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 by 雪中空灵-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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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镜中望过去，王爷面容冷峻，棱角分明，虽然已经四十岁了，可是看着才三十出头。若不是先遇着我家王爷，只怕我这颗心早就给他了。世事难料，只能恨不相逢未嫁时。王爷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从镜中看过来。我赶忙止住视线，认真打扮起来。　

　　一切都准备停当，就听见前庭开始喧闹起来，想来客人应该都到了。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我出去见他们真的可以吗？可是王爷容不得我想，就将我带到了前庭，把我暴露在众人面前。　

　　看来我多虑了。公卿家养男宠估计已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情。那些大人见了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着和我家王爷打招呼。要有，也是夸赞我的容貌齐整，眼下之意，是恭维王爷眼光好。　

　　好容易松懈下来的身体在听见礼亲王到的呼声后，又开始紧绷，心跳也开始急促，视线几乎都要模糊了。　

　　在太阳的金光中，我家王爷就这样如天神般走到了我面前。王爷依然是面若冠玉，丰神俊朗，我的耳朵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喧闹，眼睛再也看不到周围的杂人，只能看见我深爱的人用无可比拟的风度向予亲王请安。然后，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跟着下人走掉了。　

　　心，又一次沉入谷底。　

　　往日里清冷幽静的梅园，如今到处都是喧嚣声。要么是附庸风雅的饮酒和歌，作诗填词；要么是不顾形象，和王府的婢女眉目传情，打情骂俏；要么，是喝酒行令，呼喝得山摇地动的。只有我家王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边上喝酒。那么的高贵，那么的与众不同。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耳边传来予亲王的声音。自从宴会开始之后，他就一直把我锁在他的身边，让我紧挨着他。　

　　“没有。合欢只是觉得这里太闹了，有点不太习惯而已。”　

　　“噢，你喜静，我倒是疏忽了。”　

　　“没关系。合欢只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而已。这些大人们这样一爵地位，也会像那些市井小民一样呢。”　

　　“呵呵，说得好。正因为他们像市井小民，也有贪念，才会为我所用。”　

　　我笑了笑，避开这个话题。我可不想知道得太多。这样他就不会对我这样迷恋和看重了。他要的，就是我的不问世事。　

　　就这么一会子的时间，我家王爷就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心，一下子迷失。好想见他，想要和他说话，想要他的拥抱。虽然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行，不能去找他。这样太危险。可是，我的耳朵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王爷，合欢先离开一下，好吗？”　

　　“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　

　　“没有。合欢只是想清静一下。一会就会来陪王爷。好吗？”　

　　“那你去吧。我走不开。实在难受就不要回来了。我晚上再去陪你。”　

　　“是！”　

　　我乖巧柔弱地自王爷身边退下了。可是一离开王爷的视线来到僻静处，我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王爷，我的忧，你在哪里？在哪里？　

　　四处一个人影都没有。予亲王府这样大，我究竟该到哪里去找我的王爷呢。或许，他只是出来小解，这会子只怕是回去了。失落的心情瞬时笼罩全身，我只能茫然地站在那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在找我？”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心脏开始狂跳，我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去看向来人。王爷，我家王爷就那样气势非凡的站在我身后，用他锐利深沉的眼睛直盯着我。　

　　“……”心底叫了他千万次，可是真正见到他了，我却只能无声地开合一下嘴唇，发不出一点声音。　

　　“哼。怎么了？不认识我了？”王爷看了看我，随即嘲讽地笑道：“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嘛。认不得我也是正常的。”　

　　“不，没有！我没有！”失去的声音又回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误会我。我着急地冲向他，想向他表白我的忠心。　

　　“没有？在我看来，不是这样的吧。”王爷的声音好冰冷。　

　　他忽然跨上前一步，来到我面前，然后用手捏住我的下巴，轻声说道：“合欢，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有今天，都是谁给你的。你来了这么久，我只交待给你一件事情。你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王爷的话好冷好冷，让我从心里面发寒。我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会作好的。我会作好的。王爷，合欢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爷放开手，说道：“说到就要做到。你的进展这么慢，可是很让我烦心呢。所以，我是来帮你。待会儿，你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你的忠心了。”　

　　“……”我无声的看着他，实在不明白我该做什么。　

　　“快回去吧。等一下，你如果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恍恍惚惚回到了宴会上，王爷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在那里静静的自斟自酌。　

　　“好点了没？”予亲王关心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停地思考王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人！”　

　　“快来人啊，有刺客！”　

　　“快捉住他！”就在我的恍惚中，杂乱的呼声开始响起，耳边到处是人们的惊呼声，予亲王也大声抽了口气。　

　　我抬眼一看，一个黑衣人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周边杀了过来。所过之处，尸体无数。刺客引今天来的都是公卿要人，可是只是赏花而已。所以戒备并不是很森严。居然来了刺客！　

　　“待会，你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你的忠心了！”　

　　耳边传来忧刚才说过的话。我转过头，看向他。果然，他的眼睛里有着明了，在对我说：看你的了。　

　　我明白了。明白了。是要我这样表现我的忠心呢。我会照做的。如果，我受伤了，你会不会难过？　

　　刺客已经近在眼前，锋利的兵刀闪烁着冷酷的光辉，直直地向予亲王刺来。然后，我就动了那么一下，那冰冷的感觉就进入了我的身体。　

　　不太舒服呢。再次看向我家王爷，他的眼光里有了赞赏，有了笑意。太好了，我让你满意了呢。　

　　“合欢！”耳边传来予亲王的大叫。随即，黑暗向我袭来。好累啊！

　　好痛，好热，胸口火辣辣的痛，好难受啊。娘亲，娘亲，宝儿好难受啊。娘亲，你为什么要丢下宝儿？宝儿好痛，好难受，为什么你不来看我？宝儿做错了什么吗？宝儿不乖所以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吗？好热啊，娘亲……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胸口处仿佛有一团火，烧得我难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难受。我一直都是乖乖的，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为什么我会这样难受。　

　　经历过一阵水深火热的煎熬之后，我的记忆开始恢复，清楚的想起来那天的经历。是我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刀口下。虽然伤口依然疼痛，但是不再觉得难受，伤心。我是为了我爱的人而受的伤，一想到忧那日对我绽放的赞赏的微笑，我就觉得一阵甜蜜在心中游走。　

　　现在的我依然处于黑暗之中，不知道何时才能清醒，但是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外界的动静了。　

　　想来，予亲王府应该闹翻天了吧。不知道王爷这个计策能不能让府中的人信任我。要是还是不行可怎么办呢？王爷会不会认为我没有用，从此不再直最我，我也不能回礼亲王府了？　

　　不要，不要，不要。我会努力干好每一件事情，不要丢弃我，让我回去，回礼亲王府去。忧，求求你，让我回去。我会有用的，忧……　

　　“合欢，合欢，合欢！你醒了吗？合欢？”　

　　谁，谁在叫我？　

　　“合欢？睁开眼睛啊，合欢？”　

　　久违的亮光终于冲破重重阻隔，撕裂了笼罩在我眼上的黑幕，如利刀一般刺入我的眼睛。好痛。我再次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予亲王欢喜的脸庞。　

　　“合欢！你终于醒了！”　

　　“王爷……”我无力地叫了他一声，可是干涩的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来人，快点请王太医进来。快点！！”

　　随着王爷的叫唤，一个六品供奉提着医药箱恭敬地走了进来，向王爷行过礼之后，才拿起我的手替我把脉。　

　　良久，他才放下我的手，脸有得色地向王爷说：“启禀王爷，合欢公子虽然伤势沉重，但是经过学生的精心救治，已经无甚大碍了。只要再饮食上多加注意，不要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按时服药，就不会有问题了。”　

　　“好。崔二，带王太医下去，封头赏给王太医！！”　

　　“谢王爷赏！！”王太医口中称谢，然后和崔二管家下去了。　

　　原本有些喧闹的房间刹那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王爷两个人。　

　　予亲王面带倦色，但是神色兴奋地向我走来，然后坐在我身边。才清醒过来的我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傻傻地看着他坐下来，然后伸出手来，碰触到我的脸。轻轻地摩挲，然后开口道：“傻孩子，怎么想到替我挡刺客？差点连命也丢掉。看你刚刚一直喊娘亲，很疼吧。”　

　　妤温柔的话语。思绪一下子又被扯回到小时候。那时的我还能算是个真正的男孩子。　

　　有一次和隔壁的阿毛哥出去玩。他哄着我去爬一棵好高好大的树，然后就自己跑掉了，剩下我一个人在树上上不去，下不来。我好着急，眼看天就要黑了，不得已，只能自己慢慢地从树上往下滑。就在离地面还有好高的时候，我手酸了、一个没抓好，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好痛啊！剧烈的疼痛冲击着我，我哇一下在树底哭了起来！　

　　就在我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一双温柔的手搂住我，然后替我擦去眼泪：“宝儿乖，不哭，很疼吧。我家宝儿最乖了，一会就不疼了。”爹爹的手好温暖，好温柔。想到这里，我的眼眶又热了，却仍旧是干涩的，眼泪依旧流不出来。　

　　王爷忽然抱起我，却小心地不碰到我的伤口，道：“为什么替我挡刺客？”　

　　傻傻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总不能告诉你为了我家王爷吧。　

　　“你啊。真是越来越让我弄不懂了。合欢啊合欢，我似乎对你动情了，怎么办？看见你浑身鲜血躺在我的怀里，我心痛极了，甚至都顾不得去抓那刺客。一心只想到要救你。合欢啊合欢，你是第一个让我动情的男宠啊。”　

　　是吗？你对我动情了。像我这样卑微的男宠也会有人爱？我好高兴啊，却又好悲哀。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爱。心只有一颗，给了一个人，就不能再给第二个。予亲王，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只怕就是你了。　

　　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只能装出惊喜万分的表情，泪光闪闪地看着他：“王爷抬爱了。合欢不敢奢求王爷的感情，只要能常伴王爷身边我就满足了。”　

　　“唉。合欢！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太缥缈了，让人捉摸不定。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不适合你。合欢，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啊？”　

　　“王爷……”　

　　“好了，不要说话了。你才刚刚醒过来，还很虚弱，睡吧。”　

　　仿佛做梦一般，一觉睡醒，什么事情都变了。　

　　我依然是合欢，是予亲王最心爱的男宠。可是在王府众人的眼中，我就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们的眼中不再有鄙夷、不屑的神情，每个人对我都超出想像的恭敬，反倒让我不知所措。　

　　就连向来恨不得吃掉我的王妃也在某日下午“突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送给我一大堆补品，一大堆精致的宝贝，口口声声称我是王府里面最忠心的人。　

　　最忠心的？是啊，是最忠心的人。可惜忠心的对象不是对我百般疼爱、怜惜的予亲王，而是那眼中只有另一个人的礼亲王。　


第五章　

　　春天又一次降临了。距离予亲王被“刺杀”已经一个月了。如予亲王所说，当时他只顾着救治我，而让刺客跑掉了，这次刺杀也成了无头悬案。　

　　站在百花盛开的花园里，忽地忆起我已经来予亲王府一年了。　

　　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笼罩在我全身。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已经十六岁了。只在礼亲王府待了一年即被送到这一异来了。在那一年里，我爱上了那个冷心冷血的人儿。　

　　可如今，我在予亲王府也待了一年了，看样子，我还会再待下去。我可以保证自己爱着他不变，可是他呢？他会记得我吗？忽然发现，礼亲王府对我来说，仿佛是个遥远的记忆，那样捉摸不定。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法抑制地想要见他。对！见他！！　

　　向来胆小的我不知从哪里来的瞻量。想要见到忧的信念鼓动着我去作这件事情。于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我藉口去断袖居，从王府中走了出去。　

　　如今的我已经不像初来时那样不辨路了，早已将路途记熟的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礼亲王府。小心翼翼地推开边角小门，我闪了进去。　

　　这道门处于边角僻静地带，鲜有人知。平时只有厨房的人才会偶尔从这道门走，而此时这道门周围是寂静无声的。　

　　凭着记忆，我向礼亲王的卧室里行去。王爷此时应该下朝了。按照王爷以往的习惯，他会在下朝之后回到卧室里小憩片刻再去处理公务。　

　　如果王爷兴致来了，也会在这个时候召人侍寝。　

　　想到这里，我忽然迟疑了。现在这么跑去，王爷会生气吗？要是他正在和别人交欢，被我打断了，肯定会发怒吧。可是想是这样想，我依然不停脚地往王爷卧房前进。　

　　“站住！”一声命令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头一看，李忠正在身后看着我。看见我的出现，他也很吃惊，像见了鬼一样。急忙跑上前把我拉到僻静处说：“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进来的？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