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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狩-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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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八月一场罕见的洪水,导致南方的河露、清芳、临缁、车贸四省灾情严重。户部拨款三百万两用于赈灾,河露、清芳各八十万两,临缁、车贸各七十万两。

  然而今年春末派人秘密入四省核算时,呈报回的数字当场就刺红了皇帝的眼。四省实际拨到的款项不足十分之八,真正被用于赈灾的款项不足十分之六,而灾民仍有数以万计的未予安置。

  待今年六月彻查户部,仅核对有出入的大小帐目就有近百件。光修筑殇京运河一项,五年之内漏出的银子就有将近两百万两。

  更令冷焰泉震怒的是,库银被贪一事竟是早已有之,却久未被发现。但更为奇怪的是,这几年内库银大笔流失的地方都是在相同的几个省份,而这几个省份盗银的手法更是惊人的相似,如若不是串通一气,那就是有人暗中指使了。

  林涛和冷焰泉此次相继离京,便是为了查清此事。而齐家一门的血案,也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好朕的身边,有你这般良臣。”言及此,冷焰泉总是感慨万千。

  冷焰泉登基之初,刚平定伪王之乱,朝中大臣们各立一派,几大势力盘根错节。为扫清那些旧疾毒瘤,肃清朝政,他可谓之呕心沥血举步为艰。幸而有两位皇弟的鼎立相助,才得以慢慢将自己一派的人扶植起来。

  而这之中,林涛更是功不可没。如今朝中有一半以上的大臣是由林涛引荐推举的,并为冷焰泉所重用。

  但对林涛而言,为官尽忠,却是可有可无的,远不及行商赚钱来得乐趣。

  如若这皇位不是冷焰泉来坐,如若他所爱之人不是皇帝,他才不会入朝为官,还这般尽职尽责,简直可为一代良臣之楷模。

  当然,民间流传更多的,是他所谓的已色侍人与妃争宠。

  当然,这般闲言,他也从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那一人便足已。

  “皇上,济安知府送来了请贴,请臣过府一聚。皇上是否要同去呢?”

  “这是自然,朕说了,你走哪,都别想甩脱朕。”

  天凉好个秋。

  但在冷焰泉的眼中,手中所握之人,却是比那秋景有着更为迷人的景色,有着独一无二的韶韵风华。

 

 

  7。

  林涛和冷焰泉在济安知府韩温的府上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韩温的人影,凉茶倒是喝了半壶下肚。他们倒是不急不恼,竟寻了盘棋边下边等。

  棋场如战场。冷焰泉好正面诱敌,背后扑杀,林涛擅游走偏锋,出奇制胜。两人你来我往的厮杀了两盘,仍是不分胜负,不过总算是等到了韩温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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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温脸上略显疲态,精神不济,似乎心神都放在了别的地方。对久候他多时的两人也不觉有愧,只叫人换了热茶奉上,便道,“林老板,此次我请你来,是想让解忧楼承担办小儿大婚的全部筵席。”

  冷焰泉突的截断了他的话,指着林涛道,“知府大人,这位才是林老板。”

  原来这韩温也不曾见过解忧楼的老板,只见他们二人一人仪表堂堂一人病态消瘦,便将冷焰泉误认为是自己要见的人,而林涛他只当是随行的管事之类,不足挂眼。

  现下被冷焰泉这么一说,韩温的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既觉尴尬,又不愿认错。于是轻咳了两声,又道,“林老板意下如何。”

  林涛倒似并不介怀这场小小的误会,完全是一副商人本色。“知府大人肯选解忧楼来承办,那便是林某的福气了,自当力承到底。但不知这筵席是定于何时,要办几桌呢?”

  “十月初十,百花节后。内置五十桌,外摆流水宴。”韩温见林涛答的爽快,暗自松了口气,言词间也客套了起来。“小儿久病在床,这婚是为冲喜,这筵席自是要办的福气些。不过交于解忧楼来置办,我是放心的很哪。”

  林涛拱手还礼,也应承道,“承蒙知府大人看的起。不过我这解忧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先付帐。虽说知府大人不同于那些常去解忧楼的小民,但这规矩总是不好破的。”

  林涛说的挺为难,韩温还当是何事难以解决,一听之下无非是先要钱,当下就鄙夷了几分。“林老板放心,这置办筵席的钱该付多少,我一分也不会少给你。林老板只管报个数,我也好明日就叫人将钱送去。”

  “这帐是要细算的,再说待十月初十还有上个几日,不如等知府大人过目满意了,再来付帐好了。”

  “都行,林老板自行看着办吧。”

  话说到这里,韩温已有些不耐之意。林涛和冷焰泉也不多留,寒暄了两句也都告辞离开。

  待回到解忧楼,冷焰泉才问了自己的第一个疑惑。“你怎知韩温要办喜筵,就定会请你去承办呢?”

  林涛拍开冷焰泉不规矩的手,捋了捋衣衫道,“韩温是晚年得子,只可惜他那独子天生体弱,又后天生了怪疾,卧床不起。韩府上下天天吃斋饭,就是为了给他那儿子祈福。而这济安城里,就解忧楼一家卖的是素菜。”

  他这酒楼,可是专为韩府开的,自然是不怕鱼不上钩。

  冷焰泉不容林涛一再躲避,双手又缠了上来。“你先前在韩温那寻了个常去韩府的理由,倒不如趁夜再去,想干什么都方便。”

  “皇上说笑了,臣现在可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假扮宵小翻墙入室是做不来了,只能寻个理由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

  冷焰泉心里一咯噔,不由暗恼自己。他将林涛禁锢在自己怀里,像个自知做错了事的孩子,下颚抵着爱人的肩窝,不住的蹭来蹭去,口中还喃喃道,“涛,朕不是有意提及的,你别往心里去啊。你若生气,只管骂朕好了,就是别不理朕。”

  还未离宫时,冷焰泉就曾被林涛足足三个月的冷漠以对给折磨的后怕了。林涛的不理睬,那便是真正的无视了。他可以照常同你说话,注视着你,与你同行,但你就是感觉不出他的眼中、口中、身边,真的有你存在的痕迹。

  所幸的是,林涛极少会有真正生气的时候。但只那一次,也足够冷焰泉一生记忆深刻的了。

  “皇上多虑了,臣只是就事论事,并非是旧事重提。”林涛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冷焰泉的怀中,唇边的笑意浅淡而真切。身后那份借由肌肤相处而传达来的关切之情,总能令他通体舒畅,心情愉悦。

  “那么久远的事,臣都忘了。所以皇上也可以忘了,不必一直耿介于心。”

  “胡说!就算你说忘了,朕也不会忘的。”冷焰泉握住林涛的手举在眼前,因过分压抑情绪而使得声音都变得呜咽暗哑。“朕一直都记得,朕欠了你什么。”

  当年伪王之乱,林涛明里投身于伪王一方效力,暗中却传递情报,为冷焰泉夺回皇位搭桥铺路招兵买马。不想事成之时遭人告秘,身份败露。伪王大怒之下命人将他折磨至死,受尽了各种酷刑。

  待被冷焰泉救出时,他只剩一口气就归西了,后得师父天机老人费心救治,才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这副身子是彻底的落下了病根,怎么大补都孱弱的很,一身好武艺更是因经脉全断而废弃。

  他的手腕脚腕处,至今都还有一道月芽白的狭长细痕,那是师父为他重续经脉时留下的。

  林涛抽回手隐于袖中,笑意不减,却叹息一声道,“皇上亏欠臣的,可不是轻易就能弥补的了的。”他不可能不计回报,只是他要对方心甘情愿的付给他,事隔多少年都一样。

  冷焰泉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沉郁的心情也随之好转了不少。趁机偷了个吻,笑道,“朕拿一生来弥补还不够么。”

  “如此这般,便是够了。不过只够了本钱,还不够利息。”他是商人,商人便最贪心。

  “你还真是事事不容吃亏啊。”冷焰泉摇头大笑,笑的畅快。“你说吧,这利息要怎么算,朕还是付的起的。”

  “皇上知道,臣的帐从来都是一笔一笔的算,不急于一时。”言下之意,有些事,是要等秋后算帐了。

  冷焰泉点点头,答了一声好。他早打定主意,不管林涛提出何种要求,他都会应诺。

  想必林涛对他纳妃一事,虽能理解,但还是介怀。他就是爱看林涛为自己吃醋的模样,因难得一见,才越发是想看。虽然后果通常是惨了些。

  “皇上,臣还有一事……”可怜冷焰泉舒心快意的畅想,下一刻就被林涛给打断了。“不过此事既是皇上主动提及的,想必也该很有兴趣才是。”

  此刻的林涛,浑身上下都写着算计二字,倒是名副其实了狡狐一说。

 

 

  8。

  冷焰泉后悔了。他千不该完不该,不该在林涛的面前提什么趁着夜色好爬墙。

  这本是他随口提及的一句,并无定要被采纳之意。哪知林涛不仅是采纳了,还笑语偃偃的表示要事必躬亲的即刻赋之行动。

  当然,林涛要夜探韩府,冷焰泉自然也得跟去。

  但想他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学那夜盗宵小,做些有损体面之事。再则即便是真要做,叫暗卫去做便好,大可不必亲历亲为到如此地步。左右一思付,总觉不妥,便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使林涛改变主意。

  可林涛只一句“皇上去臣府中不是常用此法么,臣还以为皇上挺善此道的”,便愣是将冷焰泉张口欲出的要推诿回旋的话儿全给逼回了肚里,只得一口应承了下来。答应的那个爽快劲啊,旁人听了还当他是唯恐回答的慢了就去不成了呢。

  想当初人在京都时,冷焰泉留不住林涛在宫中过夜,只能偶尔趁夜摸进太宰府,才得以贪得一丝欢愉。起先还唯恐林涛生气,去的次数不敢太多,人见着了也不该强求。后来见林涛既不推拒也不冷言相对,以为爱人是默许在心,去的次数自然也就频繁了起来。

  那时他还偷香偷的满心舒畅,走哪都是面若春风拂过。到今儿个才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也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不过好在林涛叫人备了夜行装,没打算在潜入人家时还正大光明的抛头露面。而以冷焰泉的身手,即便是带着一个人,要做到悄无声息也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一入韩府,首奔北厢房。

  那儿是全府里最灯火通明的一处,守在那的丫鬟武仆也是最多的。而韩温就坐在房内,许久后才愁容惨淡的扶着他那还在啜泣的夫人踟躇而出,人也愈发是显得苍老逅偻了。

  不多时,一掌灯的丫头出来说道,“老爷吩咐了,少爷是该歇息了,周围要清净些。今晚值夜的值夜,其余的都各自回房去吧。”

  那些丫鬟武仆这才纷纷退去,只留下三四个依然守在门外。

  两人躲在假山后面等着,待屋里的灯也熄了,才寻了后窗潜入,避开了门前的人。

  屋里的那个掌灯丫头本就依在桌边头如捣鼓昏昏欲睡,再被冷焰泉点了昏|穴后更是不省人事。而躺在床上的素服男子面色发青嘴唇发乌,连脉象都微弱无比,自然是昏|穴也省得点了。

  “这就是韩家的那根独苗?!病的也有够惨的。”冷焰泉还想凑近看得仔细些,却被林涛一把推开,嫌他挡在那碍了事。

  林涛先是翻了翻韩家少爷的眼皮,又掏出一溜金针顺着右手腕上的脉络逐根插了下去,接着是腹上五|穴,足上三|穴。动作娴熟,颇有其师天机老人另一名号“圣医尊者”的遗风。

  冷焰泉看得啧啧称奇,又犹有不满道,“涛,你何时学会这金针探病了,是想改行做悬壶济世的医者么。居然一直瞒着,该当何罪。”

  “不过是久病成医,学得些皮毛,不足提及。”林涛双眉微蹙,不欲多言。

  他虽师从天机老人,但从未习过医术。直到自己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回来,多年武艺全废,无以自保,又不想这残败的身子拖累人,这才从头学起,将天机老人的医术学了个七七八八。虽比不得他师父,但医术也绝不是只得皮毛的程度,只是一直从未在他人前展露过,无意间竟连冷焰泉也瞒了过去。

  冷焰泉也没有责怪的心,但嘴上仍是不依不饶,“涛,你既瞒了,回头可得甘心受罚了。”一只手已顺着摸上了林涛的手背,指间轻轻刮挲着。

  林涛回首粲然一笑,扬手就是一针下去,当然是只扎肉里,但也足够痛的。

  冷焰泉身形一僵,闷吸了口凉气,讪笑两声,乖乖的将手收了回来,缩在袖中自怨自艾的摸了两把,眼头恨恨的盯着金针。

  这会儿他可是不觉得林涛挥舞指间那精巧的玩意有多新奇有趣了。

  林涛拔了金针,见针头上已然变黑,而黑中还尤带一缕青丝。“果然,是乌甲青。”

  冷焰泉剑眉一拢,低吟道,“下手够狠的,出手就是剧毒。”

  他早已在林涛行针的空挡便将屋内查探了个遍,这会儿出手就挑开了床头的紫砂香炉,搓了点香灰放在鼻前嗅嗅,又伸到林涛面前。“古怪的香,紫苏掺着板蓝的味,这是毒药还是解药?”

  “解药,不过是半成品。只能管得一时,断不了根,用多了还会上瘾。”

  冷焰泉拍净了指上的香灰,再睨了眼面容枯槁几近将死之人的韩家少爷,冷笑一声,“这等控制人的好法子,他倒是用的自如啊。”心头寒凉混着怒气,织成惊涛骇浪,偏又无力宣泄。

  林涛反握住冷焰泉的手,无声的安抚,温脉如玉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劝慰和谅解。下一瞬,他人已被冷焰泉紧紧的圈在怀中,炙热的吐纳熏红了他的耳根。

  放软了身子,把头枕于对方苍劲有力的肩头,他知冷焰泉是想起了什么。

  当年伪帝也是疑心极重之人,对于下属也常已毒药控之,何况他是中途归附后又因泄密而被告发,身上更不止被下了一种毒。不过因祸得福,得以百毒不侵,但也药石无用。若要用药,便得下猛药,药性之强非要将人折磨的去了半条命才能有所成效。因而他这些年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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