脉无不通畅,豪情顿生,施展身法,一跃数丈,腾挪之间如行云流水,转眼间去了。这一瞬间,他哪里还是几日前在院中惧怕秋寒的病弱男子,分明又是当年叱吒沙场的长胜将军!
  凌云看著他的背影,如同看到昔日。情不自禁,微微一笑,如美玉般翩翩无暇的儒雅面孔上便如春风拂过,俊美难言。

  醉里挑灯看剑6

  “三爷……!”小琉看见登宵从窗外破窗而入,吃了一惊,随即疑惑的说:“您怎麽回来了……外头出了什麽事情,戒备森严的……啊!您的药是解了吗?您内力都回来了?”
  面对小琉一连串的问题,登宵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可以感到内力正在飞快的流走,四肢疲软,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一边把身上恼人的女装解下来,只剩下白色的中衣,倚在床上,说:“我没有跟二哥走……”
  小琉奇怪的说:“为什麽啊?”登宵苦恼的笑著,说:“我没有跟二哥走,药也没有解,至於外面出了什麽事……我想,大概是我弑君了吧。”
  小琉大惊失色,道:“您杀了皇上?您杀了四爷?”
  登宵苦笑著说:“我不知道他死成没死成,若是他死了,这宫里本就没几个知道我们的,更没有人知道我出去过一趟,我们大概就能活下来了;若是他没死,我们就一定要死了。”
  小琉说:“小琉还是不明白爷您为什麽突然就杀……不,我是说,杀是一定要杀的……可这,这也太突然了啊……”
  登宵摇著头,说:“我当时是一时气昏了脑子,没想清楚就做了……”
  小琉沉默了一会,才说:“三爷,那狗皇帝对您做的事情,死了也是他活该,老天爷不会怪您的。”
  登宵叹了口气,说:“我倒没想什麽怪不怪的。但这次……总觉得他不会死。他那会那麽轻易就死了。小琉,我最不愿就是怕连累了你。”
  小琉笑著说:“爷,您不知道,最後一段路,如果小琉能陪著三爷走是小琉的福气呢。”
  登宵苦笑著说:“你这丫头……”
  想了一想,登宵的笑容变得淡淡的,他说:“没有人有义务……陪著别人去死。除了……”
  除了,弄得化不开的仇恨。
  小琉没有说,登宵爷没有再讲。
  在一切平静下来後,他能等的只是等待结果——生,或是死。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杀死……或者是可能杀死自己兄弟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和寂寞慢慢顺著血液流淌。
  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
  习惯了对连城的仇恨,心里面也被仇恨装得满满的,再容不下任何东西。
  如果有一天可以不用再仇恨了……还真是……
  寂寞
  接下来等待的日子出奇的漫长,宫里的戒备一日比一日森严,下人们都牢牢锁著自己的嘴,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偶合用担惊受怕的眼神偷偷看一眼寝宫的方向。
  已是初冬,霜寒料峭,小琉到底没敢打听出什麽,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连城,一直没有上过早朝,也许一直都在没有止境的昏迷。
  登宵嘴上从来没有什麽。身子却有些消瘦了下来,比以往更为消瘦,下巴更加的尖。登宵一身戎马生涯,几时怕过死,可如今是在等死。小琉心里明白,连城如果活了,不过是等来一场又一场更为激烈的凌辱。连城如果死了,也是不好。登宵之所以一直忍辱苟活,不过是为了复仇二字,若是大仇得报,也许支撑著他活下去的勇气,也会随之云散烟消吧。
  又过了十多天,连城终於醒了过来,早朝诸事也慢慢恢复,一切百废待兴,宫里的气氛也逐渐的活络起来。登宵知道这个消息,只是轻叹一声,默默等待自己可能的惩处。
  可是奇怪的是,莫说连城自醒来之後,再没来见过登宵一次,想像中的罪诏也迟迟不到。後来实在等不下去的小琉,装作无心的问侍侯皇帝更衣的小太监。
  她说:“哎……我听说,皇帝那件事……怎麽,皇帝醒来後,怎麽不抓那杀他刺客啊?”
  那小太监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说:“我跟你说,这事可别跟别人讲……我听说,咱皇上是当时不小心撞到了脑子,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别的都好好的,就是这刺客……全忘了……连带著,似乎族谱上的有几个王爷亲戚也不记得了……偏偏是殿前侍卫文物百官,一个都没忘!这事也是奇了……”
  小琉心下大惊,赶紧在这边应付了几句,转身就和登宵把这事一说,登宵脸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怔怔的,良久才说:“他倒是忘了……也罢,我和他也算是扯平了,他既然忘了我,我也再不去找他的麻烦。”
  说完了,转身看窗外面的鸟,那鸟是登宵前天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却怎麽也不会飞了。

  醉里挑灯看剑7

  登宵比任何人,都更加觉得,这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更加难熬。
  数年前,边塞的冬天,也很冷。那时候,却偏偏不觉得冷。累了,就一群人,点起几堆熊熊篝火,饿了,就大口的吃著乾粮,打了胜仗,士兵们就几个人几个人的,躺在异乡的泥土上,一人一坛劣质的烈酒,一边喝,一边唱,一边吼。
  记得有一年,大雪封川,士兵们几乎不敢穿戴起盔甲。他冷的受不住,跑过去和凌云挤一个帅帐。凌云就双手捂著登宵的手,一次一次的,呵一个暖气,用力搓揉几下,再呵气,再搓揉。麻木的双手就有了温度,用逐渐温暖的手回捂著凌云依然冰冷的手,他记得自己天真的笑眯了眼睛。
  无边的苍穹,及腰的牧草,豪迈的殇调,一坛烈酒,一张弯弓,一匹驽马,一颗丹心,一腔热情,一个誓言,足以燃烧整个寒冬。
  好冷,好冷,从来没有这麽冷过。
  为什麽阳光不肯照进这个院落,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有什麽存在的理由?
  小琉担心的看著登宵裹著仅有的棉被,瑟缩著,牙齿上下碰撞著,脸色惨白,担心的几乎落泪。她跟了登宵两年,却从不知道,自己的主子,竟然这麽怕冷。她跑出去整整一天,想去找一个小火炉。於是她一个一个厨房,伙房的祈求,得到的不过是不管不顾的关门和沉默。
  偶尔善意的人,微微拉开房门的缝隙,让门外的冷风稍微钻进去几缕,示意给小琉看,每个房间,只分配了一个火炉。
  半夜的时候,小琉终於回来了。她肩膀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脸冻得通红,她找了一天的结果,不过是小半坛酒。
  又是酒,烈酒。
  登宵难得的眼睛一亮,随即露出了嘻嘻哈哈的笑容,他难得的大声笑道:“小琉,我倒是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小琉惊讶的看著登宵,身上慢慢的浮现出一种她并不熟悉的豪气。登宵豪放的让出半个床铺,让小琉和他两人盘膝坐在床上。登宵披著棉被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好笑,可他的眼睛,这一刻很亮,非常亮,像是燃烧起一种可以点燃人心的火苗。他仔细的捧著那小半坛酒,像捧著什麽希望和珍宝、
  登宵说:“小琉,你知道我为什麽喜欢杀敌吗?二哥总说我天生就是要活在战场上的,说我只有在厮杀的时候才像是自己。可以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每次打了胜仗,我们就有酒喝了。”
  登宵像是怀念般的兴奋的舔了一下乾裂的唇,说:“我最喜欢喝醉的滋味了,像是在云里面,飘飘荡荡的,全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使不完的力。”登宵惆怅的说:“可惜二哥总是说我酒量差,从没有一次让我喝个痛快的。”
  说著,登宵将酒壶凑到唇边,小口的抿了一点。小琉惊讶的看著从登宵脸上,慢慢散发出微红的光,他眼睛晶亮著,双颊微红著,像是燃烧著,奔腾著,永不熄灭的活火。和白天瑟缩著颤抖的人,判若两人。
  登宵豪爽的把酒壶放到小琉的面前,说:“你也喝,我们一起喝。”
  小琉为登宵这种突然的亲昵感到身心上莫名的雀跃,只觉所有的疲惫苦恼统统不翼而飞。也不想自己从未喝过酒,学著登宵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却只觉得从喉咙到食道像是吞了一口燃烧的火,辣到心里,不由得又吐了出来,剧烈的咳嗽著。
  登宵连忙护住酒壶,看著咳了一片的酒水,有些惋惜著说:“哎呀……浪费了这些酒。”
  登宵自顾自的喝著,等小琉缓过劲来的时候,小琉突然发现凌云说登宵酒量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影响中一向沉默寡言的主子,几口烈酒入肚,像是换了个人。他用手拍著床板,清了清嗓子,居然开始大声的唱起歌来。
  那实在是一首找不著调子的歌,但是登宵唱得很激动,他用力的拍著床板,唱得双颊微红,唱得眼角微湿。很投入的唱著,唱到最後闭上双眼,摇头晃脑,宠辱携忘。只听他唱得是——
  “长安……瓦碎……千……门锁……
  旌旗……倾……颓
  铁……甲……难著”
  登宵唱得很认真,他的表情也异常的认真,两行清泪从登宵无比认真的面颊上,闭著的眼睛里,无声的留下来,所以那歌声也慢慢染上了悲怆的意思——
  “阑……干……拍……遍,
  叹……一声……
  英雄……末……路……
  大……漠……孤烟……
  说一句……
  关……山……难渡……”
  登宵醉醺醺的唱著,到“关山难度”一句,曲调越来越沉,低沉到几不可闻的地步,小琉的心也情不自禁随之一沉,随後登宵突然站了起来。
  他披著棉被从床上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的样子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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