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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人间路-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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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鹤谦凑过去,捧住他的脸:〃很好看。〃 

顾言雪望着他:〃你不觉得恶心?〃 

〃怎么会?〃裴鹤谦失笑,拢住他,手指沿着脊柱往下爬,慢慢儿抚上哪条蓬松的大尾巴:〃天这么冷,正缺床好毯子呢?〃 

顾言雪往后一躲,正倒在榻上,压住了自己的尾巴,他那袭中衣本就穿得散漫,衣带欲系不系,露三分春色,再得那丝丝银毫相衬,冰肌雪肤,耀花了人眼。 

裴鹤谦望着他,四目相对,两人都出了神。裴鹤谦慢慢地捧住了顾言雪的脸,双手渐次下移,到了领襟轻轻滑入,向下游走,一分分、一寸寸,蜜色的中衣委顿下来,剥出个莹白的身子。 

裴鹤谦覆上了那个身子,早已惯熟的情事,勾出的却是刻骨的贪恋,难耐悸动,一如最初。癫狂迷乱间,顾言雪偏过了头去,雪颜、柳眉、乌丝、玉颈,于素衾薄褥间铺出一片秀色,当真是娇比水月、媚如春烟。 

〃言雪,〃裴鹤谦箍紧了他,低低叹息:〃你真要人命。〃 

〃是你这个人,要了我的命。〃顾言雪望着他,一双眸子,烟水迷蒙。 

裴鹤谦心中一荡,刚要开口,唇间覆上两瓣温软。 

也是,管谁要了谁的命呢,不过是你贪我恋,你情我愿,说是人妖殊途,可这一刻,它是他的,他也是它的。 

 

雨散云收,一个人又分作了两个,裴鹤谦却舍不得顾言雪的尾巴,也不穿衣服,把他那银亮亮的尾巴拖到胸前,看个不住:〃你平时藏哪儿了?之前怎么没见过?〃 

顾言雪理好了衣裳,一拧身,从他手中抽过尾巴来,轻轻吹上一口气,偌大一条尾巴,霎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让你看到还好?〃说着把裴鹤谦的衣服掷到他怀里,〃日上三竿了,再不起,叫人犯疑。〃 

裴鹤谦笑着接过衣服,一边穿一边缠着顾言雪问长问短。顾言雪被他纠缠不过,只得跟他交了底:〃我道行浅,一旦松懈、放下了戒备,尾巴就会露出来。〃 

裴鹤谦听了更是高兴:〃这么说,你总算把我当自家人了。〃想了想,又皱起眉来:〃你斗沈姨娘、斗道士、斗那只老虎,都如砍瓜切菜一般,道行还浅吗?〃 

〃法力跟道行是两回事,。〃顾言雪说着,一扬长眉:〃我只修炼了九年,道行自然浅。至于我的法力么。。。。。。那是别人转给我的。〃 

 

裴鹤谦还想再问,外头有人敲门,顾言雪推开门。云青打着哈欠道:〃师父请你们去用早饭。〃 

顾言雪点头:〃你师父是哪位?〃 

〃你昨晚不是见过了,就是玄真子啊。〃云青说着,撇了撇嘴:〃清虚观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做了徒弟,他自然是师父了。〃 

顾言雪虽然吃惊,却也不好多问,当下跟着裴鹤谦,由云青领着,出了客房。昨夜天黑,顾言雪也没看真切,到了此时才发现,这清虚观是个再小不过的道观,几间瓦房围着个小小的院落,要不是其中一间屋子大开了门扇,供奉着神像,院中也摆了个香炉,简直就像个普通的民宅。 

云青走到西边,推开一扇窄门,顾言雪探头一看,却是间厨房。他心里正犯嘀咕,灶后探出个圆圆的脑袋,三绺墨髯映了炉火飘飘摆摆,正是那玄真子。 

〃鹤谦,你们先坐下,我再添把火,粥要熬好啦。〃 

裴鹤谦拉了顾言雪在灶边的一张木桌前坐下,云青拖把凳子,也大大咧咧坐了,等着他师父把粥盛好了,端给他们。 

及至那粥端上桌来,却是又黑又黄的一团浆糊,裴鹤谦不觉皱眉,唯恐顾言雪吃不惯,一扭头,却见顾言雪端起那个粗瓷碗,呼噜、呼噜喝得香甜。 

玄真子慢慢悠悠喝着粥,见顾言雪放下碗来,乐呵呵地问:〃还要吗?〃 

顾言雪愣了愣,眼珠子一转:〃好啊。〃 

玄真子问他:〃味道如何?〃 

〃太难吃了。〃 

玄真子闻言,哈哈大笑:〃明知难吃,你还要?〃 

顾言雪一脸正色:〃既然要拜师,那么师父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玄真子笑着点头,将碗一推,对那云青道:〃师父做饭,你洗碗,快点、快点!快去洗!〃 

云青气鼓鼓地立起来,收拾了碗筷,拿到外头去洗。 

 

玄真子见云青出了门,这才慢慢地拈着三绺胡子道:〃顾公子,你是个聪明的。。。。。。呃。。。。。。狐狸,我便跟你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吧。我这道观简陋、人也古怪,蒙你不弃想拜我为师,可是呢,我既不能收你为徒,也不会教你法术。〃 

顾言雪拧紧了长眉,裴鹤谦看了心疼,急着问:〃为什么?他不合缘法吗?〃 

玄真子摇头:〃错,世间万物,皆合缘法,草木禽兽,均可修道。只是我这道观头一个字就是‘清'。顾公子,你明白吗?〃 

见顾言雪不吱声,玄真子叹了口气:〃鹤谦,你去帮我那小徒弟刷刷碗吧。我跟顾公子说几句话。〃 

裴鹤谦无奈,只得离了座,将门掩上,去了院中。 

玄真子望着裴鹤谦的背影点头喟叹:〃鹤谦是个好孩子。〃 

顾言雪抬眼看着他,眸光似电:〃你到底想说什么?〃 

玄真子拈须而笑:〃我想说,你同他,路归路、桥归桥,还是各走一边的好。〃 

〃我和他如何,不劳你费心。〃顾言雪说着,便要拂衣而去。 

〃且慢,回来,〃玄真子拍拍身边的空凳子:〃听我把话说完。〃 

顾言雪哪里肯坐,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睨着这个满面尘灰的道士。玄真子也不介意,干脆将两只脚都踩上了凳子,抱着膝盖,冲着顾言雪嘻嘻一笑:〃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个脏兮兮、疯癫癫的小矮子。可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是个什么样子?〃 

他眯了眯眼,〃我看到的是一只狐狸,一只背负数十条人命,双手沾满鲜血的狐狸。〃 

顾言雪脸色陡变,定了定心神,冷笑一声:〃你尽管去说,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玄真子摇头:〃他不用听,他可以看。〃说着,微微一笑,〃鹤谦身上流着仙家的血脉,他跟我一样,生而能见阴阳。后来有人封了他的灵力,关了他的天眼,可是这法术只有十八年的效力,到今年刚好是第十八年。我若算得不错,他的灵力已慢慢觉醒,不久就会开天眼了。到了那时,他看到你背负孽障、满身血污,又作何想?〃 

顾言雪咬紧了牙,半天才挤出一句:〃他说过的,活一天,便待我好一天。〃 

玄真子要图:〃情话而已,你也相信?〃 

顾言雪一言不发,脸色煞白。 

〃看到你们,我就想到二十年的旧事。〃玄真子眯起眼来,长长叹息:〃那时终南山里有位仙子,我们这些师兄弟都敬着她、护着她,她却爱上了一个鳏夫。为了那个凡人,她背弃仙缘,在祖师面前立下毒誓,以不死之身,换那男人的恩爱,情在人在,情绝命绝。谁想三年之后,男人便起了异心。可叹我师妹清高一世,却落个心死如灰,抛下个两岁的儿子,撒手人寰。〃 

顾言雪心里〃咯噔〃一下。 

玄真子颌首:〃不错。我说的师妹,便是鹤谦的母亲凌清风。清风说看得太清,只会辛苦,所以她在死前封了鹤谦的灵力。可鹤谦到底是仙家之后,该看到的,早晚会看到。〃 

玄真子抬起头:〃你自己做过什么孽,自己最清楚了。与其将来被他看穿,不如好聚好散。须知人妖殊途,你们走的终究不是一条路。〃 

顾言雪咬住唇:〃我不懂?昨夜你为什么让我们。。。。。。?〃 

〃再是桥归桥、路归路,你们总有过一段,临别留个好点的回忆吧。〃 

玄真子走到门边,却又停了下来:〃你炼的那种邪术害人害己,我劝你快些悬崖勒马吧。我再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要寻的道观就在后山,名曰紫云观。〃 

他盯着顾言雪的眼睛:〃你既是真心待鹤谦,就不要将他扯进你的恩怨。待会儿我会在酒中下药,将鹤谦放倒,你趁机便走了吧。如此分别,与你们二人都好。〃 

顾言雪冷着脸一言不发,玄真子拉开了门,院子里日头照着残雪,白光刺目,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顾言雪闭上了双眼。 

 

吃饭的时候,玄真子果然在酒里下了药,迷昏了裴鹤谦和云青。他提起酒壶,另外替顾言雪倒了杯酒:〃药是抹在杯子里的,你的杯上没有,放心喝吧。〃 

顾言雪也不多话,一仰而尽,撩袍起身,再不看裴鹤谦一眼。 

倒是玄真子叫住了他:〃我看得出,你是个真性情的。老道并非无情,实在是三界有别。〃 

顾言雪冷笑一声:〃情?你知道什么是情?〃 

 

出了清虚观,顾言雪翻过个葛岭,直奔后山。葛岭的后山比前山冷落许多,到处都是萧萧枯竹。顾言雪举目四顾,只见山脚的竹影中,隐隐露出一带高墙,像个道观模样,他正要下山,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顾言雪猛一回头,不由愣住了。 

裴鹤谦朝他跑了过来,扶着根竹子,气喘连连:〃总算赶上了。好个玄真子,居然给我下药,幸好我舌头灵,偷偷把酒倒了,又装醉,才溜了出来。〃裴鹤谦说着,抹了把汗:〃玄真子说了什么?你居然要一个人走。就因为我是个人,而你是狐狸?〃 

顾言雪一声不吭。 

裴鹤谦捉住顾言雪的手,叹口气:〃你是狐狸又怎么了?我早说过,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言雪,别丢下我。〃 

裴鹤谦的目光诚挚灼热,顾言雪心里一翻涌。他也想跟裴鹤谦说这样的话:别丢下我,即便看穿了我,也别丢下我,即便经年累月,色衰爱弛,也别丢下我,可这些话,一字字、一句句,如骨梗在喉,他咽不下,更吐不出。 

顾言雪能做的,只是看着裴鹤谦,他要记住张脸,这样的眉毛、这样的眼,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笑,这个人爱过他,也是他爱过的,即使他们分开,这段记忆属于顾言雪,谁也无法剥夺。 

 

〃言雪。〃裴鹤谦伸出手来,摩娑他的脸颊。 

顾言雪压过去,深深吻住他。谁知道哪一刻,裴鹤谦会开天眼,会看穿自己,所有恩爱会一去不返。至少,这一刻,这个人是他的,他也是这个人的。 

顾言雪攀住裴鹤谦的脖子,泪水滑落。裴鹤谦拥着他问:〃你怎么了?〃 

顾言雪深深吸了口气:〃假如我要杀人,你会怎样?〃 

裴鹤谦扳过他的脸:〃杀谁?〃 

〃也许是个路人,也许是个小孩,谁知道呢。。。。。。〃顾言雪目光闪烁。 

裴鹤谦轻轻吻上他的额:〃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滥杀无辜。〃 

〃是啊,〃顾言雪凄然一笑,〃我不会的。〃 

裴鹤谦叹了口气:〃玄真子说了什么?他冤枉你了吧。〃 

顾言雪摇头,替他拂去肩头的雪花:〃他告诉我,昨夜那道士是后山紫云观的。〃说着,牵起裴鹤谦的手来:〃既然来了,陪我去看看。〃 

 

两人下了山,沿着那溜高墙绕到山门,对着牌匾一看,果然是紫云观,观门却紧紧关着。裴鹤谦朝门缝里一张,空庭寂寂,不见一个人影。 

两人沿着高墙又转了一圈,发现观后竹林茂密,山势又高,是个翻墙的好地方,正想挑一处下手,却见一道人影如壁虎般,利落地攀上了高墙。 

顾言雪见了那人,玉指一弹,放出道银光。墙上的人应声栽倒,闷哼连连。 

〃死狐狸。。。。。。〃那人刚爬起来,一不留神踩上堆积雪,又要滑倒。 

裴鹤谦忙扶住他:〃杜兄,你怎么也来了?〃 

杜震威恼羞成怒,摔开他的手:〃你爷爷爱上哪儿上哪儿!少管闲事!〃 

顾言雪淡然一笑:〃他来寻那两个捉过他的道士。〃 

〃你怎知道?〃杜震威瞪大了眼,见顾言雪笑得得意,心生忿忿,虎着脸不肯说话。 

裴鹤谦用起激将法:〃捉虎兄的人真是这道观的?别冤枉了好人。〃 

〃冤枉?哼!〃杜震威果然中计,自腰间掏出块黑乎乎的铁牌来:〃我特意回了趟仙霞岭,在他们逮我的地方找到了这个。〃 

顾言雪接过一看,玄铁牌上铸了两个篆体小字〃紫云〃。 

〃果然,〃顾言雪眯了眼微微一笑,〃我还知道,他们逮你,是为了你腹中的灵珠。〃 

裴鹤谦听到此处,不禁点头:〃我明白了:这观中有人专捉精怪,剖腹取珠。虎兄命大,那些道士来不及取他的珠子,便遇了猎户,堪堪躲过一劫。沈姨娘没那么好的运气,就遭了他们的毒手。〃 

〃对。〃顾言雪把铁牌还给杜震威:〃他们既要把你卖去宝裘居,那皮货店的老板,只怕也逃不了干系吧?〃 

杜震威点头:〃我去访查过了,那宝裘居的老板叫做钟昆,跟这观中的老道过从甚密。那日亏得他不在店里,我要被他买下了,估计早被剖了肚子!〃他将牌子别回腰中,骂骂咧咧:〃娘的!历来只有老虎吃人,这班道士倒好,不好好修道炼丹,却来找我们的晦气了!〃 

顾言雪冷笑:〃一粒灵珠,便是百年、千年的神力,比他们自个儿修炼可省力多了。〃 

〃呸!〃 杜震威恨恨啐了一口:〃看我把这破观砸个稀烂!〃说着又去攀墙,一只脚刚蹬到墙上,足踝刺痛,又跌回了地下。 

杜震威气得直翻白眼:〃死狐狸,又隔空打我!〃 

 

顾言雪并不答话,走到墙边,右掌朝墙上一劈,那又冷又硬的青砖墙到了他指底,竟变得豆腐一般。手掌过处,三寸来厚的砖墙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自上而下,足有一人多高。 

〃开!〃随着顾言雪一声低喝,一道白芒自裂缝中心爆出,把裂缝撑开,张成了一个枣核形的孔洞,最宽处约有二尺,可容一个成|人通行。 

〃过去吧。〃顾言雪一边施法,一边瞥着二人。 

杜震威闷哼一声,迎着白光钻过了洞去,裴鹤谦不敢耽搁,急急跟上。顾言雪见他俩都过去了,这才轻撩袍摆,跃过裂缝,回头冲着墙面吹了口气,白光熄处,裂缝合拢,没有一丝的破绽。 

裴鹤谦不由赞叹:〃厉害!〃 

〃雕虫小技,〃 杜震威嗤之以鼻,〃狐狸么,就会穿墙打洞。〃 

顾言雪也不跟他计较,三人举目望去,面前是个宽绰的院子,一带殿宇踞于雪中,乌瓦黄墙、煞是齐整。 

顾言雪作了个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地绕到殿后。杜震威攀上高高的窄窗,拿舌头点破了窗纸,向内张去。原来这是一间柴房,一个童子守着炉子正在烹茶。杜震威灵机一动,拔下几根毛发,放在掌上,吹入屋中。童子仰头,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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