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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红尘-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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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第一次拿起剑,师父就告诉他:“学剑的人,注定死于剑下。”
多数时候,甚至不能选择死在谁的剑下。
“教主……”身后传来怯怯的女声,楚天遥没有回头,丫头小环将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叮嘱道:“夜里风凉,教主还是回去歇息吧。”
楚天遥抚上粗糙的树干,微冷的硬质木纹触入肌理,夜风吹过,喉头一点腥甜涌上,他按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哑声问:“什么时候了?”
“三更。”小环神色凄然,语带哽咽,“奴婢煎了药,教主……”
“没用的。”楚天遥笑了笑,拍拍她的头,扬声道:“来人,备马。”
“教主不可!”赶来的长老试图拦下他,“教主余毒未清,不可轻易出谷!属下已派人去请燕神医……”
楚天遥拭净唇边的血迹,苦笑道:“他不会来的。备马,你们不听我的话了吗?”
俊朗的面容瘦削枯槁,高大的身形清减了不少,声音也缺失了以往的威严,但是这样的他,更让人想为之拼舍性命。
长老欲言又止,眼睁睁地看着他翻身上马,一抖缰绳,渐渐消失在月色中。
小环落下泪来,泣道:“长老为什么不拦下他?教主现下出谷……是死路一条啊!”
长老望着不远处那棵杏树,低叹一声,道:“孽缘啊!他的心结,岂是你我所能化解?”
逍遥谷,苍冥教,楚天遥,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三个名字,无数的传说为之产生,并被武林人士所津津乐道。
十年前,楚天遥一手创立了苍冥教,在中原的势力迅速扩张到让武林同盟心惊胆颤的地步,于是罗织了诸多罪名,将楚天遥截于淮南道中,然而楚天遥的武功已鲜有对手,身中剧毒的同时仍然击毙了数十位名门正派的当家弟子,杀出重围,与教众退守逍遥谷中,至于苍冥教重地逍遥宫则是固若金汤,久攻不下。
除非楚天遥疯了,才会贸然出谷。
所以江湖探子将苍冥教主出谷的消息放出来时,大多数人持怀疑态度。
这其中,包括蝴蝶岭上名满天下的神医燕然,所以当他早晨出门看到楚大教主满身是血地倒在院中时,惊得掉了手中的药碾。
与楚天遥不同,蝴蝶岭的神医燕然是人人称道的妙手慈心,王公贵族他治,平民百姓他也治,只有一样:不治武林人士。
在他的医舍四周,有一片杏林,现下花开得正好,然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江湖中人,遇此林止。
否则被他用药迷昏了丢出来时别怪人家不给面子。
也曾有不长眼的世家公子想以毒药逼他下山救治,下场是失聪了一个多月,生不如死。
不过以楚天遥的状况,他也不可能比现下更惨了。
醒转的时候,感觉到别人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去摸枕边的佩剑,剑鞘上熟悉的细密花纹让他松了口气,此时,清冷的声音从窗边传来:“醒了就走吧,你的毒我解不了,不送。”
楚天遥撑起上身,看清了窗边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正是大名鼎鼎的神医燕然。
室内摆设简单,只有几样不可缺的家具,燕然身着素色衣袍,长发以一枚玉簪束起,清朗而随意,楚天遥的眼神有些恍惚,他躺回枕上,手指轻触剑柄上有些陈旧的缨穗,道:“这柄鱼肠剑跟了我这么多年,累了。”
“剑是凶物,在下敬谢不敏。”燕然眼皮也没抬一下,声音清越冷然,“至于阁下,自便,在下医舍中不留江湖之士。”
楚天遥苦笑一声,道:“我已非江湖中人,你又何必避我如蛇蝎?”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燕然丝毫不留情面地指出,“若不是我掩埋了杏林外的血迹,你只怕早被那些英雄豪杰们追来分尸了。”
“或许吧……”楚天遥不以为然地笑笑,道:“临死之前能再见到你,也不亏了。”
燕然沉默了片刻,道:“你身上的伤已包扎好了,至于毒,恕我无能为力,请回吧。”
被下了三次逐客令还能笑得出来,楚天遥头一次佩服自己的脸皮,他盯着燕然的眼睛,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让你救我。”
“哦?”燕然挑起一边的眉毛,讽道:“难道要我替你收尸不成?”
楚天遥轻敲剑鞘,吟道:“昔时初见,青衫相惜。他年更忆,重逢日,断肠时。回首萧疏,只记燕然。”
燕然回道:“寂寞枝头,寒鸦可栖。君履青云,游龙刀,惊鸿剑。一别之后,海阔天遥。”
楚天遥拊掌笑道:“燕然、燕然,你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没有与你斗嘴,真觉得有些不惯呢!”
“求仁得仁又何怨?”燕然轻描淡写,倒了杯茶给他,问:“起得来么?”
楚天遥脸色变了,委屈道:“你又要赶我走?”
燕然瞪了他一眼,道:“起来换药!”
这两个人的名字,恐怕养在深闺的夫人小姐都听说过,只是没几个人知道,楚天遥与燕然,原本是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当然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十四年前决裂,绝口不再提对方的名字。
回首萧疏,只记燕然。
为什么在繁华散尽、时日无多之际才会想起燕然?
苍冥教是他毕生的心血,鱼肠剑则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燕然与它们格格不入,他还记得,少年时自己常常嘲笑燕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而燕然,在他执意投身于江湖厮杀之时,与他割袍断义。
一转眼已过去十四年了么?为什么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清晰宛如昨日?
燕然,也许我错了,但我并不后悔,我只是很想再见你一面。
燕然没再赶他离开,依然每天出门看诊,晚上回来煎药给他,楚天遥在蝴蝶岭上养伤看花,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逍遥似神仙。
杏林中花开得正盛,楚天遥一个人无聊,便披上衣服,穿过树林,朝山下行去。
山中景色优美,林木茂盛,与他的逍遥谷不分上下,更妙的是,绕过半座山岭,有一弥碧绿深潭,荡起粼粼波光,楚天遥喜出望外,蹲在水边观察了一番,认定里面有鱼。
楚大教主既没有工具钓鱼也不屑于潜下去混水摸鱼,他单膝着地,聚起浑厚的内力,一掌拍在水面上,激起丈余高的水花,水花落下后,浮上十来条肚皮翻白的鱼儿。
就近抓了几条用草串起来,才站起身便觉天旋地转,缕缕猩红从唇角挂下,胸口更是灼烧般疼痛,他跪在水边,颤抖的水面映出一双血丝遍布的狂乱眸子,他深深吸了口气,掬起水来泼洗面颊,沁凉的水降低了肌肤的温度,楚天遥平复了喘息,头脑渐渐清醒。
被药物暂时压制住的毒性,正在他体内叫嚣不已,时间,果然不多了。
“大……大侠……”身后传来细嫩的童声,楚天遥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正吮着手指头站在那里,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羡慕,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鱼。
“想要鱼?”楚天遥晃晃手上的战利品,小男孩拘谨地点头,道:“我只要一条……我娘病了……爹又不在……”
楚天遥叹了口气,招手让他过来:“自己挑。”
叱咤风云的武林至尊与一个淌着鼻涕的小鬼分鱼,说出去八成会让人笑死,不过他确实有些耿耿于怀就是了——燕然喜欢吃鱼,做的红烧鱼更是天下难得的美味。
小鬼左挑右挑,竟挑了一条最小的,提在手里,傻笑道:“一条就够了,多谢大侠。”
说罢,生怕楚天遥反悔似地,转身就跑,楚天遥一把将他拎了回来:“你等等。”
“哇——”小鬼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把鱼儿紧紧抱在怀里,怯怯地看着他。
楚天遥解下从不离身的玉佩递给他,道:“把这给你娘,让她拿去城里当掉,够你们母子过活了。”
“咦?”小鬼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天外飞来的好运,正要道谢,抬头一看,已不见那人的影子。
在暮色中回返,楚天遥随口哼起了小调,心情十分愉悦,一想到晚上就能吃到鲜美多汁的烧鱼,他就止不住心花怒放。
穿过杏林,他小跑几步进了院子,问:“燕然,你发什么呆?”
燕然正立在门前,手中捧着他的剑,轻声道:“你忘了带走它。”
“哦。”楚天遥接过剑,随手放在一边,将鱼塞给他,问:“你以为我走了?”
燕然垂下眼帘,道:“我以为……你舍不下你的江湖。”
楚天遥淡然一笑,道:“去做饭吧,我饿了。”
燕然默不做声地提着鱼进了灶间,楚天遥拾起鱼肠剑,自言自语道:“真舍不下,就不会来找你了。”
三月丁丑,月将圆,院中一片银辉,枝叶参差的杏林隔绝了十丈红尘,笛声悠扬,如水般流泻到林外,宁静的山林,添了躁动不已的暗影。
二人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楚天遥和着燕然的笛声,漫声唱道:“青山欲共高人语,翩翩万马来无数。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笛声戛然而止,燕然皱眉,望向婆娑的树林,朗声道:“何人来此?不知我蝴蝶岭的规矩么?”
密林中静默了片刻,一个声音传来:“我等只为擒拿楚天遥那贼子而来,绝无冒犯燕神医之意,乞望神医行个方便,助我除害。”
楚天遥但笑不语——自打将玉佩送人的那刻,他便有了暴露行迹的觉悟。
燕然脸色丕变,一把将楚天遥拖进房里,质问道:“你何必自寻死路?”
楚天遥神然平静,道:“你可知中了‘追魂罗刹’之人的下场?”
燕然跌坐在椅上,额角阵阵抽痛。
追魂罗刹乃天下至毒,无人能解,中毒之人半月后便会性情大变,凶狂至极,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华山派叶掌门,曾在六年前误中此毒,毒发之时,一夜之间,华山派几被灭门,后来武林四大世家八大门派合力将之擒杀,才了断一桩血案。
“我不能让苍冥教毁在我的手中。”楚天遥望着窗外一轮朗月,道:“但,我也不愿死在那些乌合之众手中。”
燕然抬起头来,眼神灼然闪亮,道:“以我为质,或许能逃出去。”
“没用的。”楚天遥微微一笑,道:“他们是来杀人,不是救人。”
“何况,若等到我毒发的那天,就真成了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了。”
这双手,沾染过血腥,所以他不敢奢求善终,但是向来高傲不羁的楚天遥,不允许自己败在别人手下。
“你引那些人前来,是怕你万一发狂无人能制?”燕然眼中满是哀伤,楚天遥点头,吐出一句:“我不想伤了你。”
齐聚上蝴蝶岭的正义之士已经穿过杏林,在院门前徘徊不定——他们在楚天遥手上吃了不少亏,未摸清深浅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燕然,杀了我。”楚天遥立在他面前,将视若生命的鱼肠剑递与他,道:“用这把剑杀了我,然后带着它出去,你就是英雄了。”
知道你不稀罕这些虚名,但是这些东西,至少能保你平安。
燕然站起身来,“呛”地一声龙吟,长剑出鞘,碧若秋水,他丢了剑鞘,自嘲道:“想不到我这一生,竟会为你杀人。”
为何要到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想到后退?他不能退让,也不屑退让,所以燕然,送我上路。
燕然将那柄剑抵上他的胸口,沉默了片刻,颤声道:“你转过身去。”
楚天遥依言转过身去,笑道:“怎么?看着我就不忍心下手么?”
月光漫过窗子,宁静而皎洁,世间的恩怨仿佛在这光茫中云散烟消,呼吸声清晰可闻,燕然的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滞涩:“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朋友。”
楚天遥释然一笑,闭上眼,心如止水。
恍惚中,似乎回到初见之时。
惊弦雁避,骇浪船回,一壶浊酒尽前欢,归路有明月,人影共徘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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