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刺透伴君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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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幻象中尚且年幼的自己擦身而过时，陆逸的眼角浸染了些湿润。大哥，我已分明感到了，命运的轮盘轻启，齿轮合，稳步转动，持续向前，无法停顿……

无处可逃。




三人结伴而行，路上陆小凤与陆逸经常斗嘴调笑插科打诨，倒也热闹。厉南星总是微笑着望他们，偶尔会帮着陆小凤堵陆逸一下，或帮陆逸噎陆小凤一下，明显在助长两人的嚣张气焰，一天内，还真是笑多愁少，与以往的生活大不一样，心里有股淡淡的暖意。

临近京都，所处之地也渐渐繁华起来。陆小凤老毛病又犯，总想找有好酒好菜好女人的地方过夜，结果刚一提及，就被厉南星瞪了回去，一副“你敢教坏小孩子”的表情，真令陆小凤头大，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陆逸对于陆小凤的遭遇完全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愧疚感，反而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明显在说：“风流天下的凤凰大哥呀，你也有今天~”

是夜。一家普通但环境清雅的客栈前，晃晃悠悠走近一个男人的身影。他是陆小凤。提着酒瓶边走还边往嘴里倒酒，不醉，但觉得这样走路才配得上喝酒的意境。

这个厉南星，陆小凤抿抿嘴想，护陆逸护的那么严，女人不让碰好酒不让沾，护着也就罢了吧，还要拉着自己来，呃———“以身作则”，呵，自己要是再这么清心寡欲的憋下去，还不如一刀死了来得痛快。

今晚的嫣红楼的姑娘们真失水准，不无遗憾的想。若不是如此，那又为什么今晚总是提不起兴致玩不尽兴呢？每每走神，偏还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实在是太逊了。

歪歪扭扭的走上二楼，回望楼梯上自己刚刚走过来的扭曲路线，顿时心情大好，扯出一个莫名高兴的笑容，准备回屋睡觉。

路过厉南星的房间，无意间瞥了一眼，竟发现窗上映着两个身影。一个闪身贴在门前，心里大呼好啊好啊厉南星，亏我还以为你多淡泊呢！原来不出去找姑娘，是直接把人家弄到屋子里来了。哼，看我一会拆穿了你，你明天还怎么装圣人。

屋里有一道声音传出，竟是陆逸。陆小凤登时大为失望，又不觉悄悄舒了口气，接着不禁失笑，自己舒什么气呀，又不是自己的……

猛然震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天，我莫不成真喝醉了？

理智告诉自己该回去睡觉了没什么好听的，难不成白天还没有听够厉南星教训陆逸？可偏生双腿就是不听使唤移不动。叹气，这实在是我的腿逼着我听的，可不是我自己愿意的……耳朵轻巧贴上门框，眨眨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大哥你说啊！”

“……”

一阵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默，即使隔着门框陆小凤也能感受到从屋里渗透出来的悲伤气氛。呃……这究竟是怎么了这？吵架吗？可陆逸一向听厉南星的话，怎么会吵得起来？等了好一会儿，腿都有点麻了，摇摇头，嗯……偷听不是我陆小凤的风格……嗯，抬脚走人。

回屋后随手把酒瓶搁在桌子上，翻身躺上床，却毫无睡意。来回翻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烦躁！撑力坐起，眉头微皱，胸膛不受控制的起伏。在气什么？在恼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嘛！

突然听见有人敲门，陆小凤一怔，平缓着呼吸，踢着鞋去开门。陆逸一句话都不说就闪进来，倒让陆小凤愣了半天。转身骂道：“你小子干什么呢！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清梦？”陆逸挑挑眉毛斜眼看他，伸指弹了弹桌子上的酒瓶：“唉……凤凰大哥居然也会做‘清梦’……在‘清梦’里喝茶啊？”

习惯了陆逸的嘴巴刁钻，陆小凤一点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感，大咧咧的也坐在桌子旁边：“哥哥我就是去喝花酒了，怎么？羡慕啊？没关系，下次哥哥带你去！”

陆逸笑嘻嘻的拎起酒瓶为自己倒一茶杯，一饮而尽：“嘿嘿，我就是被凤凰大哥你屋里的酒香吸引过来的！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哪，跑来打搅凤凰大哥做的‘清梦’，小弟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陆小凤瞪眼，看着他又喝了一杯。“喂，你居然偷喝酒？不怕你大哥……”

举起酒杯，陆逸摆摆手，笑道：“其实呢，以前在徂莱山时我也没少偷喝过，大哥自然是知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我。”

默默为自己满了一杯酒，陆小凤盯着眼前的酒杯，死死的盯着，缓缓开口：“……刚才，我听到了。”

陆逸的动作顿了一顿，旋即笑问：“听到了什么？”

“……听到的不多。”摇头，酒入喉，满嘴苦涩：“……猜到的不少。”

陆逸慢慢放下酒杯，不言语。眉宇间的痕，硬是让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起来，沧桑了不少。

“小逸……他是你大哥……”

“……我知道啊。”

“他比你大了八岁……”

“那又怎样？”

“他、他是个男人！”

陆逸抬起头望向陆小凤，对着少年这么清澄的眼瞳，陆小凤竟有种无处遁形的难堪，仿佛是一种很自私的情怀，被对方瞧了出来。

“我只是想陪在大哥身边，有错吗？”

是啊，有错吗？陆小凤反问自己，找不出一条理由反驳陆逸。重重叹了口气，手搭上陆逸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小逸，你真是被厉南星教傻了。成年身边就他一个人，也难免会动这种心思。没关系，哥哥什么时候带欲求不满的你出去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快活。”

“呸。”陆逸不觉脸上一红，狠瞪他一眼：“少把你那龌龊行径往我身上按。”

“哟，这么纯情……”陆小凤笑着，忽然又一脸纠结的问：“我怎么龌龊了我？我这叫风流韵事，懂吗？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谁都会经历的。将来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

自顾自的说着，转瞬瞄见陆逸满眼鄙夷，顿时泄气。想了想，问道：“哎小逸，第一次见时你不是从我这捞走一匹紫色布料吗？也没见你送给你大哥呀，老实交待，是不是独吞了？”

立马换来一记白眼相向：“布料自然是要做成衣服才送的出手给大哥的，你傻啊！”

怎么绕来绕去总是绕不开厉南星！陆小凤不禁有些烦乱，既是如此，索性便不避了！扯过陆逸，笑吟吟的问道：“呐，小逸，你敢不敢跟情场老手的我打个赌？”

“赌？”少年眨眨眼：“什么赌？”

陆小凤神秘兮兮的凑近陆逸：“就赌……谁先把厉南星追到手……”

掌下的手明显一震，陆小凤抬头，接着颊上便狠狠挨了一巴掌，热辣辣的疼。

陆逸一下子站起，碰倒了椅子，发出极大的声响。浑身难以抑制的颤抖，恶狠狠的叫道：“陆小凤！你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大哥那般淡雅人物，你怎敢拿他来调笑！我告诉你！若日后你再辱我大哥半分，我陆逸绝不饶你！”

陆小凤怔怔的听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伸指触了触红肿的半边脸，低语喃喃：“这小子……一点都不留情啊，太狠了吧……”

自己这是……怎么了……

爬上床，瞪着窗外皎洁月色，一阵气闷。怎么了……

其实每个夜晚，都注定，有人无眠。


4、

那日以后，三人结伴，虽还是有说有笑，但厉南星和陆小凤对于陆逸，毕竟是已有心结，厉南星总是似有似无在躲避陆逸的眼神，陆小凤纠结于那翻对话更是觉得无法坦然面对陆逸，开玩笑时不比以前，多了份尴尬。

倒是陆逸，没事人儿一样，依旧整天嘻嘻哈哈，似乎忘记了曾经有个晚上，连续遭遇了两场不快。没了痛快的拌嘴对象，陆逸却大为烦恼，明白陆小凤在别扭什么，有一日忍不住将陆小凤拉到一边正色道：“凤凰大哥，你那晚带回来的酒实在厉害，小弟只喝了两杯就醉的摸不清东南西北了。想来凤凰大哥酒量虽好，之前喝那么多，怕是也醉的很了吧！酒这东西，还是大哥说的对，少沾为妙，贪杯误事啊。”

既是醉了，说出来的话便是醉话疯话，做不得数的。既是醉了，当晚回去便大睡一觉，清早起来就完全记不得昨夜发生过什么事。

陆小凤不禁赞叹陆逸的心思纤巧玲珑，伸手拍上陆逸的肩：“是啊……酒能误事啊，少沾为妙。”说罢眨眨眼睛又加了一句：“尤其是小孩子。”

陆逸忍不住冲陆小凤连翻了三个白眼。

相视，均是忍不住大笑起来。都不愿失去对方这个朋友，让一步，又有何难？终是和好如初，谈笑如常了。


行至京都，想到不一会儿便能见到金逐流史红英等旧友，厉南星便难掩欢欣，连嘴角，都带了些笑意。

说他处世淡然为人清冷，其实若能有幸成为他的朋友，就会彻底明白，这个人的心底，是多么重情重义。

正值回忆之际，身后便传来了一声轻快的叫声：“厉大哥！这里！”

回身，便见到金逐流史红英仲燕燕秦元浩面带笑容的走近。迎上前去：“你们又出来做什么？我顺路去金府找你们，不是更方便？”

仲燕燕上步拉过厉南星袖子转了一圈，欢然答道：“出来迎接厉大哥啊！谁让厉大哥那么难请，这么多年都不得见上一面。”

厉南星微笑，伸手想抚仲燕燕的发，却忽然发现仲燕燕的发式，已然是少妇的盘头。恍然，原来……已不是当年……不是八年之前的我们……

顿了顿，还是将手缩了回来。轻笑言道：“走吧，去金府。”

望着眼前四人说说笑笑的模样，风采一如当年，可厉南星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不觉恍惚。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晃而逝去。以前的热血豪情，现在已全淀为沉静。是啊，又有什么情谊……能当得起时间的磨砺，能持久一生不变呢？

陆逸和陆小凤跟在后面，陆逸皱着眉盯着前面几人，一会撇撇嘴一会翻白眼。陆小凤好笑：“小逸，你演什么绝活呢？面部抽筋了不成？”陆逸斜眼：“我就是看不惯他们……”

陆小凤含笑教训道：“有什么看不惯的？他们是你大哥的朋友，自然你也该当他们是朋友。所谓爱屋及乌嘛……”

陆逸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陆小凤：“他们是大哥的朋友。可是我敢说，现在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明白大哥在想什么。”

陆小凤一震，也停下脚步，笑意渐渐隐褪：“那……你能明白吗？”

抬眼望着厉南星渐行渐远的寂寞背影，陆逸缓缓开口：“……我明白，只有我明白。”

陆小凤默默仰头，眯着眸去感受阳光，良久不语。



“厉兄的意思是……？”

厉南星摇头：“只是觉得……无尘道长实在是有些古怪。”盯住对面坐着的陆小凤，慢慢言道：“当初金贤弟来找我叙说此事时我就觉得奇怪。金世遗金大侠虽然希望儿子成为当代大侠，可却从未有过让金贤弟当武林盟主的意思。无尘道长说金大侠过世时有遗言如此，而金贤弟却不知道，实在是……让人疑窦丛生。”

陆小凤沉吟着，指节有节奏的扣桌子：“嗯，厉兄是怕，这次武林盟主大会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并不是真心想推选金逐流，而是一场阴谋吧？”

厉南星伸指揉了揉眉心：“不太好的感觉……但愿是厉某多心了。”转瞬望见陆小凤皱眉思索的样子，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陆兄，你本是想要散心游玩，现在却在这里为我们的事情烦心。厉某实在是过意不去……”

“呵。”陆小凤短促的笑了一声：“你把金逐流的事情说成是‘我们的事情’，就足以说明厉兄是个多么重视朋友的人。陆小凤别的没有，对待朋友的真心与诚意倒是不少。若是没有让我碰上便罢，要让我碰到了，就是别人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厉兄千万别再提此话了。”说罢又大大的皱眉头，言道：“什么陆兄厉兄的实在又生分又麻烦。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凤凰’，我便呼你一声‘南星兄弟’，可好？”

厉南星淡淡一笑，满目欢欣：“承蒙陆兄不弃，厉某……”见陆小凤瞪他，不觉好笑，改口道：“南星求之不得。”

见陆小凤一脸愉悦，连两撇细细的胡子都快乐的上翘，实在可爱得紧，不禁起了戏谑的心。低低的叹息一声，幽幽然说道：“凤凰兄刚才几句话，说的确是正气凛然，南星不识凤凰兄胸襟，倒真显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小凤诧异的睁大眼睛，连连说：“不不不，南星兄弟你怎么会这么想，不不不……”

厉南星心里更加好笑，面上却将头低了一些，一副失意的样子。“凤凰兄大人大量，自然不会计较，可厉南星如此人品，又怎配得上做陆兄的朋友……”

陆小凤已看见厉南星嘴角掩不住的弧度，知是他打趣自己，但偏生还是十分惊惶，像是真的很怕厉南星不与自己相交。慌忙站起，走向厉南星，口中念道：“南星兄弟，你可别吓我……”只顾看着眼前之人，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中间还有一把椅子，长腿一绊，便向厉南星跌倒下去。

好在桌子后面便是床板，陆小凤与厉南星直直躺倒在床板上。虽然背部没有磕疼，厉南星仍是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手搭上陆小凤的肩头，轻言：“凤凰兄，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陆逸托着一件紫色长衣一脸开心的走进：“大哥，我……”话没说完，看到眼前一幕，陆小凤双手撑在厉南星腰侧，顿时大怒，以为是陆小凤在侮辱自己大哥，当即叫道：“陆小凤！你……”

转眼竟瞄见厉南星搭在陆小凤肩上的手，浑身一颤，手里的衣服拿不稳般落地。满眼惊愕，后退着，转身跑开了。

“……没关系吗？”

厉南星望着空空的门口，神色淡然：“随他去好了。”

陆小凤微微坐起了些：“小逸他……似乎很在乎你。”

“……我当他是亲弟弟。”

“你们……你们不是亲兄弟吗？”瞪大眼，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旋即摇首：“其实我也怀疑过，你们确实不同……”盯着厉南星，问道：“既是如此，就更没有什么顾虑了，何不跟他说清楚？”

厉南星低垂眼帘，道：“小逸他对我，其实只是对亲人的依赖眷恋，别无其他，只是他自己想不通罢了。你不明白小逸……他真的很苦……我才找到他时，他身上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