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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浪子-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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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看着她,简直就好像在看着刚从云雾中飞下来的仙女。

她拍着手,笑道:“好,现在”们排好队,一个个过去拿东西,但一个人只能选一样拿走,贪心的人我是要打他屁股的。”

孩子们果然很听话,第一个孩子走过,直着眼睛发了半天愣,这些东西每样都是他没看过的,他实在已看得眼花缭乱,到最后才选了那面银牌。第二个孩子选的是金丝雀。

大眼睛的少女笑道:“好,你们都选得很好,将来一个可以去学做生意,一个可以去学做诗。”

两个孩子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第三个是女孩子,选的是那绣花荷包。

第四个孩子最小,正在流着鼻涕,选了半天,竟选了那只死蝴蝶。

少女皱了皱眉,道:“你知不知道别的东西比这死蝴蝶好?”

孩子点了点头。

少女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选这只死蝴蝶呢?”

孩子嗫嚅着,吃吃道:“因为我选别的东西,他们一定会想法子来抢走的,我又打不过他们,不好的东西才没有人抢,我才可以玩几天。”

少女看着他,忽然笑了,嫣然道:“想不到你这孩子倒很聪明。”

孩子红着脸,垂下头。

少女眨着眼,又笑道:“我认得一个人,他的想法简直就跟你完全一样。”

孩子忍不住道:“他打不过别人?”

少女道:“以前他总是打不过别人,所以也跟你一样,总是情愿自己吃点亏。”

孩子道:“后来呢?”

少女笑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他就拼命的学本事,现在已没有人打得过他了。”

孩子也笑一笑,道:“现在好东西一定全是他的了。”

少女道:“不错,所以你若想要好东西,也得像他一样,去拼命学本事,你懂不懂?”

孩子点头道:“我懂,一个人要不被别人欺负,就要自己有本事。”

少女嫣然道:“对极了。”

她从手腕上解下个金铃挡,道:“这个给你,若有别人抢你的,你告诉我,我就打他的屁股。”

孩子却摇摇头,道:“现在我不要。”

少女道:“为什么?”

孩子道:“因为你一定会走的,我要了,迟早还是会被抢走,等以后我自己有了本事,我自然就会有很多好东西的。”

少女拍手道:“好,你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孩子眨着眼,道:“是不是就跟你那朋友一样?”

少女道:“对极了。”

她忽就弯下腰,在这孩子脸上亲了亲。

孩子红着脸跑走了,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问道:“那个拼命学本事的人,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你为什么要问?”

孩子道“因为我要学他,所以我要把他的名字记在心里。”

少女眨着眼,柔声道:“好,你记着,他姓叶,叫叶开。”

孩子们终于全都走了。少女伸了个懒腰,靠在树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在瞟着叶开。

叶开在微笑。

少女眼波流动,悠然道:“你得意什么?我只不过叫一个流鼻涕的小鬼来学你而已。”

叶开笑道:“其实他应该学你的。”

少女道:“学我什么?”

叶开道:“只要看见好东西,就先拿走再说,管他有没有人来抢呢?”

少女咬着嘴唇,瞪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但若是我真喜欢的东西,就算有人拿走,我迟早也一定要抢回来的,拼命也要抢回来。”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丁大小姐喜欢的东西,又有谁敢来抢呢?”

少女也笑了,嫣然道:“他们不来抢,总算是他们的运气。”

她笑得花枝招展,全身的铃裆也开始“叮铃铃”的直响。

她的名字就叫丁灵琳。她身上的铃裆,就叫丁灵琳的铃裆。

丁灵琳的铃裆并不是很好玩的东西,也并不可笑。非但不可笑,而且可怕。

事实上,江湖中有很多人简直对丁灵琳的铃挡怕得要命。

但叶开却显然不怕,这世界上好像根本就没什么是他害怕的。

丁灵琳笑完了,就又瞪起眼睛看着他,道:“喂,你忘了没有?”

叶开道:“忘了什么?”

丁灵琳道:“你要我替你做的事,我好歹已替你做了。”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你要我冒充路小佳,去探听那些人的来历。”

叶开道:“你好像并没有探听出来。”

丁灵琳道:“那也不能怪我。”

叶开道:“不怪你怪谁?”

丁灵琳道:“怪你自己,你自己说他不会这么早来的。”

叶开道:“我说过?”

丁灵琳道:“你还说,就算他来了,你也不会让我吃亏。”

叶开道:“你好像也没有吃亏。”

丁灵琳恨恨道:“但我几时丢过那种人?”

叶开道:“谁叫你整天正事不做,只顾着去欺负别人。”

丁灵琳的眼睛突然瞪得比铃铛还圆,大声道:“别人?别人是谁?你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

叶开苦笑道:“至少她并没有惹你。”

丁灵琳道:“她就是惹了我,我看见她在你旁边,我就不顺眼。”

别人还以为她在为了路小佳吃醋,谁知她竟是为了叶开。

她对路小佳说的那些话,原来也只不过是说给叶开听的。

她的手叉着腰,瞪着眼睛,又道:“我追了你三个多月,好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了你,你要我替你装神扮鬼,我也依着你,我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说!”

丁灵琳跺着脚,脚上也有铃铛在响,但她说话却比铃铛还脆还急,叶开就算有话说,也没法子说得出来。

丁灵琳道:“我问你,你明明要对付马空群,为什么又帮着他的女儿?那小丫头究竟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叶开道:“什么关系也没有。”

丁灵琳冷笑道:“好,这是你说的,你们既然没有关系,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丁大小姐说出来的话,一向是只要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叶开只有赶紧跳下来,拦住她,苦笑道:“我认得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你难道要把她们一个个全部杀了?”

丁灵琳道:“我只杀这一个。”

叶开道:“为什么?”

了灵琳道:“我高兴。”

叶开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丁灵琳眼珠子转了转,道:“第一,我要你以后无论到哪里去,都不许甩开我。”

叶开道:“嗯。”

丁灵琳的大眼睛眯起来了,用她那晶莹的牙齿,咬着纤巧的下唇,用眼角瞟着叶开,道:“还有,我要你拉着我的手,到镇上去走一圈,让每人都知道我们是~是好朋友,你答不答应?”

叶开又叹了口气,苦笑道:“莫说只要我拉着你的手,就算要我拉着你的脚都没关系。”

丁灵琳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铃档又在“叮铃铃”的响,就像她的笑声一样清悦动人。

烈日。

大地被烘烤得就像是一张刚出炉的面饼,草木就是饼上的葱。你若伸手去摸一摸,就舍感觉出它是熟的。

马劳铃打着马,狂奔在草原上。

草原辽阔,晴空万里。

一粒粒珍珠般的汗珠,沿着她纤巧的鼻子流下来,她整个人都像是在烤炉里。

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可怜的人,她忽然对自己起了种说不出的同情和怜悯。

她虽然有个家,但家里却已没有一个可以了解她的人。

沈三娘走了,现在连她的父亲都已不在。

朋友呢?没有人是她的朋友,那些马师当然不是,叶开……叶开最好去死。她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世界上竟是完全无依无靠的。这种感觉简直要令她发疯。


 第24章 烈日照大旗

 


“关东万马堂”鲜明的旗帜又在风中飘扬。

你若站在草原上,远远看过去,有时甚至会觉得那像是一个离别的情人在向你挥着丝巾。

那上面五个鲜红的字,却像情人的血和泪。

这五个字岂非就是血泪交织成的。

现在正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草原上,凝视着这面大旗。

他的身形瘦削而倔强,却又带着种无法描述的寂寞和孤独。

碧天长草,他站在这里,就像是这草原上一棵倔强的树。

树也是倔强、孤独的。却不知树是否也像他心里有那么多痛苦和仇恨?

马芳铃看到了他,看到了他手里的刀;阴冷的人,不祥的刀。但她看见他时,心里却忽然起了种说不出的温暖之意,就仿佛刚把一杯辛辣的苦酒倒下咽喉。

她本不该有这种感觉。

一个孤独的人,看到另一个孤独的人时,那种感觉除了他自己外,谁也领略不到。

她什么都不再想,就打马赶了过去。

傅红雪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她——至少并没有回头看她。

她已跃下马,站着凝视着那面大旗。有风吹过的时候,他就可以听见她急促的呼吸。

风并不大。烈日之威,似已将风势压了下去,但风力却刚好还能将大旗吹起。

马劳铃忽然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傅红雪没有听见,他拒绝听。

马芳铃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总有一天要将这面大旗砍倒。”

傅红雪闭紧了嘴,也拒绝说。

但他却不能禁止马劳铃说下去。她冷笑一声,道:“可是你永远砍不倒的!永远!”

傅红雪握刀的手背上,已暴出青筋。

马劳铃道:“所以我劝你,还是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傅红雪忽然回过头,瞪着她。他的眼睛里仿佛带种火焰般的光,仿佛要燃烧了她。

然后他才一字字道:“你知道我要砍的并不是那面旗,是马空群的头!”他的声音就像刀锋一样。

马芳铃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却又大声道:“你为什么要那样恨他?”

傅红雪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得就像头愤怒的野兽,无论谁看到这种笑容,都会了解他心里的仇恨有多么可怕。

马芳铃又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大声道:“可是你也永远打不倒他的。他远比你想象的强得多,你根本比不上他!”

她的声音就像是在呼喊。一个人心里越恐惧时,说话的声音往往就越大。

傅红雪的声音却很冷静,缓缓道:“你知道我一定可以杀了他的,他已经老了,太老了,老得已只敢流血。”

冯芳铃拼命咬着牙,但是她的人却已软了下去,她甚至连愤怒的力量都没有,只是恐惧。

她忽然垂下了头,黯然道:“不错,他已老了,已只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老头子,所以你就算杀了他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傅红雪目中也露出一种残酷的笑意,道:“你是不是在求我不要杀他?”

马芳铃道:“我……我是在求你,我从来没有这样求过别人”傅红雪道:“你以为我会答应?”

马芳铃道:“只要你答应,我……”

傅红雪道:“你怎么样?”

马芳铃的脸突然红了,垂着头道:“我就随便你怎么样,你要我走,我就跟你走,你要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说完了之后,才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她真心说的。

难道这只不过是她在试探傅红雪,是不是还像昨天那么急切地想得到他!

用这种方法来试探,岂非太愚蠢、太危险、太可怕了!

幸好傅红雪并没有拒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忽然发现他的眼色不但残酷,而且还带着种比残酷更令人无法忍受的讥诮之意。

他好像在说:“昨天你既然那样拒绝我,今天为什么又来找我?”

马芳铃的心沉了下去。这无言的讥消,实在比拒绝还令人痛苦。

傅红雪看着她,忽然道:“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你是为了你父亲来求我的?还是为了你自己?”

他并没有等她回答,问过了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左腿先跨出一步,右腿再慢慢地跟了上去。这种奇特而丑陋的走路姿态,现在几乎也变成了一种讽刺。

马芳铃用力握紧了手,用力咬着牙,却还是倒了下去。

砂土是热的,又咸又热又苦。她的泪也一样。

刚才她只不过是在可怜自己,同情自己,此刻却是在恨自己,恨得发狂,恨得要命,恨不得大地立刻崩裂,将她埋葬!

刚才她只想毁了那些背弃她的人,现在却只想毁了自己。

太阳刚好照在街心。

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但窗隙间,门缝里,却有很多双眼睛在偷偷地往外看,看一个人。

看路小佳。

路小佳正在一个六尺高的大木桶里洗澡,木桶就摆在街心。

水很深,他站在木桶里,头刚好露在水面。

一套雪白崭新的衫裤,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桶旁的木架上。

他的剑也在木架上,旁边当然还有一大包花生。

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剑,一伸手也可以拿到花生,现在他正拈起一颗花生,捏碎,剥掉,抛起来,张开了嘴。

花生就刚好落入他嘴里,他显然惬意极了。

太阳很热,水也在冒着热气,但他脸上却连一粒汗珠都没有,他甚至还嫌不够热,居然还敲着木桶,大声道:“烧水,多烧些水。”

立刻有两个人提着两大壶开水从那窄门里出来,一人是丁老四,另一人面黄肌瘦,留着两撇老鼠般的胡子,正是粮食行的胡掌柜。他看来正像是个偷米的老鼠。

路小佳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那姓陈的呢?”

胡掌柜赔笑道:“他会来的,现在他大概去找女人去了,这地方中看的女人并不多。”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立刻看到了一个非常中看的女人。

这女人是随着一阵清悦的铃声出现的,她的笑声也正如铃声般清悦。太阳照在她身上,她全身都闪着金光,但她的皮肤却像是白玉。

她穿的是件薄薄的轻衫,有风吹过的时候,男人的心跳可能要停止,她的手腕柔美,手指纤长秀丽,正紧紧地拉着一个男人的手。

胡掌柜的眼睛已发直,窗隙间、门隙里的眼睛也全都发了直。他们还依稀能认出她就是那“很喜欢”路小佳的姑娘。

谁也想不到她竟会拉着叶开的手,忽然又出现在这里。

就算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心变得快,也想不到她变得这么快。

丁灵琳却全不管别人在想什么。

她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别人,只是看着叶开,忽然笑道:“今天明明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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