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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晚词by珂笙(出书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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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说:「是啊,我很挂念你。」
方湛侯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这句话是一支利箭一般,透体而过,留下火灼一般的感觉。
偏过头去,避开那张微笑的俊美容颜。
林靖杰道:「在边关的时候你突然失踪,我很是着急,后来温公子说找到你了我才放心了,只是很挂念你,怕你在外面有什么不妥。」
说着上前一步将他轻轻揽在怀里:「今天早上我还以为你要来呢,结果来的却是恭王爷,幸而后来看到你。」
温柔亲密的拥抱,方湛侯有一瞬间的晕眩,似乎做了个美梦一般,如此的让人沉醉。
只是记忆中有一场大雨,落入美梦中,透骨的冰凉如影随形。
终于忍不住了,方湛侯抬头看他,说:「林靖杰,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你放过我吧。」
林靖杰一震,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良久方才迟疑的说:「你说什么?」
方湛侯苦笑:「你若还没有出够气,想要怎么样只管说,我无不从命,横竖就一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何必做戏呢,也太委屈你了。」
林靖杰前一刻温柔微笑的眼睛此时彷佛在颤抖一般,只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方湛侯受不了这种煎熬般的对视,别过头去:「若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放心,那也没关系。这条命你只管拿去。」
「住口!」林靖杰终于发怒,大喝一声:「你胡说些什么,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你整日里在想什么!」
他用力抓住方湛侯的肩,逼他转过头来:「我做什么戏?有什么戏好做?难道我担心你都是假的?」
方湛侯只觉得自己委屈的再也难以忍受了,此时更不堪他如此追问,终于扬起头来,咬牙道:「当然是假的!你满心里只望着我死了最好,什么挂念我担心我,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他原是对林靖杰负愧在心,又兼爱意深厚,所以千般忍让,万般容忍,此时口一开,词锋立时犀利起来,越是伤心越见颜色:「当年是我无端纠缠你,是以你恨我入骨,便百般折辱我,我知道是我错,不敢怪你。后来又不甘心我一走了之,竟追到江南做那场戏,你以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吗?我不过是觉得愧对于你,任你出气让你高兴罢了,也不怪你,横竖是我错,只是还以为你已经出了气了,原来竟是想错了,如今你既然没有出够气,要怎么样只管明说,也不必再做什么戏,更不必说什么挂念我担心我,我哪里受得起。」
一番话说下来,林靖杰脸涨得通红,眉头一皱再皱,手却越捏越紧,方湛侯只觉得彷佛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的痛,只紧紧咬着牙忍着。
痛早已习惯,从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这痛就没有间断过,是以何必出声。
这痛只怕还要带到地狱里去的。
林靖杰大约是没有想到他提起江南之事,而且说得那么明白,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个时候我是很生气,想要……想要……,可是我后来后悔了,真的……那天我就后悔了,那个女人我也没有要,你……」
他觉得十分难以措辞,完全说不下去。
而方湛侯煞白着脸,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靖杰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没有做戏了,那次我就后悔了,现在我真的没有……啊,你怎么了?」眼看方湛侯面色青白,气色甚是不对,顿时手忙脚乱,连忙扶住他。方湛侯无限心事涌上来,一时气血翻涌,偏又不想让林靖杰看着他软弱之态,便竭力隐忍,眼前阵阵晕眩,竟没听清林靖杰说了什么。
林靖杰自己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望着方湛侯抗拒的神情,煞白的面孔,微微有点湿润的眼,落入自己的思绪里了,一径的说:「你相信我,我现在都是真的,以前是我不对,可是现在……从江南开始我就很挂念你了,不,应该是还在京城里的时候,我虽然常常乱说话,做错事,可是我也常常是想着你的,总是忘不掉。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都明白了。」
方湛侯随着他的话,想起当年住京城的时候,只觉熟悉的痛楚又一次蔓延开来,直达手心,一阵抽痛,不由得紧紧握了拳。
对林靖杰道:「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恨我入骨,你只喜欢看我难受,你想要的我都知道!」
方湛侯又退了一步:「我只等着你来出气,随时都可以,别的也不用说了。」
林靖杰见自己厚着脸皮认错,说了这半日,他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仍是固执的重复那一套说辞,不由恼羞成怒起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说完了,反正就是这样,随你怎么想。」
气呼呼的走到桌子边坐下来。
见方湛侯沉默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又说:「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别想一走了之,丢下我不管!」
方湛侯也不语。
两人僵硬的对峙着。
过了良久,方湛侯看林靖杰脸依然是红的,皱着眉,想必醉酒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却又为了和他怄气坐在这里,终于妥协:「好吧,你想如何就如何,很晚了,你今日喝了不少酒,还是先歇息吧。」
林靖杰从他话中听到关怀之意,心中一动。
在这种时候他还这么关怀他,可见他心中也是想着他的,可是却这么剧烈的拒绝,是为了什么?
不由抬头细细打量他。
林靖杰身为武将,从来都十分粗放,难得如此时这么细细的打量他。
他见方湛侯脸色煞白,乌黑头发映衬之下便觉得神情中带着浓浓疲倦之色,只是在那清华尊贵之气衬托下更显憔悴。
林靖杰心中只觉爱怜,刚才的气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站起来拥抱他,温和地说:「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别乱想了吧。」
方湛侯低头不语,也不挣扎。
林靖杰见他不挣扎了,以为他想明白了,便笑道:「那就歇了吧,我倒真累了。」
就要与他一起安歇。
方湛侯却道:「你先睡吧,我还有事。」
林靖杰不由皱眉:「哦?」
方湛侯道:「我先前赶过来,折子的节略还没写完,明日一早要呈给圣上的。」
林靖杰果然觉得睡意浓厚,便放开他,笑道:「那你去吧,早点回来,看你累的。」
方湛侯点点头,便开门出去了。
林靖杰几乎是沾了床就睡着了,唇边还带着笑意。
半夜因口渴醒过来,一边叫人,一边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旁边却如睡下去的时候那般冰冷,不由便皱起眉。
听到声音的侍女连忙进房来服侍,倒了温茶伺候他喝下去,林靖杰问她:「你们王爷呢?」
那侍女赔笑,「奴婢不知,自有王爷房里的姐姐们伺候王爷,奴婢怎么敢过问。」
林靖杰点点头,便起身穿衣,侍女忙道:「林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
林靖杰摆摆手:「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也不理她为难神色,自己开门出去了。
更深露重,冷气袭人,林靖杰不由得把衣服拉了拉,往书房而去。
方湛侯书房仍是灯火通明,他轻轻走近,听到有人小声劝:「王爷,三更了,该歇息了,王爷这些天身子不好,不能劳累。」
却没有听到方湛侯的声音,不由一奇,便探头往里看去。
方湛侯倚在桌前拿着个折子看,眉头深锁,似乎在迟疑不决。身后站着几个作侍女打扮的俏丽女子。
林靖杰松一口气,然后觉得好笑起来。
他刚才居然担心在劝他的人是方湛侯侍妾。
不过,方湛侯已经二十多了,难道没有侍妾?
林靖杰一念及此,心中登时不舒服起来,竟彷佛走不进去,只在阶前踌躇。
这几个侍女显然是常在方湛侯跟前伺候的,显得略为随意,见方湛侯只管看折子,有一个竟然走上去从他手里抽出来,笑道:「王爷别看了,还是歇了吧,这又不是急件,明儿看不就是了。」
方湛侯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把这件看完就去睡觉,可好?」
那侍女这才还给他,笑道:「王爷这样说才好,王爷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好,还不知道保重,真叫奴婢们担心呢。」
方湛侯淡淡一笑:「也不过天冷了略咳些,有什么要紧。」
一边又转回去看折子,道:「我今晚也不回房去,你们把里面收拾一下,我就在书房歇吧。」
那侍女笑道:「王爷还是回去吧,书房虽好,到底要冷些,王爷本就咳了,回房里去养着才好的快。」
方湛侯却坚持不肯回去。
几个侍女不敢深劝,只得在里间收拾了服侍方湛侯歇下。
林靖杰静静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第九章
到了这个地步,林靖杰再粗心都知道自己弄错了,方湛侯根本没有想明白,他如今是真的不想见到他。
那他在这里一厢情愿是什么意思?
林靖杰一向气傲,又被方湛侯宠惯了,此时只想转身一走了之,再也不要回来。
偏偏又挪不动步子,只呆呆站在书房门外,不忍离去。
方湛侯明明仍关怀他,仍喜欢他,为什么却这样躲着他?
林靖杰烦恼的扒扒头发,转身在台阶上坐下来。
月朗星稀,微风中带着夜蔷薇淡然的甜香,林靖杰想起有些夜晚方湛侯沈睡的容颜。
苍白的脸颊,同样苍白的嘴唇,秀气的眉微微皱着,白日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闭上了,那容颜意外的脆弱秀美。
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到这种地步的?
林靖杰问自己,他找不到答案。
又是一个明媚鲜妍的晴日,在书房外间的侍女们听到里面微微的动静连忙进去伺候,方湛侯刚刚醒过来,还有点迷糊的躺着,眼睛半睁。
一个侍女小声道:「王爷可要起身了?」
方湛侯停了一下,便缓缓坐起来,几个侍女立刻手脚利落的服侍方湛侯穿衣穿鞋,梳头洗脸。
一个出去要水,门打开,不由失声道:「林将军?」
方湛侯听到这一声,不由一怔,推开身边的侍女疾步走出去。
林靖杰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这才从台阶上站起来。
方湛侯刚好看到一个欲转身的背影。
头发衣服都有点微湿,看起来似乎在这里很久了。
转过来的面孔很是清醒,并无疲色,目光尤其锐利,看到方湛侯站在门里面,脸竟微微红了红,说:「你都起来了?」
方湛侯点了点头:「林将军来了怎么不进来?」
林靖杰道:「我怕你还没醒,昨晚你那么晚才睡。」
方湛侯让开一步:「林将军请进来说话。」
非常的客气。
林靖杰走进去,方湛侯笑道:「请林将军稍等,我先略为整理。」
林靖杰却拉住他的手,说:「等一下,我说一句话就好。」
方湛侯点头:「请说。」
林靖杰明明想的清楚了,可此时还是要顿一顿才能开口:「昨晚我想了很久,所有的事情我都想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不肯信我,不过你等我三日,我会想个让你相信我的办法来。」
方湛侯哭笑不得,连忙道:「林将军此话怎讲,我对林将军所言毫无怀疑。」
林靖杰很不满:「不要说这种自己都不信的话,我知道,以前的确是我错了,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你放心。」
看他还要说话,便在他开口前截住:「你不必说了,我先回去,想好了再来,你要等我,最多也就等三日吧!」
说完转身就走。
方湛侯真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这个人的脑子似乎长的与世人都不一样,以前虽用上些不齿的手段,到底对他并未做出十分过分举动,他却与他不共戴天,方湛侯以为他是生性高傲受不得委屈。
可是昨天看他样子,却又不在乎受委屈似的,自己再三拒绝,还以为他要大怒离去,偏偏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湛侯抚抚额头,觉得隐隐有点疼。
的确他是知道林靖杰从边关开始便有了改变,可是对他来说,这改变太轻微,方湛侯一想起江南之事,便深深觉得林靖杰这点隐约的喜欢比起他那浓烈的恨意来完全不值一提。而他早已被摧毁全部勇气,再没有当初勇往直前的气力了。
那个时候,未经人事的方湛侯那么天真,以为爱情与忍耐包容可以换回同样的爱情,以为凭权势留下来的人终有一天也会自己留下来。
可笑,可惜知道可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坚持和勇气已经崩溃,成了碎片,身体灰败的畏缩着,最后的所求只望平静。
当年火一般的感情也如火一般的灼热,他再也经不起那灼烧了。
方湛侯对着门外,良久,仍只是叹息一声。
林靖杰在自己家中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方法来,方湛侯心思太玲珑细腻,偏偏又十分偏执,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看以前他一门心思对自己好,再怎么也不肯放手就知道一般了。
到现在又这个样子了,这个时候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拉得他回来。
林靖杰简直想的头都痛起来。
在家中苦思不果,林靖杰烦躁起来,干脆出门喝酒去,也不要轿子,只骑马,命下人们一个也不准跟来,自己独自出去。
天下着雪,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林靖杰也不带斗篷,任那冰雪打在脸上头上,冰凉透骨,烦躁的心倒觉得畅快,他打马直奔珍宝楼。
在外带兵一年,珍宝楼已经换了门庭,洁净雅致的绿瓦白墙,两扇朱红大门虚掩着,里面不知那进小院子里传来隐隐的歌声笑声,不过在风声雪声中听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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