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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故事 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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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因为太平过头了,所以总得闹出点不太平的事情来。
趁着大人不在家没人管,弟兄俩就憋着要惹点什么乱子出来了——在警校打架不方便,憋得实在难受。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上街抓小偷不能算坏事,对吧?
可是,把小偷揍成重伤到送医急救,自己也被请进派出所喝茶,这就不太好了。
所以说,当小偷也得要有点专业精神,不光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还得要有分析力,不能看谁好欺负就拿刀捅人家。王爱国小弟弟只是被刀划破了肋下,可是这一刀引起的后果实在叫人承担不起——王文杰小哥哥拼起命来不是好对付的。
三条肋骨、六颗牙、内脏出血,这就是那一刀的代价。
医疗费、处分、检查,外加燕老师长达三个钟头怒不可遏的批评和说教,这就是那次拼命的代价——尤其是最后这一项,王文杰长这么大,头一次哭得稀里哗啦,丢人啊丢人。
其实不是丢人,是后怕,后怕那一刀,如果再深点,如果再偏点……不敢往下想,不能往下想——所以我们也可以想见,燕飞这顿教训,好受不了。
唯一没受影响的是王爱国,包扎完伤口以后蹦蹦达达地下床,该吃吃该睡睡,学校开了表彰会——见义勇为赖宁式的好少年……
只是回家来一样不好受,王其实和燕飞一人一句轮番轰炸,小小年纪你逞什么能居然敢上街抓小偷你活得不耐烦了你那种人是好惹的吗就你那眼神怎么也没被人一刀捅死!
这以前王爱国从来不知道两位家长是这么能唠叨的人,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以前干了那么多坏事他们都没当回事,这回好不容易学了回雷锋做了回好事,怎么就反倒被批成十恶不赦整个一反面典型了呢?
王爱国不知道,王其实背过身来,跟燕飞说了一句话——
“这他妈才是我儿子呢!”
燕法医亮出了解剖刀。
7
抓小偷事件发生以后,几个当家长的坐下来开了一个会。王志文和包仁杰刚打西藏回来,晒得又干又黑又亮,跟两颗伊拉克蜜枣似的,两只眼睛刷刷地放光——激动的,儿子长这么大头回有这么点出息,不容易,这儿子没白养。
当然了,这主要得归功于燕老师的英明指导悉心培养,大家关系不错就不说客气话了,总之,警校下学期的实习经费就算是落实了。
王其实‘忽然’想起来——“小包,西藏好玩吗?”
“好玩好玩!”包仁杰立刻上了套,手舞足蹈打开了话匣子,王志文拦了好几次,拦不住。
西藏双飞双人游的经费,于是,也落实了。
然后开始说正题,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
王文杰已经明确表态说他不想当警察,又苦又累又窝囊——王志文王副局长就是反面典型,在分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一趴就是十几二十年没挪过窝,愣就连个鹌鹑都没孵出来过。
大不敬的一句话,别说,还有点道理。
其实这在燕飞和王其实眼里压根就不是个事儿,不愿意干警察就不干呗,干点啥不比这个强。可是王志文不这么想,刑警队长的后代当然得干刑警,而且还必须得是个出色的、卓越的、无与伦比的、舍我其谁的,好刑警。
连包仁杰都觉得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燕飞,你一定要劝劝这孩子,不能这么任性!不干警察他打算干什么?当一辈子小流氓?休想!”
王志文局长当久了,已经很有点官僚了——不干警察就只能当流氓,这是哪门子的晦气逻辑!
所以燕飞没搭理他。
其实官僚的不只是王志文一个,警局大院的官僚作风是有传统的,王志文也不过就是从局长老大人那里继承了一下下而已——老局长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断言:“王家那两个小流氓,迟早有一天,我得亲手把他们抓进去!”当然了,这种题外话不说也罢,毕竟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70挂零,老糊涂了。
“哥,我觉得吧……”王其实偷偷瞥一眼燕飞,吭吭哧哧发了言,“这个,这孩子的想法也不见得就没道理,既然他没有这个意愿,咱们是不是……”
事实证明,在官僚面前,即使是亲弟弟的话,也等于放P。
家长会就此圆满结束,王文杰同学就此被许下了一个未来——出色的、卓越的、无与伦比的、舍我其谁的,充满了光明和希望的,有如人 间 四 月 天。
可惜的是,就像大部分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败家子一样,王文杰同学并不能充分领会到家长们的苦心孤诣。相反的,他很愤怒,很愤怒,对于如此封建专制独断专行听不得任何反面意见的家长,对于自己将要迎接的死板到极点的职业生涯……不仅愤怒,简直绝望。
所以,王文杰同学离家出走了。
王爱国二话没说,收拾收拾包袱,留下一张纸条,跟着他哥闯荡天涯去者。
燕飞看了纸条,点点头叹了口气:“很好,这就算把问题儿童该干的事情干齐了。”
王其实急得直揪头发,开着个破吉普满大街乱撞,跟个没头的苍蝇差不多,逮人就问“看见俩小孩没有?这么这么这么高,这么这么这么大,穿得这么这么这么样,长得这么这么这么样……”。连说带比画,活脱脱现代版祥林嫂。
王志文和包仁杰当然也着急,毕竟是一把屎一把尿亲手拉扯大的孩子,这么多年了多少也得有点感情,不能说是心肝好歹也算是宝贝不是?
一千张通缉令发出,各派出所奉命缉拿,两个小孩——这么这么这么高,这么这么这么大,穿得这么这么这么样,长得这么这么这么样……
所以说当警察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不过对正在体验社会生活的王文杰和王爱国来说,这点好处就很让人讨厌了——旅馆是住不得的了,寻人启事的大照片清楚得连青春痘都一清二楚;火车站也去不得,候车大厅铁路警察目光如炬;网吧要登记身份证,通宵电影院倒是随便进,可是那气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于是,只好流落街头了。
午夜的街头飘起了蒙蒙细雨,小风吹着头发,雨滴顺着发丝滑下来,从脖子流进胸口,很诗意的画面——如果不是初春的天气的话。
两个人坐在街边花园的亭子下躲雨,冻得浑身打颤,心里别提多懊恼了:原来离家出走需要的不光是勇气和钱,最最需要的是——家长不能是警察!
“咱们还有多少钱?”
“我看看……”王爱国低头翻了翻钱包,“人民币还有五千多,美圆有一千多,我爸和燕叔叔的工资卡两张,加在一起凑合凑合,大概也就几万块吧。”
“这么多!”王文杰很惊讶。
“是啊,我把我们家家底全掏空了,我爸这会儿八成正急得揪头发呢。”王爱国垂头丧气,“再多也没用,咱们连旅馆都住不了,TMD!”
“哟,二位大款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是吧?要不要跟我回家啊,我家房子大,随便你们住。”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简直就是从天而降。
说话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子,大概也就是二十郎当岁,个子很高,一件长长的黑风衣,两只手插在兜里,眯着眼睛笑嘻嘻地露出满口白牙。
王爱国立刻把钱包捂得死死的。
小伙子吹了声口哨:“哟呵,警惕性满高嘛,不就是几万块嘛,至于这么紧张吗?放心,我没打算抢你们的。”
王文杰把弟弟一把拉在了身后:“你是谁?”
“我?我姓林,”小伙子不笑了,摸了摸下巴,很严肃很正经地回答,“我家就住在前面,幸福大街26号A座1101,来不来?”
“不来!我警告你啊,赶紧走,不然我不客气!”王文杰凶巴巴举起了拳头。
“OK!”小伙子回答得很干脆,一秒钟都没耽误,转身就走。
“嗯?”王文杰愣在了原地,拳头举在胸前,忘记了收。
“这就走了?”王爱国探出头。
小伙子一边走一边打着手机:“王局吗?我东门派出所林烨,你们家公子这会儿正在幸福大街肿瘤医院外边的小花园里赏雨呢……对,俩都在,还有,你们家现金美圆存折卡也在,我说王副局长,您弟弟够有钱嘛,连儿子的零花钱都有好几万,别是有什么经济问题吧?”
“不好!快跑,老地方会合!”小哥儿俩训练有素地分头开跑。
刚跑出一条街去王爱国的胳膊就被死死揪住了:“跑?小子,哥哥我可是全国公安短跑第三!”
王副局长赶到的时候,王爱国正和林烨扭打得难舍难分,林烨的黑风衣被撕了个大口子,见面第一句话就是:“1600块,王局你得赔给我。”
“怎么就他一个?还有一个呢?”王志文很着急。
“跑了,”林烨一摊手,“我只抓有钱的这个,您别着急,反正没钱的那个要不了几天就得自动回来,是不是?”
8
没钱的那个‘果然’过了几天就自己回来了——浑身脏得像个猴儿,饿得两只眼睛都发绿,让人想起动物园里每天下午四点钟的狼。
两个当爹的是又气又恨又心疼,也顾不上说什么了,先把衣服扒了按进浴缸一顿猛刷,揪出来囫囵一擦,咣咣两脚踢进卧室,“去!把衣服换上出来吃饭!”
热腾腾的涮羊肉,新出炉的芝麻烧饼,白菜、豆腐、粉丝,蘸上撒了厚厚一层香菜的香喷喷的作料,王文杰放开肚子这一通海塞,直塞得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大西瓜。
包仁杰掰着手指头数:“一斤肉,六个烧饼,一棵白菜,两块豆腐……你不怕撑死啊?”
王志文指了指柜子:“抽屉里有健胃消食片,吃了再睡觉。”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睡醒了收拾书包上学去,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再提。只有一次王副局长喝醉了酒,对着杯子叹了口气:“唉,我做梦都没想到啊,我的儿子居然不愿意当警察。”
儿子的胸口咯噔了一下,抬头看见老头耳朵后面的白头发,又咯噔了一下。
好几年以后忽然想起来,好象就是从那次以后,再没挨过打。
不过那一次王爱国倒是差一点挨打,王其实连这话都说了——“燕子,你说……咱们现在向包娉婷退货的话,还来得及不?”
王爱国的脸刷地就白了,这么多年了,爸爸是第一次提到要退货的事情。
燕飞摇了摇头:“不行,过了保修期了。”
燕飞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酒窝,可是王爱国不知道怎么着,心里头一阵阵地发虚。虽然燕叔叔从他被抓回来就没看过他一眼,可是王爱国宁愿他狠狠瞪上他一眼,或者,就像以前每一次做了错事的时候一样,噼里啪啦唠唠叨叨滔滔不绝地教训他一顿……
可是,燕叔叔就是不理他。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说,就连白眼也没斜过来一个,就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爱国不傻,燕飞这个样子简直就是明摆着——生气了。
这么多年来燕叔叔从来没跟王爱国动过真气,每次犯了错误,燕飞该说说该骂骂,可是从来没有真的生气过——王爱国清楚地记得,那一次他玩鞭炮,把燕叔叔的骷髅衣架炸得四分五裂,燕飞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狠狠说了他一顿,说完了,照样带着他吃冰淇淋去。
王爱国不光不傻,他很聪明,也很识时务——这一点我们从前面的叙述里应该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所以他老老实实认了错:“燕叔叔,我错了。”
燕叔叔坐在藤椅里看小说,连头都没抬,“错哪儿了?”
“我不该离家出走,让你们着急……”
燕飞站起来,阖上书走了出去,剩下王爱国站在原地发愣。
……
…………
………………
三天了,燕叔叔还是不理他,王爱国没了辙,偷偷给包姐姐打电话,结果包娉婷说——你该长大了,自己的事要自己处理。
问题是王爱国压根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燕叔叔,我错了,我不该偷拿家里的钱……”
燕飞看了他一眼,王爱国心里一阵激动,这么多天了,燕叔叔第一次正眼瞧他。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
燕飞站起来,阖上书走了出去,剩下王爱国站在原地继续发愣。
……
…………
………………
王爱国终于忍不住向老爸求援了:“爸,燕叔叔到底为什么不理我?”
王其实也有点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啊。”
得,跟没问一样。
到后来连王其实也看不下去了,“燕子啊,差不多就行了啊,你整天不理孩子算怎么回事?杀人不过头点地嘛,小孩子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三番五次地向你认错你都不理人家,多伤孩子的自尊啊。”
燕飞站起来,阖上书走了出去,剩下王其实和王爱国一块儿站在原地发愣。
不过这一次燕飞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钥匙递给了王其实:“拿着!”
“什么东西?”
“银行保险箱钥匙,密码123456,凭身份证开启。”燕飞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王爱国,“必须本人亲自开启,别人就是有钥匙、密码和身份证,一样也进不去。”
王爱国的脸红得像猴屁股,燕叔叔这分明就是把他当贼防了。
“燕子你太过分了!”王其实差点没跳起来,“你你你……”
燕飞冷笑一声:“你忘了吃馒头夹泡菜的时候了?那时候你怎么说的?”
王其实摸摸鼻子:“随便说说而已……”
王其实真的只是随便说说,他当时说的是——“等把这孩子抓回来,我非把他剥光了衣服吊起来打!”
“馒头夹泡菜?怎么回事?”王爱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其实苦笑一声:“你小子把咱们家的钱全掏空了,我和你燕叔叔身上就剩百把块钱了,又要到处去找你,又不好意思跟别人借,只好吃稀饭馒头了呗。”
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燕飞终于放下了书,走到了王爱国面前:“你还是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了是吧?坐下,我告诉你。”
“那什么,你们聊,我去把水电费交了去。”王其实拍拍屁股,溜了。
……
…………
………………
良久的沉默,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燕飞终于开了口:“离家出走,也算是成长的一种方式,这不能算什么大错。拿家里的钱,也没错,如果你一分钱没拿就跑了,那我们得更着急。可是,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过分吗?!”
过分?王爱国有点糊涂,不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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