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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宠一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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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自动售票机前的人正忙着投币,头也不回。
“要做什么?”
“要去海边。”拿了票与找零,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凉的,“这里人多,你手抓好,记得别把自己弄丢了。”
扁着嘴,凉不服气唐定昂的小看,“我才不会!”
懒懒回眸一睐,唐定昂帅气有型的俊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哦——”
“我说真的!”那拉得长长的尾音分明是不信!太瞧不起他了吧!
深深望了凉一眼,唐定昂对此未置一词,只是牵着凉通过检票口。直到上了电车,他才开口。
“那——”瞅著凉,唐定昂轻道,“小心别丢了我。”
——小心别丢了我……眨眨眼,消化了唐定昂所丢出来的字句后,凉蓦地别开头,双颊热辣辣的。
因为唐定昂的话语,更因为,唐定昂脸上那种好看的微笑。
目光在地板绕来又绕去,直到下车之前,他都没把目光移回唐定昂身上。
尽管如此,与唐定昂交握的手,凉始终没有松开;在上车之前,在上车之后——就算在海边散步,也都是紧紧握着,没放开。
××××××××××
晚上十点半,夜色深深,月儿高高悬空,淡如亦薄如杯中纸片。
挟西伯利亚之冷寒,朔风呼啸,刮得绿叶片片翻飞,群树骚动难安。
风很冷,冷得让立在灯下的余定宣不由得抓紧了襟口,第三十五次在心中痛咒约了自己到小球场上的唐定昂。
现在都几点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天气就把人找出来,简直在找碴!
瞥了眼表面,余定宣更皱紧了眉,鞋尖不耐烦的在地面上打着拍子,一拍比一拍快。
北风狂吹,月前的云片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看得余定宣心烦不已。
还不来,都已经等十分多钟了,定昂到底搞什么鬼!
一阵引擎传来,接着是煞车声,最后是停车声。余定宣反射性转向发声处,接着,他快步走了过去:“唐兄定昂,请问你,这种鬼天气,这种鸟时间,你找我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摩托车骑士摘下黑色安全帽,露出一张英气十足,阳光味极重的少年脸蛋。下了车的人挂好安全帽后,微微一笑,一句话也不说。
“说,找我出来做什么?”双手抱胸,等人等得很不爽的余定宣扬起一弯冷笑,声音之冽,可比萧萧东风。
“狐狸,我有事要交代。”知道好友的情绪已是临界点,唐定昂不废话,看门见山的便说出重点:“我要交代后事。”
“后事?”余定宣重复了一次自己所听到的消息,想确认到底自己听错还是唐定昂说错。
“就是后事。”唐定昂轻颔首,表情平静而肯定:“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去阴间报道了。”
“唐兄定昂,你再说一次。”余定宣抿直了唇,眼神不是平日的吊儿郎当:“你说,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要到下头去了?”
“狐狸,你没听错。”双手插入长裤口袋,唐定昂仰首上望,只有天上的月娘有幸见到他的表情:“正确来说,我在凌晨两点就得死了。”
“……是凉告诉你的?”放在外套口袋的双手握起拳,余定宣撇开了头,看向下方的灰灰水泥地。
“嗯,我差点没被他的眼泪淹死。”唐定昂仰唇一笑,表情有点无可奈何:“要死的人是我,我没哭,他倒是哭得惊天动地。真是,这种笨蛋也能当死神,地府真的没人了。”
余定宣没吭声,仍是看着地板。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定昂,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唐定昂一耸肩,仍是直直看着黑得有点不真实的夜幕:“我想过打电话给我爷爷他们,也想过知会舅舅一声,不过,狐狸,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眼泪……而且,我不想老人家伤心,也不想让舅舅他没办法睡觉。”
“翔引呢?”余定宣的声音很轻,很低:“怎么不连他一起找过来?”
“我想过。”将双手从裤袋抽出,唐定昂随性坐了下来,整个人向后躺平,成大字型的在水泥地上像块抹布摊开:“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要,因为,我知道翔引那家伙会哭,搞不好还会和那只笨死神哭得不分上下……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的眼泪,狐狸,你知道我最讨厌人哭。”
“你并不讨厌凉的眼泪。”轻声反驳道,余定宣走了几步,停下:“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有眼泪?”
“狐狸,我认识你都几年了,这些日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这副让人想扁的调调,脸色从来没变过,那就更别说是眼泪了,我看你到死都会是这样子。说真的,你要是哪天哭了,我看那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唐定昂笑了起来,只是,朗朗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空洞。
吸了口气,再长长一叹,唐定昂举起了双手,十指张开至极限:“嘿,狐狸。”
“……干嘛?”余定宣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声音干干的。
“你知道吗,手这样向天空张开,好像整片天空都是自己的。”唐定昂轻笑着,两只手掌突然握起:“可是,握拳之后,你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笨蛋。”一只黑色的球鞋踹了过来:“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蠢话,起来。这种天气躺在地上会感冒,就算是笨蛋也不会例外。”
“拜--托--”没好气的给了余定宣一个白眼,唐定昂俐落起身,顺道拍去身上的灰尘:“贱狐狸,我就要嗝了,你说话就不能稍微好听一点呐?”
“不好意思,就像你说的,我就是那种就算天塌下来,还是这副让人想扁的调调的人。”扯下唇线,余定宣皮笑肉不笑。
“这样也好啦。说真的,死前没有见到翔引一面实在有点可惜……如果他像你一样冷血就好了。”提提衣领,再拍拍双袖,唐定昂回首给了余定宣一笑:“这样子,我就能很放心地找他来交代后事。”
看着唐定昂,余定宣的眼神闪了闪,半晌,他才开口:“喂,定昂,你爸妈给你的那栋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管它,反正房子本来就不是我的。”耸耸肩,唐定昂表情漠然,脸上写着不在乎:“对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记得帮我那些花花草草浇个水,别让它们死得不明不白。”
“喔。”应了声,余定宣也是相同的面无表情:“我会找个人定期整理那边,直到那栋房子换主人为止。”
“谢了。”露齿一笑,唐定昂神采飞扬:“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些花草,有你这句保证,我相信它们会活得很好。”
“得了。”斜眼扫了唐定昂一眼,余定宣也笑了,笑容极淡,犹如映上水面的倒影:“就这样?”
“就这样。”点点头,唐定昂忽然皱起眉,表情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一般:“……狐狸。”
“你怎么回事?”唐定昂不对劲的声音,让余定宣一个箭步跨到他身前,张臂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是不是发作了?”
“嘿嘿,好像是……狐狸,你知道吗……”额上布满冷汗,唐定昂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突然……觉得看不到……日出……好可……”最后一个‘惜’字尚未出口,他整个人便痛晕了过去,再也没有知觉。
怔怔地呆看唐定昂五、六秒,余定宣才有了反应。收紧双手,他紧紧抱住了昏迷不醒的唐定昂。
“姓唐的,认识你这么久,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么狡猾的人。”咬着牙,余定宣的声音不稳:“我也是人,我怎么会没血没泪的……你这家伙,你实在***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告诉你,定昂……明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
深夜,手术室里灯火通明,里头的人正忙着抢救一条生命。
走廊,开刀房外的通道上,或站或坐或蹲了几个表情不一的人。
“定宣……”蹲在走廊上,陆翔引的表情凝重,语气是不该属于他的消沉:“你刚说的,全都是真的吗?凉……真的会在凌晨两点带走定昂?”
“对。”板着一张斯文俊逸的脸蛋,倚墙而立的余定宜以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他会在凌晨两点勾走定昂的魂,结束他的生命。”
“难道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咬了咬牙,低着头的陆翔引握紧了拳,努力想克制住心中的那份激动:“我们就只能傻傻地待在外面,数着时间,然后眼睁睁看着定昂死在里头?”
“——对,我们只能这样子。”隔了许久许久,余定宣才开口:“这是早已决定的事情,并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事情。”
“可恶!”忿忿地以双拳捶打地面,陆翔引的表情怨愤,眼里写着不甘:“为什么是定昂!为什么!到底是凭什么?为什么定昂非死不可?他才几岁而已,定昂……也才活了十七年多一点点,为什么他得死,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人直到为什么,可是,定昂的死亡,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双手插入口袋,余定宣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
“连死神也没有办法改变吗!”陆翔引终于忍不住低喊出声,语气沉痛不已:“死神应该有办法不勾定昂的魂,不把他带走才对!”
“就算是死神,也没有办法决定人类的生死。”顿了顿,余定宣整个人贴墙滑坐到地上:“死神只是依着命令行事,他们也必须依着命令,这和他们个人的意愿无关,他们只是维持应有的秩序,也必须维持……因为,这就是死神存在的唯一意义。”
“我知道……”身子一弯,陆翔引紧紧抱住了头,全身不住发抖:“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死的人是定昂,不是别人,你要我怎么能心平气和接受!!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定昂……”
“天才晓得。”冷冷扯出一笑,余定宣的眼愤恨不平,并不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
两人,就这么静了下来,而绝望的气氛,宛如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了他们的脖子,就要让他们窒息而亡。
——直到悄无声息的脚步自远而近的走了过来。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地抬起头,原本坐在地上,始终一言不发的牙突然站了起来,表情沉静。
定定地看着空气中一点,他点了点头,双手结印,细声念完一长串的异界语言后,身上迸出了青蓝的光芒,接着,有着一头冰蓝长发的死神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你来了。”定定地看着凉好一会儿,余定宣才淡淡一笑:“时间快到了吧?”
咬着下唇,凉轻点了下头:“唐定昂他……”
“他全部都告诉我了。”余定宣轻轻颔首,明白凉想问什么:“我不怪你。我从一开始就说了……那两句话,你还有印象吗?”
“嗯……我记得。”只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也才听出这两句话,其实是未完之话……
我,不喜欢你的存在——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提醒我定昂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就算不是你自愿的,我还是无法接受——就算带走定昂魂魄不是你自愿的,我还是无法接受定昂会死去的既定事实。
粉粉的唇抿成了一直线,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不自然的白:“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在定昂倒下去的那天晚上,我为他排了一次牌。”深深吐出一口气,余定宣的语气很平淡:“那天的牌面很奇怪,没有办法以单一方向解读……命中注定的伴侣会出现,又同时显示着死亡的讯息,在我试着算出那个伴侣时,牌却怎么样都无法解读,所以,我那时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
沉默了会儿,凉才开口:“余定宣,我……我就是唐定昂命中注定的那个伴侣吗?”
“其实,这种事也没人说得准。”余定宣站起身,拍了拍长裤:“感情,只有当事人才会晓得自己的想法,旁人的话是说不准的。凉,这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事情就会跟着怎么发展。”
“凉。”静立在一边的牙,在两人的交谈告了一段落的时候说话了:“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我也要把结界收起来了。”
“等一下。”凉摇摇头,走到抱头发颤的陆翔引面前:“翔引……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陆翔引一震,不过,他并没有抬头,更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原样不动。
闭了闭眼,凉深深吸了口气。望向牙,他点点头。
牙会意的一颔首,身上蓝光一闪,他收回了结界。目送凉穿过开刀房门后,他走了几步,在余定宣的身边立定,不语。
×××××××××××××
穿过冰冷的门扉,凉缓缓走入手术房,视他人存在为无物的缓缓走近躺在病床上的唐定昂。
看着唐定昂没有意识的双眼紧闭,因开刀而显得面无血色的脸庞,凉的心狠狠抽紧,整个人动弹不得。
直到现在,凉才完完全全的意识到,死亡,究竟代表着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凉,仍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雾紫色的大眼空空洞洞。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唐定昂骂人的大吼了,以后,也吃不到唐定昂做的早餐、晚餐了,还有,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唐定昂那个有点狂妄,却很好看、很有精神的小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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