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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狩-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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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伤怀归伤怀,仍不影响林涛总体而言还算愉悦的心情。

  已近晌午,两人用早膳时还未进城,只吃了几个干饼果腹,此时早已饥肠滚滚,腹中咕噜。林涛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人,这会儿他已扯了冷焰泉进了临街的一家酒楼,楼外杏黄的酒旗迎风招摇,分外惹眼。

  他们进的是城里最大的酒楼来兮楼。来兮楼号虽称百年老字号,但却并非一家祖传至今,到如今这掌柜的已不知是换了几人几家姓了,不过生意倒是一样的红火。

  现在的来兮楼掌柜是个青皮後生,生的白白净净,一脸精明样。他见楼里的夥计各个都忙的分身乏术,就放下了手中的算盘,涎著笑脸迎了过来。

  “二位客倌请上座。我这楼里多是熟客,看两位面生的很,想必是外地客吧。既是初来芦州,我这来兮楼里的八绝可不能不一尝……”

  “不必了,来几个家常小菜就好。”林涛报上了一长串芦州人耳熟能详的菜名,看那掌柜的愕然的模样,微微一笑。“再来一壶碧华青,要十年酿的。”

  他起初还因这久违的乡音而细细听之,但实在是忍受不了那横飞的唾沫星子,才不得不出言打断了掌柜的兴头。

  年青的掌柜愕然之後倒不肯走了,也不管两人是愿是不愿,扯过话头就攀谈起来。

  “原来二位是芦州人啊,倒是我眼拙了,没看出来。”

  “我是在芦州生养长大的不错,但已有好些年没回来过了,此番归来,是想探访下故人,顺带看看故园有何改变不?”

  “哪有什麽改变哦,还不是老样子。不过前些日子倒真发生了一件大事,听说那个涟云侯啊,就是先帝爷把咱们芦州赐封给的那个涟云侯,不久前死在外面了。”

  “哦,这可真是一件大事。不过我看城里一切如故,倒像是没受什麽影响嘛。”

  “呵,我就看二位客官一脸贵气不像是平常人,这就不懂了吧。对咱平头小老百姓而言,吃的饱喝的足穿的暖睡的香,男能娶女能嫁家里的娃子生一堆,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过日子就成了,管他上头怎麽闹腾,只要不碍到咱们,就是捅破了天都没人理会。”

  那掌柜的看来是个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直到饭菜都送上桌了,他才又忙著去招呼别的客人。

  “这人倒有点意思,他刚才所言的虽句句平实,但也句句在理。”冷焰泉给自己和林涛给斟了一杯酒,递於他道,“你常道芦州人生性漠然,不愿於生客打交道,其实也不竟然嘛。至少方才的这一位,就热情的很。”

  “他是开酒楼做生意的,待人处事自是会有所不同。”林涛接过酒,不就著先饮,只放在手边,拈了一筷子新笋细细品之,才又笑道,“如若不是看出你我身上的‘贵气’,是难得的金主,他也不会这般亲热待之。”9C3F76F4琶:)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喜富贵,嫌贫病,这是人之常情。倘若来得是街边的乞丐,怕是连这门槛都跨不进来就要被呵斥出去了。

  世态炎凉,最是如此。早二十年前,他就已深有体悟了。

  芦州的菜系口味偏酸甜,所谓的家常小菜更是完全已芦州人的喜好来烹制,是地地道道的芦州风味小吃。

  冷焰泉吃一盘是如此,吃两盘三盘及至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尝过一遍还是如此,都是酸中带甜,甜中又带回点酸。

  他心中苦笑,这些菜味道确实不错,初尝更有开味之效。但多吃上几口,他只觉腹中纠成一团,酸水直往上涌。再来见这满桌芳香扑鼻的菜肴,著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提不起干劲下筷。

  冷焰泉本是想向林涛提议再加几个别的菜色,可一见林涛那眉梢眼稍都藏不住的欢欣喜悦,话到了嘴边便又吞了回去,不忍扫他的兴。无奈之下,也只有抱著那壶酒独斟独饮,以慰藉空空的肠腹。

  结帐时也是掌柜的亲自来结的,他瞟了眼桌面,一边啪啪拨著算盘一边朝冷焰泉问道,“这位客倌看起来是没怎麽动筷子嘛,是菜不合口味麽?”

  冷焰泉本想说不是,但瞥见林涛唇边隐隐的笑意,心下又犯了嘀咕。他可是为了能让林涛吃的尽兴,自己捧著酒空腹灌了一肚,这麽伤身的事,但林涛至始至终连句关切的话都没有,真叫他心酸,比这一桌子的菜掺和起来还要酸。

  他这一思量,出口的话就变了,成了“当然不合口味。从头酸到尾,哪入得了口,又不是做给妒妇吃的。”

  这话本是他说给林涛听的,也好借机抱怨下自己的委屈。哪知林涛面色不改,反倒是那掌柜的立时就拍了算盘翻了脸。

  “这位客倌话怎麽能这麽说。咱这的菜就这个味,老少爷们没一个说不爱吃的。客倌自个儿吃不惯也就算了,怎麽能说咱这菜是专给妒妇吃的,难不成咱们芦州就只有妒妇不成。”这掌柜的本就是个嘴角利索的人,倒豆子似的劈劈砰砰一通,说的又急又快,双眼还很有气势的瞪著冷焰泉,大有对方不赔礼道歉解释个清楚就关门放狗的架式。

  冷焰泉一时愕然,又见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已集中到自己这边,心下大觉不妙,眼角不住的往林涛身上滑,只盼著林涛能赶紧给他解围才好。

  林涛含笑欣赏了一阵冷焰泉狼狈的模样,这才道,“掌柜的莫气,我这朋友并非芦州人氏,只因吃不惯这儿的菜才一时口出妄言,多有不是之处,我在这替他赔不是了。”说完又摸出两锭银子放到桌上,“还要劳驾掌柜的再替我准备一份与这桌同样的饭菜,用干荷叶包好,我要带给故人。酒就不用了,若有上好的毛盖儿茶,就来上一壶。”

  那掌柜的这才脸色稍齐,把银子捏在手里掂了掂,又换上副先前的笑脸,说道,“客倌这是哪儿的话,您肯来本酒楼赏光,那就是我这儿的福份。日後愿再来捧个场,我还给您侯著,仍您使唤。”

  说罢拎著算盘喜滋滋的下去了,不一会儿楼里又响起了清脆的拨珠声,鼎沸的人声也随之恢复。

  冷焰泉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的道,“就这麽一顿饭的功夫,算是大开见识了。”

  林涛眉梢一挑,不以为然。“芦州人最傲气,犯什麽都别犯这个。若非方才的犯上的是个开酒楼的掌柜,光几锭银子和一声赔不是可是解决不了的。”

  冷焰泉似颇为受教的点点头,附和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早该意识到了。”

  是了,林涛温良谦和外衣下的傲骨,便是任何人都冒犯不得的。哪怕是他,也从不敢以身试险,免得追悔莫及。

  但这会儿冷焰泉很聪明的,没有将心里所想的说出口。

 


  29。【完结】

  芦州是老城,两面环山,一面绕水。城中修有水渠,蜿蜒回环,穿城而过,将这座老城依渠划为两半。临渠而望,两边是相似的房、相似的树、相似的人、相似的路,隔著一层水雾,隐隐绰绰,水墨画似的好看。

  城中是安静的,除却酒楼茶坊客栈集市商铺这些人群聚集的地方,街上并无什麽人。即便是有,也是各自安静的走上一段,然後一个拐弯,便不见了身影。

  偶有卖糕果散糖或是珠花弹弓之类小玩意的小贩吆喝上几嗓子,见无人响应,也就慢慢离去了。但指不定走到哪个地方,又能听见同样的一嗓子。悠长的尾音打著圈儿的回荡,这是芦州所特有的南腔。

  再有几个垂髻小童一路追打嬉闹,惹得一阵喧哗後,也会被随行的大人厉声喝止。可小孩儿是闲不住的,安分不了多时,又是一阵喧闹。此时大人们也只得无奈的摇著头呵斥上两声,任他们去了。

  渠边的两条大道,是厚实的青石板路,马踏在上面有清亮的哒哒声,而人走在上面,只有沙沙的衣袂声。若走的再慢些,便是只见人影来,不闻踏路声。

  冷焰泉跟著林涛在城中走了一段,从青石板的大道走进深幽的小巷,穿出了巷子口又进了另一条小径。柳暗复花明,花明又一村,这样穿进穿出的不知不觉间已穿过了小半个城。若非看著林涛笃定的一直向前走,他还真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迷路了。

  小径不如大道宽敞,有的甚至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行。冷焰泉既不能与林涛并肩相携而走,又不识路,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落在林涛身後,隔了一步半的距离。

  只是看背影,林涛的瘦削清减就看得愈发分明。那柔韧的腰肢,竟比寻常女子还要不堪嬴握。纤长的手足,让人不禁联想到细柳垂绦的枝条,随风摇曳,惹人垂怜。绾起的青丝只用了一根毫无雕饰的翠钗固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泻而下。冷焰泉知道,那翠钗是林涛从不离身的东西,也是他母亲的遗物。

  未明的叹息从口中溢出,冷焰泉心中豁然,已隐隐猜测的到林涛口中再三言及的故人是谁了。再思及自己先前一直泛滥的醋意,不禁好笑。这次的醋倒是实实在在的吃错了人,在林涛的心底,他是无乱如何都比不过这位故人的,也不应与之相较。

  听见背後有声响,林涛偏过头来,瞥见冷焰泉脸上不大相称的落寞之色,打趣道,“皇上怎麽踟躇不前了,莫不是怕臣会把你卖在这麽?”

  冷焰泉一怔,微微一笑,倒是不反驳。只多迈出一步,握住了林涛的手。不能并肩走,牵手总可以吧。

  他稍显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林涛,下意识的用力回握,眼中顾盼生辉,自有光华倾泻而出,再度看怔了他。正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冷焰泉倒是被迷的甘之如饴,蜜由心生。

  一步半变成了半步不到,如此狭窄的距离,彼此的气息又相互萦绕,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倾斜的身体也越靠越近,最终是交颈相叠,难舍难分。

  好一会儿林涛才喘息著离开,薄薄的红晕爬满了双颊,唇边的笑意倒是柔柔的绽放。

  冷焰泉可就得意多了。在情欲上林涛一向较为自制,因而能撩拨的林涛失控,就成了他的一大嗜好。只可惜时辰地点都不对,不然他是怎麽也不会放过这麽一个绝佳的机会。

  林涛不愿再多理会冷焰泉的那些小心思,他心里已重新装回另一事,只颔首示意道,“走吧,已经到了。”

  他们到的是一个不知名的旮旯处,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房,斑驳的瓦,破败的墙,屋里屋外都是杂草丛生,蛛丝结网,野虫活跃。

  屋後的大院中倒是有一处清爽的地方。那是井边的一棵也颇有些年岁的大槐树,树下立有一碑,上面用瘦金体刻著几个字:吾母林嫣之墓。

  林涛将从酒楼带来的饭菜和茶水摆在墓碑前,点上三柱香,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道,“娘,孩儿不孝,现在才回来看您。”只此一句,他已眼中润湿,哽咽的再难出声。

  他的耳边听不见风动鸟鸣,所有的杂音都骤然消失,万籁俱寂。往日纷繁的记忆一幕幕的自眼前滑过,至今他仍能清晰的忆起母亲那带有槐花香的衣裙,每晚哄他入睡时哼唱的小曲,一笑就止不住咳嗽的病容……此番种种,到如今都已化为心头的磐石,掩埋至深。

  母亲临终时曾有遗言,叫他只管随父离去,不必再回来。

  然他当年不过八岁,尚不能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权当是母亲遗训,一味遵循。只是这一离开,就是整整二十年。

  现下想来,二十年的苍茫岁月,风霜荣辱,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这二十年里,他无论是在朝在野,於公於私,几乎已踏遍了所有的山川名水大城小镇。唯独芦州一地,若非必要,他从不多与人提及,哪怕是数次途经,也不曾回过一次。

  冷焰泉也因此而常笑他是徒有一颗玲珑剔透心,偏生得心有千千结,人未老,心已衰。

  但一思及冷焰泉,他的心头忽的一松,没由来的就有一股暖意缓缓流过全身。

  当年离开芦州时,他已褪去了青涩。世事一场棋局,他只做下棋人,从此以後,冷眼看世,白眼看人。若非日後与冷焰泉相遇相知相惜进而倾心相恋,这世间种种,对他而言,皆可游戏皆可抛,不值一提。

  林涛站起身,拂去衣摆上的尘土。许是跪的太久腿脚有些麻了,他一时没能站稳,身子晃了晃。所幸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扶住了他,并将他锁入怀中。

  “别担心,我没事的。”林涛的唇边浮现出一抹略显单薄的笑意,“我还没那麽脆弱。”

  冷焰泉叹口气,不知嘀咕了句什麽,含糊不清。

  林涛没听清,但看冷焰泉的表情也知不是什麽好话,便道,“皇上想说什麽,不妨直说,臣洗耳恭听呢。”

  冷焰泉又是长叹一声,这次倒是叹的很用力,很大声。“涛,你就不能多依赖下朕麽。朕一对你表示下关切,你就说没事。朕倒宁愿你时时说有事,朕也好就这麽抱著你不松手了。”

  林涛哑然,没料到他竟会在这时说出这种话来,耳根子都熏红了。

  冷焰泉又径自对著墓碑揖礼一拜,口中念念有词,“母亲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林涛的嘴角直抽搐,“皇上称臣的娘亲为母亲大人,怕是大为不妥吧。”自从冷焰泉认了柳芙鹃为姐,他自作主张的认亲行为似乎更盛了。

  “有何不妥,你的娘亲不就等同於朕的娘亲麽。”冷焰泉丝毫不觉他方才的话中有哪里值得林涛如此在意。

  “那皇上怎知我娘就愿意认个女婿了?”林涛把女婿二字咬的特别重。

  “你带朕来,不就是这个意思麽。”

  “当然不是!”

  冷焰泉充满兴味的注视著林涛有些气极又有些别扭的面庞,觉得现在的他实在是可爱极了。“若朕坚持如此呢?”

  “若皇上坚持如此,臣自是没话说。不过……”林涛顿了顿,冷笑一声,把手一伸。“孝敬的礼物呢?皇上总不能空手拜见‘母亲大人’吧。”

  冷焰泉被他反将一军,顿时就乐了。“涛想要什麽?朕给你就是了。”

  “臣要芦州。不过为了弥补皇上的损失,臣愿出这个数。”林涛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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