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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木下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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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物,既都有害,不如同行归去。」杏贞半声未响,身後却早已传来古怪异音。
眼前白影一挥,原来来者正是王二。
    「杏贞。」稍带怒声一斥,白眼滑过寒鹭身影,王二自屋瓦上闪一闪身,马
上又跳到门前二人身旁。「带灾促厄,就是普天下少有的一个混帐!怎生你与小
七都连连相护?要是劝他不走,就是用嘴担了亦能掉开几遍,何苦要在此白费嘴
舌功夫?」王二连气吼了一顿,瞪眼又挫向寒鹭。「寒鹭!你与那个臭道士也不
是好东西,剑来狗至分明就是要陷小七於不义!如今奸计已破,还不给俺速速滚
去?」
    「王二……」千思百愁,顿时近在目前。寒鹭有如盲目直瞪向前方,压下,
沉痛於心。
    「小七也是教你害了!」王二气结,顿时找不上声,促促的踏地数响,才又
能勉强发话。「吃不上祭物,又教邪剑减了元气,如今那臭道士还与狗同来,不
是事前有议,还真教俺想的不通,不通。」
    归去,归去,旦当归去。寒鹭敛笑,亦知道方才是异想天开。老天爷,何曾
有过这般便宜他的时候? 也罢,撒一把沙,如烟渺,不过如同从前。走山村,
渺人烟,过一度直直长河,从此远离枕上一梦。
    煮一碗黄梁,满嘴苦涩。寒鹭看一眼王二,摇摇晃晃的竟真个走了开来。归
途上他苦笑提剑而起,横去摸一摸鞘,凹凸分明轮廓有致,隐约半抖,似是要破
出凶气。
    寒鹭吃惊,齐手合起按住了,又流下一息汗。要走,到底不能留,夜长梦多,
只怕当中真个有诈。他快步走过数响,忽而回头,朝向幽谷顶上云海,暗光阴霾
罩了半边,也许,也该向绯七辞别。
    快快的步散碎的走,柳影阴淡,石路迂回,漫漫其道兮,无处休止。喘口气,
寒鹭闭目回神,只听得剑鸣震动,又促他动身上路去也。拾阶而上,泥梯忽地崩
坏,他稍为稳住身形,前扑,竟又到凤凰木下来。
    缓自泥中爬起,寒鹭先叫一声:「绯七……」
    群山把回声吸纳,抱在怀中不见舒放之意。这时寒鹭方见著昨夜恶战痕迹,
寺上瓦顶崩坍,破出一张大口,灰紫墙面半落,又细垂下蛛网缠绵。寒鹭绕著寺
身走,到底不敢自其门而入,勉强只寻了个窗框,尖了脚摸著细灰道:「绯七…
…」
    微细的暗积聚成黑,边线源源的伸延,最後隐去了光只馀下方直的形状。天
色昏深,寒鹭眯眼摸过窗沿尘灰,移步又要把整个寺庙看的透彻。「绯七,你还
在不?」
    应当,是不会出事情的。沉吟含过下唇,寒鹭撇动了指印,想著就要放开。
可在坊间,不从来都有狗克狐之说吗?如果那头狗……一个念头闪动,眼前仿如
有一个黑狗头下地,那鲜血飞溅,片刻,被沾满的却是绯七!寒鹭被这开天的想
像吓倒,突然就噤不住声:「绯七!你今何在?」
    「糊涂!是那个小妖斗胆又在此生事?!」黑暗中一阵怒吼冲冲而上,接而
一爪扑来,眼看就要成杀伤之势,触肤却又软腻地叠在掌上。满头插上乱蛛丝,
此时绯七瞪瞪目,转声又和乐的嚷道:「寒鹭,你回来了!」
    回来了。寒鹭细细的送出笑意,一时不提防绯七凑近,转息就教那双大爪摸
上脸面。「脏了。」绯七低嚷一句,拚劲又耐心的揉著他脸上的泥巴,散碎,落
地的乾粉一刮,稍等又到寒鹭说话:「绯七,原来你在。」
    眉目半闭,寒鹭温憩的向绯七笑过,吐息吹动馀灰,恰恰又扬在四周飘散。
绯七疑惑的朝向他,刹那,急忙吐出一句:「寒鹭,我是昨日灭妖打得累,方才
合眼睡了一会,听不见你而已。」
    「是呀。」寒鹭笑笑,大概抵不过绯七蛮力,那一双手还放在原处没拉,贴
著窗鏠又按住了灰,到底逃不出手掌心。
    他看一眼绯七,无言……月下飞鸟惊起,花瓣落,却惹不上寒鹭再瞧一眼。
异类的瞳色和顺,无言,却又饱含一丝……异样的什麽,随著那吐息靠近,温顺
的把鼻尖贴上。俩俩相视,交叠起鼻上梁骨,未几还是敌不过那一刹触动,闭合
就合上了吐息处——道别之辞,到底一句也说不上来。
    11:君在侧嘴上残留住一丝亲密。寒鹭触指摸摸,贴住那爽凉处,又不禁瞄
向背後的绯七。
    从来情爱之事,寒鹭也并非全然不懂,只是当时说的是男女,然而绯七却是
个神仙,看来又是只雄的,那到底也应该和常例有点差别。此事对或不对,就连
寒鹭自己也不能说过明白,更莫论是要想得清楚。只是那碰触,却到底使人感觉
舒爽自然……
    可始终,人妖殊途。一个字词敲出,另一丝愁就接连而上,冲冲占据住寒鹭
的脸面,流露出半点不悦的神情。对啊,绯七纵然是个神仙,可却也是个异类,
不论天上地下,人仙又岂能完配?就是在人世间的才子佳人,若不能配个门当配
对,也只能竹门对木门,俩俩相看从此了憾终生,再又能怪谁能恨谁?现在他一
个寒鹭,搭上一个绯七,到底,是不能完梦的。
    於是他醒了,躯壳却残留在原处不动,依旧靠著绯七,轻轻的低下头,连连
的抚摸著剑。剑鞘上的刺纹击痛了他的心,又教他想起,不得不离开的缘由。其
实就是不能长相守,只要彼此能偶尔见著,也就不能算是一种心痛。可当要就此
远离,那残痛却是点点的,腐蚀著心头血肉发出思念的恶臭,长泪成血,执著於
分离当下,二位对视的经刻。於是,把对方看化了,让他变成水随著河流飘去,
奢望在漫漫长路中,能偶尔喝上有他的一羹。
    既然是疯狂,那亦当丑恶。寒鹭止住了思念,若有所感的又看向绯七。那目
光是可哀的,就像是留落到池中的清雪般了淡,拱住了月影,最後却仍被思潮泛
起,荡漾,无痕。
    到底还是不适合,有缘无份,几个字面即当把一切敕住,竭然而止。寒鹭摸
著指间的灰,层层扫落,未几还是立定了心,提剑就要起座告辞。「绯七,这些
日子以来蒙你照顾,在下亦该……」
    走了。
    咽住了,旦愿结成喉头凹凸,以後每当说话,亦能忆起当日苦涩。到底以後
就能两相忘。寒鹭正要拱手作揖,偏敌不过绯七施爪拉扯,双手一垂自是不能作
别,可思念於心却又是无可奈何。
    两相忘?
    绯七瞧向寒鹭,知道当中赜泄殴?可又说不上来。怪只怪自己打妖累了,不
顾一切席地而睡,在寒鹭的事儿上吝惜了点心,最终果真自吃恶果,反被蒙在鼓
里。气,凭这小子竟也想瞒住大仙,那像什麽话?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摔脏了,现
在挂著一副落泊模样走来,却又哪里能暪?臭小子……想著,绯七又使力把寒鹭
扯进怀内,使劲的揉著他脸上泥巴,只知道寒鹭何事也不与他说去,愤愤也现出
丁点不悦。
    寒鹭被揉痛了,稍有闪躲,适逢绯七合时一拉,从此抱在怀中也不愿意放。
映过窗旁那一抹寒光,尘末四泄,彷佛就是人世间代代传诵的地久天长。寒鹭两
手抵在绯七怀里,竟却也是心甘情愿,就待这经刻留传化作书上永恒定当有人对
他说过些混话。绯七看著寒鹭,气结在心,不禁火从中来。也不知是王二还是杏
贞,到底都是些可恨的!绯七敛一敛唇,扬声又问:「寒鹭,今日可碰上过谁?」
    青宁子,狗克狐。一个怪念头进占,寒鹭也没把绯七的话听过分明,只管摇
摇头,突然又迷茫的问:「绯七,你可畏狗?」
    「……」沈吟过半响,绯七方才拍腿大嚷。「哼!本大仙如何不济也总算是
个神仙,哪里来这个道理!狗什麽狗的,本大仙才……才不怕耶!」
    天下一物克物,就是怕了,亦是自然。寒鹭瞧著绯七半笑,低吟又发梦病之
词:「斩去,斩去就是。」
    想来王二所言,也当是真事。那个青宁子如此这般,恐怕亦不是安著好心,
就是不是有意加害,亦是想要乘时而起。绯七与他,与其终此一生不清不楚,那
不如当下求去。也莫怪日後怪谁害了谁。
    始终,不论是王二或是青宁子,寒鹭有害於绯七,那倒是定案的了。
    现在起行,若真个见著了青宁子异心,也可作个防备;若是没有,也当保绯
七平安。唉,冤孽。富贵荣华是不用想的了,只怕等到他生他世,也难共存亡。
「绯七,我旦出门去取一瓢水,你就在此等我……」
    奋力一推。迷离间也忘了听取绯七如何回答,只觉身形一轻,当下健步如飞
速速行,任意周旋於大川溪谷,又有谁人能挡?不觉走至昨夜相约处,只见青宁
道人一偎身,长白胡须轻摆,恰恰似是已恭侯多时。
    道人一脸慈悲安顺,可看在寒鹭眼内,却恨不得在限刻就在原地斩了。他走
过两步,未几还是敌意的道:「青宁子,你可知从来狐畏何物?」
    青宁子豁然一笑,摸起胡须来又道:「虫畏鸟,狐畏狗,人畏死,天下间无
所畏者,但不多矣。」
    「昨夜黑狗,可又是你所带来?」接连又是一问。
    「唉呵,汝不道还好,一说就教我念挂起我的小黑来。它虽别无所长,单单
可敬的却是忠心。如今教汝取了性命,也能让我这个老人徒伤悲。」青宁子忆起
旧故,竟真也悲从中来,散碎的走走,绕著圈子又想要平复下心。
    「原来如此。」寒鹭念一句,当下已刻定杀心。想来十不离八九,此人必当
是个祸根,现在不除,更待何时?於是当下提剑而立两手并持,只待他往前一走,
就自背後给一刀,从此满了此剑杀孽,也当为绯七解一点厄。
    寒光一闪,乍眼就要满园淋漓血。此时风声一紧,突然一个红影速速掠过,
咬痕凹陷,当下寒鹭就失了剑呆立当场。!
    「取水?哼,取水。」绯七咬著边绳悬著剑,与同寒鹭久久对视,未几才又
化回人形,捉了寒鹭半袖,护在身後又向青宁子指骂道:「你这灾星怎生有闲前
来?我这谷中可不欢迎你这种不速之客!动刀弄枪,我谷中岂容这等乱事!」
    这话本是对著外人用的,怎知反是寒鹭教他的凶形恶相给吓倒了,当下和盘
托出:「绯七,我只是疑他会於你不利……」
    「寒鹭……」绯七慌忙转脸,只见背後人低头垂立,一脸颓丧。心中即大叫
不妙,後又连连败退,一副恶劲无处可泄,亦只好迁怒他人:「青宁子!你看你
又生出什麽事儿?还不快给本大仙滚蛋?!」
    「唉呀呀,大仙,老道实在是冤啊!想我当日不惜千金为汝立寺,还亲手塑
了泥身好保你现世褔荫。如今大仙不但反面不认人,还连声骂连声喝,唉呀,老
道著实是冤。」眼下青宁子一改前!,对答竟带著点顽相。虽是奇异,可想来他
们神仙行径,又岂是常人可解?寒鹭观著形势但静下心,待著只听青宁子又有何
话可说。「唉啊,赔了狗儿又费金,一无所得,老道著实是冤,冤到头了……」
    「狗?」绯七眉头一疑,当下皱成细块。一问之下,才娓娓道出缘由。他但
往寒鹭看去,见著那闪琐姿态,心里亦早已有了个大概。「就说你是灾星,也无
怪你招人误会,什麽不好带,偏生带著你的狗?」
    青宁子一听,好不委屈。「怎单是狗儿?见大仙此处妖气冲冲,贫道也不禁
忧心,带的物事还多著呢。」
    青宁子说後但以双手触喉作呕吐状,一时哗啦哗啦,碰出瓷瓦清声,又见酒
具四溢,碰碰碰,再加以纸符数迭,朱笔墨盒,壁虎尾,蝙蝠翼……未几喷喷一
声,张嘴一咳又跳出一个童子来。童子碰碰坐倒泥地之上,黄沙四起,他揉了眼
摸过顶上小辫,却又大声的嚷道:「哎呀!到底是何人扰我长宁清梦?」
    「长宁,休得无礼,还不快见过五顶山狐谷大仙?」青宁子尘拂一拍,打在
长宁童子头上,彷佛又回复了往日庄严威不露之势。
    寒鹭正是古怪,忽闻脚下童声一响,心里晃然一明:「长宁童子见过狐大仙,!
可大仙见得著我麽?找得著我麽?」
    孩童的声音四起,转目旦见长宁躲在这,又闪在那,显显是在与人游戏。世
间的规矩都显然管他不上,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无计可施。青宁子追个他南东
西北,一脸热汗,偏生抓不住,又让长宁溜到寒鹭脚下。!「唉?昨日我家小子
求我寻的,莫非就是你?」
    童子稚气的依著长腿朝上看去,果然见著个平头好脸的俊少爷,冷冷的自脸
上饰上一层霜,又硬了脸面正要对他笑来。长宁童子机灵地又看向对方腰间,见
著佩剑纹路,心里已知不坏,转而喜极大嚷道:「呵呵,得来全不费功夫,寒鹭,
总算是教我寻著了!」
    「长宁童子,别闹了,要得失了大仙贵客,你又哪里担当得起!」青宁子一
声怒吼,抓住他大红领子就要把人给抽回来。
    不料那童子反是抓住寒鹭裤脚不放,连声就向青宁道人唾骂:「哼哈哈,你
这混小子!算来我辈份也较你长,不喊一声爹爹也罢,怎生现在就要连打连骂?
你这个不孝儿!」
    寒鹭看著他们说话有趣,戒心早已减了大半,忽然又听著此番言话,正觉煞
是怪异。果然又有绯七为他解惑而来:「你这青宁子,什麽不好炼的?竟把自己
老子也炼就出来?!」
    「大仙息怒。在下单取爹爹元丹炼仙,没生想到会炼出这个祸事,真个是悔
不当初!」两手连连收著,青宁子抬头一应,当下又呢喃道:「都怪人畏死,人
畏死,现在元神不灭,反为子孙添祸……」
    「你这不孝儿!不孝儿!」长宁童子看著势息不对,力敌不成,唯有智取。
当下慌忙抓起尘沙一抹,拚了老命自往他儿子脸面处撒去!这一著果然得机,只
听青宁子说声呜呼,长宁旦当逍遥如烟了。
    「寒鹭,但待我追著这小儿,回头再议汝之大事。」下一刻,只见青宁子呼
云追去,巧巧堕入云烟不见。
    想来那青宁子与绯七看来甚是娴熟,见他手慌脚乱亦必不是绯七对手,应该,
亦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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