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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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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一郎知道,人不能只靠漂亮话生存。在自己隶属的组织中也有争斗,那个他可以接受,但是只有德马,好像和人类特有的那种生存的丑陋一面无缘。说得单纯一点,亮一郎希望只有德马是纯粹的。他想让他如同身上的白色和服一样,成为一丝污点也没有的存在。明知道不可能有这样的人,他还是如此祈祷着。 
  亮一郎只带着原前去采集植物。在持续了两三次后,原询问道:“最近德马先生不来一起采集了啊。” 
  “家里好像有事,所以他留下了。” 
  适当地敷衍一下,原只说了“这样吗?”就没有再追问。因为被问到德马的事情,亮一郎心中火烧般的感觉扩散开,意识终于从花草上飞走了。 
  “原,原。” 
  亮一郎呼叫后,原慌忙跑过来:“老师,怎么了?” 
  “不,那个……” 
  虽然叫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亮一郎叫了原一起去休息一下。在树荫下,踌躇着到底该说不该说后,他终于开了口。 
  “在原看起来,德马是什么样子?” 
  原回头,有些不解:“德马先生吗?” 
  “啊。” 
  原嘀咕了一句:“他是美丽的人啊。” 
  “因为他是作为男人来说太浪费了的美形。我觉得要是自己生成那个样子的话,想必会很受女性欢迎吧?可是德马却无法说话,所以我想这也是天不假二物与人吧。” 
  “不是问外表的部分,内在如何呢?” 
  追问之下,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比起我来,老师应该更清楚吧?” 
  “清楚的话就不会边么问了。” 
  原觉得很有趣似地笑出来:“我只在去采集和收拾标本的时候见过德马先生。几乎没有搭话过,除了外表以外,看不到的部分我也不清楚啊。” 
  原的意见很正确,亮一郎再次沉默了。 
  “您和德马先生吵架了吗?” 
  暧昧地“嗯嗯”两声之后,原再次笑出来:“我觉得德马先生很关心老师。” 
  “关心?” 
  “虽然很难用语言说明,不过在老师重视德马先生的同时,德马先生也很关心老师。” 
  是被关心着的……听到原的话,亮一郎多少轻松了一些。 
  傍晚回家后,德马迎到玄关,亮一郎将书包交给他,脱下鞋子进入房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吃完晚饭后,德马递给亮一郎写着(我有话和您说)的纸片。疑问着是怎么回事的亮一郎让德马在桌子对面坐下。 
  但是德马迟迟没有提出话题,亮一郎问“什么事?”他也只是低垂着头。外面传来了唧唧的虫声。虽然很在意是什么事情,但是勉强询问也不好,所以说了句“想说的话就叫我”后,就移动到了隔壁房间。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后,隔壁的德马终于过来了。他交给亮一郎纸片,但是太暗了看不见。亮一郎将纸拿到放灯的角落展开。 
  (从以前我就在考虑。乡下的母亲已经年老,留下她一个人我很担心。我没有其他兄弟,虽然对照顾我的亮一郎先生很抱歉,但是我想回乡去孝敬母亲。) 
  看完后抬起头,目光接触到一起,德马深深低下头。 
  “这是什么……”抓着纸片的亮一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我问你这是什么?” 
  怒吼后,德马微微闭上眼睛,然后再次在纸片上写道。(如果可以让我辞去这里的工作,我感激不尽。) 
手指的震动停不下来。亮一郎的胸口好像吹起了暴风雨。 
  “辞掉这里的工作要干什么?” 
  德马写道(回乡下工作)。 
  “工作什么!就算回了乡下,不会说话的你又能做你在像样的工作!” 
  即使看到他悲哀的目光,亮一郎也没有停止这些粗暴的言语。 
  “谁会愿意用你这种被怪物附身的男人!”他抓住了只是低垂着脑袋的男人的胸口:“你那么讨厌我吗?”他紧盯着德马的眼睛。 
  “我问你是不是对我讨厌到了不想呆在我身边的程度?” 
  即使德马左右摇头,亮一郎也不能理解他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他粗鲁地推开德马,撕碎了德马给他的纸片,冲着他雪白的脸孔扔过去。 
  “你那么想回乡下就回去!滚!忘恩负义的家伙!” 
  一边怒吼一边站起来的亮一郎看到德马再次要向纸片上写什么。他抢过了纸笔,冲着院子丢去。也许是掉进了水池吧?哗啦的水声传来。留下以茫然的表情看着院子的德马,亮一郎进了卧室,穿着衣服钻进了被褥。 
  正在无法入睡心烦意乱的时候,格子门的另一侧传来了婆婆的声音,“老爷,不洗澡了吗?” 
  不用!粗暴地回答后,亮一郎冲婆婆问道:“德马怎么样了?” 
  婆婆“啊”地钝钝地回答一声。 
  “没有看见……” 
  亮一郎从被褥中跳出来,以让婆婆吃惊的势头咚地打开格子门。“没有看见是什么意思?” 
  婆婆眨了眨眼睛,回答“没有看见,也许是在房间吧?”亮一郎咚咚地大步走过走廊,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打开了分给德马的四榻榻米大的房间的格子门。 
  德马在房间里,他打开柜子门,取出了亮一郎买给他平时回老家的行李包。 
  他在准备离开,光是看到这个样子,热血就一下冲上了头。 
  “你在干什么?” 
  亮一郎怒吼,德马微微低下头。 
  “我不容许你不经我的许可,就离开这个家!” 
  德马低着头,好像祈求亮一郎的许可一样双手扶地。 
  “你可以试试不打招呼就离开!我连你在乡下干活的母亲一起赶出去!” 
  扔下这句话后,他离开了四块榻榻米的房间。虽然再次上了床,但是怒火在脑海中奔腾,实在无法入睡。无法收拾胸口中狂乱的感情,不止一次好像狗一样咬着枕头。 
  辗转反侧中,天亮了,过了半夜开始下雨,哗哗地很是吵人,亮一郎用被被子盖住头,然后紧紧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德马好像平时一样来叫他起床。但是在格子门打开之前很久,亮一郎就一直睁开眼睛。德马咚咚地敲敲格子门,没有回答就进入房间是经常的事。打开格子门的德马看到在被褥上盘腿而坐的亮一郎,露出吃惊的表情,立刻低下头。 
  他的眼睛似乎有些红。虽然怒火已经平息了,但昨天才那样吵过,亮一郎不知道该怎么接触他才好,只好话也不说地经过男人的身边。 
  早饭也是一样,即使在桌子上面对面,也不看彼此。沉重的气氛持续到德马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变成一个人之后,亮一郎扶着额头深深地叹息着。 
  德马说“想要请辞”后过了四天。亮一郎变得每天早上在德马来叫之前就起床,半夜也会醒过来好几次。心绪不宁地提着灯来到走廊,然后微微打开德马房间的格子门,让光线照进去,看到被褥的隆起后才安心。不这么做,事就无法安心入睡。 
  总是担心着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如果是白天,就说要用的书忘在家里,让原去取,然后问德马在不在家。但是晚上只能自己去确认。 
  那之后没有面对面说过话。虽然知道不能这个样子下去,亮一郎还是尽量避免和德马正面相对。如果再和德马谈一次,他又坚持必须请辞的话,自己就只能让他回乡下了。亮一郎不想这样,无论如何也想避免。 
  那一天,亮一郎中午去帮忙备课。到了下午,在要整理还没处理过的标本的时候,被叫到了教授室。 
  是个晴天,虽然开着窗户,教授室还是很闷热。上川副教授坐在椅子上,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用竹子团扇缓慢地扇着风。 
  “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你听说过教授要监修《日本植物图鉴》,我想让你负责稻科的植物,怎么样?” 
  说到稻科……白茅啦,燕麦啦,那是亮一郎很喜欢采集分类的野草。所以他没有异议地回答“好的……”就在这个时候,教授室的门被慌张地敲响了。 
  “打扰了,佐竹老师在吗?” 
  从房门对面传来原的声音。上川看着亮一郎,露出疑问的样子。 
  “我们正在说话,有急事吗?” 
  虽然没有允许他进来,房门却打开了,脸色苍白的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佐竹老师!不得了!您的老家……” 
  没有说到最后,原把电报推给亮一郎。在看着那皱皱的纸面的时候,血色渐渐从亮一郎的脸上消失了。 
  “佐竹,怎么了?” 
  上川也担心地询问,但是回答的不是被问的当事人,而是原。 
  “他的老家发生火灾,听说母亲和弟弟都过世了,父亲也病危……” 
  “这必须赶快去啊!”上川站了起来。无视茫然的亮一郎,他让学生帮忙准备车子,调查列车时刻表。为了以防万一,还给他准备了若干金钱。 
  “老师,您振作一点。” 
  原用力摇晃着瘫坐在教授室沙发上的亮一郎的肩膀。 
  “佐竹,快点!现在出发的话,还赶得上下午三点的列车。” 
  上川的声音,让亮一郎终于恢复了一半清醒。 
  “德马……” 
  是声音太小听不见吗?原反问“什么?” 
  “不能不带德马走,我一个人不能回去。他的母亲好像也死了。” 
  “德马先生的话在助教室。把电报拿到大学的就是德马先生……” 
  亮一郎从沙发上站起来,飞奔出房间。他在走廊上奔跑,撞开学生,推开了助教室的房门。 
  德马站在窗边,缓缓转过头。脸色虽然青白,眼中却没有自己那般的动摇。 
  “……回去吧。” 
  这么说了后,德马缓缓点头。 
  到达乡下的车站,是在收到电报的第二天下午七点。立刻赶往医院,但是父亲已经断了气。 
  遗体由叔父家接走了。因为房子烧掉了,所以没有地方放置。十二榻榻米左右的房间先放进了继母和弟弟,然后是无依无靠的德马的母亲。守灵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因为是家传的造酒屋的关系,父亲好像面子很广。 
  对来了的人道谢,送别。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到快要晕倒。没有时间去咀嚼悲哀。好不容易能够一个人,是在葬礼结束后。乡下在下葬后会招待客人吃饭。只打了招呼就离开那里,亮一郎偷偷去看烧成了焦地的老家。宽敞的屋邸巳经无影无踪,只有被烧焦的黑柱子,和变成了炭的墙壁还寂寞地残留着以前的影子。 
  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进了里面。烧焦的味道变得更强,咔啷一声,黑乎乎的茶碗在脚边碎掉了。 
  回到叔父家已经过了五点,饭席还在继续。亮一郎只对来自远方的亲戚勉强打了个招呼,就把自己关进了西边深处的房间。那是叔父让他休息的地方。 
  房间中有德马在。他在窗边盘腿坐着看着外面。叔父家不是那么大,亮一郎和德马在同一房间休息。 
  也许是注意到了声音,德马转过头来紧紧盯着自己。无视他的视线,亮一郎无言地在房间角落里坐下。在回到乡下为止,亮一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来到了叔父家后,也只是在谈论葬礼的事情的时候说过话。 
  他觉得德马自始至终好像都很冷静。在从大学出来的时候他拿着大包,里面装了亮一郎的丧服和少许的替换衣服。在看过电报后,他立刻就完成了这些准备才来学校通知的。和只会动摇,呆呆坐在那里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从打开的窗子里吹进了凉爽的风。亮一郎不再盘腿坐着,改成抱着膝盖坐下。远远地传来混杂着虫声的送别死者的宴会声。榻榻米响了一下,格子门打开了。脚步声远去了。变成了一个人的感觉,让亮一郎感到无可救药的孤独。他抱着头,缩起了身体。 
  门再次打开。亮一郎半反射性地抬起脸孔。德马在看着自己,俯视着自己。他觉得害怕。 
  在旁边跪下来的德马用手里的团扇为他扇风。扇了两三次后,他把指尖按在榻榻米上,写着字: 
  (您累了吧?请躺下来休息一下。) 
  指尖还在运动。 
  (在您睡着之前,我为您扇风。) 
  他无法忍耐,抓住了在榻榻米上移动的雪白手指。 
  “你不难过吗?” 
  德马牢牢盯着亮一郎。 
  “你没有恨我吗?” 
  德马什么也没说。不,他无法说。他的语言现在在亮一郎的手中。 
  “如果我没有赌气,在你说想要休假的时候立刻让你回去的话,你的母亲也许就不会孤零零地死去了。” 
  后悔难以抑制地涌出来。 
  “对不起。”紧握着他的手指,亮一郎将额头磕在榻榻米上。 
  “请,请你原谅我!” 
  颤抖着挤出了声音。 
  “请原谅我!” 
  头部有被碰到的感觉。轻轻的,温柔的抚摸。好像回到了儿童时代一样。小时候寻找母亲但是又找不到,于是哭泣起来的时候,德马一定会这样抚摸亮一郎的脑袋。然后流出的泪水就会停下来。 
  “我没有哭。” 
  说出口的同时,泪水就落了下来。自己也很吃惊。 
  “我……” 
  即使闭上眼睛泪水也仍然涌出来。头部又一次被抚摸了,他确信自己得到了原谅。在放松的同时,有什么在头脑中弹开。 
  亮一郎抓着德马的膝盖哭泣。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哭泣。到了现在,亮一郎终于觉得可以为了死亡的家人哭出来。 
  两人并排趴在铺开的被褥上,德马在榻榻米上写字。问他为什么不用笔,德马的手指一下子停了下来。他立刻想起自己激动地把笔丢进了水池。应该买了几支作预备的,但这些德马好像没有拿过来。 
  “我再为你买新的。” 
  这么说过后,感到那雪白的脸孔微微笑了。 
  过了半夜,葬礼的客人回去了。周围安静了下来,但亮一郎还是无法入睡,来回翻滚着。他茫然看着在月光中为自己扇风的男子。 
  “父亲,母亲,还有弟弟,都死了。”亮一郎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家庭和人,都出乎意料地脆弱啊。” 
  德马没有停下扇风的手,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我好像总是被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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