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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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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打量了好几遍,才拉着登宵入座,对着登宵暗暗皱眉道:“我们哪来那么多银子去三楼?”
  登宵几乎一口气喘不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可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有没银子的理!”
  连城看了他一眼道:“谁说皇上便有银子的?你何时看过帝王床榻下藏了一叠银票?莫说国库开启要几道手续,惊动了官员还算哪门子的微服,就是变卖身上的几件配饰,皇家御宝流落民间被别人认出来,怕还要把我当小贼打上一场,你让我却找哪位娘娘借?找小桂子借?”
  登宵哑然,良久方说:“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连城侧着脑袋想了一会,方说:“三哥,要不你借我些财物,给我做赌本。”
  登宵哭笑不得,心想,原来把我拉出来是这个理,但还是在身上找了一阵,最后从左手小指上褪下一个祖母绿的戒指。连城接过来把玩一阵,认得是上等货色,晶莹翠绿。不禁问道:“你怎么会带这种戒指?”
  登宵说:“娘留下的……”
  连城一惊,朝登宵看过去,知道这是对登宵极贵重的东西。心下一暖,握紧了他的手,道:“三哥……”
  登宵有些脸红,微微侧过头去,轻轻的说:“别给我输了……”
  连城一听,连连应诺,脸上笑容满面,拉着登宵去了赌厅。投骰子,牌九者,喊声震天。颇有些三教九流之感,连城侧着脸对登宵眨了眨眼睛,登宵也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两个人挤入人群中,见坐庄的是一个妖艳女子,上身是一件贴身的大红小衣,下面是石榴碎金百褶裙,鬓边金步摇,唇如菡萏,大声娇叱着。骰盅在她白玉般的手中摇晃着,右腕带着五个黄金肘圈,每个圈子上饰有二十个小铃铛,玉腕晃动时,铃铛和骰子一起发出声响,叮当动听。登宵没见过这样奇怪打扮的女子,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就觉得左臂一痛,原来是连城用力的掐了他一下,有些愤怒的看向连城时,连城又侧过脸去,一脸的事不关己。
  登宵怒视了他一会,然后突然看到人群中一个人好生面熟,似乎是两年前在朝堂上见过的官员,和一辽人并肩走出大厅。登宵一惊,伸手去推连城,却被拥挤的人群挤了出来,不由得开口唤了几声,可此时人声鼎沸,连城如何听得到。
  登宵略一思索,眼看着两人就要消失在大厅,一咬牙,尾随而去。
  另一边,那妖艳女子将骰盅用力的扣在桌上,笑道:“诸位,买大还是买小啊,买定离手!”连城将那只祖母绿戒指移到了赌桌上,那女子眼睛一亮,笑道:“这位公子,你的戒指要押多少银子啊?”连城笑着答道:“你看它值多少?”那女子眼睛一转,显然是打些赚钱的主意,娇笑道:“我看,它虽是上等的祖母绿,可中间有几条血丝纹路,落了下层,顶多值一百两银子。”连城微微冷笑,知道这戒指就算是做工,也不止一百两银子,但脸上笑意不变,说:“我看,它却值这赌桌上所有的银子。”
  那女子脸色一变,冷笑道:“这位公子怕是说笑了,我们这儿下的注虽小,但这里总共有百位爷同时下注,少说也有五千两银子,怕是……把公子您卖了,也卖不得这么多银子咧。”
  连城一笑,道:“莫说这些废话,一试便知。
  那女子一咬贝齿,玉臂一挥,道:“这桌撤了,让我跟这位公子好好切磋一下!”周围的赌客一看,或是散至别桌,或是留下来看热闹。女子杏眼炯炯的看着连城,说:“你要怎么玩?我统统奉陪!”
  连城说:“便赌大小吧,连续十把,每把赌五百两银子,至一方输光为止。”
  女子笑道:“好,我不消数把,便将你这戒指赢了来,看你还拿什么来赌!”

  醉里挑灯看剑14

  整整十盘的豹子。
  那女子几乎合不拢嘴,她疑惑的拿起骰子,一颗一颗的捏碎,白色的粉末从她指尖滑下,这三粒都是正常的骰子,没有灌铅,没有手脚。
  连城笑着,将面前五十张的百两银票塞入怀中,又将那枚戒指小心的拢入袖里。
  看着连城似有去意,那女子情不自禁高喊了声:“请……请留步!”
  连城顿了一下,笑着问:“这位姐姐莫非还有什么不服的吗?”
  那女子俏脸白了一下,答道:“服。奴家只是不知道……公子这手功夫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连城笑着说:“这道理说来也简单。再如何质地均匀的骰子,每面点数都不相同,点数多的那一面略轻,点数少的略重,若是好好掌握,要掷出豹子也并非难事。”
  众人听得咋舌不下,就算知道其中奥妙,那小小一点的质量何其微小,又何谈掌控自如?若说掷出豹子,别掂量出面面之间有何区别也是极难之事,这一手,怕是别人拍马直追也望尘莫及的。
  那女子缓过神来,红晕满颊,突然娇声说道:“这位公子如果下次还来,请记着点奴家的牌,奴家名叫思思,愿意自荐枕席于公子,共效于飞……”
  周围围观的人群一愣,随即哗然笑起来,这思思姑娘是红萃楼里首屈一指的人物,眼光向来刁钻,千金难买一夜,听她此时的语气,倒是要免费的陪宿了。美人垂青,向来叫人眼红。可此时众赌徒对连城都是万分的佩服,都心服口服的紧。
  连城笑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劳姐姐天人之姿……只是……”连城说到这里,笑容突然消失了,脸上换上一层阴森森的寒气,他此时周围虽然人群拥挤,但放眼望去,哪里还有登宵的影子!
  “你……居然逃了。”连城低低的吼出这样一句话,几不可闻,毫不留情的推开人群,朝门厅奔去。俊美的脸上已无半分先前嘻嘻笑笑,应付得体的模样。凤目生寒,不怒自威。众人看到都心下微冷,这才知道这个年级不大的公子哥儿,哪里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这边,登宵离了赌厅,偷偷跟着两人出去。他往日内力尚存时,屏息闭气,身法矫然,跟踪尾随轻而易举,此时却只有尽量的远远跟着,放轻步子,生怕被发现了。
  到得一处幽静宅院外,登宵见两人止步,连忙隐于矮墙断柳之间。听得二人交头接耳一阵,那官员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那辽人。晴空万里之下,辽人一层一层打开红布的包裹,登宵看得真切,那黄羊皮的质地,分明是各国历来绘制万里疆土的图纸。见辽人笑得畅怀,那官员也不停的陪着笑容。登宵心中恼怒,苦无对策之时,脚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踢到一粒石子,轻轻一阵响动。
  那辽人立马惊觉,喝道:“谁!”登宵一惊,越发屏息凝视,官员原先也是一惊,后来见四处风平浪静,不由将满脸横肉的脸挤出一个笑容,道:“你怕是多虑了吧,周围连鬼影子也没有。”那辽人笑了笑,用有些生硬的语言答复:“也许。”
  登宵心下松了口气,见那官员走远,心中默默记住他的面容。而那辽人这时冷冷转身,抽出腰中弯刀,喝道:“你还不出来吗?”登宵顿了一顿,慢慢从矮墙后面直起身子。春日里总是微风不息,吹起登宵的鬓发和衣襟。那辽人一震,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你是……!你是李登宵?大梁的骠骑将军?你……你不是死了吗?”
  登宵心中一顿,转过无数个念头,然后开口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也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吧。”
  他此时打定注意,装作功力未失,凭借他数年前立下的无数功绩,在辽国提起他的名字,怕是能止小儿夜啼。哪怕此时这辽人一掌就能推开他,仍是强装镇定,俊脸上一片森然,无论如何要留下这地图,他说:“你识趣便留下地图,向我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不死。”
  那辽人脸色惨白,神情变了数变,最后终于躬身下跪,磕了三个头,再递上地图,登宵止不住心下欣喜,伸手去接。就在此时,那辽人袖中寒芒一闪,竟是抽出一把匕首,登宵反应过来时,欲要提气纵身,却只是踉跄了一步,然后跌倒在地上,这狼狈的闪躲,匕首划过时只在登宵左脸带出一条极浅的血痕。
  那辽人猖狂笑道:“你以为我不懂吗?若你真是李登宵,如何能容得我一条生路,早就杀了我!”他说着手持匕首狠狠挥下,登宵心中苦闷,却不愿等死,伸手在辽人右手肘关节上一拍,若是内力尚存,在一拍足以让他持不住匕首,而此时这同样的一招使出,匕首却只是微微偏了几分,仍然毫不留情的挥下。
  电光火石间,只听得辽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物穿胸而过。那辽人缓缓跌倒,他背后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正是连城。此时连城手中用力拔出染血的折扇。这折扇本就是东瀛上贡之物,虽是玉骨打造,却是取地脉暖玉,坚韧更胜精铁,难得是扇面非是纸制,而是天蚕丝编织而成,挥动之间割肉断骨。连城带在身边不过是一时兴起,哪想到会成了手边利器。
  他伸手扶起登宵,紧紧抱在怀中,也不知道是惊是惧,只知要是再晚来一分,登宵就是要魂消命渺。登宵喃喃许久,才小声说:“这辽人拿了地图,你快去取回来。”
  连城不发一语,玉扇一张一挥,那辽人胸前衣襟破碎,连城捡起红布包裹的地图,细细展开。两人此时不由同时惊呼,红布里面空无一物,里面哪里还有地图!
  此时辽人一息尚存,嗤笑着说:“怎么?意外吗?刚才我们就知道行迹败露,只是要做个戏,拖延时间罢了……那人也知道此时左右是个死,不如带了地图,快马出城,投靠我大辽,还能知道栖身之地,留我下来拖住你们……想来,他此时已经出城了!哈……!”
  登宵巨震,这才知道那一声清响早已惊动两人,心中又悔又恨。连城紧拥着他,折扇一摇,将辽人颈项活活从脖子上割了下来,登时血如泉涌。
  登宵说:“想来地图之上,必定详细标注我国攻防部署,辽国若来犯,必定如虎添翼,更加难以对付……这可如何是好。”
  连城恍如未闻,拥着登宵,轻轻的说:“你原来不是逃走……真好。”
  登宵没听清楚,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连城俯下身子,从袖中掏出祖母绿戒指,认真而凝重的戴回登宵的小指上,然后轻轻舔过登宵脸上浅浅的伤口,淡淡的刺痛和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蔓延。连城说:“三哥……等回到了宫,我便帮你解开这药,可好?”
  见到登宵满脸的难以置信,连城浅笑着说:“这样……我想,你就不会那么容易受伤了。”
  登宵心中百转千回,说出口的不过是一句:“你……你信我?”
  连城笑着答道:“我信你。我现在信你了。我不但要解开这药,让你恢复一身武艺。等到辽国真正南犯,我还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告诉他们——三皇爷李登宵并未去世,我要让你重回疆场,披甲上阵,领军十万,大破辽兵!”
  登宵身形晃了晃,心中慢慢溢出的都是感动,弥漫到骨髓血液。曾经逝去的豪情和梦想再一次点燃了他枯死的灵魂。哪怕知道——连城不过是将他曾经夺走的东西还给了自己,这感动还是侵蚀肺腑,越演越烈。连城碰过的脸和手,他抱着的身子,都像是被火烧过的温暖且疼痛。口里满满的都是,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连城拉着自己的手,向前走去,给自己一个背光的身影,看不清表情,连城的话随着风轻轻传来。
  他说:“谢谢……三哥,你没有逃走,谢谢。”
  连城说:“因为钱而差点丢了你……自古以来,钱之一物,最是害人。”
  连城说着,从怀里掏出赢来的五十张百两银票,随手在空中一撒,漫天银票,纷纷洒洒,翩跹落下。
  如同落花。

  醉里挑灯看剑15

  连城登基后,向来以知人善用,赏罚分明著称。朝中有四位能臣,民间称其为:赵唐韩严。分别是左丞相赵不群,右丞相唐演,太尉韩单,以及御史大夫严闾卿。其中,左右丞相辅佐全国政务,御史大夫掌管律令、图籍,并负责监察百官;太尉协助管理军务。三方互不相属,互相牵制。
  其中,四臣之中,严闾卿以心机缜密,谋划得当著称。连城一回宫,便一边急招严闾卿御书房面圣,一边秘密调集一千禁卫将红萃楼围得水泄不通,无论是还在欢饮的官员,还是辽人都被一举擒获。在确保无人知情的情况下,连城将涉嫌的官员软禁在一处,而辽人则暗地里打入大牢,在两国还没有在表面撕破脸的情况下,逼供参与此事的人员名单。
  登宵习惯了不多插手,在回宫不久,便径直返回院落。手中紧紧摸着一个白瓷小瓶,手上因为紧张而渗出一层微微的薄汗,几乎握不住瓶子。
  待到回了房,不顾小琉探寻的目光,登宵自顾自的紧闭了门扉,拉下了竹帘。坐在床沿,倒了满满一杯清水,在衣襟上蹭了蹭说上的薄汗,然后将瓶子里的药丸小心的倒在掌心,送入嘴中。然后灌下去一整杯的水,脸上薄薄一层晕红。心跳莫名的急促,登宵捂着不住乱跳的心,紧紧的闭着眼睛,另一只手捏紧被单。直到感觉丹田中慢慢一股暖流溢出,心下才微微一喜,如大石落地。连忙试着驱使这股失而复得的真气行走经脉之中。
  登宵久不习武,驱使内力稍嫌生疏,待真气运行一个周天,回归气海之下。已是一身大汗。但他此时双颊晕红,双目有神,心中万分欣喜,哪里有半点体力不济的模样。只觉得身上都是使不完的劲。不自禁的想对天长啸数声,可惜禁宫之中哪容喧哗,只好让脸上落满抑制不住的笑容,连眼睛都微微笑眯了起来。笑着笑着,心中豪气顿生,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脚踹开门,迎着小琉惊异的目光,一个纵身,双脚在古松上轻轻踏过,已是跃上枝头,转身在半空中折下一枝松枝,一个鲤鱼翻身,轻巧的落回地上。随即舞开松枝,便是一套再寻常不过的回风剑法施展开来。
  这原本寻常的招式,因登宵内力所至,带了雷霆之声,划开混沌,劈开风刃,虎虎生威,一唱百和。登宵眼里全是不止不歇的烈火,燃烧起他不愿服输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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