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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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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的怒气再也忍耐不住,厉叱道:“纵是说谎,便又怎地?”

项煌目光一抬,目中精光暴射,那叫做“奎英”的锦衣大汉,“呛嘟”一声,抽出腰畔长刀,柳鹤亭骤觉眼前寒光一闪,只见这大汉右手之中,已多了一柄刀身狭长、隐射紫色鳞光,一眼望去,通体有如一条紫色带鱼的奇形长刀。

他心中一动:“难道此人是‘胜家刀’当今的长门弟子?”

却见这“东宫太子”项煌已自冷笑道:“我与这位姑娘之间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少管些的好。”

他伸出手中折扇,轻轻一点这手持奇形长刀的锦衣大汉,冷笑道:“这位便是‘南荒大君’殿前的‘神刀将军’胜奎英,嘿嘿,河南的“胜家刀法’你想必早知道的了。”

扇柄一转,扇头点向那背插铁钢、横眉怒目的另一锦衣大汉,他又自冷笑道:“这位‘铁铜将军’尉迟文,在中原武林,虽然声名较弱,但是——嘿嘿,‘关内一条鞭,赛过活神仙,关外两根锏,艺高九云天。’这句话你大约听人说过,至于我——”

他得意地大笑几声,拇指一旋,“唰”地向右张开折扇,轻摇一下,拇指突地向左一旋,这柄描金折扇向左一合,突又向左一张。

柳鹤亭本自强忍着心中怒气,听他夸耀着这两个锦衣大汉的来历,目光动处,只见这描金折扇向左一张之后,竟又换了个扇面,扇面上金光闪烁,竟画着一条金龙,神态矢矫,似欲破扇飞去。

项煌冷笑道:“你年纪轻轻,在武林中还要闯荡多年,若结下我等这样的强敌,嘿嘿,那实在是不智已极,嘿嘿,实在是不智已极。”

他重复着自己的话,强调着语中的含意。

柳鹤亭忍耐已到极处,胸膛一挺,方待答话,哪知白衣女子陶纯纯竟突地轻伸玉掌,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柳鹤亭心头一颤,却听她缓缓说道:“这柄剑虽然是方才划破你那八面皮鼓的剑,可是施剑的人却不是我,唉——你要是再不相信,我……”她又自轻轻一叹,结束了自己的话,柳眉敛处,像是满聚着深深的委屈,让你永远无法不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项煌嘴角一扬,像是得意,又像是轻蔑地斜瞟柳鹤亭一眼,道:“娘子既如此说,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使剑的人此刻在哪里,娘子想必是一定知道的了。”

他此刻语声之中,又已尽敛森冷的寒意,这白衣女子的轻叹低语,就像是春日的熏风,吹得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柔情蜜意——春风,是永远没有仇敌的。

陶纯纯的一只柔荑轻轻的一握柳鹤亭的手腕,便又极为自然地缩回袖中,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似的,又自叹道:“这使剑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也许在这地道外面,也许在别的地方,唉——也许她就在这地道里面也不一定,只是她虽看得见我们,我们却再也看不到她。”

项煌双目一张:“难道此人便是那‘石观音’么?”

陶纯纯轻轻点了点头,秋波四下一转,像是真在搜索着那“石观音”的影子。

“神刀将军”胜奎英手掌一紧,下意识回头一望,背后空空,哪有半点人影,他心中不觉泛起一股寒意,却见那“铁锏将军”尉迟文亦方自回转头来,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心中都各个领受到对方心中的寒意。

项煌心头亦不禁为之一凛,但却故作从容地哈哈大笑几声,一面轻摇手中折扇,一面大笑道:“娘子你也未免说得太过了,想那‘石观音’武功虽然高明,却也不是神仙,何况——”

他笑声突地一顿,“唰”地收起折扇,大步走到那红色门户前,目光一扫,面上也不禁现出惊异之色,往里走了两步,突地一皱眉峰,微拂袍袖,颀长的身形便又如行云流水般退回来,倏然伸手接过那胜奎英手中的火把,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否真有三头六臂,竟敢——哼哼!竟敢将人命视如草芥。”

目光一转,那白衣女子陶纯纯已道:“我也正要去找她。”她轻伸玉掌,一指地道那端:“这条好像就是通向外面的出路!”

转身婀娜走了两步,突地回身向柳鹤亭一笑:“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不出去么?”

柳鹤亭似乎在呆呆地发着愣,他愣了半晌,方自暗叹一声,道:“我自然也出去的。”

项煌冷笑道:“我只当你不敢去哩!”言语之意,满含着撩拨意,他只当柳鹤亭必定会反唇相讥。

哪知柳鹤亭竟只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项煌心中不禁大为奇怪,心想:‘此人怎地变得如此怯懦起来。”

他却不知道柳鹤亭方才心念数转,想到自己与这“东宫太子”本来素无仇隙,又想到这项煌此次前来,目的也和自己一样是想探出“浓林密屋”和“石观音”的秘密,那么岂非与自己是友而非敌,他纵然言语狂傲,那是人家生性如此,却也并非什么大恶,自己此刻对他如此怀恨敌视,却又为了什么呢?

“难道我是为了陶纯纯而对他生出憎恨吗?”他暗自思索着:“那么,我也未免太过不智,大过小气了,何况陶纯纯与我不过初次相识,我有如此想法,实在不该。”

他本是心肠磊落的少年英侠,一念至此,心中便不禁觉得甚是惭愧,是以那项煌言语撩拨,他也装做没有听到。

片刻之间,便已走到地道尽头,项煌双眉微皱,方自说道:“前面似已无路可行,难道那——”

语声未了,却见这白衣女子陶纯纯已自在那看来有如一片山石的门户上,抚摸半晌,突地轻抬莲足,在门下连环踢出数脚,这扇柳鹤亭方才想尽千方百计也无法开启的门户,竟又突地漫无声音地开了!

项煌顿时大感疑惑,目光一转,冷笑道:“原来你对此间的设置到熟悉得很。”

白衣女子像是根本没有听出他语中的锋锐,仍自缓缓道:“我当然知道啦,那‘石观音’就是我的师姐,只不过我已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项煌面色一变:“难道你亦是那‘无恨大师’的弟子?”

陶纯纯回眸一笑,轻轻道:“你倒也知道我师傅的名字!”

项煌面青如铁,但抬目一望,只见她笑颜如花,娇媚甜美,他愣了一愣,倏忽之间,神情变化数次,最后竟亦淡淡一笑,手举火把,跟在陶纯纯身后向门外走去。

柳鹤亭却在心中暗叹一声,忖道:“这女子当真是纯洁坦白无比,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隐藏自己的身份,世人若都和她一样,全无机诈之心,那人间岂非要安详太平得多。”

回头一望,那“神刀将军”与“铁锏将军”也已随后跟来,胜奎英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柄紫鳞长刀,像是生怕柳鹤亭溜走似的。

柳鹤亭淡淡一笑,突地扭转身躯,扬手一掌,像是要往胜奎英当头拍去,这一下变生仓促,胜奎英大吃一惊,方自侧首一让,突地觉得右肘一麻,右腕一松,手中的长刀,便已被柳鹤亭夺在手中,竟是那么轻易而自然,就像是他自己将刀送到别人手里一样。

他惊怒交集之下,方自呆了一呆,那尉迟文亦自变色喝道:“你要怎的。”

却见柳鹤亭手持长刀,在火把下仔细端详了两眼,伸手轻轻一拂,哈哈笑道:“难怪河南胜家神刀名扬四海,这‘紫金鱼鳞’,果真是口宝刀。”双手一抬,竟又将这柄刀送回胜奎英手里。

胜奎英不知所措地接回自己的金刀,心中既惊且怒,虽有满腔怒气,但却又不知自己该不该发作出来。

只见柳鹤亭一笑转身,走出门去,项煌听得那一声轻叱,亦自转身道:“奎英,什么事?”

“神刀将军”胜奎英怔了一怔,还未答话,只听柳鹤亭又已笑道:“没有什么,只不过在下将胜将军的宝刀借来看了一看而已。”

项煌冷哼一声,只见胜奎英垂首走了出来,虽然面容有异,但却没有说什么话,那白衣女子又自轻轻一笑道:“他这口刀真是不凡,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借来看一看的。”

项煌眼珠转了几转,哈哈笑道:“以后——以后自然会有机会的。”

胜奎英垂首无言,他在武林中亦是佼佼人物,如今吃了个哑巴亏,竟连发作都无法发作,心中真是难受已极,却又不禁暗中惊佩,这少年的身手之快,当真是无与伦比。

柳鹤亭嘴角含笑,目光四下一转,只见这地道四面俱是石壁,上面的入口,竟然没有关闭,离地约莫竟有三余丈,人口边的石壁上,嵌着一排六节钢枝,他方才虽由此处跃下,但却因四下黑暗,是以没有看到。

项煌目光亦自一转,含笑又道:“这里想必就是出口了吧,由此上去,不知是否——”

柳鹤亭一笑接口道:“不错,这里上去就是那栋密屋,方才在下就是由此处下来的。”语声和悦,丝毫没有敌意。

项煌“噢”了一声,心下不觉又有些奇怪,这少年怎地对自己如此友善,但口却含笑向陶纯纯说道:“此处既是出口,那么就请娘子你先上去吧。”

陶纯纯又轻轻一笑,她此刻对项煌像是较为熟些,是以神态便有些改变,不但面上微带笑容,而且也没有了先前那种羞涩之态,项煌只觉她这一笑的笑容,比方才还要甜美,哪知她微笑的明眸,却又已转到柳鹤亭身上。

她轻轻一笑,缓缓说道:“那么我就不客气,要先上去了。”笑语之中,婀娜的身躯,突地飘飘而起,上升丈余,双臂突地一扬,身形便又急升两丈,玉掌轻轻一垂,身形便已穿出去,飘飘落在上面。

柳鹤亭又自暗叹一声,忖道:“这女子不但轻功高绝,而且身法美妙,有如凌波仙子,唉——看来武林中尽多异人,我这点功夫,还算不得什么!”

却听项煌抚掌大笑道:“好极,好极,想来古之聂隐红泉,亦不过如此吧。”

大笑声中,他身躯突地溜溜一转,冲天而起,凌空一张折扇,“唰”地一扇下拍。

柳鹤亭只觉一股劲风由上压下,他知道是项煌意欲借力上拔,微微一笑,移开三尺,抬头望处,却见项煌的身形已在出口处消失,只不过却仍有笑声传来,道:“你要是上不来的话,就从旁边的钢枝爬上来好了。”

柳鹤亭剑眉一挑,但瞬即笑道:“正是,正是,若没有这些钢枝,我还真上不去哩。”回首一望胜奎英、尉迟文两人道:“两位你说可是?”

胜奎英、尉迟文不禁各个面颊一红,要知道身形若能凌空上拔四丈,实在大非易事,若非轻功妙到绝处,便再也休想,胜奎英、尉迟文两人武功虽都不弱,但却都无法做到。

却听柳鹤亭又自笑道:“两位先请,在下殿后。”

胜奎英鼻孔里暗哼一声,伸手还刀入鞘,举步掠到壁边,纵身一跃,右手抓住第四节钢枝,微一换气,身形一长,左手便已抓住第五节钢枝,这样双手交替,霎眼之间,便已掠了出来。

柳鹤亭鼓掌一笑:“好身手。”侧顾尉迟文笑道:“此次该轮到阁下了。”

那“神刀将军”武功传自河南“神刀门”,正是“胜氏神刀”当下的长门弟子,因了一事流落南荒,才被“南荒大君”收服了去,武功的确不弱,方才他虽不能有如陶纯纯、项煌般一跃而上,但身手的矫健,亦颇惊人。

是以柳鹤亭含笑说出的“好身手”三字,其中并无挪揄之意,只是听在尉迟文耳里,却觉大为不是滋味。

他不悦地冷哼一声,身形突也斜斜掠起,“唰”地跃起约摸两丈,脚尖一找石壁间的第四节钢枝,双臂突地一垂,身形再行拔起,他有意卖弄身法,却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技火把,身形已掠了出去,但手中火把却碰在地道出口的石壁上,再也把持不牢,手腕一松,火把竟落了下去。

他身形掠出,向前冲了两步,方自站稳身形,却听身后笑道:“火把在这里。”

他一惊之下,倏然转身,只见柳鹤亭竟已一手举春他方才失落下的火把,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

于是在这刹那之间,他便已开始了解到胜奎英方才的感觉,因为他自己此刻的感觉,正和胜奎英方才毫无二致。

他默默地接着火把,目光指处,胜奎英正在凝视着他,两人目光又自相对,口中不言,却都对这少年一身玄奇的武功大为惊佩。

但柳鹤亭的目光,却没有望向他们,而望在这间房外的一双人影上

此刻陶纯纯竟已和那项煌一起走了出去,柳鹤亭呆呆地望了半晌,轻叹一声,随后走去,只是他叹息声是如此轻微,轻微得就连站在他身前的“铁锏将军”尉迟文都没有听到。

他无言地又自穿过一间房间,里外情况,仍和来时一模一样,他心中一动;突地听到自己在地道中听到的脚步声:“难道那又是老鼠的奔跑声?”

他微带自嘲地暗问自己,从前面项煌手中火把射来的火光,使得这间屋子的光线已有足够的明亮,他目光一扫,突地动也不动地停留在房中那张方桌之上,目光中竟突地满露惊骇之色,一个箭步掠到桌旁,伸手一摸桌上的蜡烛,此刻竟已短了一截,只是若非柳鹤亭目光敏锐,却也难以发现!

陶纯纯与项煌已将走到另一间房子的门口,方自回转头来,向柳鹤亭招手唤道:“喂,你在看什么呀?这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师姐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柳鹤亭漫应一声,却听项煌已接口笑道:“你要是没有见过蜡烛,我倒可以送你一些,让你也好日夜观赏。”他笑语之中,有些得意,又满含着讥嘲。

柳鹤亭心中冷哼一声。

哪知那白衣女子陶纯纯竟亦娇笑一声,道:“人家才不是没有见过蜡烛哩。”又道:“我们再往前面看看,你快些来呀!”

柳鹤亭呆了一呆,心胸之间,杂感交集,只听得他两人的声音已自远去。

那“东宫太子”项煌似乎在带笑说道:“纯纯,那少年和你……”语气渐弱,后来便听不甚清。

柳鹤亭暗中一叹。

“原来她到底还是把她的名字告诉了他。”不知怎地,他心里忽然觉得甚是难受,觉得这房子虽大,竟像是多了自己一人似的,挤得他没有容身之处。

他呆呆地伫立半晌,突地一咬钢牙,身形斜掠,竟然掠到窗口,伸手一推窗户,倏然穿窗而出。

胜奎英、尉迟文对望一眼,心中都在奇怪:“这少年怎地突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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