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刺透伴君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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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片完整的没有受过伤的肌肤。我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把他治好，却仍是落下了病根。自此……只能练一些粗浅简单的功夫防身，不宜碰酒。小逸很听话，只有在极度不开心的情况下才会偷酒喝……”

闭上眼睛，眉宇纠结，深深吸一口气，似乎心里满是痛楚：“……小逸他，一直，都是在很坚强的活着……小时候的经历，让他对光明和温暖有种狂热的向往。所以，谁若待他好，他便会以十倍的恩情来还……”

男子拢着轻愁的眉，在月光柔和的映照下，竟有惊心动魄的美感。

陆小凤的心一阵阵抽疼，为眼前这个男子。手不由自主得抱住他，抚上他的颊，在他双眉间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温柔得，像叹息般，一闪即逝。

厉南星没有推开，没有挣脱，只是望着陆小凤，眼里不是叱责，不是怒意，而是询问。

陆小凤却不想作任何言语解释，他紧了紧怀中的人，然后低头，将脸埋在厉南星脖颈间，来回蹭着他散落着的发，反反复复。

他忽然很怕，怕怀中这个男子，终有一日会消失在自己眼前，再不复还。

厉南星轻轻闭上双眸，任他拥住。感受着，这个名满天下的四条眉毛陆小凤，现在近乎孩子气的行为。身上的寒，渐渐，变暖。

其实，彼此都是寂寞，还有什么值得相询的呢？

窗外，一轮新月如勾。




陆逸气结的拾起脚边的石子，扔向远方。坐在金府后面一个荒草丛生树林茂密的小山坡上，一阵阵郁闷。

我不可以，他便可以了吗？大哥啊，你还真是……

随手抓起一块石头，丢进暗夜里去，直至听不见声响，只有黑暗弥漫周边。

还真是挑了个拙劣的方法来避我。

他何尝没有看见床边倒着的椅子，何尝不明白这只是一场误会？他气的是，厉南星完全没有出口解释的意思，似乎———让自己这么误会就很好。

“……厉南星？”身后传来一个惊讶无比的声音。陆逸扭头，看到一个奇怪的白发青年。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只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我不是厉南星，我叫陆逸。”

“……陆逸？”白发青年似乎更诧异到……甚至惊恐了，声调提高：“你叫陆逸？”

陆逸挑眉：“你八哥啊？我叫陆逸又怎么了？”

白发青年忽然冷笑了起来：“哼，陆逸……逍遥自在的‘逸’，可是吗？你这些年，倒可真是逍遥自在得很哪！”围着陆逸转了一圈，啧啧有声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会跟厉南星长得这般相像。你父亲要是看到了，还不定得再气死过去。”

陆逸“噌”的一下站起来，冲他翻个白眼：“莫名其妙啊你！我没父亲，只有一个大哥，就是厉南星！”说罢转身就走。可刚迈出一小步，就发现古怪的白发青年又站在自己面前，不觉大恼：“你干什么？！”

白发青年悠然拦住他的去路，挑起眼角看他，满是鄙夷不屑：“哼，原来厉南星是你大哥啊……怎么，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关于你父亲的事？”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击掌笑道：“哦对了！他怎么会告诉你呢？怎么会告诉你……”凑近陆逸，嘴角弧度勾得邪魅：“是他害了你父亲……”

陆逸一颤，浑身发冷，劈掌便向白发青年砸去：“你少胡说八道！”白发青年轻轻巧巧接过陆逸的招，一推一搡便把陆逸擒了拉到眼前，笑容讽嘲笑声刺耳：“哟，这算什么功夫哇？啊？厉南星难道都不舍得教你武功吗？”见陆逸涨红了一张脸就是撑不开，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狠狠将陆逸压在一棵树干上，及其缓慢的贴近少年的耳，感受着少年心底痛苦的颤抖，双目如同闪动着幽冥般的鬼火，表情狰狞。

“小逸啊……你想不想听听，八年前……关于天魔教解散的真相？”

整个世界，瞬间坍塌。
5、

“大哥大哥！你猜我在哪？”

蒙着眼睛的厉南星嘴角上扬：“嗯……小逸是在……桌子边，是吗？”

“哎？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笑意更浓：“因为，我感觉的到小逸的存在啊……”

“呵，我不信！”换了个地方，小心翼翼的伸头：“大哥你再猜，你再猜啊！”

厉南星已经笑得低下头去了：“嗯，我猜猜……小逸是在柜子后面吧？”

“……为什么嘛，明明藏的很隐蔽，为什么大哥还能猜到！”闷闷不乐的声音。

轻轻将眼罩摘下来，冲陆逸招招手：“小逸，过来。”蹲下身子，笑得温和：“因为大哥是小逸的亲人。是亲人，当然有心灵感应了。我能感觉的到，你的存在……”

陆逸怔怔的盯着眼前弯弯如月的漂亮眸子，忽然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小逸不在大哥身边了，大哥还能感觉的到我的存在吗？”见厉南星没有接话，又急急问道：“如果有一天，大哥离开了小逸，那大哥还能感觉的到我……吗？大哥你……会离开我吗？”

厉南星还是笑，带着点宠溺，伸手抚了抚陆逸的头，缓慢但坚定的说：“大哥不会离开你。除非是小逸，自己愿意离开。”

厉南星温柔轻笑着的脸，却在突然间凝固，冻结。

然后。

支离破碎。




陆逸张开眸子，眼角有些湿润。

盯着头顶的房梁，许久许久，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曾经，在多少个噩梦般的晚上给予自己温暖的记忆，为何现在变得，如此陌生？

大哥，如果……我从未在你的眼上蒙布……你，又会不会想到要来感受我的存在？

呵，怕是，直到我消失……才会注意到，身边少了一个人吧？

有人推门进来，陆逸并不去看，仍是直直盯着房梁发呆。耳旁响起一个熟悉的温和声音：“小逸，好点了吗？”

陆逸扭头去看他，一点一点的移动脖子，仿佛他的身体———已经僵化。沙哑低沉的声音自自己口中滑出：“……大哥。”

厉南星笑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嗯，已经退烧了。想来只是普通的伤风，再好好休息休息，喝点汤药就可以康复了。”

陆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什么意思？我昨晚……发烧了么？”

“是啊。”厉南星为他掖掖被角：“不记得了吗？你昨晚回来突然冲进我房间，一句话都不说就直直倒下去，倒真是吓我一跳。”

陆逸怔怔看进厉南星温暖包容的眸子，忽然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松弛得，整个身体几乎都瘫痪起来了。

原来，没有什么仇怨没有什么欺骗，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大哥不变，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在杞人忧天……

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扯过厉南星的袖子轻晃，满脸的撒娇：“大哥大哥，我昨天晚上烧糊涂了，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你要疼我呢，就亲手为我煎药啊！我不要喝别人煎的苦药哇……”见厉南星垂眸低笑，只觉心中淡淡暖意萦绕：“还有还有，明天不是有什么热闹的会嘛，我要去看！”

厉南星轻拍了他一下，假意叱道：“病了还那么多话，好好休息吧。”

知道厉南星已默许，陆逸掩不住欢欣，拉长的音调满是调皮的味道：“是……”

目送着厉南星走到门口，却见他又忽然转身折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问道：“小逸，这是你的东西吧？昨晚你回来的时候一直紧紧攥着它。”

陆逸将目光移向那块玉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嗯……是，我……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吐出来的字，居然会没有颤抖。陆逸不禁想要大笑，自己……还真是远比想像中的要坚强呢……

厉南星点了点头，将玉牌放在桌子上，合门出去。

说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其实是一种煎熬，但他却开口，紧紧盯着关着的门，笑着一遍遍低声重复，语音破碎：“是我的呀……是我的……是我的……”

眼角有一抹晶莹滑下，眼底存的却是，本不该属于少年的冷。



———“随你怎么说好了！我不会信的！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

———“好哇，那么信任厉南星的话，就千、万、不、要信我，也千万不要回想这八年来他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蛛丝马迹……”

紧紧握起拳，被子在手心里被捏得吱吱作响，指节攥得青白。

八年前，那个恍若天人的蓝衫男子蹲下身子按住他布遍伤痛的双肩，满是欣喜：“你叫小逸？逍遥自在的‘逸’，你姓陆，是不是？”

———“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他因为害了你父亲而愧疚，又为什么大江南北的找你？为什么就偏偏救的是你？”

“小逸，这里是徂莱山。也是以后，我们的家。你没有了亲人，但从今日始，我便是你的大哥，便是你的亲人。”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待你这么好？为什么他可以无条件的为一个陌生人做这么多？”

“大哥……我……除了大哥外，真的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掂药的手明显一震，缓缓扭头：“小逸，等你长大了，大哥会把什么都告诉你，好吗？”

———“陆逸啊陆逸，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你居然可以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里那么久？这块玉牌，是你爹当年送给你娘的定情信物，拿着它！你还敢说你没有感受到你爹的愤怒仇恨吗？你爹陆凌和我爹阳浩，都是死在厉南星手里，我现在把真相告诉你，你就好好清醒清醒吧！”

陆逸低着头在笑，无声的笑。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空洞寂静，没有一点点生的气息。



厉南星轻轻带上陆逸的房门，退了出来。转身就发现陆小凤斜倚着长廊的柱子以随意的姿势靠站，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金色的斑驳顺着他的身影洒下来，倾泄了一地温柔。

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凤凰兄……”

陆小凤缓缓张开眼，露出漆黑的眼瞳：“小逸怎么样？”

“有劳凤凰兄挂怀，已无大碍了。凤凰兄若是想去看他……”

陆小凤直起身子，不发一言往回走。厉南星一愣，还是快步跟上。略为迟疑的叫道：“……凤凰兄？”

“……南星兄弟，你不觉得小逸昨晚很古怪吗？”厉南星偏头去看陆小凤，陆小凤只是盯着前方的空气，眉间微耸。

“……”他如何不察？陆逸昨晚跌跌撞撞闯进来，一脸惊疑，满眼楚痛，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死死抓着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晕倒过去，他如何不察？即便是现在想起，仍旧是揪心般的疼。“我……并没有理由可以干涉他什么。”

“若是……”陆小凤急急的道：“我是说如果……小逸他……”

“凤凰兄。”厉南星坚定的打断，尽管声音柔和。直直盯进陆小凤的瞳，眼里藏匿了很多感慨。“我绝不希望我这个大哥，什么事都为小逸拿主意。”

陆小凤定定的站着，望着眼前沉静若水的男子，忽然之间笑得释怀。

释怀。且开怀。

厉南星却后退一步，然后转身就走。匆忙的实在不像他淡定从容温文礼貌的风格。只因为……陆小凤刚才的笑意里，令他分明感受到了昨晚他落在自己眉心那个薄吻的味道———关心，在意，疼惜……伴你一起。于是，莫名惊惶烦乱。

其实，厉南星并没有介意昨晚陆小凤的越礼。一入江湖催人老，他太明白那种隐藏在世人称赞的光鲜外表下寂寞隐隐的心。

他们要的都不多，有时就仅仅是希望在夜露湿凉的晚上，能有一个伴在身边的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相拥，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心跳，默默慰藉彼此的楚痛，直至天亮。

逼人发疯的孤独。

陆小凤含笑望着厉南星远去的身影，良久不语。金色的光晕洒在厉南星身上，拉出一个淡淡的影子。陆小凤就在这一瞬笑着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高傲而寂寞的背影。

高傲而寂寞。

他仰头，照着以前的习惯眯眸，感受着太阳的光亮与温暖，天空这般蓝。

呵，其实呢，我什么都不想向你索取。

除了……

陪着你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