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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开炮 大姨妈-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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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个……我想了一下,直冒冷汗,是啊,甘肃哪呢?
娜姐皱起了眉,琢磨了一下,然后说:你等会,刚才太闹心了,我都没听清楚,你把跟他相处的细节一字不落地再跟我复述一遍。
我今天第三遍地讲起了故事。这次真是搜肠刮肚,仔仔细细地讲,就差没把炖猪吃饭的时候胡子上能掉几颗饭粒也报出个准数来。不仔细不行,娜姐问得细啊。我知道她是替陈向阳问的。陈向阳虽然不说话,沉默着,但我估摸着他那耳朵支棱得能比超牛的AESA雷达还要灵敏。细到我仿佛又回到了拘留所的审讯室,说着说着我就眉飞色舞起来,心里痒得直想拿惊堂木拍一拍,权把自己当成了一台手工扎染机,添油加醋,工艺花哨又繁杂,关键地方拿捏地既吊人胃口又恰到好处。我偷偷观察陈向阳低着头的表情,假如说到炖猪讲道,他就不自觉地面带微笑,要是说到炖猪被盘查,他又紧张得不能自已。
我甚至还忘乎所以地设了个悬念,得意洋洋地提问:两位,不妨猜猜看,为什么炖猪要把所有的烟头都集中起来,麻得齐溜地放着呢?
陈向阳抬头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微笑不语,刚想顺嘴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一只鞋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娜姐吼:你给我少来这套赶紧说下去!!!
就这样一直说到跟炖猪大醉一场,等醒了,他已经留下这个护身符走了。
我和娜姐同时拍了桌子:找老板。
立刻开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过去。大晚上的拍着门,把伙计惊动了,开了卷闸门,亮起灯,没说话先掏营业执照和税卡给我们看。
我们不是工商税务的。我找你们老板!六只眼睛盯着他。
啊?老板?还没从梦里清醒的小伙直揉眼睛,操着湖南话说:老板回老家探亲去了,过完年才回来呢。
又去上次活佛和炖猪落脚的人家,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应。不死心又按,直到惊动了左邻右舍,在安全防盗门的对讲机里先骂了一通,然后说这家人出远门了,好象是去哪个山进香去了。三九天的冷水,浇得人透心凉不说,还从头到脚都结了冰。
无功而返。
铩羽而归。
天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让人如遭魔陷梦,感觉一切是如此虚幻,却又无比真实。我无语了,我迷惑了,难道这就是宿命?
没有回欢场,上了娜姐家。老猴不在。顾不上细问,我和她都担心地看着陈向阳。从失望到希望到再失望,这一晚的起伏跌宕,怕是一般人也要受不了了,何况他心有恶疾,如痴如狂,现在更是濒临崩溃,摇摇欲坠。
你再想想甘肃哪呢?娜姐不耐烦地问我。
我抱着脑袋想破了头,又下楼到车上把鼓抱了上来,凑在灯光下从上到下连鼓腔里都细致地摸了一遍,依然毫无所获。
娜姐,我摇着头:他没告我啊。他……他压根就没明说过他就是那个老乡。唉,要是那时候我不生病就好了,要是我自己亲手收到的鼓,也就不会把地址弄丢了。要是……我说不下去了,哪来的那么多要是啊,这会子要是又有什么用呢?
阴差阳错的,说到底,就是天意。
陈向阳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不是默默地流泪,而是象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把压抑已久的感情全部释放了出来。哭到最后,人都虚脱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都把我哭傻了,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最失态的一次,以前甭管多大的事,他也最多皱皱眉,火场里也不过是咬个牙。就算是发烧的时候,也都能看得出他是自己拼命想克制的。可这次不是,而是好象要把一生的眼泪都哭完是的那种哭法,我手足无措。娜姐坐在他身边,摸摸他的头,顺着背,柔声地安慰他,也无济于事。
陈向阳完全失控了。
我看着他,猛地想起,盘腿坐在地下,抱着鼓拍打了起来。就象那时候炖猪对我做的一样。
我没炖猪那么好的技法,掌握人的心态也没他那么到位,就只打着最简单的几个鼓点,只是或轻或重,不断重复。
无限重复。
重复到枯燥的地步,就那么重音全掌半掌开合的几种,来来,去去。
我在麻痹他,我也在麻痹自己。
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世界。
可情到底是什么?怎么要这么辗转反侧,怎么要这么痴狂疯魔?
苦啊。
情是苦啊。
情是执着。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陈向阳失力了,娜姐扶他躺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水,摩挲着背,让他逐渐平息。
我低低地颂起了六字大明咒,学着炖猪的声音,嗡嗡声含在口腔里变成一只宝珠,滚动出来,似乎在房间里四下飞逸出让人宁静的光。我莫名地就有种感觉,好象炖猪无形中假着我的手在安慰着他最重要的人,这……算不算也是另一种天意?
天一点一点地亮了。
我一言不发地轻轻放低了手劲,用手指扣着鼓面,节奏鼓点不变,只是变成很小声很小声的,有催人入眠的效果。
他累了,他睡着了。
我心底忽然明澈,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走近了。
又这样过了很长时间。
醍醐灌顶一般地,我不由自主地说:陈向阳,我想起来了,炖猪唱过一歌。
他睁开了眼。两个人都怔怔地看着我。
我定了定神,轻轻地唱了起来。
兰州木塔藏里的经,拉卜楞寺上的宝瓶。
痛破了肝花想烂了心,望麻了一对眼睛。
陈向阳两只手抓住了衣领,心悸得象是连呼吸都要停顿了。娜姐眼睛湿了,过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声:果然……果然还是……那个时候的阳闻旭啊。
等到陈向阳能说话了,他看着我挣扎出四个字:拉……卜……楞……寺?
我抓着头,犹豫着:不知道啊,我也……我也不知道啊。
拉卜楞寺是藏传佛教的大宗庙,这个太有名了,连我都知道。娜姐琢磨着说:按你的说法,多嘉活佛这样的,多半也是大寺里的吧?估计就是那了……恩,不是也不要紧,多嘉活佛要是真那么有名气,这寺里一准有人知道他。
陈向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哑着喉咙说:王炮,送……。我去机……场。
啊?你这就走?我瞪大了眼睛。
他用力地点点头。看样子是恨不得立刻插翅飞过去了。我点点头,也能理解。
陈向阳。娜姐又把他按坐下去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他。但你先得吃点东西,知道吗?飞机还得买票呢,你糊涂拉?
娜……娜姐你也去?
废话!他这样一个人去我能放心吗?娜姐瞪着眼:你帮我跟阿达说一声。
那猴哥那呢?
哼,他上哈尔滨看他爸去了。娜姐冷笑了一声:你跟他说,他们家老爷子要不接受我就算了,我就看他的了。要是他还那拧着,我就……她撇了撇嘴,住口不说。
结果,机票没订着。就买了当天的火车票。陈向阳精神不济,失魂落魄地一句话也不说。娜姐想了想,收拾了点东西,拎上一个旅行包,说其他的事就都再说吧,陈向阳单位那边回头她负责提醒陈向阳打电话解决。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说的,有娜姐陪着陈向阳那是让人放心多了,只说,到了得了信儿一定要赶紧打电话给我。
就这么一通紧忙,到下午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陈向阳临上车前忽然跟我说了一句:照顾……好……他。
我心里一片茫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勉强笑笑,点点头。
娜姐跟我招招手,凑到我耳朵边:老猴要问你,你就说,我去找老情人了。恩?
啊?啊?我下巴掉了。就看娜姐笑了笑,把陈向阳塞上了车,跟我挥了挥手。
等汽笛拉响了,我才找到下巴。摸了摸鼻子,摇摇头,苦笑了。看着绿色怪物喷着气一下一下地远去,我前所未有地想见他,想见到那个人。撒丫子就跑出了站台,在一众拥挤的人流中奋力挤出。然后上车场,取了车,呼啸一声就直奔医院。
想见他。
想见他。
想见他。
……可扑进病房,床是空的。我愣了,有种不好的预感。发了半天呆,甚至还趴到床底下看了一眼,上厕所找,走廊,住院部,逐层找到了正在巡床的大夫。我一头的汗,急眼了,抓住他的听诊器吼:他人呢?他人呢?!!!
恩?你是说21床?大夫定了定神,推开我:转院了,一大早就转院了。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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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昨他还吆喝着,哎,那谁!捎瓶可乐!昨还能看见他那脸,那眼……
我站在空床旁边,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站着。
心里和床上一样,一片空白。
特护姐姐招呼新的病人进来,一个中风的老年人。她推着轮椅,看见我就一愣:你怎么还在这?
我立刻看到了一丝希望:你一定知道他转哪去了吧?你知道吗?
我猜错了,她不知道。登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因为这段跟她搭手搭惯了,所以看见她吃力地要扶起老人,习惯成自然地就手帮她把人搭上了床。注射的时候也打了下手,完了还手脚麻利地把营养袋挂到了杆上。
王炮,谢谢你啊。护士姐姐笑着。
啊?以前都没谢,这会怎么谢了。我眨巴了几下眼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高力强。我被自己无意识的错觉给吓了一跳,怎么……怎么精神这么不集中啊。91D26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我挥了挥手:回见,啊,不,不定什么时候回见呢。我笑了笑。
出了门,等我走完走廊,都快下楼了,护士姐姐追了出来:王炮!
她踌躇着:看你这样我真不落忍了,挺啧一人蔫茄子是的,得得,我虽然不知道他转哪去了,但我可以帮你问出来,你要愿意,回头我打你手机。
我这激动啊,忍不住上去就要跟她握手,又怕男女授受不亲,只好指着她:您……您……白衣天使!!!白衣天使!!!
她笑,一把把我指着的手给打掉了:你别这激动了哈,知道的你这是喊我呢,不知道的以为你看见UFO了。
这一宿开着机我就基本上没敢睡。明知道人这么晚了肯定下班了,但就是不敢大意。
一直等着电话。第二天白天也一样小心提防。上厕所都揣着,进去先找不屏蔽的地界,所有的人看着我托着手机检测器一样地四处溜达,都犯嘀咕:这位干吗呢,不象是要打电话的样。倒象是检测臭味的。哎,这是什么新手机啊还带嗅觉的?我听说最近新推出一牌子叫小猎狗,不会就是这个吧……
一直到下午才收到线报。
二话不说直奔灵江路干休所。
刚想进就给武警拦下来了:出租车不给进只给出。
什么?我心想这什么规定啊,不给进,奥,那出来的是打哪来的呀?
那什么,有人叫了我的车。我随口就扯。
谁?武警还是少年,可虎着脸,口气是既客气又不客气:叫车都要通过我们,会在我们这登记的,你说是哪位喊的吧?
这我可就编不出来了,别说姓,军衔我也编不出啊。我想了想,没辙,只好说:那我自己进去看一朋友行吗?
那你得先下来登记。身份证,还有探的谁,我们请示过了才行。
一样一样乖乖照办,在门口等了有几根烟的功夫,人回话了,硬邦干脆的四个字。
谢绝会客。
上广鸣东路。
好嘞。我心不在焉地答,拨转方向盘就往前开。到了,靠边停好,乘客忽然来了句:您能等我会吗?我马上还要抄到前面的灵江路去下。
我点点头,等他下了,又过了会,心里才猛地一个激灵。广鸣东路,广鸣东路。
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干休所旁边蹲点。干休所都平房,最高也就两层。不能太靠近,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远远地看着。
我已经不再象一只铁皮屋顶上的猫,而是象一头潜在水中的海豹。冬夜如水,浸得人抬不起头来。
抽烟,或者绕着车打转。哈出来的白气一溜烟得练着小步跑,要是脚下有线,都快能踩出一团麻来了,可我还是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白天出车的时候也会在那周围打晃。到了夜里,简直只要能看见那一溜的灯,想到其中一个灯是他的,就觉得心里稍微塌实点。
已经没法再考虑别的了。
只有一个心思。见到他。
可那围墙,那大门,那俩背着枪的武警战士……咫尺天涯。
就这么近。
就这么难。
乘客回来了,指点着我从一片家属区中穿过去,走近道直接就抄到了灵江路。我一通百通。
等他下了,开着车来回兜的那么看了几遍,完全明白了,不敢置信之下又有心头耐不住的狂喜。
真是,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找地界停好车,跳下来,顺着以前走过一遍的路往里摸,一直摸到家属区最里面的一幢。这幢背后不远就是干休所,真是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找准单元,就按2楼的防盗门上按钮。
刚问了一句:我找小……呃,陶钧……
门就开了对讲机里客气的声音:您来了,您迟到了呀,快请上来吧。
啊?啊?我纳闷着,但管不了那么多,直窜上2楼。
门开着,一个女的探出脸来满脸堆欢:请进,请进。然后扭头喊:钧钧,老师来了。
我皱了下眉,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呢,小哲从里面冲出来,喊着:不可能,不可……看见我就愣了,然后眼珠一转,笑得挺贼:王老师,哎呀王老师!!
他过来拉住我袖子,跟他妈挥挥手:得,你可以忙你的去了,我们老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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