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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蛛-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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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累了。”她低声说。
“我老了,元元。”
他的声音让她心痛,她摸了摸他的脸,柔声说:
“不,因为你在生病,你太累了。”
他凝视着她,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元元,你不知道,我在监狱里受过伤,有人……踢过我。”
她觉得自己心上好像被剜了一刀,痛得她浑身打颤,她禁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
“踢……”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字,脑中却闪现出足球比赛的场景,接着,她深深感受到这个字的力量和它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握住他的手,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以前不知道会这样,我也有过好的时候,但现在看来,我真的……”他望着她,勉强笑了笑道,“也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她的眼圈红了,想哭,想号啕大哭,但是她忍住了。
“不,陆劲,你只是在生病,我说了,你只是在发烧。”她道。
“元元,其实这样对你,也许更好。”他叹了口气,像开玩笑般地说,“我就是没这艳福啊,算了。”他背过身去了,整个身子压在左侧受伤的胳膊上,她知道他一定很痛,但是此刻更痛的是他的心。
“转过来。”她摇摇他的肩。
他没动。
“你难得跟我在一起,难道想背对着我过一夜吗?”她叫道。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过身来了。
“听我说。”她脸对着他的脸。
他没作声。
“你,太,累,了。”
他闭上眼睛,冷笑一声。
她愤怒地叫起来。其实,她现在更希望他好好哭一场,可是他依旧很平静。这隐含绝望的平静让她禁不住大叫一声:
“陆劲!”
他平躺下来,眼睛望着天花板,声音平平地传过来。
“你一定觉得很失望吧。”
“是的。有一点。”她实话实说。
他别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温柔。
“元元,你以后会有个像样的男人。”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又很快移开了。她觉得他的手就像刚刚从锅子里取出来的面团,又软又热。
他们沉默了几分钟。
就在这空挡里,她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她凑近他问道:
“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小巷子里接吻的事吗?”
他看着她,没作声。他的神情告诉她,他完全记得。
“那只是……我说,有时候……”他说。
她情不自禁地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对地说:
“所以,你只是太累了,懂吗?”
他像要争辩,她没让他开口,继续说道:
“就算你真的不行,那也没关系。”见他垂着眼睛,一脸绝望的模样,她不由自主地心急起来,“陆劲,我根本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见你,还有机会靠你这么近,我以为你死了,可是你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你还活着!我简直要乐疯了!真的!所以,没关系,根本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能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了。现在我很幸福!我很幸福!你听见了吗?死人!”她暴躁地嚷了一句,放开了他。
他用右手盖住眼睛,好久没说话。
她重重摇了下他。他才说:
“元元,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听见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接着,他忽然转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看见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你该休息了。”她为其拂去泪水,柔声说。
“元元,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真希望躺下去永远醒不来!我对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她不说话,忘情地看着他,一边任自己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滑过,一边在想,为什么呢?当他伤心欲绝的时候,当他不再是那个四平八稳的陆老师的时候,甚至当他完全无法完成男人的义务时,他却仍然显得那么有男子气?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他会显得那么漂亮?为什么当他丧失性能力的时候,却反而显得如此性感?是因为夜太深,造成的错觉吗?还是因为别的?她不知道。她只是想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够。她想,视觉盛宴也是盛宴,虽然无法真正吃到嘴里,品出滋味,但只要有想象力,一样能获得无穷的享受,更何况,她知道,这一席只为她开。
她耳边传来他的说话声。
“最近我常常梦见我妈……是我害死了她。她不应该生我,她根本养不起我,养不起一个一心想成为画家的儿子。”他泪如雨下。
“我相信你妈妈一定也曾经为你骄傲过。而且我得感谢他生了你,不然我就认识不了你了……”
“那也是个错误。”
她无法安慰他,因为理智告诉她,他也许没说错,事情摆在眼前,她无法否认。所以,她只能搂住他,轻声“嘘”了一下:
“别说了。”她道。
“元元……”他说不下去了。
她也不打算再让他说下去了,他该睡了。她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把脸藏在他胸前,他没穿衣服,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贴近他的皮肤,她又闻到那股令她醉醺醺的男人味道了,很多年前,她就喜欢闻他身上的这股味儿,现在依然如此。只不过,以前这股味让她兴奋,现在却让她心疼。
他的确比几年前老了很多,也比过去更瘦了,精力可能大不如前,也许就象他自己说的,他不行了。但是,她心里依然确信,这个大他15岁的罪犯,是她这一生中碰到的最有男人味的男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亲吻他的皮肤,在被褥里拥抱他,还能千百遍地抚摸他的身体,这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个额外的奖赏,所以她想,即便他们最终都无法真正变成夫妻,她也毫无遗憾。因为她明白,他已经向她奉献了他的所有,这就够了。
12。2008年3月11日上午
“啊!头儿!”罗小兵一看见岳程就激动地嚷了起来,他身边的王东海扯了他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不适宜大声喧哗的公共场合——茶餐厅。
岳程以微笑来回应罗小兵的招呼,今天一早,他约了两个下属吃早茶,为的是打探消息和安排任务,经过一夜的修整,他已经恢复了体力。
他知道他的停职通告今早已经贴在了局里的布告栏里了,但他有把握他的这两位下属仍会听从他的安排。因为按照他的理解,停职只不过是为了表明他所在的地方是个纪律严明的地方,这个处分因为实际情况的变化,随时可能撤销。所以他想,即便被停职了,他对下属仍有一定的指挥权。
“随便坐。”罗小兵和王东海走到桌前时,他招呼了一声。
“头儿,你知不知道你的布告已经在布告栏里贴出来了?”一坐下,罗小兵就紧张兮兮地问岳程。
岳程颔首表示他知道,然后他问:“通知是怎么写的?”他想知道那上面有没有写明他犯错误的原因,这一点至关重要,如果含糊其辞,说明他很快就能起死回生,如果明明白白则表明,他需要蛰伏的时间可能会很长。
“就说你在办案过程中违反了纪律,经局里领导讨论后,决定给你停职处分。”王东海答道。
岳程很高兴,心想,看来李汉江还是挺护着他的。
不过,他知道这种袒护当然也是有理由的。在这种时候,李汉江很需要他这样的人。从昨晚的情形看,李汉江对舒云亮非常了解,不仅知道舒云亮的过去,了解他妻子的背景,还知道舒云亮现在有个女朋友,知道他晚上10点钟有可能还在外面,(岳成可以肯定没看见他给舒云亮打过电话)甚至还知道舒云亮的女朋友有一部白色桑塔纳。难道他是在监视舒云亮?岳程认为这不是不可能的。
以前他一直认为这两人的关系很好,因为李汉江习惯事事汇报,而舒云亮也总是谦虚地听取李汉江的意见,无论什么事,两人都好像有商有量,但昨晚的耳闻目睹却让岳程完全以往的印象。他忽然意识到,以前看到的全是假象,其实这两人一直以来都在明争暗斗,只不过两人都很会演戏而已。而且,他也忽然想到了两人不和的原因。就在舒云亮被调来前,局里曾经盛传李汉江是副局长位子的第一人选,但结果上面却从别的地方调来一个新局长,这对李汉江来说,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
在这方面,岳程很理解自己的上司,他也明白舒云亮为什么一来就对他特别关照,还特意举荐他,其实,从深层看,舒云亮这么做是一举两得,一来是挖李汉江的墙角,二来也是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逐步培养自己的人。对此,李汉江一定也是心知肚明的,就象舒云亮知道为什么昨晚李汉江会带着岳程去他家汇报工作一样,对方的意图两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但表面上却都客客气气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老辣吧。
李汉江一定在时时刻刻等着舒云亮出错,昨天的那辆白色桑塔纳给他提了个醒,试想如果有人能查明一号歹徒就是舒云亮,那对他来说将是件多大的好事?可是,他又不便自己亲力亲为,虽然他很想,但这种事很敏感,如果查出舒云亮有事倒也罢了,麻烦的是,如果最后发现他是无辜的怎么办?那将会让他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不仅上面的领导会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下面的议论也会把他淹死,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就需要一个马前卒。他希望有人能替他去当这个“恶人”,而岳程就是他需要的人。
他想破这个案子,想通过这个案子晋升,而李汉江想利用他扳倒舒云亮,两者各得其所。所以岳程认为李汉江会死保他,所谓停职只是作作样子,他依然可以介入案子的调查,只要不是明目张胆利用局里的资源就行,当然,还得多向李汉江作作汇报。
虽然他知道,上司是在利用他,但是他知道这种利用中有互惠的成分。就像做生意,只要自己有赚,就不该计较对方得利多少,否则,该赚的也可能给黄了。
“头儿,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昨晚上就你一个人回来?”王东海谨慎地问他。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岳程不答反问。
两个下属同时摇了摇头。
这时候,服务员送来了岳程点的广式点心,两笼烧麦、三份炒肠粉、两笼蒸饺、一笼叉烧包、一笼汤包、外加三个菜,豆豉蒸排骨、凤爪和乳鸽。
“来,来,来,别客气啊。”岳程热情地招呼。
两位下属看见有好吃的,都露出了微笑,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头儿破费了,要是来两瓶啤酒就更好了。”罗小兵呵呵笑道。
岳程瞥了他一眼,问道:“小兵,宝贝回来了吧?”
被他这一提,罗小兵马上眉开眼笑,他拍了下腰间的枪套说:“对了,头儿,我还没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帮我拿回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他举起了面前的茶杯,向岳程敬道:“我现在就以茶代酒,谢谢头儿了。”
岳程也用茶杯跟他碰了个杯。
“嘿,小兵,你要记住,以后可不能再轻敌了。”岳程不失时机地提醒道。
罗小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主要是没想到他这么熊的人,胆子会那么大。”
“他连人都敢杀,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岳程揶揄道。
罗小兵嘿嘿笑笑不吱声。
“头儿,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旁边的王东海又问一遍。
“这事我跟领导们都商量过了,另有安排,你们就不要问了。你们只要记住一点,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破案。明白了吗?”
两位下属都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但还是相继点了点头。
“明白。头儿。”王东海说。
“好吧,现在还是跟我说说罗秀娟吧,她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小王,你说。”岳程给小王夹了蒸饺,用半命令的口吻说。
王东海从裤兜里掏出笔记本,一本正经地报告起来:
“罗秀娟随身携带的的身份证是真的,就是她本人的。她过去是纺织女工,5年前下岗,家庭住址是同丰路823弄7号。这是一条老式弄堂,昨天我跟小郑一起去过,根据居委会和邻居的反应,她人缘不好,自从4年前跟她老公离婚后,就没有正当职业,主要经济来源是房屋出租。”
“调查过她前夫没有?他们为什么离婚?”
“调查过了,她前夫叫朱成军,今年48岁,开了家小吃店,生意还不错,目前他已经另外组织了家庭。他们离婚的理由是朱成军有了外遇,他跟一个生意伙伴好上了。罗秀娟脾气暴躁,又不能生育,所以夫妻俩感情长期不好,经常吵架,这在他们居住的里委,几乎人人都知道。另外,罗秀娟对自己的父母也不好……”
“来,别光说,先吃一点。”岳程招呼道。
王东海吃了一个蒸饺后,继续报告:“罗秀娟一结婚就把父母从带阳台的大房间赶到了亭子间。父母生病期间,她也很少照顾,总是骂骂咧咧的,有段时间,还故意在父母的房间摆一张麻将桌,经常在那里通宵打牌,为此,她母亲曾经多次到居委会哭诉,后来经居委会干部的多次劝说,她才把麻将桌搬走。她跟朱成军吵架打架更是家常便饭,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她在弄堂里,当着打家的面,用一块砖头把朱成军打得头破血流。”
“嚯!泼妇,完全是个泼妇!”罗小兵一边啃凤爪,一边评论道。
王东海吃了两筷子肠粉说:“她父母是8年前,也就是2000年去世的。”
“两人在同一年?”
“对,一个死了之后,另一个三个月后就去世了,都是得病去世的。他们去世后,罗秀娟就把亭子间租了出去。因为她住的地方是在市中心,所以她根本不愁房客的问题。每个月租金能拿到七、八百元。”
“她临死前有没有特别合得来的男人?”岳程问道。
“她没有固定男朋友,她离婚后,曾经跟一个男人同居过一阵,但很快就分手了,后来她也曾经跟一两个男房客好像有点暧昧关系,但这也只是邻居的猜测,她没有明确过她跟某个男人的关系。我们现在只找到一个男房客,他现在还住在那间亭子间里,他说他跟罗秀娟没有男女关系,只是偶尔跟她一起打打牌而已。”
“她只收男房客吗?”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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