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奇传-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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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而黯淡。
　　“为……什么呢？明明——”明明就是带着微笑的在他们的眼前化为天地间的尘埃……那双红瞳，明明就看透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为什么还能笑着拥抱他们？为什么，还能那么温柔、那么……专注的看着他们？为什么要将自己唯一的弱点告诉他们？为什么，那天，死去的，全都是设下连环计对王有异心的人？为什么……
　　其实，答案，在千万年的思考中，甚至更早……或者，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谁，都没勇气去揭开蒙在答案外面的那层薄纱……因为，揭晓答案的代价，不是他们可以接受的，也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无焦距的眼睛，久久的凝视着前方，然后，再缓缓闭上。
　　当年，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当年，他们27个人联手，早就已经布置后身后事。
　　当年，他们的王，就站在皇宫的最高点，目送着他们离去。
　　当年，只有13个人带伤回来。
　　当年，他们的王就站在原处，等候。
　　……从此，再也没人，有资格站在他们的王的背后。
　　也，永远不会有人，有能耐，再将他们，拥入怀里……

　　“……你，会是……‘他’的传承吗……”水样般的男子喃喃说着，“无论是，与不是，你和‘他’都一样很会挑时间，……都是选在了鬼界开始动荡的时候出现……”当年的鬼界统一战，以及现在的通道再开，“……都是，多事之秋啊……那么，你和‘他’的结局，会，一样……吗？”还是，这次，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毕竟，王已逝去，而当年回来的13个人，也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最重要的是，这次，只怕是来者不善了……
　　“死局吗？……”幽幽的说着，如果，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那么，落子前，是否可以容许他在千万年后，任性一次？

　　风起，窗纱翻飞。
　　而躺椅上，人已无踪。

　　“不……可能……”陈翎难以置信的说道。
　　看着他震惊的样子，我一点都不后悔把第28个家族的渊源告诉他，“这是事实，和你体内的禁制已经被解除一样，是铁铮铮的事实。而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你们……”
　　“但我对你有熟悉的感觉……你不是说，这是族人和族长之间独有的吗？那，又何来，……那么，现在的贵族不也曾经……”陈翎的话说得有点慌乱，一双眼泛红的盯着我。刚刚听到的所谓事实，狠狠的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在这个事实面前，变得那样的缥缈，变得那样的苍白，变得，那样的——可笑。虽然，心底的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说着：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是假的……不要被欺骗……但是，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微弱，微弱得，就连陈翎自己，也几乎听不到，微弱得，他根本无法大声呵斥，大声反驳。只能，瞪着那双泛红的碧绿色眼眸，强自压抑……

　　“……事实永远都会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之下……，你确定你想知道吗？”的确，第28个家族的族长可以破除这些鬼界众人体内的禁制，换句话说，现在鬼界存在的所谓贵族，在初代鬼王时，也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只是得到了初代鬼王和那个族长的认同，成为了族长的情人，才得以解除体内的禁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为今天的贵族。虽然，第28个家族可以说是只有族长一个人的家族，但是，在这个家族出现在众人眼前之前，还是有不少追随者的，而这些追随者，有些是从第一任族长开始就已经侍奉在侧了，虽然没有血缘的关系，但是凭借另一种秘法，还是在这些追随者的体内埋下了永远服从的种子，并且，会通过遗传，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我想知道……”陈翎苦涩的开口，明知道这一定是另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是，今天，他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个，能让他彻底崩溃的真相……
　
　　我的世界早已经被颠覆了，那么，把更多的人卷进来，让众人陪着我一起沉沦，总比我一人挣扎于这无边的深渊更好……不是吗？但是，看着陈翎故作坚强的样子，心底某处，隐隐发胀——
　　是不舍吗？所谓的真相，所谓的事实，永远都会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下，这样，无知者，才能过着他们所认为的幸福的生活……而陈翎，数刻前，我还对他产生了不舍之心，产生了把他纳进保护圈的不舍之心，而现在，我为什么又这么残忍的撕裂他的信念？让他跟着我，一同沉沦在那痛苦的深渊？这，就是我对他的不舍……吗？
　　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希望对方会幸福的吗？我对陈翎……脑海里，突然闪过江月夜的身影，……我，希望江月夜幸福……吗？定一下心神，把那突然闪过的影子抛开，我现在要想的，是陈翎，是这个鬼界……

　　我对陈翎，谈不上喜欢和爱，最多，也只有身体的吸引而已……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可以无视他的痛苦，摧毁他的信念吗？

　　就因为，我想拖着更多的人陪我一起沉沦？就因为，我的一己私心？所以，他，就要——
　　如果，如果，当年被选上的不是我，那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如果，如果，当年，有人在那永无止境的地狱中拉我一把，那我今天，是否就不会……
　　如果，如果，当年，当年，当年——
　　作出最后选择的，不就是我……自己吗？
　　已经变成事实的历史，永远不会有“如果”发生……
　　要知道真相，就必须付出等量的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心底发胀的某处，渐渐平息，然后，归于平静——
　　我，果然还残留着人的感情！
　　只要继续“挖掘”，终有一天，属于我的，人的感情，一定会回来的，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

　　“……”就在这个时候，感觉到空气里传过来的一阵阵水汽，我知道，有朋友来访了，这，可是，第一个正面拜访的朋友呢，也是，我这次的目标人物之一。
　　终于，来了吗？
　　再看向陈翎，我无须对任何人不舍的，不是吗？因为，一直以来——想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想到那不经意咬紧的下唇，想到那一滴砸碎在地上的血泪，想到那一院子下跪的人……微微的扯开了嘴角，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公平交易的，“……我也想告诉你，可惜，我虽然是族长，只是我的传承并不完整，所以，我所得到的记忆和力量也是不完整的，……不但你有疑问，我也有不少疑问呢……”感觉到那个目标人物停止了移动，但身上的气息却毫无遮掩的向着我散发，这，是在发出邀请吗？

　　“陈翎，认真的想想，你确定你想知道所有的事实吗？……”制止了陈翎就要说出来的话，“认真的想想，你应该很清楚，有些事实，根本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现在，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确定你还要再深入？……你好好想想，也不需要急着向你的长老报告，因为，现在得到我承认的族人只有你一个，其余的，……我现在要出去会一会一个‘老朋友’，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想想吧……回来的时候，如果你想通了，那么，我会告诉你的……”
　　陈翎，选择的主动权，我交给你了。
　　记得，要慎重啊，因为，你的回答，会影响你一生的。
　　做个无知者，可以幸福的笑着……
　　而做个知情者，那就要陪我在这漩涡里浮沉。
　　江月夜作出了他认为最好的选择，而后得到了他想要的。
　　那陈翎你呢？——
　　我期待你的答案。



　　一个水样的人。
　　这是我见到这个目标人物时的第一印象。他，是白藤拜托我，无论如何都要引他出来一见的人。至于为什么指明要我见他，见了他之后要做什么，白藤就没说了，只是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见他。
　　现在见到了，并不让我惊艳，虽然长相外貌都非常符合我的胃口，只可惜，怎么也没冲动的感觉，毕竟，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我实在没多大的兴趣。那白藤的用意何在？
　　“你快死了，知道吗？”直接的跟他说道，无可否认的，对这个水样的男子，我存着几分好奇，自从白藤那里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缠后，我对他的好奇就远超初代鬼王。虽然，在我听到的故事版本里面，他并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也不是最惹人厌的那个，但是，就是这个看着普通的水样男子，给了上任族长致命一击，也是那些初代人物中唯一活到现在的。再加上白藤的特别推荐，让我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我知道……”他“看着”我，有几分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已经布下结界了，今天我们的谈话，除了你我知道外，不会再有第三者知道……”一边说，一边审视着他，他究竟有何独特之处呢？……怎么说呢，总觉得，眼前这个水样男子，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平静得过分了……
　　“你，是谁？”他定定的“看着”我，清晰而认真的问着。
　　“我？还需要我说吗？不是对我的身份有了怀疑才现身的吗？既然怀疑了，还需要……”看这神色，难道，他是个知情人？
　　“你，不是‘他’的传承。”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就不是‘他’的传承？
　　“……你虽然不是‘他’的传承，但是，你一定和‘他’有某些渊源吧……否则，你不可能拥有和‘他’一样的能力的……”他仍然浅浅的笑着，但是神色间却有着几分落寞。
　　“你就这么肯定？”是猜测？还是在这千万年的思考里洞察了什么呢？
　　“我当然肯定。因为——”他“看着”我，扬起了一个美丽的笑容，笑得眼睛弯弯的，没有焦距的眼睛里似乎流转着脉脉星光，一股魅人的风情浅浅的堆砌在眼角，淡淡的温柔，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但说出来的话，却足以让旁听者动容，“因为，我吃了‘他’的血肉啊……”
　　　
　　“因为我，吃了‘他’的血肉啊……”
　　“轰”一声，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一张残旧的水墨画展现在我眼前，一间间的屋子，一道道袅袅炊烟，一块块绿油油的农田，一条条阡陌小路，间或中一汪一汪的清泉，嬉戏在小路上的小孩、农田里辛勤的众人……
　　那个站在小屋前张望的人是——我？
　　遥遥的看着那蜿蜒的小路，看着那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小路——
　　我，在眺望什么？
　　又，在等待什么？
　　……似乎，有人从小路的另一端出现……
　　是，谁……？　
　　极目远眺的刹那，这副水墨画变成了片片碎花，诡异而鲜艳的红色，覆盖了一切……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无可抑止的泛滥，似乎，在牙齿的张合间，撕裂了某种柔韧而多汁的物体，从舌尖上似乎传来了微酸的滋味……
　　我大口大口的撕咬着什么？
　　吞咽着什么？　
　　那滑进喉咙的是什么？
　　那溢满了口腔的是什么？
　　　
　　那，抱在怀里的，又，是什么……
　　　
　　眼前，光景交错。一张张面孔，熟悉的，陌生的，祥和的，狰狞的，带笑的，破碎的……一副副画面，静止的，鲜活的，安静的，宁和的，阴暗的，……一声声呼唤，来自何方？又将飘向何方？
　　宛如一副拼图，那一块一块的碎片逐渐拼出了一个身影……但瞬间，这正要重现的身影又再次破碎，然后……变成了我抱在怀里的一个——头颅，看不清五官，只看到，那失去生气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着，我……的　
　　“嘭！”一声，宛如触动了关门的机关，敞开的大门在刹那关闭，所有的景象从眼前消退，那瞬间的错踪迷离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带着它所展现的水墨画，带着那一张张面孔，带着那一副副画面，带着那一声声呼唤，带着所有的感觉，迅速遁去。
　　　
　　惘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水样的男子，看着他那落寞而温柔的笑容，看着他眼角魅人的风情，看着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
　　看着这鬼界的天，看着这鬼界的地，看着这鬼界的风，看着这鬼界的云，看着这鬼界的人……
　　徒然间，生出一种感觉——
　　我，身在何方？
　　我该寻觅的，不是这里。
　　我所执着的，在这里，找不到。
　　我知道，我刚刚失神了。
　　我知道，我刚刚一定是看到了某些东西。
　　我知道，我刚刚一定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我知道，我刚刚一定经历了某些……
　　但，也只限于我知道而已。
　　因为，刚刚的一切，此刻，只余空白……
　　忘了刚刚看到了什么，忘了刚刚听到了什么，忘了刚刚感觉到了什么，忘了，忘了，忘了，……随着那扇大门的关闭，很多东西，也被掩盖在那厚重的大门背后，我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除了，被掏空的感觉。
　　一种，从内到外，一无所有的感觉。
　　这种被掏空的感觉，似乎很熟悉……是刚从黑玉树脱困的时候？是从沉睡中苏醒的时候？是，碰上江月夜的那个晚上？
　　还是，更早……？
　　　
　　神色不定的看着这个水样男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所执着的？
　　“我对你，一无所知……”他缓缓的摇头，“除了知道你绝对不是‘他’的传承以及必定和‘他’有渊源外，……”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不知道人可以凭一句话让我产生一种被掏空的感觉？我以为，我会对他升起杀意的，但是，现在的心态却平静得可怕……似乎，我辛辛苦苦找回来的为人的感觉，在刚刚短短的瞬间再次消失殆尽，整个人，又再变得空荡荡的……身体还在，灵魂还在，却惟独少了，那一份——什么呢……是，感情吗？
　　“那句话，……是你问我的啊，……”直直的“看着”我，“你问我为什么能肯定你绝对不是‘他’的传承……那我就告诉你，我肯定的理由，因为我吃了‘他’的血肉……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所谓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