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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且留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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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靠近我!咳咳……小心传染……”咳了不知多久,差点把心肺都咳出来,才勉强抑止。虚弱地张开眸,瞧见她皱着眉望着自已。
他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瞧,你送我的花也没事。”他从袖中拿出那朵扁扁的小白花。
“送花花,就笑。”她害躁地说:“你真好,只有你笑。”她忽停了一会儿,叫道:“姐姐要来了,我忘了要做的事!”
她连忙爬下他的身体,跳下床。
“等等,小妹妹,别忘了面具。”他赶紧坐起,拿起搁在一旁的鬼面具。“要忘了,你可完了。”
她用力点点头。“你不说,我不说,姐姐不会知道我拿下面具过。”她闭上眼,等他帮她戴上面具。
少年俊秀的脸庞抹上淡淡红晕,想起之前她说拿下面具的意义。反正……反正只有他俩知道,不要泄露就没有关系;何况他久病在世,何时离世都不知道,就当他不知拿下面具后的意义吧。
她闭上眼,小脸白白的,白到几乎透明,让人怀疑她之前究竟在什么地方生活,仿佛没有照到阳光;头发虽柔又软,却不黑,身子瘦瘦小小,思考也有别于旁人,他想起她方才说的话——
沉吟一会儿,他捧起她的小脸,轻轻柔柔地在她额面上亲上一口。
“你在做什么?”她张开眼,好奇地问。
脸微红,他柔声说道:“这叫怜惜,就是很疼很疼你的意思。不管旁人叫你什么,你都不要在意,人的命都是由自己来决定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笑就笑,你瞧,像大哥哥,活了十多年,要出门还得靠人扶持、要人照料,相较之下,你这个小恶灵,是不是比大哥哥好多了?何况,你待在我这里也有好几个时辰,我也没有什么事,是不是?说是恶灵,那都是骗人的。”
她的小嘴微张,眼睛张得大大地。他被盯得脸庞燥热起来,心里虽有些失落,但仍然小心为她戴上像鬼一般的面具。
“我想跟姐姐一样当巫女。”
“那真好。”他笑道。
那醉人的笑容深深刻在她的眼底,她脱口:“生病不好。我当巫女,照顾你。一直一直,只要你笑笑。”
他闻言,心底滑过异样的暖流,笑道:“好啊。”如果他的笑,能让她开心,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忍着病痛,对着她笑容满面的。
“等我喔,等我回来,都不能离开这里喔。”
“嗯,不离开。”他哄她道。她年纪小,过了几天就会忘了他,而他,还能活多久也没个准,只是……她的语气从面具后透出来,有些迷离,像是有两个人在说话,必须细听才知道。
面具戴在她脸上,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知道什么会让她开心起来,他毫不吝啬地露出迷人的笑颜,心中百般不舍,嘴里仍道:“告诉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她用力点头,软声说道:“我叫祝……”
祝什么,他听不真切,一阵猛咳让他又差点咳出心肺来,眼角见她迟疑一下便转身离去。他想叫住她,后而一想,叫住她又有什么用?
她不是西门家的人,来此也只是客……只是个小孩而已,他心中惦记着这么深做什么?自小到大,他久病,以致少见外人,家中女子只有女婢,并无姐妹,那小姑娘只待了几个时辰,他却隐隐约约觉得待她的心态与待亲人不同,有点心跳狂乱、依依不舍,想要留下她却没有任何的理由跟……本钱啊!
突然间,胸口一阵疼痛,让他直咳出声,咳到了惊动女婢,兄长闻讯飞奔而来。
“快去请大夫!大夫呢?大夫呢?”
“大少爷,外头有一摊血呢!”
“血?谁的?混蛋!管它是谁的!快去把大夫叫来……不不,去把马车拉出来,我背恩弟去比较快!恩弟,你忍着点!”
他还能活多久呢?西门家的血脉将要断在他这一代,他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只是好生对不起大哥他们。
他的神智飘忽不定,似死非死,连他也搞不清楚了,也许,等他醒来后,牛头马面已在眼前了——
他不知,方才那小姑娘的最后一句话成咒,让他受尽病痛之苦,却在未来的数年内,无法离世。
第一章
南京城茶余饭后的话题很多。
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城内两大富豪聂家跟西门府。
会将两家相提并论,除了两家在南京城内各为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外,在家族背景上也颇有神似之处。
比方,聂家与皇亲贵族保持友好关系,曾在大明开国有功于朝廷,而西门家也曾功献朝廷——只不过是由西门家的义子冒命换来;聂家家中兄弟多人,无姐妹,西门家中兄弟也多——除了西门恩外,其它兄弟都没有血缘关系;聂家中有个自幼体弱多病的聂老四,而巧的是西门家中也有一个自小病到无药可救的老幼——只是这老幼恰好是西门家中唯一仅有的真正血脉。
聂家与西门家就好比是对影,无处不巧,直到几年前聂家老四亲自出门代断腿的聂老三经营书肆之后,对影就被打破了;西门家的老幼仍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曾有人发下毒誓,亲眼目睹西门家的某个义子就站在书肆附近,恶毒的眼光像要瞪死聂老四般。
聂家,最近没什么话题可供人嗑牙闲聊天,自然地,南京城无聊的百姓便将话题转向西门家——
看看西门家里,到底是哪个义子会独吞掉西门庞大的家产?
说起西门家,就不得不提起一连串的不幸——自从十三代前,西门家突然间从多子多孙开始一脉单传起来。初时,西门家的祖先们很单纯地不觉有异,只当自已不够努力,于是娶一堆老婆回家,夜夜奋战,奋战到死,还蹦不出第二个子儿来;后来几代的祖先下场更惨,幸运点可以陪儿子七、八年再去见祖宗们,不幸点儿的,儿子才两、三岁,老爹就一命呜呼。
上一代的西门老爷最惨,儿子还在娘亲肚子里,他老人家就下去见阎王了。生出的儿子叫西门恩,像要结束西门家十三代来的“惨剧”似的,自出生就身体状况奇差,每个大夫都说绝过不了弱冠之年,如今西门恩虽已过了二十以上,但外人从未见过他——换句话说,就是深锁内院二十余年,不是离死不远,就是遭西门家的义子以久病为名,将他困在府里一辈子也见不了天日,好独霸西门家的家产。
“哦,原来如此啊,你说得真详细……”
“美姑娘……”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破旧的衣裳不知是几百年前城内的流行,衣袖的尾端还有补钉,洗得干干净净的;怀里抱着旧旧扁扁的包袱,但看得出她身材姣好,而且……年轻美丽。小伙子的口水流了一地,与同伴施了个眼色,对她说道:“既然你对西门家这么有兴趣,西门府离这儿不远,咱们兄弟俩好心,带你去瞧瞧,你说好不好?”
“好啊……不,还是算了。我在这里等人,我离开了,她们找不着,那可麻烦了。”
“那有什么关系?咱们兄弟俩啊,在南京城里算是地头蛇,七拐八转的路子在咱们的脚下,一会儿就到了。你不是想知道西门家长什么样吗?那可跟现下你瞧见的房子完全不一样呢。”
见她迟疑地点点头,两个小混混心中大喜,连忙带她拐进小巷里。她的打扮就像是乡下小姑娘,与南京城里的繁华颇有格格不入之感,这种女子最好骗了。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从一进南京城,就觉得一街一巷十分地眼熟,好象很久以前曾经来过——是她跟姐姐来过吗?为什么她连一点印象也没?
“请问……几年前是不是有过巫女到西门家祈福?”
那小混混回过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七、八年前听说是有找过城内的王师婆作法,不过没有用,后来听说有外地的巫女来了又走,西门家的人一直在找她呢——”行到巷中,忽然停步。
巷极长,而且无人,两个小混混忽然对看一眼,又擦擦口水,转身向她说道:“美姑娘……咱们兄弟俩很久没有女人了……你让咱俩摸一摸、亲一亲,好不好?”
她愣了下,后退一步。
“摸一摸就好了,不不,再加亲一下下,美姑娘,你的皮肤好光滑,眼下的小痣好性感,我已经好久没有女人了……”他涎着笑。
她望着他的笑容,脱口:“你在对我笑吗?”
“啊……是啊是啊!我当然在对你笑啊!”
他在对她笑呢!虽长得小头锐面,笑起来倒也真好看。她想道,不知道城里的人是不是都像他们一样爱笑?见这一对小兄弟愈走愈近,伸手探向她扁扁干干的包袱。
“这包袱,是我的。”她皱眉说道。
“是你的,也就是咱们兄弟的,就像你的人,再一下下也会是咱们的了!”
魔手抓向她的包袱,她弯身连避,跑向巷口。她的行动有些迟疑,像是每跑一步都停了一下,才到巷口时,后头的小混混追上,一把抓上她的衣袖,“嘶”地一声,衣帛裂开,破了好大的袖子,她心中暗叫不妙,头皮忽地吃痛,飞扬的长辫被狠狠拉住,脚被人拐上,随即翻滚在地。
火辣辣的剧痛从臂上传出来,一抹湿答答的,是……血?
惨了!
祝六、祝八、祝十必定恨死她了!
“看你往哪儿逃!”
“不要逼我!”她恼叫,心里薄薄的怨恨开始凝聚。“走开!”
“鸭子都到口了,谁会走开?美姑娘,不怕不怕,我就来扶你了。”
她眯起细美的眼眸,忽然之间,庞大的黑影闪到她的面前,挡住那只魔掌。
“光天化日的,在调戏良家妇女吗?”男人沉声说道。
不理救命恩人,她迅速爬起来,转身就跑。
“西……西门老爷……”那两个小混混同声低叫。好不幸哪,怎么遇见西门家会武功的主子了呢?
西门笑很轻松地打昏他们之后,转身瞧见那年轻的姑娘跑开,地上的包袱未捡回去,他正要喊住她,忽地看见对面王师婆押着一名汉子。
他认出那汉子正是为西门家的米行做事的小张,职位虽低,但每天生龙活虎的,充满热心,只是这几日听下头的人说他连事也不做、老婆也不理,成天不知道在哪儿鬼混,找不着人。
那胖胖的王师婆大声说话,仿佛要让所有人知道:“张嫂子,你放心!他交给我,我准把附在他身上的鬼给驱出来,有我南京城的王师婆在,没有问题的!”
有鬼附身?
西门笑心中讶异,随即瞧见那小张撞上先前他救的那年轻小姑娘的纤肩。
他直觉脱口喊声小心,忽见那小姑娘不经意地侧身与小张对视。
从小姑娘的侧面望去,十分年轻美丽,但在他眨眼之间,突见她眼睛张得好大,细长到眯眯线的眼眸暴裂,黑白极为分明,像要凸起,嘴唇血红上咧到耳际,蜜色的脸庞化为数年前他曾见过的鬼脸……
他瞪着她的嘴巴张开,好象说了一个字,他听不真切,只觉耳边一阵吼声,从她喉口喷出一股强气来,正中小张的睑,然后,小张立刻像被千石压身,模糊的鬼影被震离他身上,王师婆却浑然不觉方才发生的一切,押着小张走了。
“我的天……”他再定睛一看,那小姑娘头也不回地拐进另一条街跑了。
没有人发现方才她的脸……像鬼吗?
还是自己错看了,先前只是幻觉?
“可是……她那张鬼脸好眼熟,在哪儿看过?”应不是幻觉,他双眼自幼能见一些模糊的影子,只是从未像这次见过的可怕清晰,那小姑娘莫非也被鬼附了身?
方才是鬼吓鬼?
他一头雾水,瞧见地上有她的包袱,包袱露出一角很眼熟的东西来,他蹲下拾起,随着那一角,露出全貌——
“是面具……”这面具长得跟她的鬼脸一模一样,打开他很久之前的记忆。他恍然大悟:“是祝氏一族的鬼面具?她是祝氏一族的巫女?”
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他找着了!
很少有表情的西门笑露出极度的狂喜,低叫:“恩弟有救了!”
拐了一条街,说是走在陌生的街道里,不如是依着自己模糊的印象——
真怪,她从来没有来过南京城啊,难道……真的是带她来过?
模糊的印象让她走向一楝大宅前,正奇怪为何有好几名姑娘站在小门前,后来才知道那是新买的丫鬟。她会知道是因为她才走近那些跟她穿著很像的姑娘们,小门就突然打开,有个老头子赶着她们进去,嘴里说着西门家规矩一向严谨,绝不容私什么的。
这么巧?
进了西门府,她随机掩身,一见那老头儿带着一堆姑娘离去,她立刻背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愈走愈偏僻、愈走愈奇怪,遇见分岔两条路,她毫不迟疑地往左边而行。
“奇怪,我好象来过这里……”
眼前的铜门半掩,却没见半个家仆丫鬟经过此地,她的心漏跳一拍,东张西望,想要找门口先跑出去,等祝六她们来之后再说,但双脚却不听意志地侧身走进铜门之内。
铜门之内,一样无人。
“姐姐说,走这边,会遇见一个一直咳一直咳的人,在哪里呢?”
她惊跳起来,立刻转身,不见任何人。她抚着心口,张大眯眯眼,低叫:“我的天啊,这里有鬼吗?那声音……好象是个小女孩……”而且很像她小时候的声音呢。
不怕不怕,她不像姐姐是巫女,可以看见三界鬼神。从小到大她连个鬼都没见过,应该……不会很不幸地在此遇鬼。
她咽了咽口水,走进熟悉的拱门内,树枝打上她的睑,她惨叫一声,捣住疼痛的脸,眯眯眼看见花开满枝。
“有花!”她喜道。顺手摘下一朵盛开中的小白花,心脏的跳动突然又变得极快,好象这样的事她曾做过。
她抓抓有些乱乱翘的头发,咕哝道:“真怪……”
忽然之间,听见一阵轻微的咳声,她惊得跳了起来。
“是……谁在咳?”真有人在咳?那咳声不断,心虽惊,脚步却不受控制循着咳声往前走,来到一间房前。
窗子半掩,她捣着疼痛的睑,小心地往窗内偷瞧。
“啊,找到咳咳的人了。”童音忽起。
她见怪不怪,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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