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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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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朱毓昇当时还不是皇帝,也是堂堂藩王之子,出身显赫。芳菲如果真是那等趋炎附势、追求虚荣的女子,早就贴上去了,哪会如现在一般淡然?
不过,她要真是那样的人,也不值得眼高于顶的朱毓昇对她如此爱慕了。
朱宜真为此对芳菲的人品极有信心。只不过是想借自己来给她铺子里的东西打开点销路罢了,算得上什么呢?能帮就帮一把吧。
芳菲从定远侯府回来的次日,朱宜真派了心腹婆子带着清单来取货,随后真的与侯府准备好的其他贺礼一道送进了紫宁宫。
腊月初六,皇后生辰。
这一日,秦皇后早早便醒来了。
她从帘幕重重的宫床上坐起来,轻轻撩开床外的纱帘,立刻便有小宫女们过来服侍她起身。
朱毓昇前一晚,也宿在皇后宫中。此时皇后一起来,他便也睁开了眼睛。
秦皇后忙向朱毓昇告罪。朱毓昇没有理会,却问外头的宫女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唔,朕也该起来了。”朱毓昇从床上下来,看向穿着雪绸中单、披着织锦绒袍外裳的皇后微微垂首恭立在一旁,脸上神色稍稍柔和了些。
“行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也别拘着了。虽说宫里如今事事节俭,该办的仪式什么的,也别省着。你毕竟是朕的皇后。”
“臣妾谢皇上恩典”
秦皇后听到朱毓昇最后一句,心中是又喜又酸。喜的是皇上这些日子总算对自己宠爱了一些,酸的是自己熬了这几年,才得了皇帝少少的几句好话……算了,也比一句没有的强。
对于朱毓昇这样的冷面帝皇,要求不能太高啊。
“对了,你这帐子里熏的是什么香?”
朱毓昇随口问道:“似乎不是以前常熏的那些。这味道淡淡的倒好。”只是闻着有些熟悉……好像什么地方闻过似的。
秦皇后愣了一下,她从没和朱毓昇这样“闲话家常”,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她想了想,才说:“这是昀宁县主送我的寿礼,说是京城里一家新开的铺子做的玫瑰香露。以前昀宁自己也用过的,臣妾觉得也颇雅致。”
怪不得……
朱毓昇恍然大悟。
是了,几个月前皇后在宫里办七夕宴的时候,昀宁就是熏着这个香入宫……当时昀宁便说,这是一位“陆宜人送的”。
是芳菲做的香露呀。
朱毓昇脸上神色如常,只有极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眼中涌动的波澜。
“对了,好让皇上欢喜。那替昀宁送礼的家人,还带了个好消息过来。”秦皇后努力寻找话题与皇帝丈夫“聊天”:“听说昀宁又有了身子,才刚刚一个多月。”
“是吗?”朱毓昇挑了挑眉毛。朱宜真四处求子的事情,他未必听说多少,不过定远侯家眼下没有儿子支撑门户却是知道的。
是了,好像萧卓跟自己提过,昀宁是去找芳菲“求子”的……
不过这么灵吧?
朱毓昇对芳菲的种种神秘之处更加起疑。
正文第二百六十九章:漩涡
第二百六十九章:漩涡
入了腊月,自然更是添了十二分的寒意。一如往年般,这冬月里日日都是雪花满地,寒风萧萧。若不是有必要的事情,人们都不想出门,只想避在家里躲冷。
陆家上下自然也不会例外。吃过晚饭后,芳菲就与陆寒回了主屋。
主屋的窗户都糊着厚厚的窗纸,门帘自然也用的夹心棉绒,将寒气都挡在了屋外。
与外头呵气成冰的寒冷完全不同,这屋里是又暖和又热闹。
屋子的四角都摆上了烧得旺旺的炭盆,用的自然是上好的无烟银丝炭。墙边的小火炉上烧着开水,大大的铜壶壶嘴往外冒着一股股的水汽。兽炉里熏着淡淡的牡丹香,被水汽一裹,便渐渐在屋子里匀开了,让人闻着十分的舒坦。
在主屋外间有好几个丫头在走动着做事,或是看火烧水,或是收拾杂物,或是坐在大炕上赶做针线。
而在里间,则是陆寒与芳菲和几个孩子在一处挤着取暖说笑。
陆寒与芳菲一人坐着一只花鼓墩,轻轻挨在一块儿。柳儿靠在芳菲怀里磨蹭,缠着芳菲说些新奇的故事给他听。
而已经七八个月的三胞胎兄弟们,全都坐在地下铺着的羊毛厚绒毯上,抓着那上头摊开的积木块玩儿。
他们都已经能做得很稳了,爬起来的动作也相当利索。刚出生时一模一样的相貌,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有些区别。
“还是大头长得最壮实啊。”
陆寒看小名大头的三儿子——大名叫陆梓卿的,一手一个把他的哥哥志儿与小白推开,将积木都搂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嘿,真是个小霸王。”芳菲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对于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小孩子教育什么“兄友弟恭”的,也太夸张了些。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只是凭着本能行事罢了,能责备他什么?
“唔,大头弟弟好凶。”柳儿笑着耸耸肩,回头又继续缠母亲:“阿娘,你说的故事最好听了,再说一个嘛……”
芳菲看的杂七杂八的书多,讲起睡前故事什么的,算是很拿手,柳儿最爱听她说的故事了。
“讲什么?”
芳菲宠溺地掐了柳儿的小脸蛋一把。
柳儿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外面在下雪,阿娘说个下雪的故事吧。”
下雪啊……难道要说雪女么。呃,要不要跟柳儿说,很久以前有个地方叫雪之国,雪之国里有个雪女生下了一男一女两对双胞胎,把带有强大妖气的哥哥给扔下山了……后来这个叫雪菜的妹妹就到处去寻找叫飞影的哥哥……的故事?
算了吧。
陆寒一听什么“美女蛇”就脑仁疼,不赞同地看了芳菲一眼。芳菲微微吐了吐舌头,相公毕竟还是儒家子弟,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很反感么?
“好吧,乖儿子,娘给你说个‘乌鸦喝水’的故事……”这总该适合小孩子了吧?她斜瞥了陆寒一眼,陆寒笑笑,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
陆寒的手干燥、柔软而温暖。
这是一双文人的手,但……也很有力量。芳菲怀里抱着大儿子,手里牵着温润和静的夫君,眼前是三个牙牙学语的稚儿……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福。
柳儿听着听着故事,终于顶不住困意睡着了。梅娘赶紧过来接手把他抱了下去,那三个小的也早早被他们的奶娘抱回西屋了。不多时,屋里就只剩下了陆寒与芳菲依偎而坐。
“相公,今天下午,铺子里的盘点总算结束了。”
芳菲手里拿着一叠账本翻看着,边看边对陆寒说:“济世堂今年赚得还行,春天和秋天给北疆送了两次货,那边结账还算快的,起码是在年前给结清了……但是呢,今年又买了田地、庄子、别院,可花了不少钱,光是修葺那处别院就花了差不多上千两银子……”
“还有就是年末才开的香草堂,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几乎把济世堂账面上可以动用的钱都抽空了……这么算下来,今年最后能入库的银子还不到一千两,刚刚够过这个年。不过,等开春以后会好点的……”
陆寒含笑看妻子说起这些。芳菲也只是随意地说着,并不是用汇报的态度对陆寒说的,只是——只是她觉得应该告诉陆寒,好歹陆寒才是一家之主嘛。
陆寒知道芳菲可以把这些事处理得很好。这是她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真是全心投入的,每次能够获得一点小小的成功,她在外人面前装得云淡风轻,却到他面前来“炫耀”,期望着他的鼓励与赞誉。
芳菲还在断断续续说着,大致上都是关于明年的计划。她给每一户人家送的年礼里头,都有香草堂的***茶。等大家都用了这茶,正月里各家的春宴一开,这***茶应该会成为社交圈里的新话题吧,何况她还有“托儿”……那几位姐妹都是大家主母,人脉广得很呢。
而且先前送到宫里去的那一批***茶,听说皇后是喜欢的,到时还能借借这势头再宣传一番。
等***茶的名气一打开,再慢慢铺货上架,然后再卖香露也不迟……春天,花儿开了许多,香露也有原材料了……
“相公你觉得怎么样?”芳菲说得有些兴奋,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陆寒。
陆寒唇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只要你认为可行便好了。”
他一贯落力支持她做事。
“相公对我真好”芳菲两手合在一起,把陆寒的一只手包在自己的掌间,用力握了握。
她知道,能够嫁给陆寒为妻,的确是她的幸运。
即使在她上辈子生活过的那个时空,有多少男人肯这样无条件地支持妻子呢?许多男人根本不愿意看到妻子获得什么成功,妻子越是卖力做事,他们越是冷嘲热讽:“女人家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
芳菲不反对女子应当重视家庭这一观点,可是,能够拥有自己的事业,同样很重要。
她抬头正想和陆寒再说些什么,却看见陆寒出神地看着前方,看起来有什么心事似的。
“相公……可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
芳菲担心地问陆寒。
陆寒沉默了一小会儿,“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有烦心事。
能让他心烦的,肯定是公事了。芳菲不太过问陆寒在外面做事的细节,不过能让豁达的陆寒这般牵挂,应该是很大的事情吧。还是问问为好。
“相公,可以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
陆寒本来也没想要在家里掩饰自己的烦恼,只是朝外间看了看。
芳菲会意,走到内门前将帘子挂了起来。丫鬟们知机,大多都退了下去,只剩下碧青碧桃两个亲近的在屋里等主人随时喊她们进去伺候。
这阵仗,应该是老爷和夫人有要事商量才是。不过做得贴身丫头的,不会一点眼色都不懂,她们对望了一眼,也不敢出声说话,只默默低头坐在炕上缝制几位小少爷过年穿的衣裳。
芳菲亲手端了一杯热茶给陆寒。陆寒用了半杯,思量片刻,方才开口:
“这事,其实和娘子你也有些关系。”
“和我有关?”
芳菲脱口而出喊了一句,她是真的很惊讶。
陆寒烦恼的到底是什么事,怎么还是从自己身上起来的了?
“娘子可还记得,那几个西洋传教士?”
芳菲点头道:“记得。只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想忘记都难呐。”
陆寒轻叹一声,接着往下说。
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一共召见了三次那些传教士。
次数说不上多,可是陆寒打听到,皇上交代下来,要那些传教士绘制详尽的世界地图。
更重要的,也是真正让陆寒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的……是朱毓昇今天下朝后,让人传令给兵部尚书,叫兵部把“太祖海图”找出来。
“太祖海图?这是个什么东西。”芳菲对于这个世界的大明的历史,并不是特别熟悉。闺学里不上历史课,她能大致了解下本朝以来的皇帝年号谥号就不错了。
陆寒解释说,太祖海图,是太祖时派船队到海外巡游时,由当时的带队官员绘制出的大量的海洋地图。
有了这海图,大明的船队才能安全出海,到达他们想要到的各个国家。
“太祖海图,已经近百年无人找过了。人人都以为是兵部在保管着……确实兵部那里也有一部分……”
陆寒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如同蚊子的响声一般:“……或许只有我知道,太祖海图大部分是收在司经局的库房里。”
“司经局?库房?”
芳菲轻轻掩住了嘴巴。
“嗯,我任职司经局洗马的时候,不是查过他们盗卖古籍的事情吗。后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下了大工夫,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书库的书都彻查登记了一遍。在最后一个‘荒’字库里发现了七个大箱子,箱子上的土有一寸厚。打开箱子后,里头都是奇怪的图纸……那些人都不认得这些是什么,然后我就让他们重新上了封条,把箱子锁了封了,照样放了回去。”
陆寒说:“我在阳城的时候,看书杂……住在乡下备考的那几年里,和村民们倒也常来常往。村里住着一些从前跑过海的渔民,我就在一位老渔民家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只是没有那么精细。所以我当时就知道,那些一定是海图……”
芳菲还是没反应过来,陆寒这么神秘兮兮的说着“太祖海图”,那“太祖海图”到底有什么可保密的?
“那皇上不是找海图嘛,你就告诉兵部那边说海图在司经局里好了。”
芳菲一看陆寒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
“呃,我说的不对吗?”
陆寒微微摇头:“不对。我现在不能说。现在的形式……有人已经品出味儿来了。我估计,皇上在兵部那边,得不到海图的……兵部尚书……即使有海图,可能也会被他们销毁了。”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据我估计,皇上现在是想重开海禁。而开海禁,谈何容易……多少人拦着呢……”
重开海禁?
兵部尚书,居然会偷偷抗旨,销毁海图?
芳菲听着这些国家大事,感觉自己的智商貌似不够用了。她努力想了一下,理了点头绪出来。
大明从太宗以后禁海,这个她是知道的。而朱毓昇现在让传教士们画地图,又去兵部要海图,是准备要重开海禁,破了老规矩。
然而,重开海禁不仅仅是祖宗规矩的问题吧。听陆寒这么说,也许,重开海禁,关系着许许多多官员和大家族的切身利益。
芳菲对现在大明的政治构架算是知道个一鳞半爪。起码懂得,皇帝地位虽然至高无上,却不是能够**一切的,他还必须得到文官集团的支持才能把自己的政令推行下去。
当皇帝的旨意与文官们的需求相悖的时候,会在朝廷上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波……
“算了,这里头的事很复杂,不是我一时半会能说清的。总之,你只要知道我现在还不能说出海图在哪里就行了。”陆寒又叹了一口气。
芳菲看着陆寒说:“那相公是在烦恼这堆海图的事情吗?怕被缠到这个漩涡里去?”
陆寒和芳菲对视了一眼,又扭开了头,脸上表情越发沉重。
随着陆寒脸色越来越不好,芳菲的一颗心也变得沉甸甸的。看来,不止是这么简单?
“娘子……”
关于这件事,陆寒犹豫着该不该和芳菲说,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不是怕被缠到这里头去。”
“而是……我怕是要……主动跳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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