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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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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处,即由其肥大的袖口内,蛇也似的飞出了一根杏黄色的丝绦。
原来在这根丝综上,大昌和尚有几手绝活儿。他早年有个外号,人称飞索僧,出身少林,为少林寺内习此索技仅有之二僧之一。如今这门索技,也早已经失传武林,出云和尚深知他有此一技,很可能便由于如此,才令他看守关雪羽。
关雪羽身形方自纵出,在空中将下未下之间,只觉得足下生风,一根软绦已临足下。
和尚这一手功夫,堪称巧妙至极。这根丝绦一经抛出,在空中成了一个“之”字形,由下而上直向关雪羽全身上下套来。
也是关雪羽一时大意。由于方才一试之下,虽知和尚武功不弱,可也绝难是自己对手,因而并不曾把他放在心上。这时见状,却也并不十分在意,左足一挑,脚尖上暗用力道,直向着这根丝线上挑去。待到他足尖方自与绦端一接触,才知不妙。敢情那长有十丈的软索,其上竟似丝毫不着力道,出奇的软。关雪羽一惊之下,不容他抽招换势,足下软索已如同怪蛇也似的乘势而上,力道运用之巧妙,堪称一绝。只觉得“唰!”地一声,已将关雪羽全身上下套了个紧,紧接着在空中打了个螺丝旋儿,直栽了下来。
关雪羽一时大意,为对方拿住。毕竟他“燕字门”出身之人,功力大是可观,即使如此,却也丝毫不着败象,身子一溜烟地坠落地面,兀自直立未倒。
大昌和尚一声叱道:“倒!”只见他单手运劲,霍地向外一带,这一带之力,其力至剧,谁知对方年轻人直直站立的身躯,竟是丝毫也不曾摇动。
大和尚第二次运劲,足下跨马单裆,右手用“左铜锤”巨力,第二次力带之下,决计要把对方这个年轻人扳倒了。这一带之力,何止千斤?即使是一座石碑,也能为他扳折了。
关雪羽偏偏是直立不倒,大和尚的千斤力道,看上去有如蜻蜒撼石柱,显然是又白施了。
两个人——一僧一俗遥遥对立着,有如石头人一般,介乎两者之间的这根丝绦,像是钢索一般绷得那么紧,大昌和尚可是施出了全身力道。他单腕缠索,身形半偏,一次又一次地把全身内力贯注进入丝绦之上,一霎间面红如血,额头上青筋直跳,浮起了一片汗珠。
两个人可就较上了劲儿了。
关雪羽显然被对方这个和尚逼恼了:“大昌和尚你是扳不倒我的,就让你见识见识吧!”一面说,他自丹田内徐徐提起了一股劲道,曲径通幽地灌输于一双手指之间,随即向着那根被拉扯笔直,形同钢索一样的丝绦上落下去。
大昌和尚那张脸已成了猪肝颜色,这时见状,只吓得瞪大了双睛。他不敢相信对方这双手指竟能把贯注有无限内力的这根丝线剪断。
事实确是这样。
就在关雪羽这双手指落下之处,耳听得“崩!”的一声轻响,这根较拇指还要粗上一倍的丝绦竟自从中折为两段。
由于力道过剧,大昌和尚整个身子霍地向后直仰了下去,一骨碌,翻出了丈许开外。站起身来的大昌和尚,一面气喘着,先时通红的脸这一霎却显然又过白了。“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大昌和尚那么惊悸地打量着对方,“少施主好俊的功夫——老衲自愧不如,拜服之至……”
关雪羽却已将身上绳索脱下,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我可是得走了?”
大昌和尚叹息一声道:“老衲无力阻挡,也只有悉听尊便了。阿——弥——陀——佛——”
关雪羽冷笑道:“那就请和尚你转告方丈一声,说我走了。”话声才出,立刻就觉出身后有异。关雪羽身形向前一压,捷如怪蟒一般地已把身子转了过来,却是一片三菱红叶,直向他头顶上飞来。观诸这片红叶的飞落之势,称得上至为巧妙。关雪羽一经发觉,这片小小红叶已取垂直落势,直向其顶门上直穿落下来,劲道之猛,大出常态。关雪羽心头一惊,观诸眼前情势,如果用寻常闪躲或是接收暗器之手法,都不适合。总算他的“燕子门”手法特别,一式“反摘金钩”,被公推为燕门不传绝技之一。眼前情形,对方所发之暗器,虽只是小小一片红叶,一经杰出的内家功力注入,其上力道,较之金铁毫无少让。尤其像是眼前这般直角折落之势,更是武林罕见,为关雪羽平生仅见。“哧——”一股尖锐风力,透过那片小小红叶尖端,直向关雪羽顶门之上力投直下。
情势之险急,局外人实难想象,却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有数。关雪羽似乎已无能躲闪,偏偏他那只反撑过来的手掌竟有摘星拿月之妙。只一下已将来物兜入指掌之间,看来固是险到万分,却连关雪羽的发梢也没有沾着。
关雪羽原以为那片红叶有破石穿革之力,待到入手之后才觉出其上敢情并未曾着有丝毫力道,轻若鸿羽,心内暗吃一惊,领会到对方这种“力道中抽”的手法,的确高明。
武林中具有这等手法的,他自忖除了父亲之外,至少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当然,立刻他也就知道发放暗器的这个人是谁了。除了“出云”老和尚之外,似乎没有别人有这般功力。
当前竹影里传出了一声轻叹,一个人轻声道:“还有这个。”
关雪羽一听声音,就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发暗器者正是出云和尚本人,却是没有时间容得他打一声招呼。紧接着老和尚话声之后,只听得竹丛中一阵乱响,随着摇动的竹梢,一千百片竹叶有如飞蝗万点般,更似乱箭齐发,一股脑地全数直向着关雪羽全身族拥了过来。
暗器手法有所谓的“满天花雨”打法,观之眼前的一片竹叶,却是较请前者要高明多了。千百片竹叶乍观之下,形若一片碧海,呼啸狂涌而来,似乎每片竹叶上都灌注有充沛的劲道,只闻着凌厉的呼啸声,已有惊心动魄之势。
关雪羽猝然一惊之下,发觉无论攻守走防,都已无能为力。很明显的,老和尚这是逼着自己要见真章了。
关雪羽虽不情愿上来现出他燕家不传绝技,可是情势所遏,却又似乎非要施展不可。虽然说这门功力自己并未练就十分火候,却也大可一用。
蓦地,他长吸一口气,右手飞抡处,一件长衣已凌风抖出。空气里像是摔碎了一个瓶儿那般地脆响了一声,却只是一出即收。随着他抖动的长衣,大股疾风,怒涛排空般地炸了出去。风卷、叶落、衣出、衣收——四股不同变化,看起来形同一式,这种“碎发即止”的出手,俨然是一派宗祖的大家之式了。
风飘衣影,其势如鹰。
山云老和尚已来到了眼前。
四只眼睛对视之下,老和尚清癯的脸上,洋溢着无限欣慰之情——却又似几分凄凉。“阿弥陀佛——老和尚总算老眼不花,燕家门终将有后……我已无能阻你……且由你走吧!”不知是过分欣慰,或是别有感触,随着话声一顿,一串清泪,竟籁籁夺眶而出,点点滴滴跌落尘下。
关雪羽原已激起的一腔怒火,目睹及此,竟是发作不得,事属昭然,老和尚这是在测验自己的功力,显然他已经放弃了再阻拦自己的决心。关雪羽这一霎,内心真是矛盾极了。
片刻心神交战,他才向对方这个深爱自己的老和尚抱了一下拳,一言不发地转身自去。
山顶上原已聚满了雾气,敢情暮色已沉。
关雪羽去势又疾,很快便已消失在暮色之间。
两个老和尚,四只眼睛那么怅望着。
“阿弥陀佛,”良久,大昌和尚才宣了一声佛号转向出云和尚喃喃地道,“这位少施主,原来是‘燕家门’的出身,怪道有这般身手……”
出云和尚点点头,叹息道:“他的确身手惊人,只是却未必能逃脱眼前一步大难……”说着,他随即发出了一声浩叹。
“这……”大昌和尚显然怔住了。
“老衲已是无能为力……”出云和尚口中喃哺,合十道,“我佛慈悲……保佑燕家这个仅有的根苗吧!”
八月十五日。
凌晨。
凤阳城西,长淮卫近郊,薛家老坊。
天不过才约约的有些儿明意,薛家老坊已开门应早市了。
早市,烧饼,麻花儿,油条果子,江米粽子,红米粥,糯米糕,油饼,豆腐脑儿,豆浆……大概就是这些了。薛家老坊顾名思义,当知是一块老字号了。老字号必然有老顾客,薛家老坊可就是全靠这些老顾客捧场,才得生意鼎盛,远近驰名。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店不在小,有客则昌。别瞧薛家老坊的店面儿不大,说到早市生意,整个长淮卫地方,可就数他这一家最盛了,就连凤阳府也算上,胜过它的可也不多。吃过的客人都知道虽然是普通的几样早点,薛家老坊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与旁人不一样,莫怪亦有人大老远的由凤阳府赶来,为的是一快朵颐。
年头固然不对,地方奇旱,长淮卫竟是托老天爷的福,居然与临淮关一样,尚能勉强维持。因薛家四口老井,已干了两口,剩下的两口出水也不多,为了他们这块多年的老字号,不得不勉力地苦撑着。
小伙计李昆才一撤下门板,一条长长的人龙,已经排在外面了。都是些老街坊了,大姑娘、小媳妇、老奶奶拉着小孙孙……油条麻花,豆浆烧饼,你嚷我喊的,薛家祖孙三代都出动了,还是忙得团团打转。
他这里也有十来张桌子,开门应市,门一开启,众人一拥而上,马上可都坐满了。
关雪羽晚了一步,轮不到他上桌子,买了两套烧饼油条,一张油饼,待将离开,却被好心的薛家爷爷一只旱烟袋杆子拦住了。
“客人你老不是本地人吧?”
“嗯——”嘴里迟疑了一下,关雪羽点点头,“不错,我是……外地来的……你……”
“哈哈……”老爷爷咧着嘴笑道,“赶了夜路?瞧瞧这一身的土!来来来……弄个座儿坐下歇歇……”人可真够热心,一只手拉着关寻羽,旱烟袋分拨着前面的人,“劳驾,借光——这可就把关雪羽带到了座头儿上。
座头并不空着,早有一个人大马金刀似的坐在了那里。嘿!好小子,一个人占着整张八仙桌子。
“对不起,爷儿们。”薛老爷爷一面拉出一张椅子让关雪羽坐下,一面向那位客人打着招呼,“人多,委屈您啦,挤一挤吧!”
“混——”下面一个“蛋”字没出口,算是给对方留了些面子,这位客人呼拉一下由位子站了起来,敢情是不乐意。
不要说薛老爷爷,就连关雪羽也给怔住,咦?老爷爷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一面打量着这个不通情理的主儿。灰白灰白的一张尖脸蛋子,吊梢眉,高个头,腰弯下来活像个大虾米,一身皮包骨头,全身上下加起来,大概没有四两肉,好不讲理的一张脸。
背上背着马连草的一顶大草帽,一身夏布短长裤,足下是一双多耳芒鞋,桌面上红绞子包着个长方的窄细匣子。这汉子怒睁着一双三角眼,打量着薛老爷爷:“老东西,没瞧着这座儿上有人么,干什么还往这里挤人?要不是看你一把岁数,我这就剥了你的皮——”好家伙,这么横的客人,还真不多见呢!
一听见要剥皮,薛老爷爷可捺不住了,早年练过几年拳脚,虽然七十多了,身手可也不含糊,再说在地方上混了这么些年,晚年生意发财,谁见面不笑着哈腰,先给他老人家打上一声招呼,请安问好,这小子算是老几?居然给脸不要脸,上来就要剥皮。“你……这个混……小子……”心里一气,老头子赤着脸,红着脖子,连身子骨都抖颤了,一根旱烟袋杆子,几乎都要指在那汉子的脸上。
一看要生事,关雪羽第一个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愿意惹事生非,尤其是这当口儿。“算了,算了……老爷爷,你坐下来吧……”嘴里说着,就把薛爷爷按坐下来,一面打量着对方那个不讲理的客人,“老兄这是怎么说的?何必出口伤人?”
“你又算老几?给我起来。”这么一叫嚷,自然语惊四座,顿时举座无声。一看要闹事,薛家几口子,可都聚集了过来。当家掌柜的薛托,四十来岁,膀大腰圆,一张黑里透红的脸,胡子根根见肉,就看这副长相,岂是好欺侮的。他这里一现身,先向着关雪羽赔笑拱手说道:“客人,没有您的事,您坐,您坐……”
“好好……你来得正好。”老爷爷气得直翻着白眼,一面指着那个瘦子,“这位客人是属螃蟹的,横行霸道,他要剥我的皮呢,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有这个理字没有?”
薛托冷眼上下一打量对方这个客人,心里可就有了数,在江湖上跑的人,讲究的是“识相”二字,一看对方这张阴阳怪气的脸,就知道不是好相。做生意,讲究的是八面光,又谓之“和气生财”,别看薛托一副膀大腰圆的架子,说到做生意可比他老子要灵活得多了:“客人有话好说,这是怎么说话的?……您这么一嚷嚷……咱们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有话好说嘛,来来……坐坐……”回头叱喝一声,“来,给二位客官看茶。”
关雪羽固是见怪不怪,坐着不动,那个瘦汉子,倒像是触及了什么,一时也不想发作了。冷笑了一声,瘦客人坐是坐下了,两只眼睛里,可是怒火未熄。“凡事有个规矩,我先来的,再说,我们还有人来,我也不是不给钱。”说到钱字,瘦子一只手已摸出了老大个儿的一个元宝——足足有十两重的一锭官银。“哼,够不够?这张桌子我是买下来了。”手按,银落,跟着拿开了手,嘿嘿——大家伙眼睛可都直了。
八仙桌子上多了一个大窟窿,却与那锭银子一般平齐,元宝可是齐边儿地嵌进去了。在场各人,目睹如此,可都傻了脸啦,一个个目瞪口呆。
先是瘦汉子的出手,已够惊人。这年头儿,十两重的大元宝,吃一餐早点?简直是斜门儿,敢情是财神爷上门来了。继而,接下来的那一手功夫,更是骇然,练过几年拳脚的薛托父子,看在眼里,吓在心里,尤其是薛老爷爷,先时的一肚子邪火儿,早就飞得没了影儿,剩下的只是害怕的份儿了。“这……客人你这么一说,倒是小老儿冒犯了……失敬……失敬……”一面转向关雪羽,抱拳怪不得劲儿地道:“这位相公没得说的……您请这边挤挤吧!”邻座的好心怕事的客人,赶忙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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