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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破城3-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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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严瑾玄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两榜进士出身,一直在京里并不显山露水,不过对于手中的政务到是每每都处理妥当,所以不到三十年的光景已经稳稳的升了上来,直至一品大员。

听他问案不外说一些场面话。什么风毅,你我曾同朝为臣,如今却对质公堂,不过国法不外人情,风毅非杀人越货的奸恶之徒,为政过失时有发生。只要不欺君,不负黎民,郑王会酌情考量的。待到风毅灾星消退,你我依然可以把臂同游。

一席话,不知道的谁都感觉温馨有礼,可事实上,郑开国五百年来,在这里已经处斩不知多少重臣大员,那一次开审第一次都是这些话,在熟悉人的眼中,这和读书吃饭走路一样平常。严瑾玄干瘪的声音说出来的话都是干燥燥的,根本就无法听出他的任何心绪。

堂下的风毅已经微微施礼,说道,多谢严大人教诲,风毅铭记于心。

严瑾玄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开始了冗长而烦闷的问讯。我坐在那里,头眼昏花,这才想起来,昨夜一夜没有睡沉。

子蹊,……,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子蹊已到弱冠之年,封妃立后本是常事,可,为什么心中就是难以开怀。

终究是自己过于任性,我和他不是可以让人深藏闺阁的佳人,甚至连相惜牵手的真心人都不是。我们是知己,也是君臣,不过,经过了昨夜,只怕这关系更复杂的难以辨明了,……

郑王子蹊元年十一月,新州第一次哗变的时候,你曾经斩了带头闹事的两个小兵,当时向朝廷的邸报也是这样的写的,是不是?
严瑾玄的语音突然升高,这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到了现实中,眼前的风毅依然是刚才的那个样子,不过当听到问到了这个后,他的眼神一暗,进而顿了一下才说,是。

这两个带头闹事之人,当时到底如何闹事?

他们喝酒,然后砸坏酒家的店面,紧接着纠集了一队人抗命。
风毅的声音很低沉,仿佛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很疏离。

那,那些从犯呢?

一律打一百大板,流配西疆。

严瑾玄的眼睛看着风毅,但又好像看着很遥远的地方,然后居然缓缓的点了点头。
好,今日到此而止,诸位大人辛苦了。风毅,好自为之。

一个沉闷而不知所谓的上午,一场问不出什么的庭讯,风毅还是被压回了天牢,我也在头脑即将崩溃的时候离开了那个清明而压抑的大堂,可心中却隐约感觉事有蹊跷,但,又实在无法想明白。

回去的时候又去了趟徐肃的官邸,他的病居然未见起色,我和徐府的老管家说了一些让他多多照顾的话也就走了出来。外面的日头正艳,暮春最后一息的清凉也被烤干了,看来,盛夏已经来临。




官轿落在了周府的大门前,身边跟着的轿童打开了帘子,说,大人,……,话没有说完。我从这里看出去,正好看见的是苏袖袖手站在打开的大门前,身边是三伯,而门前的广场上停放着一顶软轿,虽是不起眼,可古朴中暗隐的华丽,那是子蹊的宫轿。本想躲避一下,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可苏袖已经走了过来,声音有些揶揄,周大人,恭候多时了。

我讪讪一笑。
公公,郑王来了吗?
说着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郑王来了,原来郑王想就在大门口这里等您回来呢,不过您家的老仆一定要让郑王进中厅,他还说,要不您回来会打断他的老腿的。大人,您会吗?

我们边说边走,来到了门口,也看见了三伯,他恭敬的站在一旁,听着苏袖这样说,也是一笑。

公公何苦为难永离,您这话,让永离如何回答?要说会,可三伯在周家几十年了,家父都待以兄弟,永离自是当长辈看得,这样做不但有违仁义,也违抗孝道,虽说永离已是被驱逐之人,可这些还是不敢忘怀的。
可是,要说不会,三伯怠慢了当今天子,这罪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永离如何承担?

不过是句玩笑话,周大人何苦当真?大人的身体好些了吗,这样的天气大人要好好保重。

虽然知道苏袖这样的人阴柔过多,有的时候说话飘忽不定,可像今天这样也是少见。最后一句话真是说的我无言以对,唯有一笑而过。
多谢公公关心,永离铭记于心。

他一笑。大人说笑了,要是大人真的铭记于心,那苏袖可是无法承受的,见笑,见笑。

天气真热,看着三伯的额间已经冒出来汗珠,于是我说,我先换一件衣服,这样见驾很是失礼。天太热了,……

可我怎么没有看出永离怕热?记得你一直怕冷不怕热的吧,……

一句话让我们僵立当场,子蹊就站在回廊的垂柳之下,离我不足十步,当真是此时想说要走也是不能得了。我身后的一干人虚跪了一下全体退了下去,偌大的回廊中只余我们两人。

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看到我,……

郑王这话,让臣惶恐。

他一步到我的眼前,我刚想退一步,结果被他抓住了手。一样冰冷的手心,一样颤抖着的执著。

接下来你要说什么?你不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还是,……
可你也要为我想一想,立后是国事,不是我的私事,我无权阻止的。
再说,永离也有妻子,……

郑王是来和比较公平的,还是什么别的?
不错,臣曾有妻子,不过自从臣明确心意以来一直不曾负心上之人。可郑王要是硬要如此计较,臣也没有办法。

……,你,……
他的脸色红红色,眼圈也红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后来,咬咬牙,终于,……
你不知道我比你小吗?你就不能让着我吗?为什么我说一句,你就回一句?

……,你,我,……
他这样说话,我当真是无言以对,唯有把头扭到一旁。

永离,不要这样,……,今天早上你走的时候我想叫住你,可是我不敢,……,如果连你也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
他的脸颊埋在我的肩上。
我忽然感觉周围很黑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是空的,只能抓住眼前的你,要不然,我会堕入黑暗,永远无法超生的。

子蹊,……
我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和了,心中唯有一叹,千百心意要生气的也无法挡住他的一句话。
昨夜没有睡好,看你眼圈都红了。
想太多了,……

他顿了一下,然后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无助和颓然。拉着我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看着院子中种的满是柳树和各种样式的鲜花。
今天听审如何?

刚开始,没有问出什么来。

……,那好,……
对了,永离,昨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好呀,不是很热。
他有些言辞闪烁,我有些纳闷。
你感觉怎么样?

……,我是说,昨夜感觉如何,有没有,……,我有没有伤了你,……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而我也因为听明白了而暗自骂自己真是迟钝,一时之间倒也无话,我只有摇摇头。

看你,脸色都是这个样子的,……。怪我不好,可我真的害怕,害怕真正的失去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今天又上了二十几道折子,都是要立斩陆风毅的。可是,这边大理寺都还没有审出个眉目,他们在逼我,……,他们在逼我……
说到后面声音轻了,眼光也轻了。仿佛透过眼前的这些景致直飘到云外一样。
都是忠臣,就我一个是昏君。可新州败到如此地步,国事衰弱到这个田地,……
天呀,让我怎么面对天下,让我死了怎么去见祖宗,……

子蹊!
我赶紧抓住了他的肩,用尽了力气把他摇醒,因为我害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子蹊,从来不曾想过他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看着我的眼睛中居然没有焦点,他还在喃喃自语。

银子,整整一百万两,顶国库两个月的收入了,……,恐怕也是让他们上下其手,全没了,……
就是狼,喂饱了也就算了,可他们,……,可他们……

他哭了,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的声音到最后成了一种呜咽,仿若夜中孤独而凄凉的鸟,没有了依靠。

我还能如何,除了把他搂进怀中,又能如何呢?户部开出的单据明白的写着军饷已经化了出去,而银子等了许久都没有到新州,想想都知道钱到哪里去了。过一层扒一层皮,原来想着这一百万两怎么也还能有几十万两到新州的,谁想都全空了。可是法不责众,这上下几百朝廷重臣又能怎么样?能全撤了吗?那简直儿戏一样,如此时期,内有叛乱,外有强敌,想要稳定尚且不可得,如果自动干戈,必然是自乱江山。

……,子蹊,你看,……,那花开了,是三伯从洛阳带回来的牡丹。正红色的,刚好讨个彩头,也显得喜庆一些。原来的我是很喜欢白色,可现在看来,太肃杀了,不好的。所以莲花换了,牡丹也换了。
徐素还病着,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子蹊可以去看看他,毕竟是四朝重臣,……,毕竟是风毅的老师,……

他还爬在我的肩上,没有起身,然后闷闷得说了一句,永离,……

我打断了他,一笑。
饿了吗,三伯新请了个厨子,菜做的很好,吃了再回去吧。

……,呢,好。


他的情绪很低落,所以我没有敢给他开状元红,虽然他一直想喝。我让三伯拿了一坛清淡一些的米酒,后厨做了几样小菜。不一会的功夫这些都摆放的整齐了,白盈盈的清蒸萝卜乌鸡丸子,黄绿相间的翡翠菊花虾球,艳红色的酱焖鹿肉,还有一碟清色的冰糖水晶梨,最后是竹筠鲜笋汤。

酒,倒了出来,盛在薄如透翼的瓷盅内,现出的是清淡的碧绿色。这是用一种叫做绿玉晶莹的新米酿造,初时并不明显,后来伴随着时间的沉积,这酒的颜色也愈加的浓厚了。现在这一坛不过是稍微带了些许的淡绿,味道很轻。

这可是今年用了最好的绿米酿的酒,虽说清淡了一些,可是味道回味绵长,不醉人。
说着给他递了一杯,他接过去后抿了一口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心情也好了很多。他终究不是一个软弱之人,我明白的是,在他的身上承担的比我更深重。

子蹊,……,你想立谁为嫡后?
既然到了这一步,那谁都无法逃避,只有真实的面对了,给他夹了一块鹿肉的同时问了我最不该问的话,其实现在的我已经僭越了。

暨渊阁大学士温赢的女儿温兮,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妹。

听完了这话,我点了点头,然后把眼前的酒喝了。如此简短的一句如今在我的耳中则是千句,万句。
暨渊阁大学士虽说同属内阁,可又有不同。暨渊阁存放着历代的文献,书籍甚至历代史官的记载。在暨渊阁供职的官员每日专管整理文书档案,修书写史,没有中央参赞的权力,而暨渊阁大学士虽说位高可无权。温赢就是这样的人,可他硬是不同,因为他是子蹊的生母温太后的亲哥哥,是外戚,原本也就是一个寡居王妃的兄长,可自从子蹊登基以后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这一年多来他并不张扬。
温太后此举到底是只是要稳固温家在朝中的位置,还是有更大的野心?

永离,在想什么?

正在我恍惚间,他的手穿过了我的发丝,温柔的好像在安慰我。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有我呢,他们那些麻烦到不了你眼前。……,对了,要是有一天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畅游天地间,你想去哪里呢?

怎么这样问?

随便想了起来就问了,最近总是幻想有没有一处可以像桃花源那样的地方,……,落英满处,人们生活的都怡然自乐,……,可我一直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永离,你曾经见过那样的地方吗?

他的眼睛是一种绝望后的期望,他在看着我,我无法直接拒绝的说我也不知道,于是我开始向记忆的深处去找寻,可是除了童年的那个布满欢欣的永嘉之外再也无法找到一处。
可我不能说永嘉,因为我被赶出去的那天,他也在,……

有,应该是南边吧。永远无法看见边际的绿色的水稻,平静怡和的民风,……,山水间有水牛,牧童,还有老人童子,……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真的?那永离去过吗?

没有,……,听一个朋友说起来的,他说,他的母,……,母亲是南边的人,他也很想去看看他母亲的娘家是什么样子的。
差一点就说错了,那个是他的母后,那个人是先王。

好美呀,……
等过了这一阵子,这些事情都平息了,我要和永离去看看。

看着子蹊兴奋的情绪,我突然想起了先王曾经和我说过的话,不知道当年的他是否也像我们一样,在一个虚幻的愿望中编造着更加空泛的想象。

一顿饭到现在吃的也算是尽兴了,子蹊一扫愁容,也喝了不少酒,逐渐的笑逐颜开,已然是熏然薄醉了。
我没有告诉他的是,这酒是江南春,不同的是,我并没有加入它特有的最后一味配料春情丹,可这酒的本身已是清冽绵软,在不经意中渗透了进去,就在清醒中有一丝的萎靡。

子蹊回宫的时候已经是月华中天了,送他到大门,看着他远去,然后在转身的时候突然感觉今夜如水一般的清爽,白天的燥热完全退去,余下的只是沉静的怡和。

这个时候三伯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声,大人,听人说,最近有人要从西疆把当时新州发配过去的人找回来,……

我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刚听到的线报,但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感觉心开了,有些原来隐约的事情进入了我的脑中。陆风毅的牵连是在太大,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做,那些银子没有到新州就是没有到新州,就是他们有通天的手段,可还是不能做如此谎言,所以必然会另辟蹊径,如此一来,……

需要做些什么吗?
三伯的声音永远都是那样的平稳,让我都在不自觉当中心安了。

……,好,准备一份厚礼,后天文相府摆酒,我要登门道贺。




突然,感觉心开了,有些原来隐约的事情进入了我的脑中。陆风毅的牵连是在太大,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做,那些银子没有到新州就是没有到新州,就是他们有通天的手段,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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