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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破城3-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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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就是明理,明白了后就不要踏足红尘,弄的一身灰,不但让世人说三道四的,就是后世史册也要留下,……
人一生活着淡泊一些,没有必要留着什么话柄给别人。
可我和他终究不同,他不想我再入家门了。

我知道隐约有些什么,可其中的这些外人难以明白的。永离,这次我跟你去,相信你的父亲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有些事情可以挽回,可拖的久了,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你父母具在,所以你不知道,原来我也怨过父王,可当他走了后,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追回的。
他握住了我的手。
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家人一个机会。

看他温柔的笑颜,这样的子蹊说出什么来,到是让我无法拒绝的,再说,我离家三年多了,够久了,也该回去了,于是点了点头。
子蹊把手边的黑色披风给我披上。

这是玄狐的,外面看来没有什么特别,可要是穿出去雪花在一尺之外就化了。你有伤,不能受冷的。要不是这些事情特殊,真的不能让你下船的。我们快去快回,见一下周氏夫妇就回来。

我点着头,好。

哦,对了。
我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子蹊回头对我说。
慕容天裴说,你已经同意他做你的侍卫了,是吗?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你既然要用他就一定要制服他,这个人,可不是封,……,有些野性难驯。

慕容?
我笑了笑。
他不过是个天真而热情的孩子,有一些冲动,还有就是好奇心比较强,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很少听见你对什么人的评价这么好的。

你也是,只不过,我不能说就是了。子蹊,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他转头走了出去,但是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脸红了,拉住了他的手。
子蹊,……
我还要说什么,身后是轻盈的脚步声,我们回头,看见了慕容站在那里,于是子蹊挣开了我的手。
我看这自己的手笑了一下。


眼前是如此熟悉,即使已经三年没有回来,可那一砖一瓦都没有改去记忆中的样子。青砖围起的高墙已经括出了整个府邸的气势,正门是朱红色的,高悬金丝楠木做的匾额,刷着墨黑色的亮漆,上面嵌着两个隶书金字—周府。现在正门大开,三年未见的双亲恭敬的跪于前面,还有一些旁支亲戚,居然乌牙牙的跪了一片。

子蹊说明来意,说这次时间紧急,也只为可以看一看当朝丞相的父母,其余之人以后若有机会再一一叩拜。那些人一起磕了个头也就散了。然后父亲将子蹊让到了正堂,再要行大礼参拜的时候被子蹊拦住了。

这些繁文缛节可以避免了。周演先生名闻天下,应该是个洒脱之人,不要再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几分。顿了顿,又说,久闻永嘉的周氏一门绵于百年,诗书传家,而朝堂之上得见永离风华独蕴,料想永嘉必是灵秀之地,今日一见,果真不负盛名。

郑王谬赞,草民周演深感惶恐。

这时子蹊让父亲安坐一旁,然后我要行家礼的时候,却被父亲拦住了。
父亲今年五十岁了,身形高瘦,三屡美髯梳理整齐,身上是深蓝色的长衫,使他看上去有一种严谨外的飘逸。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子蹊说。
郑王,草民和犬子有一些家务事要处理,请郑王安坐。

子蹊一天就站了起来。
周先生,你……

我怕子蹊和父亲起什么冲突,马上跪在他面前阻止他要说什么。
王,这是臣的家务事,请王安坐这里。

父亲最后向子蹊跪了一下就径自走了,他知道我清楚他要去哪里,没有等我,也许,他想留一些时间让我和子蹊再说些什么吧。

永离,不要去。我知道周氏的家训及其严格,说不定你父亲要打你一顿,以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的。

我安慰他。
没事,父亲不是那样的人,自我记事开始他还没有动用过家法,就是族里有人犯了错,也没有见他动用的,……,何况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他不是乡野村夫。

就怕不是,有的时候书看得多了也麻烦。

听见子蹊这样说,我扑嗤一笑,然后按他坐好了,叫慕容他们好好照顾他。我一个人也没有让跟来,因为,这次父亲要去的地方,是周氏宗祠,那种地方外人是不好进去的。

这里比新州靠北,所以雪要厚上许多。静静的家庙没有人说话,可我看见的是周家的府兵严密的围了这里,一片肃杀。安静的走过那些人,进了院子,这里除了父亲没有其他人,所以连地上的雪也仅有一人的脚印。父亲负手背对着我再院子当中站了,我一走近就听见他的低沉的声音轻说了一句,跪下,于是我双腿跪在雪地中。

沉默了好久,就听父亲长叹一声,慢慢开口了。
本想三年前就把你逐出家门了,可你这次回来了,我也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承认错了,你还是周家的人,你以后还可以埋入周氏的祖坟。

错?父亲,儿子果真错了吗?这些年,儿子果真错了吗?想当初入朝为官直至现在,虽然说不上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总也是用了心的。儿子感觉我没有错。
我说的是真话,这是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人前说起过的,这次面对父亲,面对周家的这么多牌位,我不能说假话,所以隐匿多年的心事全说了出来。

他陡然转了身,面对我,说不上是发怒,可也是脸色凝重,更多的是带了一种哀伤。
罪责一,迷惑君王,把持朝政。罪责二,为官而做不到清廉自守,与世同污。罪责三,毒杀先王,罪在不赦。罪责四,为相多年,却没有调和阴阳,反而致使天下内乱,新州兵变,人民流离失所,无所依靠。罪责五,通敌叛国,……
也许你嫌我说的重了,可以后史笔如刀,要写,也就是这样了,……
这样怎么可说俯仰无愧天地?
这五项,你认还是不认?

父亲的声音不高,但已经让我无法招架了。如今天高清朗,又是跪在祖宗面前,一句欺心的话也不能说。

也许这些不全是杜撰,可是,……

没有可是,无论什么情况,做过就是做过了。若蘅,只要你认了,你还是周家的人,……,为父做到这一步,算是仁至义尽了。

忽然听见院门那里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我没有回头也听见子蹊的声音,带着焦急穿了出来。
永离,站起来,你不能受冷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郑王,你们胆敢阻拦我,这是欺君犯上!……

父亲看着外面清淡的笑了一下。
若蘅,看来,有的时候,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说你媚主并不算冤枉,……
竟都是痴儿,可知这世间终究容不下呀,……
他后面的语气淡的几乎如云烟一样飞了开去,可父亲的话却都刻在了我的心上。

就见父亲轻轻抬起了手向外面的那些府兵摆了摆,子蹊带着人冲了进来,围住了我们。
永离,起来,快起来。
他拉我,可被我拉开了他的手。

父亲,事情不能总是这样糊涂着,让您也为难。我既然回来了,所有的就该有个了结。

……,好,好,……,阿三,……
他叫了一声,就看见三伯从祠堂里面捧出了一把黑色的剑。三伯是父亲的老管家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次又看见他,也已经是白发苍苍了,三年没有见,他老的这样的快。

咣当,那剑扔到了我的面前。

如果你自裁于此,一切,……,就都随着你过去了,如果你不想死,那从你世间再没有周家的若蘅了,从此,你周离和永嘉的周氏一族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周先生,你这是何必。

郑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是周家的私事。

永离,你,……

郑王,难道你想他永远活在自责当中吗?

我的手指插入雪中,拿起了这柄冰冷的剑,父亲说的对,要是死了得话,一切就都过去了,可如果,我这次走出周家的大门,我必须面对的是原来难以想象的局面,……

周相,很多时候,死了其实比活着容易,……,可但凡有条活路,谁给自己的脖子上系根绳子呀,……

苏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清晰的让我想了起来,一瞬间的脆弱,足以让我想起很多原先已经遗忘的过去。

蘅儿,人群分开了,我看见母亲走了过来。她依然那样的美丽,这些年都没有变过,……她也走到了父亲的面前,老爷,我们就蘅儿一个儿子,你真的忍心逼他到绝境?

永离,你答应我什么,你说你要好好回到京城的,你要是食言,我也不会原谅你周氏一族的,……

乱,难以想象的乱,握住剑的手冰冷的没有知觉,可那外面嘈乱的声音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我抬眼,看见了苏袖安静的站在那里,美丽的眼睛想说着什么,还有慕容,低沉的面容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子蹊很是心急,连一向娴淑沉稳的母亲这次也贸然闯到了这里,……

我把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然后站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我。

父亲,儿子没有错。您说过,读书要明理,儿子做的事情也许天地不容,可那些都是儿子的坚持。
动手解开了身上的玄狐披风,扔在一边,重新跪了。
父亲,我知道,要是被赶出门也要最后家法处置的,儿子愿意承受。

永离,…… 

郑王,这是臣的家事,请郑王不要插手。
我的声音回旋在这片本就安静的地方,那些人也安静的散开了。

老爷,你难道看不出来,蘅儿身上有伤?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你真的要,……

就只当我们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吧,阿三,拿藤条过来。

我硬生生的挨了这五下,其实到第三下的时候甜腻的红色冲口而出,身子好象被抽了筋一样,倒在了这雪地上,最后的两下其实父亲下手极轻了,……,看来,他还是舍不得我呀,……

母亲哭着扑到我的身上,而这个时候我感觉有人给我裹上了让我丢在一旁的披风,把我抱了起来,是子蹊,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当我们走出了周府的大门的时候,我挣扎着让他放我下来。

子蹊,放我下来。

不行,不行,……

我笑了一下。
可怜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就让我最后给家里磕一个头,自此之后,世间再没有周若蘅了,……,好吗,放我下来,算我求求你,……

终究他还是让了我。

最后一次抬头看着这里,依然辉煌的黑匾金字,我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可看来,这次也就是永远的走出去了。
用力将头碰到了地面的青砖上,那一声,让我永远记在心中,最后一次了,……

我已经变的有些恍惚了,感觉那大门好象开了,母亲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她温柔细腻的手抬起了我的脸,我看见她满是泪的双眼。
三年了,孩子,已经三年了,你们父子怎么都这么倔,谁也不肯让一步呢?

我哽咽着,母亲,儿子不孝,让您伤心了。

她把那包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中。
哎,说你们父子什么好?这些都是这些年你父亲为你收着的,为了这些药,他费了多少力气,他说你的身子弱,有的时候要救命的就得这些珍奇药物。为了给你到蜀中雪宝顶采红玉灵芝,差点,……,就回不来了。
仔细收着,这些都是可以救命的,……,孩子,以后你要多照顾自己,多注意身体呀,……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
母亲,……,儿子,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如果有来生,儿子,……
我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

什么都不要说,走吧,走吧。
母亲最后抱了我一下,转身踉跄的走了。

当周府朱红色的大门在我的眼前关上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割去性命一样的痛苦。

娘,这酒为什么这样的清,这样好?……

那是状元红呀,孩子,好好读书,以后也要考状元,娘就开这样的酒给你庆贺,……

清冽的酒,依然荡漾着那样奇异的香,只是,喝酒的人已经无法回到最初了。突然感觉,周围,好像又下起了雪,……
这年的春天,雪比往常多了许多。

登上船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但是当船离开了永嘉的时候,那个码头好像只站了一人,青蓝色的衣衫在雪地中有一种脆弱的痕迹。林太医看了我的新伤,说并不严重,就是胸口的伤振裂了。他还看了我带来的药,然后他异常兴奋,说那些都是万金不换的至宝,当医生这么多年可以看见这些也算一种安慰。

我很安静,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旁边就是子蹊,他没有离去。

永离,……,你要是难受,哭一哭会好的。

我缓慢的摇了摇头,想对他笑一下,可当我抬头看见他眼中深刻的感伤,也就不再故意做出一种镇静的样子,把脸埋在了被子间,再也不想出来。子蹊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那个春天,我们在少见的大雪中回到了京城,望着外面来接驾的人,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许人前的繁华没有任何的改变,可我知道一切都和几个月前不一样了。





四月是人间最美好的时光,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料峭的春寒,但同时也还感觉不到盛夏的酷暑,伴着轻拂面颊的杨柳风,在杏花雨的天气中撑一把油纸伞,看着眼前的青青碧草,无论故作风雅的吟诗还是呷茶品酒,都是美事一桩。

在家中养伤已经一月有余,每天除了喝药吃饭便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初时,子蹊差不多天天都来,而后来因为繁杂的事情已经堆积到实在无法抽身的地步,所以也已经半月有余没有见过他了,倒是那个林太医天天可以看见。他每天捧着奇苦难当的药强迫我喝下去,看我喝完后他就一声不吭的走了,然后我只好再用一些清水漱口,不然那样苦涩的味道是在很难受。和他说了很多遍要他加一味甘草,掩饰一下这样的味道,可他说什么都不干,他说他的药方力求简单,不加任何对病情没有益处的药材,再说,这样也比较节省。到了现在我索性也不跟他计较了,那样的人,应该有一些古怪的想法吧。

现在府里的人还是我从周家带来的那些,这次回来我跟他们说,想继续留下来的,我很高兴,大家一如往常;想回永嘉老家的,我马上给川资路费;要是想到离开周家的,那我也准备了一些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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